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楚向晴看到皇帝，内心竟也没有多少恐惧了，他早就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皇帝眼中，不管怎么样都瞒不过皇帝。
听到皇帝的话语，楚向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向皇帝解释什么。
皇帝缓缓朝他走了过来，目光从他身上移到里面的书架上，而后又低下视线，看到那杂乱的脚印。
之后，皇帝又把视线定格在楚向晴身上，声音有些阴森地说道：“哦？晴儿都知道了。”
最后一句话是肯定句，说明皇帝已经怀疑了楚向晴。
楚向晴尽管已经做好了皇帝会盘问的准备，但当真的被皇帝问话后，楚向晴的心里还是一紧，面上不显：“皇上，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皇帝哈哈一笑，一把把楚向晴扯了过去，推撞在墙上。楚向晴一时无力，被皇帝困在墙边，面前是皇帝逼近的脸庞。
这张熟悉的脸此时挂着陌生的表情，浑身的气压也高得吓人。“乖乖地跟父皇交代吧，父皇不会怪罪晴儿的。”
楚向晴抿了抿嘴，额头间泛出一丝冷汗，被皇帝敏锐的察觉到后，竟然被他伸出手抹掉。
皇帝看了一眼手心里的虚汗，对着楚向晴意味不明地笑了几下，把楚向晴拉在怀里，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他的背部。
“好了，好了，朕不怪你，别吓成这样。走罢，去书房，过一会其他官员也会来。”
楚向晴颤抖着把皇帝推开，眼神稍微躲闪，他现在确定眼前的人的灵魂绝对不是父皇，父皇不会对他用这么......的姿势，现在在庆云章身体里的，是一个楚向晴根本不认识的人。
皇帝拉着他往外走，楚向晴稍微速度慢了点，皇帝就紧紧攥着他的手往前走，强硬中透露着不可质疑。
楚向晴被半拉半拽的走出这秘室，越过一道坎，眼前便是熟悉的御书房内的景物。此时御书房内只有他和皇帝，其他人怕是被皇帝遣散下去了。
“对了，还不知道晴儿来找朕什么事情呢？”二人在案桌边坐下，皇帝就好奇问道。
楚向晴忍了一下这个称呼，低声道：“请皇上不要再叫我晴儿了，君臣有别。”楚向晴又坐着行了一礼。
皇帝笑出声，笑声也与之前庆云章发出的笑声不一样。他还是耐心地说：“晴儿，朕这份殊荣，只想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楚向晴心底一沉，低头不敢再说什么，但好歹是转移了皇帝的问话。但刚一低头，他就看到案桌上的奏折，好巧不巧那奏折就正面朝着楚向晴，导致楚向晴无意间的一看也能看懂那上面写的什么。
罪臣庆书语，虽有战功，却犯下了刺杀皇帝之滔天大罪......此人在牢中畏罪自杀，但应当流放其府上亲眷及部下兵士于宁古塔，以儆效尤。
楚向晴就看到几句话，理解之后顿时怒火中生，他猛地抬起头想替庆书语伸冤，可是正好对上了皇帝一直打量他的目光。
皇帝将奏折拿起翻了个角度，嘴里念道：“这御史大夫所言极是，楚王意下如何？”
楚向晴站起身把奏折夺过，然后将那页奏章撕了，在皇帝面前将它粉碎成雪花，飘然落下，散落在地上，案桌上，散落在皇帝眼前。
“臣怎么看？臣认为，御史大夫所言皆是诽言，皇上切莫当真。”楚向晴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心中的怒火催使着他在皇帝面前失了礼数。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庆书语枉死，那些人却还想要庆书语身边的人也一同下地狱，这不是天理，不是公道。即使要做出这些抉择的人是当今的天子，万人朝拜的对象，楚向晴刻在骨子里的是非，容忍不了这件事发生在他面前。
“皇上若是执意要伤害七弟身边的人，让他们陷入苦难，那便从我的血肉上跨过去，连我和我的家人一道，送上黄泉之路。”
皇帝听完楚向晴这番正义慷慨之言，不禁哈哈大笑，好像被小孩子的话逗笑了一般，笑的开朗，“好好好，晴儿果真公正无私，连妻儿也能舍弃。古往今来，这样的是是非非不可计数，晴儿啊，朕已经告诉你，逝者已逝，假若你要保镇北将军的人，你便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你且看着，朕现在就可以一声令下，让人攻进摄政王府，写下诏书，摄政王乃镇北将军同伙，然后将你的亲眷一并流放。”
“至于你，你觉得你会被流放，还是会在地牢？”
楚向晴身体一震，他府上的人全部是皇帝的人，当初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变成最危险的地方，楚向晴不敢去赌皇帝会不会真的下手，他嘴上的殊荣到底殊在哪里，还是个未定。
