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沅的语气有点叹惋,又转头向余书辰,眼里光彩飞舞:“余姑娘,你应该也听过银面将军余恪的名号吗?”

    “虽然余将军是东凌人,咱们和他的家国立场不同,但是我真的好佩服他。就算他不是个正人君子,在东凌的京都名声不好,他还会远赴疆场为国效力,几出奇策。”

    哦,余书辰想,不是名声不好,而是臭名昭著,征战倒也不是效力,而是为谋权篡位获取筹码罢了。

    “他拂花拈叶,极尽风流,但对含黛楼的卿云姑娘却付出了真情。”

    可能是莫沅的话太过感情充沛,在她的讲述里,余书辰恍惚又回忆起了那天在含黛楼里的事。

    冬雪初下,她刚班师回朝。那时她已经从余府出来另辟了府邸,姬卿云的丫鬟在她府外门口哆嗦着跺脚搓手。

    见了她两眼红红:“余公子,救救我们姑娘吧。”

    她没下马换衣,一身劲装覆着寒霜直接去了含黛楼。

    当她看见姬卿云伏在地上哭,脸上顶了个巴掌印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再晚来一点会不会就真的晚了。

    “小爷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我看上的姑娘就你还敢抢?谁给你的胆子?”

    她裹挟着风雪进了屋子,精瘦的拳头一拳下去,打歪了挑事人的鼻子。

    那人趴在地上,鼻血汩汩流着,咬牙切齿:“余恪,你不看看我是谁!你一个不受重视的杂种,凭什么和我叫板?”

    余恪这才瞥了一眼,认出是余府三公子余昇,她名义上的兄长,顿时感觉打轻了:

    “呵,原来是个酒囊饭袋,小爷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着?想干一架?”

    她又给了余昇一拳,打在了他肩上,将人踹出了含黛楼。

    因打架斗殴而被关在牢狱里的余恪枕着胳膊躺在薄薄的干草上,知道余彦生为了余昇那东西定不会轻易让人放她回去,凌复此时正准备夺嫡大事,应该也顾不上她。如此看来,一顿板子是免不了的了。

    牢门上的铁链响动,“嘎登”一下锁被打开。

    以为是要被拖出去打一顿了,余恪索性闭着眼,背对着门。

    “你当真这么喜欢那卿云姑娘?”凌复缓缓蹲下,把带来的袍子给她披上,“醒醒吧,这儿这么冷还睡的着。”

    余恪背上一暖,偏过头半睁开眼睛,扫了他一眼。

    见她那吊儿郎当的样,凌复气笑:“我们余小公子好样的,书读的不多,还知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当初约好的,你回来就去酒楼给你庆功,我都置办好了,你却放我鸽子。”

    “你先别气。”余恪坐起,望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打断凌复的话。

    “你说说我怎么不气?”凌复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潋滟的眸子和她对视,发上还有才化开的雪,向她伸开手,“走吧,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余恪没扶他的手,自己爬起来,把身上沾上的干草拍下来,“你去找那位求情了?”

    “我还能让自己的小将军在这里吃苦不成?”凌复慢慢站起,牵过她的手,又将袍子给她紧了紧,“手凉的很,以后别再冲动了。”

    一柄伞,两个人,雪地里一串脚印被风雪抹平。余恪只记得那日的糕点很甜。

    “在沙场征战过的人,在外宿霜卧雪惯了,才回京就知道自己的姑娘被人欺负了,下手没个轻重也是情有可原的。”

    后来她才知道,凌复上书给她求情,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皇帝才金口一开,放了她回来。

    颂月寮里树上的红绸布飘着,一只灰雀唧唧喳喳吵得很大声,将余书辰的思绪拉回。

    莫沅仍是自顾自地说:“会哄姑娘的人谁不爱呢?且不说他生的好,就这份心机和能耐就好过大部分男人,真可惜这样聪明的美人却走的那么早。”

    余书辰听着别人讲她的生平,这种感觉有点古怪和尴尬,但是又不太好表现出来,只能脸上挂着浅笑点头。

    过了一个拐角,莫沅声音停住了。前面是一个石砌的屋子,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寮主杜明仪坐着翻着手里的书卷。

    见人进来,只是微微抬眼,紫袖轻掩了书。

    室内熏着香,浅淡而提神。杜寮主一身紫衣,金纹绣在衣襟和袖口,出奇的华贵。一眼看过去,看不出他的年龄,但他的眉眼已是历尽了风霜的样子。杜明仪抬了抬手,莫沅退了出去。

    方敛秋话不多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杜寮主,东西备好了吗?”

