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天然推了一把杜肯的背,“还生气呐,大男人家家的,调戏一下怎么了?”

    杜肯抱着吉他背过身不理她。

    “天然姐!”笑云叫她,“别哄男人了,跟我们逛街去吧!”因为在反抄袭事件中站在了同一战线,笑云对天然有了很大的改观,常拉着她一起行动。

    “啊?别乱跑呀你们,剧本一出,随时都可能要开拍的。”

    “放心吧,我们昨天堵住谢逸兴问了,剧本还没写完,写完了也要先送给金主们过审,起码这两天是出不来的。”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天然跟着笑云她们热热闹闹地往市区去了。

    在剧组憋了一个多月,终于回到纸醉金迷的商业社会,天然带着二人在商场狠狠扫荡一圈,逛到走不动,才找了家咖啡馆坐下休息。

    “这附近好多美女啊!”虽然商场的物价让笑云只能望洋兴叹,但白蹭天然一顿大餐后,还能坐在咖啡馆大饱眼福,她不由得发出了幸福的感叹。

    “而且穿得也都好好看哦!”杭杭也说。

    “给我也看看。”天然跟着凑过去一起欣赏,“真的诶!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一个个长得又高又会打扮,还好我出道得早!其实说真的,我每次逛街,喜欢看美女多过喜欢看帅哥诶!”

    “我也是!我也是!”笑云激动地抱住天然。

    “还有我!”杭杭也说,“我最喜欢看美女的穿搭了,特别能激发灵感!”

    天然终于遇到知己,兴奋之余又伤感起来:“要是咱们三个下部戏也能在一起就好了。”

    笑云则叹了口气说:“我有没有下一部戏还不一定呢。现在行业不景气,我的师哥师姐们很多找不到工作的都转行了。我要是也这样,估计我爸妈会催着我回老家,给我随便介绍一个工作混日子。”

    天然跟着叹气,但现实如此,她也没办法。她转而问杭杭:“你呢,不会也要走吧?”

    “我不走,我才刚入行,怎么会走呢?”

    笑云突然想起一事,问杭杭:“杭杭姐,你为什么不去服装公司上班呀?以你的能力,应该能找到不错的工作吧!而且公司还是比剧组稳定一些,影视圈现在朝不保夕,你去公司至少旱涝保收。”

    “稳定又怎么样?我不喜欢呀!” 杭杭摇头说,“我小的时候总听爸爸抱怨:如果当初去做生意就好了。长大了又听妈妈抱怨:如果当初咬咬牙买房子就好了。上大学时同学抱怨:如果当初学了计算机专业就好了。毕业后同事抱怨:如果当初一毕业就去考编制就好了。我真的已经厌倦了这种总是跟在时代的屁股后面跑却什么也抓不住、总是在做选择的时候恐惧又总是在机遇过去之后后悔的生活。所以这一次,我偏要站在危机面前,站在时代前面,哪里最危险我就要到哪里,我倒要好好看看,它到底有多可怕。”

    天然手托腮一脸崇拜地看着杭杭,没想到她外表文静秀气,性格居然有如此大的反差,这让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一段经历。

    那时的她也才刚毕业---高中毕业,走了狗屎运,学渣如她竟也有大学可上。当她乐呵呵地拿着录取通知书准备找程立要学费时,却被秦圆一棒子打了回来。

    “人家国外的孩子过了18岁,家里就不管了,学费、生活费都靠孩子自己想办法。咱们要学习这种先进的教育理念,培养你们的独立能力,所以你上大学的费用就自己想办法吧。我这不是针对你,之后天晴、天朗上大学了,我也是一样不给钱的。”

    天然拿着通知书的手气得直抖,程天晴程天朗都是好学生,从小到大奖学金拿到手软,她哪有这个钱呢?可她毕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如人,看着秦圆得意的脸,心想要不跟她打一架算了。正琢磨着要不要动手,却听到厨房传来碗碟破碎的声音。

    “哎呦!”云姐叫了一声。

    天然赶忙跑过去看,却被云姐一把拽住小声说:“你别跟太太吵,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你跟家禾的学费我早就准备好了,保证你有学上,不用你操心。”

    天然心中一酸,心想云姐哪儿来的钱,还不是一分一厘咬牙攒下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她又不是没有家、又不是没有爸爸,为什么要让云姐出钱?她对云姐越是感激,对秦圆就越是愤恨。她挣脱云姐的手说:“凭什么要你出钱,这又不是你的责任;凭什么她说不出就不出,钱又不是她挣的!”

