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再醒来的时候,只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扶额起身,太阳穴还是传来阵阵刺痛。

    “这是哪儿…”

    李晏而后才发现自己衣袖上全都是泥土,原先光彩的衫裙已经变得不堪入目。

    肩膀上的衣物,大约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割破了,将她的香肩展露。她连忙理了理衣服。

    转身方才察觉谢闻昭倒在自己不远处的泥泞中。李晏走近一瞧,见谢闻昭脸色泛白,毫无生气,额上泥泞四布。她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没见响应。又去他的耳畔喊他的名字。

    无果,最终放弃。

    李晏尝试着把谢闻昭拉起来,可是自己娇弱的身躯怎么能把他拉起来。她决定再想想办法,得快点想想办法。

    见他脸色发白,感觉撑不了多久的。

    她灵机一闪,便慢慢地先把他的肩膀支起来,让他坐起身来。

    却发现谢闻昭的后背留了许多血,他背下原本有个泥池子,里面的泥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叫李晏看了害怕。

    这大约是从山坡山滚下来的时候被尖锐的石头所划去。

    李晏将谢闻昭的手臂放到自己脖颈后面,原先跪地的双腿努力着支棱起来。不一会儿便被谢闻昭给压了下去。

    对比谢闻昭来说,李晏真的太娇小了。

    这下可如何是好,李晏陷入绝望。是不是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绝望无助的她掉起了泪珠,嘴里一直喊着:“快醒醒,快醒醒。”

    这倒是真的把谢闻昭唤醒了。

    谢闻昭虚弱地睁开双眸,见到眼前人正在哭泣,实在不忍,虚弱的开口道:“公主…不哭…”

    李晏见他醒了,便赶紧让他配合着自己坐起身来。

    李晏娇小的身子扛着谢闻昭就像一个孩子扛着一张很大的兽皮,只是这兽皮可以把她给压垮。

    见天空墨云四起,大约是很快要下雨了。

    李晏瞧见远方有一个可以避雨的山洞,便驮着谢闻昭进了去。

    她把谢闻昭安放在地上,自己气喘吁吁地歇了一会儿。俯身查看坐下地上的谢闻昭,情况貌似还是不太好:紧密的汗珠爬满了前额,伤口的疼痛叫他的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苍白无力。神情虚弱,似乎随时都要归西。

    他有些迷迷糊糊的。

    “阿昭,你的伤。”

    “公主,我知道。接下来请公主回避,卑职会自行处理伤口。”他强忍着痛意说完。

    李晏听谢闻昭的话乖乖地转过身去。

    谢闻昭将自己上身衣物尽数脱下,开始撕扯多余的布料。他折臂前去探背后的伤势,只是一触及着那伤口,便不自觉地“唔”了一声出来。

    李晏听了慌忙转过身来。却见这谢闻昭上身赤条,一下子便面红耳赤了,垂了头下去。

    “公主,恕卑职粗鲁。”

    他忍着痛继续去摸索伤口。

    李晏见此情此景,便没顾忌什么难为情,蹲下身来:“我来吧。”

    “好。”

    行至身后,方能见到那模糊的血肉交杂。

    谢闻昭将撕扯下来的衣物交给她。自己将双臂撑开,任由李晏一圈一圈地用衣物将伤口缠绕起来。

    李晏半跪在谢闻昭身后,近距离地贴近着他的身子。

    当手中的布料行至谢闻昭胸前时,李晏能强烈的感受到他胸前的起伏。身前男人鼻腔中的热气正不断向外沸腾。

    她的手臂不足以接到另一只手上的布条,身子微侧,脸便贴到了他的肩上。她迅速舒整好心跳,继续缠绕。可方才沾到肩膀的左边脸颊迅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谢闻昭赤着上身,于公主跟前,觉得是尽失了礼数。公主于身后双膝下跪,自己坐在前面,双手张开。

    他真是好奇,若是以旁人的视角来看,这会是怎么样荒谬的一幕场景呢。

    公主的纤纤玉手由前往后,又由后往前,自己若是一不小心变会再次碰到。方才公主脸颊微凉地贴到了自己肩上,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左肩微热,感觉不一会便会着起来。

    心脏狂跳之声,急促难安的呼吸声,在他这里如雷贯耳,他只求公主没有发觉自己这狼狈的模样。

    而衣料仿佛是根根情丝,将谢闻昭的心缠得紧紧的密密的。

    他的心再也无法欺骗他:他已倾心于公主。

    纵山洞里有丝丝凉风吹过,两人还是觉得山洞中燥热难耐。

    完工之后李晏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来走到谢闻昭跟前。

    居高临下,她从未这样观察过他。李晏要比谢闻昭矮小许多,以前都是自己仰望谢闻昭。如今这一幕确实十分新奇。

    谢闻昭脖颈以下的颜色同他脸上的颜色大相庭径。

    那是因为他常年累月于塞外日下暴晒,穿着军装的身躯没有得到太阳的折磨,自然略微白皙。可是胸前背后累累伤痕,也和颜色一样彰显出他不凡的过去。

    脸因经历太阳的拷打,也显示出了别样的小麦肤色。

    再令李晏没有想到的是:谢闻昭虽然长着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并不是她刻板印象里武将那些凶悍的模样,甚至说,更是接近女人的柔和美。但他身子上的肌肉线条却是惊人的成熟。少年稚气与成熟干练竟然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显现出来。