    杜明仪笑笑,拿起盒子颠了两下:“方二公子心挺急,不过东西自然是备好了的。”

    “那等等我让人搬船上。”说完就要带人离开。

    杜明仪瞧见了他身后的余书辰,叫住了方敛秋:“别急着走啊,真不打算叙叙旧?”

    “杜寮主,你我货物两清,现在我们是买卖关系,再说我现在急着回京,叙旧的话以后再说。”方敛秋向他道别。

    “你回去了还能找着路过来?可别说笑话了。”杜明仪一反常态,毫不犹豫地揭他的短,目光反而看向余书辰,“再说我又不是想和你叙旧。余小友,你还记得我吗?”

    没印象。余书辰摇了摇头。

    “嗐,记不得也没关系。那你师父最近怎么样?她吃的好吗?修炼有没有累着?我这里还有些上好的茶,正准备给她送过去。”

    他的眼睛里面虽然有能以假乱真得要溢出来的关切,但余书辰见过那么多的虚伪的人和事,怎么会看不出杜明仪问话问的丝毫没有情感,复杂的眼神仿佛是在隔着她看别人。

    余书辰边应付他的话,边不禁深思。颂月寮是第一大宗,杜明仪又是寮主,他到底有什么把柄在温笺手上,才能让温笺破坏了两宗之间的亲事?

    终于出了那间屋子,杜明仪派人同余书辰在颂月寮里好好转转。

    方敛秋吩咐着人把两大箱东西搬上船。

    莫沅看着余书辰远去的背影,想着她的脸,脑海里忽地浮现出了一个词——妖婉清丽,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拉过方敛秋,攥着拳,低声道: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不会是照着余恪传闻中的那张脸找的这么个妹妹吧?你不会是因为败给了余恪那么多次,就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妹妹准备欺负吧?”

    大有他敢说句是,拳头就要招呼到他脸上的架势。

    “我又不是那样的人,”方敛秋无奈,与莫沅保持距离站开,“你不信我,总该要信我们方家的家风家训吧。”

    “那你是突然铁树开花了?”莫沅松开拳头,摸着下巴,“行吧,那你别干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我觉得我和那妹妹有缘,欺负了她,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罕见地皱起了眉:“但方家会允许你娶一个江湖女子吗?还是青梧的人。再说你们世家之间不联姻吗?你别耽误了人家小姑娘。”

    “我们方家无所谓联不联姻,就算有,那也有我兄长在前面顶着,”方敛秋抿了抿唇,长长的眼睫垂下,“再说,我同余姑娘不太熟,还没到谈婚论嫁这种地步。”

    “我说方敛秋,你磨不磨叽,”莫沅八卦道,“你不会还没有跟余姑娘表达心意吧?百年修来同船渡,我看你俩起码得有了百年的缘分,长得那样好、性子又温和的余姑娘,你不珍惜迟早会后悔。”

    “我还有些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莫沅看了他一眼,转头离开。

    留下方敛秋站在那里沉思,红绸伴着绿枝在他头上摇着,日影变换着照在他的脸上,微微蹙起的眉展现了他现在矛盾的心情。

    方敛秋被莫沅说的有了一种自己辜负了余姑娘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于余姑娘而言不是良人,他好像一个感情犹豫踟蹰的、心意摇摆不定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余书辰在颂月寮的人的陪同下逛了一圈,吃了一顿合口味的中饭,但她察觉出那个被杜明仪派出来带着她的人叫杜隽,性格麻木的很,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制着。

    再次走到这边时就见方敛秋站在树下的身影。

    “方公子。”余书辰走到他身边,轻轻唤了一句。

    他的神色有一些苦恼,回头时看见余书辰,便将所有的一切都掩埋在深沉的眸色中,光斑碎碎地在眼里铺了一层。

    “余姑娘。”方敛秋向她笑着,微低下头,像是下定了决心,正要郑重其事地说,“我其实……”

    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个像木偶人一样的杜隽打断了方敛秋的话:“方公子,你要的东西都已经搬上船了,我送你们去渡口。”语气生硬,不容置喙。

    杜隽一直跟着余书辰将她送上了船,并且给了她一个看不出什么木质的珠子手串:“寮主说这是专门送给余姑娘的东西。”

    余书辰正要接过,一只手越过她从杜隽手里拿过那串珠子。

    她见方敛秋的面色慎重起来,对着手串仔细端详了一番。

    杜隽皮笑肉不笑,一双死鱼眼盯着方敛秋:“方二公子,我们寮主只是见余姑娘合眼缘,给她的东西不会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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