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尔在酒吧里一连待了一个星期,在付出了比往年多出数倍的精力后,总算加班加点把年终事务给理顺。

    她走出酒吧的时候,正是凌晨四点,天空尚没有属于清晨的曙光,但是却异常的亮堂。

    连续下了多日的雪,总算停下来了,艾普尔走在地上,速度并没有很快,在酒吧里憋了多日,骤然来到户外,她感到异常的放松。

    她就这么慢慢的踏着积雪,走在翻倒巷的小巷里,虽然是深夜,不过翻倒巷中很多巫师都昼夜颠倒,人影倒是比对角巷的要多一些。

    好几个巫师在看到艾普尔之后便靠到一边,把路中央让出来,在翻倒巷里,巫师们从来不会如在其他地方一般问候。

    艾普尔今天心情不错,对着路边的几个把全副身影隐藏在斗篷和兜帽下的巫师微微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慢慢走出翻倒巷。

    走进对角巷,相比之下,这里就显得冷清太多,路上一片寂静,店铺全部紧闭,也没有透出来的灯光,表明所有店家都在熟睡中。

    路上除了艾普尔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其他人,艾普尔走到对角巷的尽头,打开墙壁,走入破釜酒吧。

    酒吧里还有零星两三个宿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巫师,店主老汤姆也倚在吧台后面,看样子睡得很熟,连艾普尔经过都不曾惊醒。

    艾普尔轻声地走出酒吧,来到查理十字大街,相比之下,这里的街道虽然宽敞不少,积雪却比对角巷和翻倒巷的厚。

    她慢慢的沿着街边前行,其实在走出破釜酒吧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幻影移形了,但是艾普尔依然在慢悠悠的走着。

    街边阴影处有一些麻瓜流浪汉,里三层外三层的套着脏污的外套睡在路边不省人事,好一些的有一顶简易帐篷,勉强可以帮助抵御冬日的风雪。

    虽然雪停了,也罕见的没有刮风,但是温度却比前两天更低。

    艾普尔看着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那些身影,心里在猜测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会不会他们之中有一些人依然醒不过来,或者说从此以后都不会再醒来了。

    除了这些人以外,整条街上再没有其他的人,虽然是新年假期刚过。

    艾普尔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着,她没有目的地,只是走到了转角处,就随意的选择一个方向闲逛,走在这片可以说除了她以外,再没有其他清醒的生物的世界里。

    她没有更换衣着,还是穿着巫师袍,披着斗篷,没有下雪,所以也没有戴兜帽,黑色的长发就这么披散。

    她今天用的是自己原本的容貌,没有做任何的变形。

    她40岁了,再过几个月就要满41岁,换言之,她已经在这片异国他乡,这片魔法世界生活了40余年。

    她突然想知道,在这个地方生活40年后,自己究竟得到了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逐渐增长,这个世界带给她的并不是对魔法的愈加着迷,反而是失望,让艾普尔越来越失望。

    不是对魔法失望,相反,魔法应该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够让她觉得有趣的地方,她失望的是如果没有魔法,那么巫师界和麻瓜界,穿越后和穿越前,不论是世界还是人,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她越来越觉得人心才是最强大的东西,不会因时间而转移,也不会被外界因素甚至是魔法而影响。

    在愈发看透这个世界的一些内在实质之后,艾普尔就越来越觉得无聊。

    到近几年,她已经没再去研究或开发一些新的魔法了,做事越来越随意,越来越不拘小节。

    连一向谨小慎微活的战战兢兢的德拉科都感受到了她内心深处那股对世界的厌恶。

    德拉科那次不顾性命的试图阻止她自寻死路的行为,给艾普尔古井无波的内心抛下了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这涟漪在整个新年假期的延展下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是逐渐成长为了阵阵的浪潮,拍打着艾普尔心中那坚固而冰冷的墙壁。

    在海格特森林小屋与德拉科共度新年的那段日子,艾普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内心生出了如果一直能像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的想法。

    可是很快,马尔福夫妇的出现再一次改变了局面。

    在艾普尔原本的计划里,抓走德拉科,折磨他,把他变成一个默然者,最终不过是想把这些痛苦加诸于身为父亲的卢修斯·马尔福身上,作为他当年随意逼迫艾普尔,视艾普尔的意愿和安危于无物的报复。

