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以鸿煮的西红柿鸡蛋面一如既往美味，面条劲道，汤汁浓郁，林意之原本只打算吃一半的面，可到最后连汤汁都喝的一点不剩。
“太罪恶了，”林意之放下筷子哭丧脸托着下巴，“明天要加五公里，不，十公里！”
赵以鸿抬眸看她一眼，语气闲闲：“你这样减肥行不通。”
林意之：“......”
正常人听到美女要减肥难道不是会说“你根本不需要减肥”之类的话吗。
想到是他帮自己煮了面，林意之忍下脾气，耐心问：“怎么说？”
“节食减肥会影响代谢，你要做的是适当控制饮食，而不是每天吃的比橘橘还少。”
林意之有些困惑看向赵以鸿，朝他眨眨眼：“你什么时候对减肥这样了解啦？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吃很少。”
他在关注她！
听她这样问，赵以鸿脸上的不自在一闪即逝，他沉默着转过眼从沙发后面提出一个黑色纸袋放到林意之面前，而后收起桌上的碗筷站起身。
“这是什么？”林意之怔了片刻，明知故问。
赵以鸿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林意之。
他依旧是白衬衫黑色西裤，衬衫松松垂下来，下摆有些褶皱。不知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碗筷，还是因为这样的装束太过松散慵懒，林意之竟莫名有种温馨的居家感。
林意之有点心虚躲闪了下视线，却听到他低沉认真的声音响起。
“节日快乐。”
最终，林意之还是答应去赴梁辞的约。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伍思雪。
伍思雪说情人节这天要去找梁辞告白，可梁辞既然十点钟还有时间打电话给她，说明伍思雪已经得到了失望的结局。
林意之联系不上伍思雪，可她再着急，也不能把这事告诉赵以鸿，这样就等于是在伍思雪家里人那边告状。
她只能去问梁辞。
可林意之知道自己去Y.酒吧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赵以鸿。
赵以鸿有秘密，不仅仅是和梁辞之间。
恰恰梁辞是最有可能知道赵以鸿事情的人。
林意之是九点钟到Y.酒吧的，她迟到了半小时，可梁辞九点半才赶到，坐下匆匆点了杯白兰地加冰，说是临时有事。
看着梁辞深蓝色丝质衬衫的口红渍，林意之心情复杂，忍不住讥讽他。
“人真是怪的，情场浪子也能为了‘白月光’不和任何女生过情人节。”
梁辞挑起眉梢，垂眸看了眼自己衬衫上的痕迹，笑容充满玩味又坦荡无比，“你今天可真是误会我了，这是伍思雪那小丫头搞的，要说呢，我还是受害者。”
“你昨天没拒绝他？”
“你说呢？”一向浑身桀骜痞气的梁辞脸上都是无奈，“昨晚她跑来找我，说要跟我过情人节，结果身上穿的衣服跟我和阿莺第一次见面时候她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Y.酒吧是一家会员制酒吧，环境清雅，光线昏暗，周围的人低声交谈着，安安静静。
林意之大脑一片发懵。
仔细回想，伍思雪说要穿的那件黑色小裙子是意大利一家手工定制品牌许多年前的vintage款，今年因为和奢牌合作回归，又火了一把。
“那姑娘跟阿莺又长得像，我那会儿喝的半醉，第一眼真是被她吓住了。”梁辞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林意之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她皱着眉将酒咽下，说：“梁辞，我问你，思雪不是你女儿吧？”
乾叔说那时候梁辞和赵莺差点结婚，算算时间，林意之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酒精粗粗划过喉咙，林意之整个身体都火烧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思雪岂不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意之难以想象。
“林意之你喝多了吧？”梁辞都愣了，他笑了半天才说：“伍思雪是阿莺跟那个马来人生的孩子，另外，我拒绝她并不全是因为她是阿莺的女儿。”