    这是李晏头一次见到男人的身子,觉得是长了见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

    李晏再回过神了,发现谢闻昭已经倚着石头睡着了。

    李晏不知道,这其实是谢闻昭在做戏给她看:谢闻昭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再继续和公主在这样的场面下相处下去。从前军营中战士们坦诚相见都是常有的事情,而如今面对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女,自己还是不好意思的。

    …

    李晏的肚子忽而不争气地奏响了哀乐,她决定出去找些吃的。

    至半归途,天空便下起来大雨。李晏双手举起手里的盛着果子树叶赶忙往回跑,回来之后却也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她的秀发黏在脸颊上,原先衣服的颜色也深了一个度,裙摆之下尽是泥泞。

    “阿昭,我回来了。”

    此时的谢闻昭已经醒了。方才见着李晏写在地上的“去去就回”,着急地站起身了,便让一声“阿昭”放下来悬着的心。

    李晏一路小跑,将刚摘取的果子交给谢闻昭。

    谢闻昭垂眸见着他湿透的衣衫,内部的内衣隐约可见。他便迅速耳根染火,撇开头咳嗽了两声:“公主。”

    李晏见状也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去。

    “若是公主不建议,便先将卑职的衣服披在身上。”

    李晏扭头把衣服拿了过来套在了自己身上。

    夜晚,谢闻昭升起了柴火。

    橙黄火光映照在两人脸上,暧昧的气息腾升。

    李晏如今身上只是披着谢闻昭给的外套,将自己原先的衣服拖来下来烘烤。

    李晏举着衣服时间长了便觉得手酸了,手臂向下垂了垂。谢闻昭是看出她的疲劳了。伸手:“我来吧,公主。”谢闻昭探手去拿,却不巧碰着了公主的手。他的左手手背擦过了公主的右手手背,听见公主“唔”出了一声。

    谢闻昭自然地望向了李晏。她柳眉如画,刚受惊的瞳孔猛地一扩。那不饰而赤的朱唇微微一抿,彰显着自己的羞涩。

    四目相对,谢闻昭见她眼睛中含情。不用火光的照射,她的眼睛也像太阳一样发射出光照,耀眼炽热,照的他心慌慌。

    随即他们撇开了头。

    在她的瞳眸里不只是有边上的火光,他还望见:一个他,一个满满的他。

    他在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如此无礼。怎么没选着一个距离公主的手更为遥远的位置接过。

    可是这样失礼的事情他却下意识的去做了,就好像身体中有一个不顾礼节的他:刻意的想要和公主有肌肤之亲,刻意地想要和公主靠近。

    这是他真实的想法吗?

    最终为了方便他找来了树杈、树干用来烘烤衣服。他一拍后脑勺,恼怒今日的自己怎么这般愚蠢。用树杈树干烘烤食物、衣物本就是原先在军营中常做的事,今日在洞中却分神分的厉害,却忘了这点。害得两人都以手酸收尾。

    二人用果子饱腹之后便睡了,为了明日赶回京城作准备

    李晏在洞内安睡,谢闻昭则在洞外倚石休憩。

    洞内湿暗,李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便走到洞外去瞧瞧谢闻昭。他靠椅在石头上已经睡着了。

    雨后云雾退散,皎皎明月显现,熠熠清辉,泼在谢闻昭脸上。

    李晏又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谢闻昭的脸,浓密的睫毛敷在脸上。侧边看,挺拔的鼻峰雄伟壮阔。下颚清晰,令人动容。

    李晏伸出手指,偷偷地在空中勾勒起少年脸部的轮廓,莞尔一笑,痴痴地看了起来。

    刹那间一阵清风扬起,吹醒了梦中的少年。谢闻昭睁开眼来,李晏急促地放下手指。

    “公主…”

    “无事,出来透气。”她移开视线。

    此地无银三百两。

    “明日赶路劳顿,望公主早日歇息。”

    “好,阿昭你也早些歇息。”

    李晏不舍刚才气氛,自己一人便离去了。偷偷回头瞧瞧,发觉少年又摆起了当初的姿势入眠。

    …

    翌日,二人便启程了。行至半途,刚好经过一家农户。谢闻昭掏了囊中的几文钱,向人讨了身干净衣裳让公主换上。

    二人进入闹市,穿过形形色色的人群。

    李晏一下就驻在了一个小铺子前,那是一个香囊铺子。

    端午佳节将至,街上售卖香囊的铺子多的数不胜数。李晏以自己耳饰做当换了几文钱,买了一个香囊送给谢闻昭嘴上说着是为了感谢。

    “公主,这…”

    “端午香囊在大辰意为驱灾辟邪。阿昭你救我这么多次,这是送给你的。”见谢闻昭一脸为难,“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她灵动的慧眼又闪了闪。

    谢闻昭还是收下了。

    “谢公主。”

    他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过了许久,李晏才在路上想起来女子送男子香囊的寓意。她还真是每次都在谢闻昭面前失了礼数,不过她想这也不错,这也正好歪打正着地表明了她的心意。

    他…应当会知晓的罢?

    不对!谢闻昭从小便在军营长大,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女儿家才知道的礼数,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她自己纠结了一路。她最终还是和自己和解了:知道便知道吧!这道还省了些事情。

    不日他们便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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