但是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一次一起被判下罪名，从今往后，他就不能再堂堂正正地站在地上了，他会永远消失在世人眼中，妻儿找不到他，世人讨伐他，而他唯一能见到的，只有眼前这个权力滔天的人。
“无耻！”楚向晴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他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原位，不知何去何从。
皇帝叫他坐下，待楚向晴不情不愿地坐下后，他才淡淡的说道：“既然奏折已经被你毁了，那摄政王重新写一份，也不为过吧？”
“到时候就以这份奏折为主，给镇北将军的人一个去处吧。”
“毕竟...摄政王是第一个来救朕的人，也是第一个捅了镇北将军一刀的人。”
“你他妈！”楚向晴忍无可忍，“不可能！让我来给庆书语判罪，您是要同时踩踏两个人的尊严吗？”
皇帝面对楚向晴崩溃的情绪，只淡淡说道：“摄政王如此不愿担责，那便退居幕后，安心养伤吧。”
说罢，门外传来一阵声响，有人来报是朝廷命臣，他们来商讨处置庆书语身边人的事情。
皇上点头准许他们进来，又侧头见身边人一副苍白的模样，内心有一瞬间的心疼，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是必得的心思。
楚向晴魂不守舍地被带到一处屏障后，双眼有些呆滞，耳边是屏风外面的人在商讨庆书语的事情，他时而能听到一些激昂愤慨的谩骂声，时而能听到冷静说出如何处置那些人的做法，耳边充斥着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楚向晴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又一次愤恨自己的无能，即使离京重来一次，即使有先前平安符的提示，他还是身心都受到煎熬，感到痛苦。
他不想......他不愿意让庆书语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是朝廷上下，所有人都是皇帝的忠臣。
他们只听命于拿着玉玺的人。
楚向晴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随手将玉玺和兵符递给了庆云章，看到他拿着父皇的手信，要他好好照顾庆云章，扶持庆室直至稳定，他看到自己碌碌半生，终是无为而归。
恍惚间屏风外有一人进来，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往下擦拭他干涸的泪痕，楚向晴嘴里呢喃着父皇，可是事实上回来的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父皇......要是当时，继承皇位的人是我就好了。
楚向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屏风里面的米榻上，眼前是皇帝伸出的手搁在自己头上，原来是他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皇帝见他清醒，嘴角含着温和的笑，“醒了？就这点时间也能睡着，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晴儿的身子又弱了。”
楚向晴闭着嘴不答，又听到皇帝说：“刚刚听你一直在喊父皇，好孩子，父皇在这里呢。”
楚向晴顿时一阵恶寒，眼前的人若真的是父皇，他半夜都得跑去跳河，先祖来了都得喊冤枉。他转了个身，面对着里面，背对着皇上。
皇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心疼又落下了，“休息够了就起来写奏折，写完了，就放你回去跟家里人见一面。”
楚向晴半睁着眼，似乎有些嘲讽。楚向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片森林。
现在的皇帝给他的感受，与当时那个自称是澜的人特别像。
楚向晴神情微微凝重，想到那人的诡异，与如今皇帝的模样联系起来，处处透露着恐怖。
他起身，抬头望向皇帝，轻轻喊了一声，“澜师父？”
皇帝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澜师父，莫是睡傻了，连父皇也不认得了。”
楚向晴并未放下怀疑，只是自觉走到案桌边，有些犹豫地提起毛笔，轻轻地沾了一下墨汁。
手缓缓移动道洁白的宣纸上，楚向晴手微微发抖，盯着白纸不可控制地回想起往日的一点一滴。
庆书语是自己在宫内最熟悉的皇子，他们一同出游，一起经过生死......