林意之深深吸了一口。
心定下来后，她歪头试探着问梁辞：“所以，你还是没放下思雪的妈妈，对吧？”
直觉让林意之这样想，而且，“那个马来人”这样的称呼明明就带着很深的怨气。
甚至不像梁辞这样的人会讲出的话。
“不说这个。”
梁辞呷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酒，“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想办法，别让伍思雪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抚了抚额头，头疼的不行：“真的，我现在看见她，就怕。”
“怎么找我？”林意之问。
她倒是没想到梁辞还会有这样一面。
总是听人说他，心里也把他想成了那种眼里只有利益欲望毫无底线的人，现在才意识到，人有千面，总要自己见了才知道。
梁辞笑的意味深长：“你现在算是她长辈，你说的话她多少也该听几句。”
“我可不去告状。”林意之瞬间识破了梁辞的心思，“虽然我比你更想让她不要再喜欢你。”
再说，她跟赵以鸿也没外人想象的那么亲密，万一他早就知道自己外甥女的心思，她跑去乱说岂不是让人讨厌。
话题就这样被林意之聊死。
这个时间点，Y.酒吧的前排卡座早已坐满了人，小舞台上有一位当下正火的rapper唱歌，不是那种典型的聒噪曲风，安静又带着历经人事的沧桑感——
“路好漫长啊，我只在有你的地方停留......”
林意之跟着音乐声一下一下点着下巴，不知不觉杯中威士忌已见底，她示意了下舞台上低头唱歌的男生的方向：“梁辞，如果伍思雪听过他唱歌，肯定就不会再喜欢你。”
梁辞顺着林意之的视线方向看。
她的两颊泛着薄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哑意。
“你们喜欢这样的？”梁辞往后靠，有意无意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
“长得帅，声音好听，又有才华，”林意之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最重要的是，”林意之脸上浮现狡黠的笑，“年轻啊。”
梁辞一副未置可否的态度，低头发了几条消息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我问了，这人叫阿树，去年选秀节目火起来后，至今未签公司。”梁辞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拨着吉他浅唱的男生，“要是他跟伍思雪真能成，我这也算功德一件。”
林意之惊住：“不是，我随便讲的啊。”
“我也随便试试。”梁辞说。
那周骁怎么办啊，林意之心里苦恼。
“对了，”林意之抬手叫服务生给她一杯加冰海盐柠檬水，“你昨天电话说要赞助我们宣传片拍摄。”
“你不是有赞助商了？”梁辞眉梢微动。
“但今天我又想了想，赞助商总是越多越好的。”林意之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还有，你昨天说，你知道阿鸿的事情。”
“还没帮我办成事，要求反倒先提了不少。”梁辞懒散靠在沙发靠背上，“是我想错了，要说精明，没人比得上林小姐。”
“那没办法，谁让你有把柄在我手上。”林意之神色笃定，还带着点得意。
梁辞反而不解：“把柄？”
“你不愿意直接把从前的旧事告诉思雪，也是怕她无法接受吧。”林意之托着下巴看着梁辞：“那我要是告诉她——”
“你不会。”梁辞正色直起身，目光深沉盯着林意之，末了，又勾了勾唇，“赞助没问题，只是，赵以鸿他真没对你坦言从前的事？我以为他够爱你了。”
林意之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梁辞翘起二郎腿，笑得懒散，“我跟你未婚夫是旧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辈子都不会为女人搞那些繁琐仪式，看来啊，还是没遇到对的人”
那还是你不够了解他，林意之心想。
“也能理解。”梁辞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点点头，“毕竟都是旧事，故人已去，可能许多事情还是不提比较好。”
