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夷听了命,晃了晃脖子,狞笑着上去了,银卫也跟随着他与黑甲人厮杀。

    木偶人无伤无痛,难以打散,反而是黑甲人被卸了胳膊腿儿,散得四处都是烂肉和鲜血。

    宁周有些控制不住宁夷了,她身上的血快燃尽了。

    许宽见情况不对,赶紧上马跑出去了。

    宁夷似乎打得厌烦至极,解决掉最后一个黑甲人便彻底停下了。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宁周身边,直接将宁周打横抱起,飞身向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

    银卫失了指引,又纷纷退化,倒下。

    少秋终于咬掉了那口果子,味道不是很好,她又收了起来。

    宁周被宁夷带走了,少秋发现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去山洞的路。

    许流风还在指挥着寨中的老弱妇孺。

    但许流风这边的情况不是很好,他是个异族人,别人都不太听他的话。

    有人问:“宁周去哪儿了?”

    许流风这才认出来,这是宁周的父亲,道:“阿周在帮着控制黑甲人,她现在很危险,族长,您先带着他们去山洞暂时躲避,等这边的事解决了,您再带着他们出来……”

    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族长道:“你是要我们当缩头乌龟,要是进了山洞,不是更方便你们杀吗?我不知道你对曲寨的了解到底有多少,究竟有没有打什么鬼主意,但现在看来,你和那个许宽就是一伙的。阿周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妄想我们会相信你。”

    许流风无奈,恳求道:“现在没办法了,是妖王派兵来了,现在外面就有一个妖使,他们就是为了灵蛊来的,灵蛊是怎么运转的,我想族长不会不清楚,就算这些年祭祀外族人,但也改变不了什么。”

    族长被他说得不耐烦,道:“灵蛊,灵蛊,又是灵蛊,一个垃圾东西都当宝了!”

    他转过身,对着磨磨唧唧的几个人,吼道:“赶快点,都别议论了,抱着孩子从山口进去,都别出来!”

    族长眼神一转,念起了乌侬语,竟有灵物听他召唤,开启了一个阵法。

    他抬起头,对许流风道:“阿周不知道怎么看上你了,你去把阿周带回来,她练的木偶术并不成熟,恐怕控制不住那邪物了。”

    许流风点头,赶紧走了。

    自他走后,湖里泛起了令人震颤的涟漪,从里面探出无数个蛇头。

    许宽将宴枕带过来了。

    宴枕随手捡了个石头,丢了上去,竟直接将阵法打穿了,宁川吐了口血,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也染上了血。

    宁川沉声道:“这是第二次了,我不会再让你们伤害我的族人!”

    宴枕讽刺地笑道:“你是谁啊。”

    宁川大声道:“曲寨的族长!”

    宴枕震惊了,连连道:“啊,啊,是族长啊!族长好,这么搞那么大阵仗!”

    他动作变幻,戏弄味十足,却是皮肉不笑,又显得阴森可怖。

    宁川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宴枕哼了一声,笑道:“族长啊,跟你关系不大,毕竟冤有头,债有主,当年打在我身上的闷棍我还记得呢,落井下石最遭恨了……”

    他话一转,歪着头,出神了一会儿,随后拽下了面具,丢在地上踩了几脚,明明是偏偏佳公子的风采,却是半张面容尽毁,眼下亦是浓重的乌青。

    “不过我还真不是来报仇的,我想着灵蛊该熟了,我来取一下,本王的故人得有个完整的身子是吧,她被鸟雀吃干了血肉,很惨的,我都快心疼死了。”

    “帮帮忙吧,族长,你们都去死,让灵蛊破茧出来?”

    宁川没说话,默默修复了阵法。

    宴枕笑道:“族长,背水一战啊,也是个好主意。”

    他的眼眸变了样,宁川有种被巨兽盯上的恐惧感,下一瞬,他苦苦支撑的大阵就碎掉了。

    他不断呕出血来,只听到那蛇妖道:“可背水一战的前提,是你们得有跟我一战的资格。”

    宁周带着宁夷跑了出来,徐流风在跟着,喊道:“父亲!”

    她扑倒在宁川身侧,脑子发蒙,哭喊道:“爹,你醒醒……”

    “你别丢下我……”

    宁川悠悠转醒,道:“死丫头,你爹还没死呢!”

    宁周跪在旁边,边哭边道:“对不起,你吓死我了……”

    许宽向身后的黑甲人道:“你们还等什么呢,还不快上去帮忙!”

    宁周转过头,看着反扑上来的黑甲人和蛇妖,拿尖石划开了手心,血瞬间涌了出来。

    她在画阵。

    机关术集大成者,是以身入阵,她虽然没那个本事扭转乾坤,操控死物却足够了。

    宴枕没说话,认真看着,好不容易看清地上的鬼画符,道:“她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好笑。”

    黑甲人没接到宴枕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许宽又劝道:“大人,我们要不要赶紧杀上去!”

    宴枕道:“我没让你动手,就别给我找死,我偏要看看她为了这群人会得到什么下场。”

    宁周阵成,血滴升了起来,化作血灵,嘶吼着,向各方猛冲。

    宁夷与宴枕打了起来,乱作一团,许流风赶紧将族长带进山洞躲避。

    宁夷的哨笛刺伤了宴枕,他还有些难以置信,退后半步,将宁夷打开了,道:“刮妖风了。”

    他大笑了起来,从肆意的嘲讽变作了自嘲,眼泪都笑了出来。

    许宽仍跃跃欲试,宴枕扫了他一眼,“你要是想搜刮曲寨的钱财就自己去找,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许宽连连点头,赶紧跑了,背后呸了一口,很不服气。

    不就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吗,有什么可趾高气昂的!

