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是为我方便吗?

    两人陡然拉近的距离令她心中生出怪异的依从与敬畏,两股情绪交叠在心口,综合出鼓槌擂击鼓面的震感。

    上官浅只得将嘴唇无声地张开,想给涌至喉间的鼓声一个出口,好以此缓解掉此刻的慌乱无措。

    半路上,宫尚角低头借着柔和月光,觉察出她的异样。

    月影化作头顶枝叶印在上官浅难受皱眉的面庞,一种称之为破碎的情绪趁机窜入胸口缝隙。

    宫尚角顿住脚步,贴近上官浅耳畔,有意低声。

    “怎么,还难受?”

    “……没,可能是你走快了,有些颠簸不适应。”宫尚角问的是林英冢暗器上的毒,但上官浅急于掩饰自己心跳作怪带来的窘迫,怕他细查,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否认敷衍过去。

    宫尚角听后立在原地一时没动作,刚才手上用力抱住她的力道松缓下来,变为轻柔托举的意味。

    半晌后,在上官浅即将感到尴尬之前,继续举步走去,每一步都是后跟落在台阶上踏实,隐晦的谨慎蔓延一路,像是斟酌着想要将之前审讯所拖欠的存眷,以一种不露痕迹的方式弥补一二。

    等到了角宫,上官浅远远就瞧见她所住的房门前跪倒一众侍女。

    尽管没有人解释缘由,上官浅还是轻易能够窥见这其中跟自己有莫大干系。

    时至当下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离开宫门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状,可倘若这些无辜侍女因为她的合理诉求受宫尚角迁怒,那是绝对不能够的。

    且不谈良心是否过意得去,经历了今夜一遭,宫尚角乃至整个宫门都势必会将她严加防范、小心看守。得罪了负责饮食起居的这一行人,她并不觉得自己还能在宫尚角跟前讨到什么好处。

    “那个……”上官浅刚想替侍女们求情,宫尚角就先一步开口了。

    “下去吧,没你们的事了。”

    声音如同霜冻下的湖水,隔着层冷漠的天然屏障,即便是宽恕的话语,也仍旧令人胆寒。

    从发现上官浅不见后就跪在这里听侯处置的侍女们闻言不敢多做停留,纷纷起身庄重行礼后退去。

    宫尚角从始至终都盯着正前方向,待将上官浅放在软榻上,收回失去重量的臂弯,视线才重新回落到她身上。

    往常上官浅面对这样的凝视都会乖顺不露痕迹地避开,那是囚者对审讯的服从。而此刻她镇定回望,则变成了挣脱枷锁,走下邢台的无声回击。

    宫尚角也在对视的瞬间,搜寻到了瞳孔中遗失已久的虚影——那种掩藏辛秘,假意迎合,又令人难以抗拒接近的虚影,像是无形的鬼魅般,又重新融进眼前人的灵魂里。

    “没什么要说的吗?”

    意料之中的二次审讯被上官浅从容接过:“无论角公子再问多少遍,都还和之前一样,因为这就是事实。”

    宫尚角直起身稍作远离,以便在没有灯火照示的昏暗房间内捕捉上官浅的任何动作,声音冰冷,对她的供词显然不尽信,或者说不满意,“在你这里,什么能够被称作事实?”

    上官浅抬头坦然:“与行为相符合,与结果相一致。”

    “这样吗?”

    沉闷的夜色一下子涌起危险气息,潜在意识最先警惕反抗,下一秒身体却顺从到像是无需思考的配合。

    抬起的头被覆在脖颈的手往后托,露出空白的,没来得及切换表情的面庞。

    月光罩覆在错愕的唇上,让人第一反应恍然觉察它竟是温热的,不近人情的距离隔板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彼此错乱交替的鼻息。

    对峙的局面以一种歧异方式升温,上官浅只觉得胸口鼓点再起,一锤一锤地,蔓延到颈侧的脉搏也随节奏在皮肤下叫嚣狂跳。

    意料之外的插曲实则只有一个音符那么短,但脑中闪过的无数念头却给了上官浅隔世地错觉。

    自进入宫门与宫尚角的所有接触,都只会让上官浅产生敬畏与防备,以至于她几近忽略了自己与他还有着一层最难以言说的牵绊。

    宫尚角看了一眼她下意识用手盖住的小腹,霎时叫停了所有入侵的举动,只剩护住僵直后劲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安抚,也以此趁机压制住自己那些不必要的情绪。

    “与行为相符,与结果一致……你觉得,这是事实吗?”他的声音较之刚才低哑了不少,却仍旧机械地念完判词,试图令最后的坚持同表面一样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你……”上官浅失去知觉的嘴唇翕动着,半晌镇定后,眼神晦暗难辨其真意,嘴角弯出微妙的弧度,“角公子以往都是这样审讯犯人的?刚才的行为是抱着什么企图,又索求什么样的结果呢?”

    宫尚角没有回复,疑问被再次抛回来,循环往复着,似乎没人能看到使其停止的答案。

    沉默犹如一记兴奋药物奔腾在血液里,让上官浅有了更进一步试探的欲望:“看来角公子也不知道,什么才被称作事实。”

    长久的强势和戒备,使他并不会纵容有人轻易越线窥视揣度,湖面破开的裂隙再度凝结,上官浅的态度已然明晰,今夜他不会得到任何有关真相的坦白。

    而那转瞬即逝的多余一吻,也将在他踏出房门后清扫痕迹,归于原点。

    上官浅在宫尚角转身背对时有了一种阶段险胜的窃喜感,在房门即将关闭前,低哑的嗓音披盔戴甲,作出最后的回击。

    “上官浅,别试图与宫门对立,无论你是谁,无论事实怎样,我想要的结果,从来都不是你能改变的。”

    黑云熄灭暮色里唯一的光源,上官浅独坐在空荡的屋内,这种携带并成功掩藏秘密的感觉,莫名熟悉,她似乎终于明白心中的鼓点从何而来,脑中每一根神经都为之振奋。

    她生来就有这样的天赋,潜行在夜色里,吞噬伪饰真相,没有人能够完全掌控她的踪迹。

    就连宫门锋芒最盛的利刃,也不行。

    直到上官浅彻底放松身体,从容与惬意舒展开来,才轻声开口:“深夜来访,不会只为窥探这点闺中事吧,执刃夫人。”

    黑暗中没有一丝动静,令人不免觉得是上官浅在自言自语。

    “事到如今,灭口可洗脱不了你身上的任何嫌疑,执刃夫人不打算重新考虑该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吗?”

    “又或者,我该称呼你——云为裳姑娘,这样对你而言,更为尊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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