楚向晴手微微一动，一个庆字就出现在纸上。
“哥！你看到了吗？我刚刚从楼下爬上来呢！那个新娘长得可好看了！”
“到时候我身为皇子，我的婚礼更为风光。”
“哥，你以后要娶哪家小姐，纳几位妾？”
“对不住，今夜是我不好，我不该拿皇兄开玩笑，吓着皇兄了，皇兄原谅我。”
楚向晴在庆字后面又添了书语二字，明明是带着书卷气的名字，应该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才对，怎么上了战场呢。
庆书语于御书房行刺皇帝...楚向晴冷下眼，最终手一松，毛笔掉在桌子上，咕噜噜滑向卓沿，而后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丝声响。
这声响吸引了皇帝的目光，皇帝看向他，只见楚向晴呆站在原地，头低着，看着纸上唯一那行字，末了，轻笑一声，以指沾墨，把那行字彻彻底底地抹黑，直到完全看不出那行字写的是什么。
皇帝看到楚向晴闭上眼，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过那惊人的脸庞，直直坠在地上，恰逢一束光过来，光线打在楚向晴身上，白茫茫的闪着。这一刻皇帝彷佛看到了仙人降世，悲天悯人的气息围绕着仙人，仙人似乎是在悲哀世人的荒谬，悲哀不公的现实。
楚向晴平复完心情，发觉自己的脸上全部都是泪水，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擦了擦，又哭了，这些天哭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余光中看到皇帝一直在看他，于是也坦然地用眼神回应过去，二人直直对视。这一刻楚向晴不再有所求，向皇帝妥协臣服，他想要的，自然会得到。
皇帝见他面容平静，也没有那种执着的劲了，意识到楚向晴已经想通了，他内心有着隐秘的窃喜，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达成了。
楚向晴心底异常的平静，他知道自己能走在这光明的路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但倘若这条光明的路已然充满了黑暗，那不走也罢。
“皇上，臣想保妻儿，想保镇北将军的人。为此，臣愿意听从皇上的安排。”楚向晴语调平缓地说出这句话后，向皇帝弯下腰，代表臣服。
皇帝笑了一声，将楚向晴扶起来，感受着他肩膀的单薄，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既然如此，那晴儿就听朕的安排吧。父皇不会害你。”
听到皇帝的话语，楚向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向皇帝解释什么。
皇帝缓缓朝他走了过来，目光从他身上移到里面的书架上，而后又低下视线，看到那杂乱的脚印。
之后，皇帝又把视线定格在楚向晴身上，声音有些阴森地说道：“哦？晴儿都知道了。”
最后一句话是肯定句，说明皇帝已经怀疑了楚向晴。
楚向晴尽管已经做好了皇帝会盘问的准备，但当真的被皇帝问话后，楚向晴的心里还是一紧，面上不显：“皇上，臣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皇帝哈哈一笑，一把把楚向晴扯了过去，推撞在墙上。楚向晴一时无力，被皇帝困在墙边，面前是皇帝逼近的脸庞。
这张熟悉的脸此时挂着陌生的表情，浑身的气压也高得吓人。“乖乖地跟父皇交代吧，父皇不会怪罪晴儿的。”
楚向晴抿了抿嘴，额头间泛出一丝冷汗，被皇帝敏锐的察觉到后，竟然被他伸出手抹掉。
皇帝看了一眼手心里的虚汗，对着楚向晴意味不明地笑了几下，把楚向晴拉在怀里，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他的背部。
“好了，好了，朕不怪你，别吓成这样。走罢，去书房，过一会其他官员也会来。”
楚向晴颤抖着把皇帝推开，眼神稍微躲闪，他现在确定眼前的人的灵魂绝对不是父皇，父皇不会对他用这么......的姿势，现在在庆云章身体里的，是一个楚向晴根本不认识的人。
皇帝拉着他往外走，楚向晴稍微速度慢了点，皇帝就紧紧攥着他的手往前走，强硬中透露着不可质疑。
楚向晴被半拉半拽的走出这秘室，越过一道坎，眼前便是熟悉的御书房内的景物。此时御书房内只有他和皇帝，其他人怕是被皇帝遣散下去了。
“对了，还不知道晴儿来找朕什么事情呢？”二人在案桌边坐下，皇帝就好奇问道。
楚向晴忍了一下这个称呼，低声道：“请皇上不要再叫我晴儿了，君臣有别。”楚向晴又坐着行了一礼。
皇帝笑出声，笑声也与之前庆云章发出的笑声不一样。他还是耐心地说：“晴儿，朕这份殊荣，只想给你，你可要接好了。”