“你要说就说，”林意之冷眼看他，“今天叫我来不就是要说他的事情，少吊我胃口。”
这晚林意之喝了三杯酒，只是，一向不胜酒力的她，连喝了三杯依旧清醒的不行。
梁辞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像钉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可林意之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种惊愕却又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情绪很折磨人，晚上躺到床上，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事。
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泛滥的好奇心。
有梁辞在，经费很快到位，要搭的场地不多，主要是地下酒吧和小学。远郊租房很便宜，他们干脆租下了场地做拍摄用。
剧本早就修改的差不多，电影学院那几个学生不知从哪里凑出了一套半专业的设备，再加上林意之这边大大小小的相机镜头，宣传片正式开拍。
电影学院课业不重，时间宽松，但林意之白天要上班，好在大部分剧情都是在晚上，周末则可以拍白天的戏份。
第一天开拍，约了六点钟在江场海滩边旧工厂集合，为了不耽误进度，林意之五点钟下班之后匆匆离开办公室，吃饭化妆都是在保姆车上进行。
保姆车是乾叔在开，赵以鸿安排的。
他原本说要陪她一起去，实验室临时出了点事情才不能来。
上车后，林意之先给赵以鸿发消息：【谢谢你，乾叔已经接到我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赵以鸿这样一个“未婚夫”都算得上称职。
平心而论，他甚至比现实中许多人的丈夫还要耐心贴心。
要拍的第一场戏很简单，是女主角冯莉接女儿冯灿灿从幼儿园放学的场景，再有就是几场个人戏份和转场以及场地大环境拍摄。
“导演兼剪辑”的异地女朋友跟他闹分手，没办法只能搭飞机去哄人，大家也都理解。
好在剧本已经打磨的够细致，海哥这个摄影信誓旦旦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只要有他在，就问题不大。
人员有限，林意之出了出演女主角之外，还兼任化妆师。
不过电影学院的学生妆造能力都在线，林意之到的时候，就连才七岁饰演冯莉女儿冯灿灿的小演员恬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到林意之风尘仆仆从保姆车上下来，小灯忍不住问：“再怎么说ee现在也是知名网红，现在又跟港区唐家继承人订了婚，我是真不明白大美女为什么还要守着这个996的工作，那么吃力，也没多少钱拿的吧。”
林意之笑了笑，“那我争取今年辞职。”
熟悉之后，林意之意料之外的跟小灯很聊得来，大概是因为小灯也有个弟弟。
小灯本来凭文化课就能上很好的大学，家里偏要让她进电影学院，说是这样能赚大钱。
大家都觉得只是拍宣传片而已，也就没考虑开机仪式的事情，人齐了就准备拍。
谁知乾叔从后备箱拖出了一个双层牛皮箱，下层是被冰袋和塑料防撞泡沫保护很好的黑森林蛋糕和香槟，上层则是铺满的红白玫瑰，拼成“开机大吉”四个字。
“我们港区那边讲风水，今日宜开机，时间如果能定在下昼六点三十八分就更好。”乾叔神色温和。
天还没彻底暗下来，远处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林意之看着后备箱温柔灯光下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心快速跳着。
初春时节，海风还有些冷，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入鼻腔。
是赵以鸿准备的吧，她心里想。
大家都又惊又喜，顺带着取笑赵教授虐狗。恬恬则一脸期待看着蛋糕，开心的不得了。
“还差十五分钟，那我们等等呗，反正今晚住ee家，明天又是周末，拍晚点也没关系的吧。”海哥看了眼时间，又问恬恬，“小孩儿，你没意见吧？”
“没问题！”恬恬举起手，声音脆生生。
