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流风跟着许宽和许老爹他们回了住处。

    白俟把少秋放了下来,也跟了上去。

    许流风看着状态不是很好,一直沉默着,直到许老爹开口:“流风啊,是爹对不起你,只是那种情况下爹也没办法了啊,爹不能两个儿子都折在这里,要是可以的话,爹宁愿自己死,也不会害你们的……”

    许流风上前安慰,笑道:“没事儿,老爹,我都明白的,我们天亮就出去,到渭城后就好了,到时候我就找户人家,当个粗使,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

    许宽听了这话,将布包扔到一边,道:“要像你那一个月几文钱什么时候能给老爹住上好房子,你是好啊,那先知看中你,想把你留下,你还有后路,我和老爹可没有!”

    许流风皱眉道:“那你想怎么样?”

    许宽赶紧去把门关上了,将那张悬赏令拿了出来,道:“要我说,富贵险中求,咱们把灵蛊找出来……”

    许流风打断了他,“你不要命了?这么多人都想要灵蛊,你以为就你知道吗,他们都拿不到,就算你拿到了,你能把它交到那妖王手上吗?再说,那个妖王还不知道要用它干什么,你这么做可能会害死别人。”

    许宽冷笑道:“你大义,你高洁,行了吧,老爹身体可不好,到时候你拿什么给他看病,你的善心还有用吗?”

    许流风转身欲走,道:“我只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许宽气得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子,许老爹又出来在旁边劝和,无奈道:“别吵了,别吵了……”

    少秋小声道:“现在断龙石已经放下了,没有人再能进去了吧,他们还怎么办?”

    白俟道:“傻草又忘了,还有宁周呢,她会机关术,能找到第二条通道也不一定。”

    他们正想着,宁周便来了。

    她敲响了门。

    许流风他们有一瞬间滞住了,回过神后,许流风赶紧去开了门。

    他见门外是宁周,松了一口气,缓下神色,挠挠头,傻傻道:“你怎么来了?”

    宁周笑着,往里面看了看,道:“我来给你们送行,你要跟我出去转转吗?”

    许流风显然没想到她那么直白,有些不好意思,道:“好,我跟老爹说一声,就跟你出去。”

    宁周点了点头,在门外站着,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似在某处停留了一下,少秋以为她发现他们了,可宁周笑眯眯的,又转移了视线。

    许流风与许老爹说完,便赶紧出来了。

    宁周带着他在寨中四处走,晚风有些凉,曲寨中的灯火却显得明媚温暖。

    “爷爷很喜欢你,不知道你跟他聊什么了?”宁周问。

    许流风道:“也没聊什么,爷爷问了我一些外面的事,他说你很喜欢,说要是有一天能出去,让我也带你去看一看。爷爷还说,你从小就开始研究机关术,族长对你要求很严格,不想让你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他说的可多了,都跟你有关,连我都快记不住了。”

    宁周笑道:“爷爷他就是想太多了,年纪一大把了,还总操心那么多,一辈子没快活过,我需要的哪是出去啊,他们要是能过得好,我比什么都高兴。”

    他们停在一片小湖前,对面就是整个曲寨。

    橘色的灯点缀在黑色的水镜上,隐隐约约能见到倒映的房屋。

    宁周靠近水边,捧起一点水,洒向了远处。

    许流风也蹲在一边,道:“书上云,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宁周看了他一眼,温柔笑道:“那我不是美人,你是佳人吗?”

    许流风就这样看着宁周,有了一瞬的失神,他反应过来了,与宁周同时笑了出来。

    少秋钻了出来,问道:“他们在互诉情意吗?”

    白俟拉着她走了,“非礼勿视。”

    第二天清晨,许家三人便收拾好了东西,宁周早早地便来给许流风送行。

    少秋昨夜与白俟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露宿了一晚,幸好秋夜毒虫鼠蚁都少了很多,白俟路上捡了些树枝给他们点火取暖,睡得还算可以。

    他们醒后刚好赶上了他们分别。

    宁周没有过多表示,与许流风对视一眼,便挥手告别了。

    自这以后,少秋明显感觉寨中的时间流速快了很多。

    她刚从白俟那里要来一个果子,还没放进嘴里就已经黑夜了。

    然后太阳又出来了,她又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太阳变成了月亮,一明一暗,瞬息变幻,快把她的眼闪瞎了。

    白俟站在她身旁也在看着,忽然,他们听到一阵马啼,接着是很有秩序的脚步声。

    很快就有一个青衫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进入少秋的视线,他带着半张普通的木质面具,嘴里叼着一根草,随意地拽着缰绳,整个人都无比轻佻。

    少秋看他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看一眼白俟,白俟早闭目养神去了。

    她翻出了妖怪录,妖怪录上也没有记载。

    她有些失望,虽然她没见过那么多妖怪,但自从妖怪录有了意识后,它自己就能记载珍奇异兽,还是她太菜啊。

    白俟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看了她一眼,说道:“他叫宴枕,你没见过很正常,自从这一役后他便销声匿迹了。”

    白俟说完,少秋又看着那人。

    宴枕……

    那宴枕挣了挣缰绳,下了马,扫了一眼前面,哼笑一声,道:“是这儿吗?”

