第二天薇薇安破天荒地没自己带柠檬沙拉，而是在夜自习前去了军官食堂。昨天的阿尔法新闻说404大队今天会出护航任务。按照星朗的说法，大队出任务的时候，军官餐厅应该挺空的。
军官餐厅人不如平时多，但也说不上少，看来这次护航任务，不是整个队伍倾巢出动。薇薇安在几个自助窗口挑了半天，最终托盘里还是宫保鸡丁、肉炒西兰花、清炒白菜和紫菜蛋花汤的三菜一汤组合，和星朗打饭区别不大。
她端着托盘在虽然不算拥挤但是几乎座无虚席的餐厅游荡着找适合一个人坐的座位的时候，竟然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沈昱，和安雅，正并排坐着，有说有笑。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最终低下头，把托盘举得老高，挡住半张脸，做贼似的想离开食堂。
反倒是安雅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昱，向着薇薇安的方向努努嘴：“你们班辅导员儿。”
沈昱看了一眼，没做任何反应。
倒是坐在他俩对面的星朗听到“辅导员”三个字，突然来了兴致，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薇薇安挡着半张脸的身影，他笑得更欢了，问安雅：“介意她来一起坐吗？看样子是在找座位呢。”
安雅耸肩：“没所谓。”
星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上了，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穿过人群，从背后无声地搭上薇薇安的肩膀：“这个点儿不好找单独的座位。来一起坐吧？”
薇薇安在星朗接近自己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没表现出特别惊讶，甚至没试图躲开星朗的胳膊。她心里腹诽着星朗无处不在，嘴上不带语气地说：”算了吧，已经天天一起吃饭了，你不腻吗？“
星朗摊手：“好吧。我跟沈昱一桌。”
薇薇安刚要离开的步伐顿住了。她扭头看了眼沈昱那桌，飞快地在沈昱和星朗之间天人交战了一下。刚刚星朗背对着她，她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星朗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有你班班长在，你眼神落在别人身上过吗？“
薇薇安没搭理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承认自己败给了能跟沈昱一桌吃饭的诱惑，主动端着托盘走到沈昱那一桌。
沈昱秉持着一贯的高冷作风，甚至没问老师好，只点了点头。
还是安雅主动说了一句：“方老师您好，我叫安雅。”一边说一边很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薇薇安放下托盘，先有点窘迫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才握住安雅带着枪茧的手：“久仰安将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只能在光脑投影里膜拜。”
安雅笑笑：“哪的话。都是普通人，工作不一样而已。我早听沈昱说你的课讲得特别好。你才刚刚毕业，八十八中队这种班集体管理起来就得心应手，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薇薇安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要是能当兵也不会当老师了。为帝国贡献全部的光和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当年我也想参军来着，体检没过关。身高和体重都没达标。我真的特别崇拜你。”
星朗难听得极其不耐烦，强忍着没打断，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拨弄盘子里的一颗花生米。直到薇薇安寒暄完落座，他才再次伸手，特别自然地搭上薇薇安肩膀。
薇薇安对面是沈昱和安雅，无论多不爽都不好跟星朗发作，只能咬牙忍了。
安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星朗的手。沈昱完全无知无觉，已经用光脑在眼前投影出一本关于在虫洞输送信息的书，边吃边看。
星朗已经习惯了这种吃饭模式，完全忽略了看书的沈昱，特别自然地接上了薇薇安来之前的话题：“订婚这事儿是个大事儿，我知道你俩是低调的人，不想操办，但好歹让我们这些老朋友热闹热闹啊。”
“订婚”俩字一出口，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臂弯里的薇薇安僵硬了一下。在生育和女性彻底解绑的阿波罗帝国、在人均寿命达到三百多岁的当下，婚姻已经是极少数认定了对方一个人而且很肯定自己三百多年不会变心的人的选择。帝国最近这一百年来结婚率已经下降到了百分之零点零三四，可以说认识一对结婚的夫妇不比认识一个中过五百万星币彩票的人概率大。