恬恬是海哥的表妹，从小就喜欢演戏，到现在已经上了四年的表演课，刚好剧本里需要一个小姑娘，海哥就把她拉了过来。
“那我们再检查下校门口的布景，别有什么穿帮，这附近太荒了，我找群演都费劲，人家一听是在江场拍，都不愿来。”海哥从板凳上站起身。
但没办法，而且要在市区租场地的话，成本更高。
这一小段时间里，林意之把剧本拿出来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向小灯请教。
林意之拍摄经验丰富，但演戏还是第一次，来之前虽然也跟专业老师上过几次课，但到底还是有点紧张。
小灯就鼓励她：“不用慌啦，我们也都是三脚猫，跟你讲，我第一次上表演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即兴表演“哭”，可我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被老师骂的很惨的。”
林意之合上剧本看小灯，不愧是电影学院班花，那双眼睛漂亮极了，讲话声音也好听，让人莫名就想听她说。
“然后呢？”林意之问。
小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有未知情绪闪过，一片昏黑之中，惨淡的地灯照得她巴掌大的小脸凄恻恻。
林意之的心也跟着一紧，是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了吗，她心想。
“最后当然哭出来啦，”小灯撑着下巴看着林意之，“那堂课我还拿了班级最高分。”
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林意之挪开视线，盯着脏兮兮的水泥地。
“我是想到我拿到电影学院录取通知书那天，村里所有邻居都在夸我，只有我妈，拿着我的通知书笑得灿烂，说，进了电影学院以后就是大明星，随便拍个广告就能赚几百万，到时候全家都能跟着搬到春申，大志以后也不愁娶老婆。”
“大志是我弟。”小灯补充。
“你呢？你当时怎么想的？”林意之抬手在小灯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只有几度的天气，小灯只穿了吊带，仿佛骨头都是冰的。
“我当时啊，”小灯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过去太久记不清楚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很不重要吧。”
“那你想成为大明星吗？”林意之问。
“谁不想啊，”小灯脱口而出，可过了片刻，又缓缓缩了缩肩膀，“但好像也没那么想啦。”
林意之想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可是话哽在喉头，无论如何都讲不出。
远处有两处明亮的车灯照射过来，林意之抬手挡在眼前，惊讶站起身。
黑色的辉腾疾驰着驶近，地上的尘土在光线中纷飞，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迈下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赵以鸿行色匆匆，胸前还挂着白字蓝字的“工作证”，一看就是刚结束会议赶过来。他扫视一眼众人，抬手看了眼腕表，“马上三十八分，开机仪式是不是可以开始？”
“阿鸿，你......”
林意之看着赵以鸿，心里莫名一酸，转而莞然一笑，回过头抬手招呼大家。
“《还牙》剧组开机仪式开始啦！”
“太罪恶了，”林意之放下筷子哭丧脸托着下巴，“明天要加五公里，不，十公里！”
赵以鸿抬眸看她一眼，语气闲闲：“你这样减肥行不通。”
林意之：“......”
正常人听到美女要减肥难道不是会说“你根本不需要减肥”之类的话吗。
想到是他帮自己煮了面，林意之忍下脾气，耐心问：“怎么说？”
“节食减肥会影响代谢，你要做的是适当控制饮食，而不是每天吃的比橘橘还少。”
林意之有些困惑看向赵以鸿，朝他眨眨眼：“你什么时候对减肥这样了解啦？还有，你怎么知道我每天吃很少。”
他在关注她！
听她这样问，赵以鸿脸上的不自在一闪即逝，他沉默着转过眼从沙发后面提出一个黑色纸袋放到林意之面前，而后收起桌上的碗筷站起身。
“这是什么？”林意之怔了片刻，明知故问。