    许宽赶紧上前,陪笑道:“是,是这儿,前几月他们还祭祀来着,您要的灵蛊一定在这儿!”

    宴枕拿着短鞭走到了一边,挥舞着袖子清理一块巨石,边扫边道:“行了,我知道了,把你的嘴脸收起来,我不吃这套。”

    他躺了上去,伸了个懒腰,道:“你带着他们进去吧!”

    许宽连连道好,翻身上马,领着一大队人马进去了。

    许流风浑身脏污,身上还有几道血印,他停在后面不愿进去。

    宴枕闭着眼似乎察觉到了,“我说小哥啊,我还真挺看不上你的,不过我敬服你,像我一个故人,死倔死倔的,到最后还真把自己逼死了。

    我劝你啊,别那么刚强,我也没逼着你做坏事,不是你自己愿意来的吗。今天呢,就是我拿我的东西,你得你的钱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别有压力,苦大仇深给谁看呢,痛快点,赶紧进去抢劫吧,不然就被你兄弟抢完了。”

    许流风脸色一白,想到了宁周他们,赶紧跑了进去。

    少秋不知道该看着谁,但白俟又不喜欢蛇,宁周的事还不明朗,当机立断追上了许流风。

    只是她未注意到,她跑过去的一阵风将她的气息打散了。

    宴枕几乎是瞬间就睁开眼,直起身,在空气中舔了舔,瞳孔变化了一瞬,他笑着,又倒了回去。

    “怪了……”

    少秋他们只是慢了一步,寨中就已经乱得不像样。

    穿戴着黑盔甲的人举着长刀将寨中的人赶了出来,立马又上来一拨人泼上了油,点着火把,迅速蔓延了起来。

    四周的湖泊将火困在这里,烧得各种焦尸味,他们也是在这里养着鸡鸭牲畜的,鲜少的财富,逢年过节拿来招待族人,全都没了。

    一时之间,骂声,哭声,砍肉声,都涌到少秋耳边。

    宁周抱着宁夷的木偶身在寨中寻找族人,先前的那些紫衣少年都换了常服与她并肩作战。

    宁周在人群中看见了许流风的身影,而那些闯进来的黑甲人却并没有伤害他,她凝神了一瞬,又赶紧跑到一个黑甲的刀下将一个小孩抢了出来。

    宁周将孩子交给了身后的人,道:“带着他们先走!”

    他们有些犹豫,宁周厉声道:“走!”

    她看着这些杀红了眼的黑甲人,抿了抿唇,下定了决心。

    她没办法了,木偶术虽然不成熟,但此刻也只能拼死一搏。

    她咬开指头,将血滴在了地上,念道:“一线牵机起,点兵召将生!”

    宁夷苏醒了过来,但仍没有自主意识,他使用着不甚熟练的手臂,将细长的哨笛换了个方向,几乎是一瞬之间,他便移动到那个黑甲人身边,用手中的哨笛穿破了他的盔甲,直指心脏,手段之凌厉,几乎将血喷溅到宁周脸上。

    寨中的风变得异常诡异,乌云遮了半边天,宁周陷在了木偶界里有些挣脱不出。

    她从前在寨中安插的木偶全都苏醒了过来,挣扎着身体从大火中飞身而出。

    它们生长出了肢体,宁周爱美,早就给他们穿上了紫衣,戴上了银封面具,此刻站在寨中手执银刃,如同卫士一般。

    它们听从宁夷的召唤,四处厮杀,根本不顾族人的死活。

    许流风穿过他们来到宁周身边,不敢妄动,小心唤道:“阿周?”

    宁周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看了他一眼,道:“拜托你,先带他们去山洞,这里刀剑太多……”

    “山洞?”

    许流风有些不认同,“要是这里没守住……”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

    宁周苦笑道:“他们留在这里就能活了吗?”

    许流风不再多言,趁着黑甲人被宁周牵制住,赶紧集中分散了的人群,带着他们往山洞跑去。

    宁周吐出一口血,宁夷歪着头望向她,恰好与宁周对上视线,他勾唇邪笑着。

    宁周笑了,看来她以精血养出来另一个妖物。

    就说书上说的是错的,死物赋生明明赋的是她自己的意志,怎么可能是个白痴呢。

    她自己就是个邪的,养出来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杀光他们。”宁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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