沈昱头都没抬：“哪有‘些’？就你一个爱胡混的。”
“诶，不是我说，订婚宴算胡混吗？又没让你去搞海天盛筵。你喜欢庄重安静的咱可以弄古风的，三维投影的教堂里，一个牧师把听众都念睡着的那种。”
沈昱依然在看书，没搭话。安雅笑着接过话茬：“也不是现在一定要讨论出个办不办，就是知会你一声，帮我俩想想怎么弄。沈昱喜欢安静，不过我俩家这种情况你知道的，不可能完全无声无息地订婚，左右底亲是要照顾一下的。这种事儿我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主意，但觉得你可能在行。”
星朗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在行订婚了，因为我做单身狗的时间够久吗？”
安雅笑着往他身上扔了个橘子：“不是在行订婚，是在行派对。因为你带你的女伴们开派对经验丰富好吗？”
星朗左胳膊搂着薇薇安，右手还百忙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叉子接住了橘子，摇着头说：“星舰上新鲜水果多贵啊，你就这样乱扔，啧啧啧。”
安雅收拾了下桌上的空盘子，连自己的带沈昱的一起放进托盘里：“那你先想着，我明天还得出去护航，先回去了。”
星朗用右手隔着桌子按住安雅的托盘，指指自己揽着薇薇安的左手：“我都保持这个造型这么半天了，你们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安雅“扑哧”一声笑了，一点面子都没给星朗留：“咱别算大学时候，单说星舰上，我见过你搂着的女孩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多个了吧？你又没突然改变性向搂个男的，有什么可问的？”
星朗用右手指了指缩在自己臂弯里没说话的薇薇安：“女朋友。吃了你们十几年的狗粮，我今天也得扬眉吐气一回。要不然我干嘛特意把她拽来一起吃饭？”
薇薇安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恶寒到了。听着星朗后面嘴里跑出的越来越没谱的火车，她僵硬着身子，低着头，默默吃托盘里的饭菜，仿佛整个对话和她没什么关系。
八卦果然是沈昱之外一切人类的天性。沈昱还沉浸在书里，或者在默默偷听，但安雅又踏踏实实坐回了椅子：“宇宙里的熵开始减少了啊。咱人形泰迪什么时候打算只取一瓢了？”
星朗撇撇嘴，吊儿郎当毫不严肃地说：“喜欢了呗。感觉就是这个人了。”
这话的语气太不正经了，连安雅这种习惯了他不正经的人也不能当真，但薇薇安突然就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产生了一种星朗不是在作戏，而是真心实意想说这句话的幻觉。她不自觉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星朗的侧脸。平心而论，星朗长得挺好看的，像是最高端的基因筛选造出来的完美人类。尤其是侧脸，眼窝深遂，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嘴唇薄得恰到好处，下巴棱角分明，一颦一笑都像精致的艺术品。那张脸，那双眼，在说某些话的时候哪怕玩世不恭，仍然让人想要相信。这种幻觉太荒谬了，让薇薇安开始质疑自己这四十多年的单身人生是不是真的欲求不满到对着任何雄性生物都能自作多情浮想联翩。
安雅低头看了看脑袋都快埋进饭里的薇薇安，又抬头看看星朗：“我感觉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是一直喜欢那种御姐范儿的？”
“那小哑巴是你的风格吗？你在射击队儿的时候可也是调戏过大胸大屁股小姑娘的。”
正在“专心”看书的沈昱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安雅一只手无声地搭上沈昱后背，安抚宠物似的拍了拍，沈昱就继续看书了。
也对，恋爱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道理。安雅放弃探究自己的老朋友怎么转性儿了这个问题，低头问沉默着的薇薇安：“方老师，你是自愿的吗？要是被绑架了就对我眨眨眼，我保证你不会被他祸害。”
薇薇安脸涨得通红，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把嘴里的东西都吞下肚，才轻声细语地开口：“别听星朗乱说。”
安雅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还没被绑架。以后星朗欺负你你来找我。你这个小体格遇到家暴啥的也打不过他，我帮你打抱不平。”
星朗作势皱起眉头：“怎么说话呢？我看着像是不怜香惜玉的人吗？我都没怀疑过你欺负小哑巴。你就这样投桃报李的吗？”