赵以鸿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林意之。
他依旧是白衬衫黑色西裤，衬衫松松垂下来，下摆有些褶皱。不知是因为他手中拿着碗筷，还是因为这样的装束太过松散慵懒，林意之竟莫名有种温馨的居家感。
林意之有点心虚躲闪了下视线，却听到他低沉认真的声音响起。
“节日快乐。”
最终，林意之还是答应去赴梁辞的约。
她给自己的理由是伍思雪。
伍思雪说情人节这天要去找梁辞告白，可梁辞既然十点钟还有时间打电话给她，说明伍思雪已经得到了失望的结局。
林意之联系不上伍思雪，可她再着急，也不能把这事告诉赵以鸿，这样就等于是在伍思雪家里人那边告状。
她只能去问梁辞。
可林意之知道自己去Y.酒吧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赵以鸿。
赵以鸿有秘密，不仅仅是和梁辞之间。
恰恰梁辞是最有可能知道赵以鸿事情的人。
林意之是九点钟到Y.酒吧的，她迟到了半小时，可梁辞九点半才赶到，坐下匆匆点了杯白兰地加冰，说是临时有事。
看着梁辞深蓝色丝质衬衫的口红渍，林意之心情复杂，忍不住讥讽他。
“人真是怪的，情场浪子也能为了‘白月光’不和任何女生过情人节。”
梁辞挑起眉梢，垂眸看了眼自己衬衫上的痕迹，笑容充满玩味又坦荡无比，“你今天可真是误会我了，这是伍思雪那小丫头搞的，要说呢，我还是受害者。”
“你昨天没拒绝他？”
“你说呢？”一向浑身桀骜痞气的梁辞脸上都是无奈，“昨晚她跑来找我，说要跟我过情人节，结果身上穿的衣服跟我和阿莺第一次见面时候她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Y.酒吧是一家会员制酒吧，环境清雅，光线昏暗，周围的人低声交谈着，安安静静。
林意之大脑一片发懵。
仔细回想，伍思雪说要穿的那件黑色小裙子是意大利一家手工定制品牌许多年前的vintage款，今年因为和奢牌合作回归，又火了一把。
“那姑娘跟阿莺又长得像，我那会儿喝的半醉，第一眼真是被她吓住了。”梁辞一脸哭笑不得的模样。
林意之端起面前的威士忌喝了一大口，她皱着眉将酒咽下，说：“梁辞，我问你，思雪不是你女儿吧？”
乾叔说那时候梁辞和赵莺差点结婚，算算时间，林意之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酒精粗粗划过喉咙，林意之整个身体都火烧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思雪岂不是喜欢上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林意之难以想象。
“林意之你喝多了吧？”梁辞都愣了，他笑了半天才说：“伍思雪是阿莺跟那个马来人生的孩子，另外，我拒绝她并不全是因为她是阿莺的女儿。”
林意之深深吸了一口。
心定下来后，她歪头试探着问梁辞：“所以，你还是没放下思雪的妈妈，对吧？”
直觉让林意之这样想，而且，“那个马来人”这样的称呼明明就带着很深的怨气。
甚至不像梁辞这样的人会讲出的话。
“不说这个。”
梁辞呷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酒，“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请你想办法，别让伍思雪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抚了抚额头，头疼的不行：“真的，我现在看见她，就怕。”
“怎么找我？”林意之问。
她倒是没想到梁辞还会有这样一面。
总是听人说他，心里也把他想成了那种眼里只有利益欲望毫无底线的人，现在才意识到，人有千面，总要自己见了才知道。
梁辞笑的意味深长：“你现在算是她长辈，你说的话她多少也该听几句。”
“我可不去告状。”林意之瞬间识破了梁辞的心思，“虽然我比你更想让她不要再喜欢你。”
再说，她跟赵以鸿也没外人想象的那么亲密，万一他早就知道自己外甥女的心思，她跑去乱说岂不是让人讨厌。
话题就这样被林意之聊死。
这个时间点，Y.酒吧的前排卡座早已坐满了人，小舞台上有一位当下正火的rapper唱歌，不是那种典型的聒噪曲风，安静又带着历经人事的沧桑感——
“路好漫长啊，我只在有你的地方停留......”