    “哎呀,算了算了!你爸爸怕跟她吵,早就不管家里的事了,你找他也没用。反正钱我给你出,你就别管了!”云姐死命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天然只能忍气吞声。

    可她毕竟心疼云姐负担重,便想利用暑假的时间找一份兼职的工作,好歹赚点生活费。因为她外形好,个子高,同学给她介绍了一份礼仪小姐的兼职,工作轻松赚得多。她高高兴兴地去了,结果第一天就被人摸了屁股,她吓得连工钱都没要就跑了。心有余悸地宅了两天,又在网上看到一个做模特的兼职,只需要把衣服领回家,拍好照片了再送过去,按件计费。她觉得这个工作不错,不用接触人,就是领衣服的地址有点儿偏,不过网站底下一溜儿的留言都说没问题,她便挑了个热天午后去了。

    一路上地铁转公交,还穿过一片泥巴地,把新刷的鞋都走黑了,折腾了快3个小时才到。那家店在下城区一条小街的中段,连个招牌都没有,虽然是白天,可平房采光差,店里面看着昏暗暗的。天然又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再往里面看了看,只见店里靠墙摆着两排货架,架子上和地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衣服和杂货,中间空着,一个中年妇女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电视。

    “请问,是在这里领拍照的衣服吗?”天然站在门口问。

    那女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连问都不问,起身就往柜台后面的一个小门走。“跟我来吧。”

    天然犹豫着走进店里,只见那扇门又低又窄,里面黑洞洞的,很难不联想到一些可怕的传销组织,纠结再三,还是转头跑掉了。

    这一路历经艰辛却毫无收获,天然郁闷地朝回走,等走到了下车的地方,却没找到返程的站台,一打听才知道,返程的站台竟然离了老远。来这里只有这一路公交,她只能无奈地继续走。天已经黑了,她从不知道下城区的夜晚这么黑,路上连一盏路灯都没有,路边大部分的店铺都关门了。她渐渐害怕起来,脚步也越来越快。路过一个汽车客运站时,路边冷不丁地有声音响起。

    “美女,坐车吧?”

    天然吓了一大跳,往四周望了半天才发现,出站口的附近停了几辆出租车,车门敞着却都不开灯,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车上似乎有人。

    “美女你到哪去,我送你。”那个人又问。

    他的声音痞里痞气,还带着浓浓的口音,天然只觉得像是蟑螂在地上爬,背上一阵发麻,脚步愈发快了。

    见她不回答,那个司机居然反过头来骂她:“你是聋子还是哑巴,跟你说话没听到?”

    要在平常这样被人骂,天然早发飙了,而此时她却根本不敢生气,反倒害怕地撒丫子跑了起来。所幸前方百米处就有一个岗亭,她气喘吁吁地跑了进去,里面两个保安正在聊天。

    “师傅,请问208路公交车站怎么走?”天然焦急地问。

    那两人上下打量她,其中一人不急不慢地用手往外一指:“就在那,正在开的那个就是208。”

    天然回头一看,果然有辆车刚从站台出发。她长呼一口,说了句:“谢谢!”

    那保安却笑道:“不用谢,现在开的这一辆就是末班车。”

    “啊?”天然来不及思考拔腿就去追车,可惜还是晚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开远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岗亭问:“请问这里回上城还有别的车吗?”

    “没了。”

    “啊?那怎么办?”她像个傻子似的问别人。

    “怎么办,我送你好不好呀?”另一个保安调笑着说。

    “真的吗?怎么送呀?”