对面冷不丁传来一声：“她没欺负过我。”
桌上三个人都被沈昱一句毫无语气的话吓了一跳。说话的沈昱本人，依然面无表情，头都没抬，沉浸在自己的书里。根本看不出他在听大家的对话。
大八卦听完，安雅彻底丧失了继续陪话痨星朗聊天的热情：“最近护航任务很麻烦。就最近半年吧，敌人每次钻空子都特别精准，我们不去护航的商船百分百被劫。即使是我们去护航的，物资特别重要的，也有不少被抢。星盗他们算准了咱们的兵力似的，咱们人多他们就人更多。这次保护的目标据说是个大人物，帝国最近的新起之秀，靠着科学知识白手起家，创立了不少科技企业，年纪轻轻已经跻身帝国五千强富豪榜的商人。上头交代任务的时候说她每次从塔回来带的都是能引领科技革命的好货，免不了被星盗盯上。还神秘兮兮没告诉我她的名字。保护这种做重要生意的神秘人，估计我未来一个多月又没得懒觉睡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俩慢慢吃。”
星朗点点头，举起一杯柠檬水致意：“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安雅一只手毫不吃力地端着上面摞着七八个空盘子的托盘，另一只手抓住旁边还在看书的沈昱的胳膊，拎小鸡一样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沈昱从座位上提溜起来。这个动作说实话，完全算不上温柔体贴，但沈昱完全不觉得别扭，很配合地收起空中的电子书投影，站起来的时候还扭头冲安雅露齿一笑：“谢谢。”
对面俩人都没意会到他在谢啥。安雅知道他谢的是安雅帮他收了空盘子。
薇薇安看上去是一直在低头专心吃饭，其实饭吃得心不在焉的，余光一直瞄着沈昱。沈昱这一笑，真真晃花了她的眼。她从来没见过冰山脸沈昱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更别说能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的笑容。那个笑容像欧罗巴星终年死寂的冻土上突然盛开出一朵洁白的野姜花。她的呼吸很不明显地窒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安雅和沈昱都已经转身，没人能注意到薇薇安的异状——如果搂着她的星朗不算人的话。
薇薇安很贪婪地抬起头，目送沈昱的背影离开，好像想把沈昱的背影刻在眼睛里。直到沈昱和安雅出了食堂门，她的神思才回到现实。
星朗是个知趣儿的，在他俩出门的瞬间就把胳膊麻溜地从薇薇安肩膀上拿下来，完全没给薇薇安发作的机会：“我看你这半天一口菜能嚼三十下，反刍呢？这菜都比冰还凉了，你连一半都没吃完。”
薇薇安活动了下被压得发酸的肩膀：“不好吃。”
星朗笑了：“饭还得是我亲手打给你的才香？”
薇薇安被噎住了。
星朗盯着薇薇安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乐出了声：“带我那热一下吃吧，我房间有光波炉。”
军官餐厅人不如平时多，但也说不上少，看来这次护航任务，不是整个队伍倾巢出动。薇薇安在几个自助窗口挑了半天，最终托盘里还是宫保鸡丁、肉炒西兰花、清炒白菜和紫菜蛋花汤的三菜一汤组合，和星朗打饭区别不大。
她端着托盘在虽然不算拥挤但是几乎座无虚席的餐厅游荡着找适合一个人坐的座位的时候，竟然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沈昱，和安雅，正并排坐着，有说有笑。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最终低下头，把托盘举得老高，挡住半张脸，做贼似的想离开食堂。
反倒是安雅用胳膊肘碰了碰沈昱，向着薇薇安的方向努努嘴：“你们班辅导员儿。”
沈昱看了一眼，没做任何反应。
倒是坐在他俩对面的星朗听到“辅导员”三个字，突然来了兴致，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回头看了一眼。见到薇薇安挡着半张脸的身影，他笑得更欢了，问安雅：“介意她来一起坐吗？看样子是在找座位呢。”
安雅耸肩：“没所谓。”
星朗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上了，毫不犹豫地站起身穿过人群，从背后无声地搭上薇薇安的肩膀：“这个点儿不好找单独的座位。来一起坐吧？”
薇薇安在星朗接近自己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所以没表现出特别惊讶，甚至没试图躲开星朗的胳膊。她心里腹诽着星朗无处不在，嘴上不带语气地说：”算了吧，已经天天一起吃饭了，你不腻吗？“
星朗摊手：“好吧。我跟沈昱一桌。”
薇薇安刚要离开的步伐顿住了。她扭头看了眼沈昱那桌，飞快地在沈昱和星朗之间天人交战了一下。刚刚星朗背对着她，她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星朗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有你班班长在，你眼神落在别人身上过吗？“