    至于艾普尔的另外一个目的,只要让德拉科活不到16岁便好了,而这个目的,甚至不需要艾普尔自己动手。

    只要放任马尔福夫妇把德拉科带回去,早就被艾普尔调教的绝对不敢回马尔福庄园不敢与父母相认的德拉科会终日活在战战兢兢之中,恐惧会加剧他体内默默然的爆发。

    马尔福夫妇就算救得了一次两次,但每一次德拉科体内默默然的爆发都是在加速他走向死亡。

    换言之,他回到家里去的话,很快就会走到生命的尽头。

    默默然的问题从来都不曾真正得到解决过,从来没有哪个巫师成功的分离默默然或者令默然者得以寿终正寝。

    如今的时代,各国魔法部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加强对巫师幼崽的监护力度,避免出现默然者。

    可是当马尔福夫妇真的站在她的面前,索要儿子的下落时,艾普尔却迟疑了。

    本该假装拒绝,实则悄悄露出破绽,让他们把人带走的。

    但是艾普尔不仅不提供任何的信息,反而话里话外的暗示他们此时接回德拉科不是个好时机。

    艾普尔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空,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她不忍心,也舍不得,不忍心把德拉科推向死亡,舍不得和他分开。

    她闭上眼睛,心下念头一动,再一睁眼,眼前是一座教堂废墟,当年被火烧过,加上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只剩下几根柱子组成的框架和几面残破的砖墙。

    艾普尔就这么看着眼前这个残破的建筑废墟,回想着当年在这里生活过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点点滴滴。

    如果说穿越到一个剧情未知的年代,以及被神父囚禁六年,只能算是她运气不好,那么当她多年后再次回到教堂,却在得知神父其实把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疼爱后,就不得不说是世界的玩弄了。

    如果没有魔法,或许她可以在这个异世界拥有一个虽然平凡但足够幸福,能够被爱的人生。

    魔法成为了阻止她获得爱的东西,那个时候,她忍住内心的波澜,毅然决然的选择完成心中惦念多年的目标,杀掉神父,烧掉这座教堂。

    她亲手杀死了这个世界第一个爱她的人,在刚刚获知那个人其实一直深爱着她之后。

    也亲手烧掉了那个有可能成为被她称作家的地方。

    从那以后,虽然艾普尔在翻倒巷的地位愈加稳固,势力逐渐增长,但是她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被称作家的地方,也再也找不到另一个爱她的人。

    直到几个月前,德拉科让她意识到,或许,她又找到了一个爱着她的人。

    直到前几天,她第一次感觉到海格特森林小屋或许有一天能够被称作家。

    这一次她该怎么做呢?

    是像多年前那样,亲手毁掉吗?

    毁掉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让她留恋的地方。

    上一次她心里隐隐生出了一种想要报复那个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力量的想法,所以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毁掉了可能成为她软肋的人和地方。

    那这一次呢?

    德拉科是她亲手打造的破坏这个世界秩序的武器,她要使用这个武器吗?

    艾普尔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个武器或许的确能够对这到目前为止没有因她而发生太大改变的世界产生足够大的变动,但同样也会给她自己造成莫大的伤害。

    那个男孩,那个被她给予了无尽的痛苦的男孩,给了她毫不保留的爱,也可能是这世上,她能够得到的一点仅存的爱。

    艾普尔看着那幢在她的运作下时隔多年依然保存不被改建的废墟,心里第一次这样纠结。

    她到底该怎么做呢?

    重来一次,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把生活过的一团糟?

    她为什么在面对人生的考试时总是那么愚蠢呢?

    但是没过多久,她就无心再纠结了。

    一组脚步声深一下浅一下的靠近,在这安静的世界中,虽然声音不大,却格外明显,更何况还有那手杖与地面碰撞所产生的咚咚声。

    疯眼汉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立,艾普尔依然看着眼前的那幢教堂废墟,没有偏头看他。

    两人就这么并排着站了一会儿,艾普尔放下心中到底应该怎么对待德拉科的问题,率先开口。

    “可以告诉我,小天狼星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与马尔福夫妇聚在一起心平气和的交谈当年的事吗?想来您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吧?”

    疯眼汉丝毫没有推脱的打算,非常直接的说:“也是你当初所用的手法太让人印象深刻,小天狼星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忘。”

    艾普尔微微一笑:“看来我的教导挺深入人心的嘛,我一直觉得我当年应该在霍格沃茨留任教授来着。而且效果也挺不错,小天狼星后来不就成功从马尔福庄园逃走了吗?”

    疯眼汉沉默了一会儿,这次语气比刚才缓和了一些:“果然是这样,小天狼星一直不愿意相信,说实话,我也想不通,所以要不你跟我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帮他逃走?”

    艾普尔避重就轻:“就当是我对卢修斯·马尔福不得不从之下的报复吧。接下那个任务非我所愿,所以我当然不希望卢修斯马·尔福得逞。”

    听到这里,穆迪非常自然的切入正题,反问道:“所以,你报复他的方式就是抢了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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