    “我骑摩托车,你坐我前面呗!”他说完,两个保安对视着笑了起来。

    天然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将辫子一甩,掉头就走。

    她不知道路,就沿着马路一直走。这里太偏了,马路上隔一两分钟才有一辆车经过。她借着车灯的光往身后看,确定后面应该是没人,她才放下心来,放慢脚步。

    下城区的夜又黑又静,耳边只有蛙叫和蝉鸣,间或夹杂着“叮,叮”的细微响声,像是金属撞击的声音。---等等,金属撞击的声音?这荒郊野岭久无人籁,怎么会有金属声?那声音像是带着某种节奏,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她的心被攥紧,那声音每响一次,她的心就跟着一阵轻颤。她一面加快脚步,一面留神分辨,想了又想,惊觉那竟是人走路时,身上挂着的钥匙串碰撞发出的声音!是那个司机还是那个保安?她回头看,可身后只有浓浓的一片黑。她把心一横,干脆跑到马路中间,要是有人从背后扑过来,那就直接找辆车撞上去!

    就这么提着个胆子不停地走,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那声音是何时消失的,她终于走到一家24小时便利店。她像是漂泊许久才游上岸的落水者,瘫坐在店前的椅子上,就这么坐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她起身离开时,看到了身后的墙上贴着一整面海报,海报上印着那个改变了她命运的比赛。

    “天然姐?发什么呆呢?”杭杭的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没有啊。”天然回过神来。

    “是在想杜肯吧!”笑云八卦地笑。

    “我哪有!”天然本来不想的,被她一说倒真有点想了,“逛了一天了,我们回去吧。”

    三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往回赶,经过地下通道时,突然冲出来一个流浪汉,对着天然就大叫“老婆”。

    三人被突如其来的骚扰吓得紧紧抱在一起。“怎么办?”笑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吓得连声音都在发抖。

    “我也不知道。”杭杭都不敢抬眼看他。

    天然只能鼓起勇气向他喊道:“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报警了。”

    但这样虚张声势的恐吓显然不具有任何威慑作用,流浪汉仿佛知道她们害怕,反而更加兴奋,嘴里念念有词道:“老婆,跟我回家吧老婆。”

    他上前两步伸出手来就要拉天然,三个女孩吓得惊叫一声拔腿狂奔,一路飞奔到路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就往里钻。

    车子发动,三人才敢回头看。只见那个流浪汉看她们上了车才停下脚步,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天然转头一看,地下通道的出口正对着自己的一面巨幅广告牌,广告牌上的她笑得阳光灿烂,但上方的照射灯竟不知何时坏了一盏,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她心中莫名感到不安,更加迫切地想要见到杜肯。不知从何时起,她遇到了问题,第一反应就是找杜肯,他从不慌张,也不会害怕,并且总有办法。

    回到剧组,杭杭和笑云先回宿舍,天然则独自回到片场。外面的灯都暗了,只有代表他的那盏灯还亮着,如灯塔、如萤火,而她如风筝,被收紧、被束缚,被牢牢掌握在他手中。

    杜肯依旧抱着那把吉他,面前还摊着一本《吉他技巧大全》。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突然感觉旁边多了个人。

    “你干嘛?”他吓一跳。

    “不干嘛呀,我逛街回来了。”她回答得一脸坦然,并且把椅子又往他身边挪了挪,伸长脖子凑到他面前,“你在看什么呀,我也想看,我们俩一起看。”

    杜肯推不开她,继续装模作样地看了两行,实在受不了,把书给她:“你自己看吧。”他坐到一旁练习起来。

    他才刚学,弹得并不顺畅,天然隐约听出来他弹的是一首《勇气》。

    “你还会弹什么歌呀?”天然问。

    杜肯不理她。

    “你一边弹一边唱吧,我想听你唱歌。”

    杜肯还是不理她。

    天然使坏,伸出一只手去撩拨他的琴弦,杜肯躲不过,最后只好捉住她的手按在琴上,两人的手合奏出一串不成调的杂音。

    “你弹得真难听。”天然红着脸说。

    “那是你弹的。”他的脸也红了。

    天然笑,笑完又说:“你这把吉他不好,我家有把好的,下次送你。”

    杜肯认真弹琴,嘴里还默念着琴谱,腾不出空来回答她,只是摇摇头。

    “为什么不要,我那把吉他很贵的。”

    杜肯手继续弹着,只扭过头来注视着她的眼睛说:“善书者不择笔,懂?”

    天然笑着打了他一下:“自恋!”

    她终于不再打扰他,安静地看起书,只在翻书的间隙偷看他认真的侧脸。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暖暖的光,为她关于夜晚的回忆替换上温馨宁静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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