薇薇安没搭理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承认自己败给了能跟沈昱一桌吃饭的诱惑，主动端着托盘走到沈昱那一桌。
沈昱秉持着一贯的高冷作风，甚至没问老师好，只点了点头。
还是安雅主动说了一句：“方老师您好，我叫安雅。”一边说一边很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薇薇安放下托盘，先有点窘迫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才握住安雅带着枪茧的手：“久仰安将军大名，一直无缘得见。只能在光脑投影里膜拜。”
安雅笑笑：“哪的话。都是普通人，工作不一样而已。我早听沈昱说你的课讲得特别好。你才刚刚毕业，八十八中队这种班集体管理起来就得心应手，将来肯定前途无量。”
薇薇安脸色微红，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要是能当兵也不会当老师了。为帝国贡献全部的光和热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当年我也想参军来着，体检没过关。身高和体重都没达标。我真的特别崇拜你。”
星朗难听得极其不耐烦，强忍着没打断，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拨弄盘子里的一颗花生米。直到薇薇安寒暄完落座，他才再次伸手，特别自然地搭上薇薇安肩膀。
薇薇安对面是沈昱和安雅，无论多不爽都不好跟星朗发作，只能咬牙忍了。
安雅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星朗的手。沈昱完全无知无觉，已经用光脑在眼前投影出一本关于在虫洞输送信息的书，边吃边看。
星朗已经习惯了这种吃饭模式，完全忽略了看书的沈昱，特别自然地接上了薇薇安来之前的话题：“订婚这事儿是个大事儿，我知道你俩是低调的人，不想操办，但好歹让我们这些老朋友热闹热闹啊。”
“订婚”俩字一出口，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臂弯里的薇薇安僵硬了一下。在生育和女性彻底解绑的阿波罗帝国、在人均寿命达到三百多岁的当下，婚姻已经是极少数认定了对方一个人而且很肯定自己三百多年不会变心的人的选择。帝国最近这一百年来结婚率已经下降到了百分之零点零三四，可以说认识一对结婚的夫妇不比认识一个中过五百万星币彩票的人概率大。
沈昱头都没抬：“哪有‘些’？就你一个爱胡混的。”
“诶，不是我说，订婚宴算胡混吗？又没让你去搞海天盛筵。你喜欢庄重安静的咱可以弄古风的，三维投影的教堂里，一个牧师把听众都念睡着的那种。”
沈昱依然在看书，没搭话。安雅笑着接过话茬：“也不是现在一定要讨论出个办不办，就是知会你一声，帮我俩想想怎么弄。沈昱喜欢安静，不过我俩家这种情况你知道的，不可能完全无声无息地订婚，左右底亲是要照顾一下的。这种事儿我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主意，但觉得你可能在行。”
星朗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在行订婚了，因为我做单身狗的时间够久吗？”
安雅笑着往他身上扔了个橘子：“不是在行订婚，是在行派对。因为你带你的女伴们开派对经验丰富好吗？”
星朗左胳膊搂着薇薇安，右手还百忙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下叉子接住了橘子，摇着头说：“星舰上新鲜水果多贵啊，你就这样乱扔，啧啧啧。”
安雅收拾了下桌上的空盘子，连自己的带沈昱的一起放进托盘里：“那你先想着，我明天还得出去护航，先回去了。”
星朗用右手隔着桌子按住安雅的托盘，指指自己揽着薇薇安的左手：“我都保持这个造型这么半天了，你们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安雅“扑哧”一声笑了，一点面子都没给星朗留：“咱别算大学时候，单说星舰上，我见过你搂着的女孩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多个了吧？你又没突然改变性向搂个男的，有什么可问的？”
星朗用右手指了指缩在自己臂弯里没说话的薇薇安：“女朋友。吃了你们十几年的狗粮，我今天也得扬眉吐气一回。要不然我干嘛特意把她拽来一起吃饭？”
薇薇安在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被恶寒到了。听着星朗后面嘴里跑出的越来越没谱的火车，她僵硬着身子，低着头，默默吃托盘里的饭菜，仿佛整个对话和她没什么关系。
八卦果然是沈昱之外一切人类的天性。沈昱还沉浸在书里，或者在默默偷听，但安雅又踏踏实实坐回了椅子：“宇宙里的熵开始减少了啊。咱人形泰迪什么时候打算只取一瓢了？”
