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正是秋老虎的酷暑之日,可自从那个满是充满原则的咸鱼的驿站回来后,晏传义就感觉自己的心是冰冰的。

    他无力地拎着计划里用作打点的一袋袋礼品,若换了他还是在帝京的那个卷王,他定把这些东西都扔一旁去,以平复自己此刻烦闷的心情。

    林晚殊见他脸色,是从视觉上就能让人感受到冰凉的程度,只好勉强挤出笑容安抚他:“传义,他们这样的人,一天天的得过且过很正常。而且他们年纪都大了,哪怕真的还心有当年志气,也最多在我们好说歹说的情况下,帮我们赚回个三瓜俩枣的。仔细一算,感觉还亏了呢……”

    一番用心的话说到这里,晏传义还是沮丧地低着头,林晚殊心里逐渐空空的。

    “传义,其实他们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我们吃瘪,才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不然他们出于在昭县令面前表现、或者是看我们生得好看的心理,看似爽快地答应了我们,日后却总是敷衍了事,那才是会让我们亏大了呢。他们这样坚决地拒绝我们,反而对谁都好!”

    见晏传义还是垂着头一言不发,林晚殊语气里越发羸弱,神情很是无措。

    可沉默片刻后,他居然带着一抹得意狡黠的微笑,猛地抬起头,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看,一言不发却又胜有千言万语。

    在他奇怪的目光里,林晚殊顿时愣住了,略显呆滞地也看着他,感觉不妙却又感觉妙极了——原来清秀俊逸,人畜无害类型的好看男子,耍起坏来是别有一番风味。

    “晚殊,其实我早就有了很多条办法,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他脸上那抹蓄满了得意与不乖的微笑,此时如春日破冰之河般放肆地绽放到最大。

    可恶,他的心情明明一点儿都没有受到驿站那伙咸鱼的影响,可偏偏要装出刚才那般脆弱的模样,惹得她又是担心又是牵挂的。

    “你,你的其它办法是什么啊?”

    林晚殊憋着内心深处那一股心花绚烂的怒意,轻轻地咬着牙,目光卷着一团温柔的火扫向他。

    “目前这个阶段,就想把这盘棋布到帝京去,我觉着有些操之过急,也很不切实际。”晏传义看向这条路前方那是一条虚线的尽头,又看看左右两侧那同样是虚线的尽头,“或许,我们该先把目光,放在周围一些更富庶的县城身上。一来这些地方很近,我们不需要在运费上脱掉一层皮;二来它们比广言县有钱,承担得起一些高质量布匹。”

    他谈到目光,林晚殊就把刚才还在暧昧的目光,调整为严肃郑重,看向他看的方向。

    附近的县城?

    欣都是南国第一府,辖十二县,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绵延不断的山丘与密布蜿蜒的河流,将占比不足一半的平原,分割成三个大块与若干不便统计的小块。

    在林晚殊还是皇室千金的时候,就听说此地每年给朝廷上的税款,都能排在前三。

    不过根据这些时日在广言县的所见所闻,林晚殊觉得,广言县肯定是拖欣都后腿的一个县。

    “欣都能够每年都税款丰富,定是有几个远比广言县富饶许多的县城!毕竟若是都像广言县这般的话,朝廷估计连不想让欣都贡税的打算都有了。”

    一想到财富的根源就在不远之处,林晚殊微微扬起的嘴角,蓄着许多笑意。

    见她灿烂地笑着咧开了一点嘴,晏传义趁机将一颗圆润多汁的青色葡萄,轻轻塞进了她的唇齿之间。

    迸射在口中的清新果汁,很快扫去了她的疲惫与口渴。

    “给那群人买的东西,应该够我们好吃好喝过几天了,我们应该会有一个愉快的旅程……”

    他珍重地摩挲着手中装满好东西的袋子,话语里有几分虚惊一场之后的快乐。

    “我们接下来几个月,都可能要在有钱的那几个县里游历了,我们要先去找人知会大虎,不然他一个人跑来我们的房子,容易出事。”