楚向晴心底一沉，低头不敢再说什么，但好歹是转移了皇帝的问话。但刚一低头，他就看到案桌上的奏折，好巧不巧那奏折就正面朝着楚向晴，导致楚向晴无意间的一看也能看懂那上面写的什么。
罪臣庆书语，虽有战功，却犯下了刺杀皇帝之滔天大罪......此人在牢中畏罪自杀，但应当流放其府上亲眷及部下兵士于宁古塔，以儆效尤。
楚向晴就看到几句话，理解之后顿时怒火中生，他猛地抬起头想替庆书语伸冤，可是正好对上了皇帝一直打量他的目光。
皇帝将奏折拿起翻了个角度，嘴里念道：“这御史大夫所言极是，楚王意下如何？”
楚向晴站起身把奏折夺过，然后将那页奏章撕了，在皇帝面前将它粉碎成雪花，飘然落下，散落在地上，案桌上，散落在皇帝眼前。
“臣怎么看？臣认为，御史大夫所言皆是诽言，皇上切莫当真。”楚向晴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帝，心中的怒火催使着他在皇帝面前失了礼数。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庆书语枉死，那些人却还想要庆书语身边的人也一同下地狱，这不是天理，不是公道。即使要做出这些抉择的人是当今的天子，万人朝拜的对象，楚向晴刻在骨子里的是非，容忍不了这件事发生在他面前。
“皇上若是执意要伤害七弟身边的人，让他们陷入苦难，那便从我的血肉上跨过去，连我和我的家人一道，送上黄泉之路。”
皇帝听完楚向晴这番正义慷慨之言，不禁哈哈大笑，好像被小孩子的话逗笑了一般，笑的开朗，“好好好，晴儿果真公正无私，连妻儿也能舍弃。古往今来，这样的是是非非不可计数，晴儿啊，朕已经告诉你，逝者已逝，假若你要保镇北将军的人，你便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你且看着，朕现在就可以一声令下，让人攻进摄政王府，写下诏书，摄政王乃镇北将军同伙，然后将你的亲眷一并流放。”
“至于你，你觉得你会被流放，还是会在地牢？”
楚向晴身体一震，他府上的人全部是皇帝的人，当初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变成最危险的地方，楚向晴不敢去赌皇帝会不会真的下手，他嘴上的殊荣到底殊在哪里，还是个未定。
但是他知道，如果他真的这一次一起被判下罪名，从今往后，他就不能再堂堂正正地站在地上了，他会永远消失在世人眼中，妻儿找不到他，世人讨伐他，而他唯一能见到的，只有眼前这个权力滔天的人。
“无耻！”楚向晴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他恨得牙痒痒，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原位，不知何去何从。
皇帝叫他坐下，待楚向晴不情不愿地坐下后，他才淡淡的说道：“既然奏折已经被你毁了，那摄政王重新写一份，也不为过吧？”
“到时候就以这份奏折为主，给镇北将军的人一个去处吧。”
“毕竟...摄政王是第一个来救朕的人，也是第一个捅了镇北将军一刀的人。”
“你他妈！”楚向晴忍无可忍，“不可能！让我来给庆书语判罪，您是要同时踩踏两个人的尊严吗？”
皇帝面对楚向晴崩溃的情绪，只淡淡说道：“摄政王如此不愿担责，那便退居幕后，安心养伤吧。”
说罢，门外传来一阵声响，有人来报是朝廷命臣，他们来商讨处置庆书语身边人的事情。
皇上点头准许他们进来，又侧头见身边人一副苍白的模样，内心有一瞬间的心疼，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是必得的心思。
楚向晴魂不守舍地被带到一处屏障后，双眼有些呆滞，耳边是屏风外面的人在商讨庆书语的事情，他时而能听到一些激昂愤慨的谩骂声，时而能听到冷静说出如何处置那些人的做法，耳边充斥着自己不愿意听到的声音。
楚向晴只觉得自己要崩溃了，他又一次愤恨自己的无能，即使离京重来一次，即使有先前平安符的提示，他还是身心都受到煎熬，感到痛苦。
他不想......他不愿意让庆书语落得这么一个下场，可是朝廷上下，所有人都是皇帝的忠臣。
他们只听命于拿着玉玺的人。
楚向晴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随手将玉玺和兵符递给了庆云章，看到他拿着父皇的手信，要他好好照顾庆云章，扶持庆室直至稳定，他看到自己碌碌半生，终是无为而归。
恍惚间屏风外有一人进来，伸出手抚摸他的头发，往下擦拭他干涸的泪痕，楚向晴嘴里呢喃着父皇，可是事实上回来的不是他的父皇，而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父皇......要是当时，继承皇位的人是我就好了。