林意之跟着音乐声一下一下点着下巴，不知不觉杯中威士忌已见底，她示意了下舞台上低头唱歌的男生的方向：“梁辞，如果伍思雪听过他唱歌，肯定就不会再喜欢你。”
梁辞顺着林意之的视线方向看。
她的两颊泛着薄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哑意。
“你们喜欢这样的？”梁辞往后靠，有意无意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
“长得帅，声音好听，又有才华，”林意之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最重要的是，”林意之脸上浮现狡黠的笑，“年轻啊。”
梁辞一副未置可否的态度，低头发了几条消息后将手机放到一边。
“我问了，这人叫阿树，去年选秀节目火起来后，至今未签公司。”梁辞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拨着吉他浅唱的男生，“要是他跟伍思雪真能成，我这也算功德一件。”
林意之惊住：“不是，我随便讲的啊。”
“我也随便试试。”梁辞说。
那周骁怎么办啊，林意之心里苦恼。
“对了，”林意之抬手叫服务生给她一杯加冰海盐柠檬水，“你昨天电话说要赞助我们宣传片拍摄。”
“你不是有赞助商了？”梁辞眉梢微动。
“但今天我又想了想，赞助商总是越多越好的。”林意之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还有，你昨天说，你知道阿鸿的事情。”
“还没帮我办成事，要求反倒先提了不少。”梁辞懒散靠在沙发靠背上，“是我想错了，要说精明，没人比得上林小姐。”
“那没办法，谁让你有把柄在我手上。”林意之神色笃定，还带着点得意。
梁辞反而不解：“把柄？”
“你不愿意直接把从前的旧事告诉思雪，也是怕她无法接受吧。”林意之托着下巴看着梁辞：“那我要是告诉她——”
“你不会。”梁辞正色直起身，目光深沉盯着林意之，末了，又勾了勾唇，“赞助没问题，只是，赵以鸿他真没对你坦言从前的事？我以为他够爱你了。”
林意之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梁辞翘起二郎腿，笑得懒散，“我跟你未婚夫是旧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辈子都不会为女人搞那些繁琐仪式，看来啊，还是没遇到对的人”
那还是你不够了解他，林意之心想。
“也能理解。”梁辞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点点头，“毕竟都是旧事，故人已去，可能许多事情还是不提比较好。”
“你要说就说，”林意之冷眼看他，“今天叫我来不就是要说他的事情，少吊我胃口。”
这晚林意之喝了三杯酒，只是，一向不胜酒力的她，连喝了三杯依旧清醒的不行。
梁辞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像钉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可林意之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种惊愕却又完全在意料之中的情绪很折磨人，晚上躺到床上，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这些事。
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泛滥的好奇心。
有梁辞在，经费很快到位，要搭的场地不多，主要是地下酒吧和小学。远郊租房很便宜，他们干脆租下了场地做拍摄用。
剧本早就修改的差不多，电影学院那几个学生不知从哪里凑出了一套半专业的设备，再加上林意之这边大大小小的相机镜头，宣传片正式开拍。
电影学院课业不重，时间宽松，但林意之白天要上班，好在大部分剧情都是在晚上，周末则可以拍白天的戏份。
第一天开拍，约了六点钟在江场海滩边旧工厂集合，为了不耽误进度，林意之五点钟下班之后匆匆离开办公室，吃饭化妆都是在保姆车上进行。
保姆车是乾叔在开，赵以鸿安排的。
他原本说要陪她一起去，实验室临时出了点事情才不能来。
上车后，林意之先给赵以鸿发消息：【谢谢你，乾叔已经接到我了。】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赵以鸿这样一个“未婚夫”都算得上称职。
平心而论，他甚至比现实中许多人的丈夫还要耐心贴心。
要拍的第一场戏很简单，是女主角冯莉接女儿冯灿灿从幼儿园放学的场景，再有就是几场个人戏份和转场以及场地大环境拍摄。
“导演兼剪辑”的异地女朋友跟他闹分手，没办法只能搭飞机去哄人，大家也都理解。
好在剧本已经打磨的够细致，海哥这个摄影信誓旦旦拍着胸脯打包票，说只要有他在，就问题不大。
人员有限，林意之出了出演女主角之外，还兼任化妆师。