    许宽又去了先知家,绕了许久,还是觉得宁周的住处有他要的财宝。

    他翻找许久,借着宁周家的窗,看到了一座石梯,直通半山腰,他没多想,便跑了过去。

    宴枕和宁夷打烦了,都懒得再动了。

    宴枕道:“给你们一条活路,把灵蛊交给我,这件事就算完,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们麻烦。”

    他勾唇笑道:“族长,这是个很划算的买卖,只要你们舍得,以后就能过上正常的日子了,好好考虑一下吧,给你们三天时间,凑个整数,到时候见。”

    宴枕带着兵离开了。

    宁周又升起了石门,乌云退散了一些,太阳光从里散出来,给天际襄了个金边。

    寨子里的人跑了出来,几乎没被影响到,还嘻嘻闹闹的,回去之后,依然不担心。

    宁周控制着寨中的水将火灭了,脸色更白了,一句感谢都没有,全拜山神去了。

    宁周看出来了,只要有灵蛊在,他们就有恃无恐。

    族长叫来了先知和族里的长辈,一起商量这件事。

    宁周知道,这些都是父亲年轻时的同辈,与他共同管理一百一十号曲寨。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渐渐开始有人说话了。

    “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还不清楚吗,现在就是你想活,就把灵蛊交出去,想灭族,就带着整个曲寨硬抗着。”

    宁周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她三叔,她父亲的结拜兄弟。

    寨子里亲缘相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结拜。

    她三叔又道:“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啊!”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门口进来个五岁的娃娃,奶声奶气道:“爹爹,娘喊你回家吃饭呢!”

    宁周神色温和下来,看向她三叔。

    “好,乖啊,爹先和几个伯伯说会儿话,你们先吃吧!”

    “好吧,娘做了你爱吃的鱼,快回来哦,不然我就吃完了!”

    宁生蹦蹦跳跳跑到宁周身边,道:“周姐姐再见!”

    宁周道:“再见。”

    她看着宁生的背影,下定了决心。

    她看着几位长辈,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去把灵蛊找出来,不能让它落入其他人手里。”

    她爹不同意,“你找什么找,赶紧过来!”

    宁周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蛇妖说用灵蛊来救人还不知是真是假,但灵蛊赋生本就逆天而行,曲寨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落在他们手上会不会在其他地方延续曲寨的灾难,这些都是未可知的。

    我在山洞后方新开了一条山路,隐匿在偶人境里,平日里化作石梯,是个迷魂阵。到时候爹你带着族人离开,银卫会护送你们,我守在这里,封住灵蛊和蛇妖。”

    她三叔左右看看,道:“怎么能让你留在这里……”

    宁周道:“只有我能控制整个曲寨的运转。”

    “我死不要紧,重要的是他们能活下去,宁生才五岁,比他小的还有很多,你们舍得吗?他们才刚刚学会说话,学会走路,都还没有长大,我不能让他们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到,就这样死去。”

    她爹道:“不需要你做这些事。”

    她三叔道:“我们这些老顽固都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个小娃娃吗,你还要带着族人离开呢,你还年轻,能接受新事物,这事我们可做不到。”

    其他人认同了,“丫头,你身上担子还大着呢,可不能因为一只蛊虫死了。”

    “这件事交给我们来做,老顽固们就是再不行,也要给你们争取时间。”

    宁周被赶了出来,刚出来,就被许流风叫住了。

    “阿周!”

    她回过头,道:“许流风?你怎么还在这儿?”

    许流风道:“我和兄长给曲寨带来了灾难,我要是逃跑了,就是罪上加罪了,如果可以的话,先要我的命吧!”

    “你听到了?”宁周问道。

    许流风愧疚地点了点头。

    宁周笑道:“你是不是傻啊,这种话能随便说出来啊,生命那么宝贵,你也太没敬畏心了。”

    他们走远了些,路上又遇上几个十七八的少年。

    他们叫了一声,“阿周。”

    许流风问:“他们是谁啊。”

    宁周回道:“是我儿时的伙伴,一起摔泥巴的那种。”

    他们都笑了起来,一人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还说笑啊!”

    宁周扮了个鬼脸,他们作势要教训她,一起跑走了。

    许流风在后面狂追:“阿周!”

    等他到时,宁周他们正站在小湖边打水漂。

    有人问道:“族长他们怎么决定的?”

    宁周丢了一片薄石,道:“作为族长,和下一任族长,当然是要保证你们的安全。”

    有一姑娘问:“阿周,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根本不愿意走,怎么办,这些年,他们是如何依赖灵蛊的你也知道。”

    宁周点点头,同他们商量了起来。

    有人道:“他们在这里待了几辈子,逝去的亲人,生活的记忆,都保存在这里,很多人宁愿死都不会离开。”

    “小孩子还好,能接受,可大人不走,小孩儿往哪里去,不会那么简单的。”

    很久。

    他们都走了。

    宁周坐在湖边发呆,许流风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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