    喂她吃下一颗青色葡萄后,他的脚步肉眼可见地迅速起来了,把状态从放松调整到严肃,居然只需要一眨眼的时间。

    林晚殊本以为,他这些天表现得很是关心照顾大虎,应该会考虑到大虎的感受,而暂缓创大业的进度。

    可是,她还是低估了他那近乎偏执的上进心啊。

    “我们,我们就这么直接出发去隔壁那几个县吗?”她觉得这样对大虎太残忍,“我们就不先照顾大虎两天?或者回去问问他和他父母,愿不愿意与我们一同去另外几个县。小孩子年纪小的时候,长长见识也不错嘛。”

    “不行。一,创业是我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我们一刻也停不得。二,我们是有目的的,并不是寻常的游玩,带个孩子只会增添我们的负担。”

    晏传义有理有据地拒绝了她,然后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平时与小孩子们关系熟络的糖葫芦小贩,给了他一些钱,是给大虎买接下来几个月的糖葫芦的钱,托他将此事转达大虎,让大虎这段时间都待在自己家里,不要去那个没有人的房子。

    不知为何,他明明是公事公办地驳倒了她的看法,她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心里十分畅快,脸上的笑容也越发放肆。

    “我们出发!”

    他折回来后,见她在灿烂傻笑,瞬间很是疑惑:“你在傻乐什么?你是不是心里也不希望带上大虎,只是想让我来唱红脸?”

    他居然这么想她?

    林晚殊霎时目光一紧,变得充满防备。

    “不错啊林晚殊,真是越来越有心思了。”晏传义说话的节奏起起伏伏,神情得意洋洋,似乎觉得这样的林晚殊很优秀。“我们做大生意的人,就是要这样!”

    唉,真是又要让他失望了。

    其实林晚殊心里想的是,没有了大虎,她就可以只和晏传义享受这整个过程了,还可以做一些不适合让大虎看到听到的事情。可是这若是让晏传义知道了,他定会又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骂她没有出息。

    随后,二人又回到了那个由一群咸鱼组成的倒霉驿站,他们做起寻常的送人业务来,就热情多了,毕竟只有这个才能让一边混日子一边零差俸的他们感到心安理得。

    欣都有些地方是不折不扣的穷山恶水,出了广言县的城区,来到荒芜苍凉的郊区,没有一抹植被的赤色土壤,偏偏崎岖古怪,一点儿都不平坦,在烈日照耀下,那颜色那形状看起来更是惊悚,如同神话小说里的鬼城,尤其是配上嘶吼咆哮的狂风之时。

    驿站给的那两匹身材枯瘦的马,走这条路的时候反而精气神十足,长瘦骨干的马蹄一个个有力地踏在赤红的土壤上,留下深而湿黏的印子。

    不过到了晚上,这样一个荒凉可怖的地方,就会迎来一个最美丽梦幻的夜晚——万里无云之夜空,冷月高悬,皎光如练,轻裹赤壤,群星璀璨,银河皎皎,如此温柔明亮。

    破晓时分,两匹不知疲倦的马拉着晃悠悠的车厢,驶入了宁绢县的辖地。

    见识过帝京的繁华昌盛,会觉得宁绢县不过如此,但若是见过广言县,就会感叹宁绢县的富饶喧哗。

    作为与广言县挨得最近的富县,宁绢县的气候和地形,与广言县十分相似。听韩庭露说,这宁绢县曾经也和广言县一样,家家户户靠着一台织机绣架过活,只是后来因为大量的接纳移民,靠着人口优势阔了起来,就荒废了曾经赖以生存的织布与刺绣手艺。如今在宁绢县的土著中,只有过了五十岁的人,还残留着几分织布与刺绣的手艺。

    一个地方能靠人口优势得到迅速发展,同时还荒废了曾经的老手艺,想也不用想,宁绢县接纳的那大量外来移民,定是三百六十行的人都有,大大提高了这个县的人口异质性①。故宁绢县不需要进行大规模的对外贸易,就能自给自足地阔起来。

    走宁绢县城郊的时候,在微微晃荡如摇篮的车厢里,相互倚靠熟睡的晏传义和林晚殊,也都让窗外那喧哗嘈杂的人声,给从梦里惊醒了。

    晓风吹起小窗帘子的一角,也将外面繁华热闹的一角,送入两人惺忪朦胧的视线。

    那一角,既是熙攘人群清晨劳作的色,也是人与人之间聒噪的声,还是炊烟里包裹着的香。

    连城乡结合部都这么热闹,不知到了宁绢县的街上,会是怎样的人间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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