不过电影学院的学生妆造能力都在线，林意之到的时候，就连才七岁饰演冯莉女儿冯灿灿的小演员恬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到林意之风尘仆仆从保姆车上下来，小灯忍不住问：“再怎么说ee现在也是知名网红，现在又跟港区唐家继承人订了婚，我是真不明白大美女为什么还要守着这个996的工作，那么吃力，也没多少钱拿的吧。”
林意之笑了笑，“那我争取今年辞职。”
熟悉之后，林意之意料之外的跟小灯很聊得来，大概是因为小灯也有个弟弟。
小灯本来凭文化课就能上很好的大学，家里偏要让她进电影学院，说是这样能赚大钱。
大家都觉得只是拍宣传片而已，也就没考虑开机仪式的事情，人齐了就准备拍。
谁知乾叔从后备箱拖出了一个双层牛皮箱，下层是被冰袋和塑料防撞泡沫保护很好的黑森林蛋糕和香槟，上层则是铺满的红白玫瑰，拼成“开机大吉”四个字。
“我们港区那边讲风水，今日宜开机，时间如果能定在下昼六点三十八分就更好。”乾叔神色温和。
天还没彻底暗下来，远处天空是深邃的墨蓝色，林意之看着后备箱温柔灯光下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心快速跳着。
初春时节，海风还有些冷，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扑入鼻腔。
是赵以鸿准备的吧，她心里想。
大家都又惊又喜，顺带着取笑赵教授虐狗。恬恬则一脸期待看着蛋糕，开心的不得了。
“还差十五分钟，那我们等等呗，反正今晚住ee家，明天又是周末，拍晚点也没关系的吧。”海哥看了眼时间，又问恬恬，“小孩儿，你没意见吧？”
“没问题！”恬恬举起手，声音脆生生。
恬恬是海哥的表妹，从小就喜欢演戏，到现在已经上了四年的表演课，刚好剧本里需要一个小姑娘，海哥就把她拉了过来。
“那我们再检查下校门口的布景，别有什么穿帮，这附近太荒了，我找群演都费劲，人家一听是在江场拍，都不愿来。”海哥从板凳上站起身。
但没办法，而且要在市区租场地的话，成本更高。
这一小段时间里，林意之把剧本拿出来看，有不懂的地方，就向小灯请教。
林意之拍摄经验丰富，但演戏还是第一次，来之前虽然也跟专业老师上过几次课，但到底还是有点紧张。
小灯就鼓励她：“不用慌啦，我们也都是三脚猫，跟你讲，我第一次上表演课的时候，老师让我们即兴表演“哭”，可我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被老师骂的很惨的。”
林意之合上剧本看小灯，不愧是电影学院班花，那双眼睛漂亮极了，讲话声音也好听，让人莫名就想听她说。
“然后呢？”林意之问。
小灯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里有未知情绪闪过，一片昏黑之中，惨淡的地灯照得她巴掌大的小脸凄恻恻。
林意之的心也跟着一紧，是问到什么不该问的了吗，她心想。
“最后当然哭出来啦，”小灯撑着下巴看着林意之，“那堂课我还拿了班级最高分。”
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林意之挪开视线，盯着脏兮兮的水泥地。
“我是想到我拿到电影学院录取通知书那天，村里所有邻居都在夸我，只有我妈，拿着我的通知书笑得灿烂，说，进了电影学院以后就是大明星，随便拍个广告就能赚几百万，到时候全家都能跟着搬到春申，大志以后也不愁娶老婆。”
“大志是我弟。”小灯补充。
“你呢？你当时怎么想的？”林意之抬手在小灯瘦削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只有几度的天气，小灯只穿了吊带，仿佛骨头都是冰的。
“我当时啊，”小灯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过去太久记不清楚了，可能是觉得自己很不重要吧。”
“那你想成为大明星吗？”林意之问。
“谁不想啊，”小灯脱口而出，可过了片刻，又缓缓缩了缩肩膀，“但好像也没那么想啦。”
林意之想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可是话哽在喉头，无论如何都讲不出。
远处有两处明亮的车灯照射过来，林意之抬手挡在眼前，惊讶站起身。
黑色的辉腾疾驰着驶近，地上的尘土在光线中纷飞，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迈下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赵以鸿行色匆匆，胸前还挂着白字蓝字的“工作证”，一看就是刚结束会议赶过来。他扫视一眼众人，抬手看了眼腕表，“马上三十八分，开机仪式是不是可以开始？”
“阿鸿，你......”
林意之看着赵以鸿，心里莫名一酸，转而莞然一笑，回过头抬手招呼大家。
“《还牙》剧组开机仪式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