楚向晴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惊，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屏风里面的米榻上，眼前是皇帝伸出的手搁在自己头上，原来是他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皇帝见他清醒，嘴角含着温和的笑，“醒了？就这点时间也能睡着，看来最近这段时间，晴儿的身子又弱了。”
楚向晴闭着嘴不答，又听到皇帝说：“刚刚听你一直在喊父皇，好孩子，父皇在这里呢。”
楚向晴顿时一阵恶寒，眼前的人若真的是父皇，他半夜都得跑去跳河，先祖来了都得喊冤枉。他转了个身，面对着里面，背对着皇上。
皇帝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刚刚升起的一丝心疼又落下了，“休息够了就起来写奏折，写完了，就放你回去跟家里人见一面。”
楚向晴半睁着眼，似乎有些嘲讽。楚向晴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感觉自己好像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片森林。
现在的皇帝给他的感受，与当时那个自称是澜的人特别像。
楚向晴神情微微凝重，想到那人的诡异，与如今皇帝的模样联系起来，处处透露着恐怖。
他起身，抬头望向皇帝，轻轻喊了一声，“澜师父？”
皇帝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澜师父，莫是睡傻了，连父皇也不认得了。”
楚向晴并未放下怀疑，只是自觉走到案桌边，有些犹豫地提起毛笔，轻轻地沾了一下墨汁。
手缓缓移动道洁白的宣纸上，楚向晴手微微发抖，盯着白纸不可控制地回想起往日的一点一滴。
庆书语是自己在宫内最熟悉的皇子，他们一同出游，一起经过生死......
楚向晴手微微一动，一个庆字就出现在纸上。
“哥！你看到了吗？我刚刚从楼下爬上来呢！那个新娘长得可好看了！”
“到时候我身为皇子，我的婚礼更为风光。”
“哥，你以后要娶哪家小姐，纳几位妾？”
“对不住，今夜是我不好，我不该拿皇兄开玩笑，吓着皇兄了，皇兄原谅我。”
楚向晴在庆字后面又添了书语二字，明明是带着书卷气的名字，应该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才对，怎么上了战场呢。
庆书语于御书房行刺皇帝...楚向晴冷下眼，最终手一松，毛笔掉在桌子上，咕噜噜滑向卓沿，而后掉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丝声响。
这声响吸引了皇帝的目光，皇帝看向他，只见楚向晴呆站在原地，头低着，看着纸上唯一那行字，末了，轻笑一声，以指沾墨，把那行字彻彻底底地抹黑，直到完全看不出那行字写的是什么。
皇帝看到楚向晴闭上眼，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过那惊人的脸庞，直直坠在地上，恰逢一束光过来，光线打在楚向晴身上，白茫茫的闪着。这一刻皇帝彷佛看到了仙人降世，悲天悯人的气息围绕着仙人，仙人似乎是在悲哀世人的荒谬，悲哀不公的现实。
楚向晴平复完心情，发觉自己的脸上全部都是泪水，他有些不太自然地擦了擦，又哭了，这些天哭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
他叹了口气，余光中看到皇帝一直在看他，于是也坦然地用眼神回应过去，二人直直对视。这一刻楚向晴不再有所求，向皇帝妥协臣服，他想要的，自然会得到。
皇帝见他面容平静，也没有那种执着的劲了，意识到楚向晴已经想通了，他内心有着隐秘的窃喜，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达成了。
楚向晴心底异常的平静，他知道自己能走在这光明的路上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但倘若这条光明的路已然充满了黑暗，那不走也罢。
“皇上，臣想保妻儿，想保镇北将军的人。为此，臣愿意听从皇上的安排。”楚向晴语调平缓地说出这句话后，向皇帝弯下腰，代表臣服。
皇帝笑了一声，将楚向晴扶起来，感受着他肩膀的单薄，口中发出一声叹息。
“既然如此，那晴儿就听朕的安排吧。父皇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