星朗撇撇嘴，吊儿郎当毫不严肃地说：“喜欢了呗。感觉就是这个人了。”
这话的语气太不正经了，连安雅这种习惯了他不正经的人也不能当真，但薇薇安突然就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产生了一种星朗不是在作戏，而是真心实意想说这句话的幻觉。她不自觉地用余光扫了一眼星朗的侧脸。平心而论，星朗长得挺好看的，像是最高端的基因筛选造出来的完美人类。尤其是侧脸，眼窝深遂，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嘴唇薄得恰到好处，下巴棱角分明，一颦一笑都像精致的艺术品。那张脸，那双眼，在说某些话的时候哪怕玩世不恭，仍然让人想要相信。这种幻觉太荒谬了，让薇薇安开始质疑自己这四十多年的单身人生是不是真的欲求不满到对着任何雄性生物都能自作多情浮想联翩。
安雅低头看了看脑袋都快埋进饭里的薇薇安，又抬头看看星朗：“我感觉这不像你的风格啊。你不是一直喜欢那种御姐范儿的？”
“那小哑巴是你的风格吗？你在射击队儿的时候可也是调戏过大胸大屁股小姑娘的。”
正在“专心”看书的沈昱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安雅一只手无声地搭上沈昱后背，安抚宠物似的拍了拍，沈昱就继续看书了。
也对，恋爱这件事，本身也没什么道理。安雅放弃探究自己的老朋友怎么转性儿了这个问题，低头问沉默着的薇薇安：“方老师，你是自愿的吗？要是被绑架了就对我眨眨眼，我保证你不会被他祸害。”
薇薇安脸涨得通红，细嚼慢咽了好一会儿，把嘴里的东西都吞下肚，才轻声细语地开口：“别听星朗乱说。”
安雅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还没被绑架。以后星朗欺负你你来找我。你这个小体格遇到家暴啥的也打不过他，我帮你打抱不平。”
星朗作势皱起眉头：“怎么说话呢？我看着像是不怜香惜玉的人吗？我都没怀疑过你欺负小哑巴。你就这样投桃报李的吗？”
对面冷不丁传来一声：“她没欺负过我。”
桌上三个人都被沈昱一句毫无语气的话吓了一跳。说话的沈昱本人，依然面无表情，头都没抬，沉浸在自己的书里。根本看不出他在听大家的对话。
大八卦听完，安雅彻底丧失了继续陪话痨星朗聊天的热情：“最近护航任务很麻烦。就最近半年吧，敌人每次钻空子都特别精准，我们不去护航的商船百分百被劫。即使是我们去护航的，物资特别重要的，也有不少被抢。星盗他们算准了咱们的兵力似的，咱们人多他们就人更多。这次保护的目标据说是个大人物，帝国最近的新起之秀，靠着科学知识白手起家，创立了不少科技企业，年纪轻轻已经跻身帝国五千强富豪榜的商人。上头交代任务的时候说她每次从塔回来带的都是能引领科技革命的好货，免不了被星盗盯上。还神秘兮兮没告诉我她的名字。保护这种做重要生意的神秘人，估计我未来一个多月又没得懒觉睡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俩慢慢吃。”
星朗点点头，举起一杯柠檬水致意：“祝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安雅一只手毫不吃力地端着上面摞着七八个空盘子的托盘，另一只手抓住旁边还在看书的沈昱的胳膊，拎小鸡一样把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沈昱从座位上提溜起来。这个动作说实话，完全算不上温柔体贴，但沈昱完全不觉得别扭，很配合地收起空中的电子书投影，站起来的时候还扭头冲安雅露齿一笑：“谢谢。”
对面俩人都没意会到他在谢啥。安雅知道他谢的是安雅帮他收了空盘子。
薇薇安看上去是一直在低头专心吃饭，其实饭吃得心不在焉的，余光一直瞄着沈昱。沈昱这一笑，真真晃花了她的眼。她从来没见过冰山脸沈昱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更别说能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的笑容。那个笑容像欧罗巴星终年死寂的冻土上突然盛开出一朵洁白的野姜花。她的呼吸很不明显地窒了一下。
好在这个时候安雅和沈昱都已经转身，没人能注意到薇薇安的异状——如果搂着她的星朗不算人的话。
薇薇安很贪婪地抬起头，目送沈昱的背影离开，好像想把沈昱的背影刻在眼睛里。直到沈昱和安雅出了食堂门，她的神思才回到现实。
星朗是个知趣儿的，在他俩出门的瞬间就把胳膊麻溜地从薇薇安肩膀上拿下来，完全没给薇薇安发作的机会：“我看你这半天一口菜能嚼三十下，反刍呢？这菜都比冰还凉了，你连一半都没吃完。”
薇薇安活动了下被压得发酸的肩膀：“不好吃。”
星朗笑了：“饭还得是我亲手打给你的才香？”
薇薇安被噎住了。
星朗盯着薇薇安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看了好一会儿，终于乐出了声：“带我那热一下吃吧，我房间有光波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