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李彰正与亲信商议国事。

    江南回京途遇土匪,导致四皇子李溪和四公主李晏的失踪。不过好在李晏倒是回来了。可这形势却不太利于未来皇位的继承。

    李溪作为嫡长子,理应为大辰未来的太子,可如今失踪一事一出。这太子之位便要从剩下的皇子中挑选出来了。这无疑会引起皇子之间的内斗。

    李彰很难不去怀疑这场失踪案背后是否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皇上,国库几近亏空。这端午家宴…怕是办不得了?”老臣哈着腰,拱手行礼时止不住的颤抖。

    李彰揉了揉眉心,挥手:“罢了罢了,传下去:朕痛惜皇儿,家宴取消。”

    得到李彰的决定后,众臣退下。

    见此状,身旁的巫师便摆了摆拂尘,假情假意:“皇上节哀。想此趟江南之行必会让上天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粮谷满仓指日可待。”

    李彰抚上唇胡:“来人。”

    巫师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着,之间一群带刀侍卫一窝蜂地涌进来。

    “拿下。”

    巫师跪在地上难以置信:“皇上!何故啊!”

    “何故?朕早派人跟踪你,那日便听见你在丞相府同刘相商讨着亡国篡位之事!”

    巫师无言,垂首。

    顷刻直接咬舌自尽,一会儿便去了。

    李彰直接让人给他拉了下去,并向外封锁了消息。

    其实早在几个月前,李彰便开始怀疑身边有间谍。直到那巫师献策下江南替国消灾,才让李彰对他产生了疑心。

    自古又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情来消灾?

    他便顺了巫师的意思装糊涂。果真让他查到了巫师前些日子和刘无方有书信往来,这下便一举拿下,只是可惜没想到这巫师这般忠心耿耿,没能从他嘴里套出些许消息。

    只是这刘无方近年来实力越来越强大,结党营私之事做的也不少,可坏就坏在他那些事做的又很细叫人抓不住把柄。这回抓到他和巫师合谋消损国财,他也没想到巫师会如此忠心耿耿。

    可这一纸书信又如何能让众臣信服,刘无方的势力不小,就算自己真的用书信来给刘无方定罪,恐怕也难让人服气,搞不好又让他们煽动民愤,自己帝位不保….

    只是这江南一行也确实让国家损失不少,这国库几近亏空也并非传言。

    眼下,这才是该解决的大事。

    眼下国库亏空,灾情四起。李彰于龙椅上长叹,那太后便款款入殿。

    “皇帝在忧愁何事?”

    “母后来的正好。儿臣这是在忧愁国库之事。”

    太后嘴角微翘,挥了挥衣袖:“哀家听说这事了。此行便是来给皇帝建言献策的。”

    “母后请讲。”

    “哀家听闻近年来江南一带有几位新兴富豪,其中那江东唐氏唐骐势头最为猛劲。而这唐骐便是唐骥的兄长。这江东唐骐不仅生意做得好,他的父亲唐则现任大理寺卿,祖上三代为官清廉。”太后顿了顿,“皇帝可还记得,你的父亲是如何善待大理寺卿的?这个恩唐家总不会不报。”

    “今年那十六岁的状元,皇帝可还记得?”

    “记得。”

    “今年这状元名曰唐骥年仅十六便高中状元,前途无量。”

    “母后是想?”

    “哀家便是想皇帝将乐康公主赐婚给唐骥。加上这层关系,唐家再怎么说也一定会出手相助。大辰这次必定能渡过难关了。”太后越说越激动。

    李彰嘴唇开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在心里确实认为这是个不错的法子:四公主正好到婚配的年纪,而其他几位公主尚未到年纪。一来度了国难,二来又省去了为李晏择夫婿的精力,诚为一石二鸟之计。

    他担心的只是李晏那边的想法。

    …

    李晏回宫之后,修养了一阵便精力充沛了。

    她深知谢闻昭的伤势还没有好转,便每日带着药亲自去看望谢闻昭。

    待太医把完脉之后,李晏便叫莺儿把自己常用的药膏拿出来给谢闻昭。

    李晏把药膏的盖子打开递给他。

    “阿昭,这药对你的伤口很管用。”她另一只手掩着嘴巴,悄悄和谢闻昭讲到:“皇家专用,一般人用不着的特效药。”

    下人们收拾完都退了下去。

    “谢公主。”

    “我来替你上这药吧。”

    谢闻昭点头趴在了床上过去。李晏坐到床边,用食指轻挑了一抹膏药,涂抹在谢闻昭后背的伤口上缓缓匀开。

    “你要是疼了便和我说一声,我轻些。”

    公主的手指温暖,这膏药冰凉,两者混合倒是正好配了。谢闻昭觉着被轻抚过的肌肤之下酥酥麻麻,令人心痒痒。

    忽然他听到谢闻昭“嘶”地一声把头埋进了玉枕里。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谢闻昭咬咬牙,强装镇定:“无碍。公主继续吧。”

    顷刻他左眼余光忽然瞥见一只手伸了过来,防备心有些许高的他,立刻抓住了那人手腕,他转过头来才发现那手腕竟然是公主的。

    李晏的胳膊纤细,谢闻昭的手掌粗大。就算是环住李晏的手臂,手指还是有余。谢闻昭抬头望见一双炽热的眼睛正直勾勾地凝视着他。这番倒是他不好意思了起来,率先败下阵来,小麦色的皮肤上也填了抹红晕。

    “公主。”他撒开手。

    “我…我是想摸摸你这眼睑下的伤痕,前些日子我竟然不曾发现。”

    李晏发现自己真的很狡猾,竟然开始为了亲近谢闻昭找起了借口。

    越是心动便越是想要靠近,越是靠近就越是不合礼数。

    李晏平安归来,谢闻昭可是立了大功,皇帝也赏了些许财宝。原本这是件喜人的事,但李晏长乐宫里却传出来不少谣言:公主同谢大人孤男寡女一晚后,谢大人让公主失了身。

    李晏今早便听见两个正扫地的宫女嘀嘀咕咕地再讨论这事。她有生之年第一次朝着自己宫里的宫女发了脾气:“你们说什么呢。”

    没见过这场面的宫女连忙下跪认错:“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谢大人乃是正人君子,你们这样以谣传谣是要做什么!”她刚想说要把宫女们赶出去,便又只住了嘴,自己气呼呼地走开了。

    身后的莺儿直骂这两个宫女不知礼数,只知道在主子背后嚼舌根。

    这事很快便传到了李彰的耳中,他便召来了谢闻昭。

    “阿昭啊,公主宫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能护着公主回来,朕深感欣慰。”

    谢闻昭拱手:“此乃卑职职责。”

    “朕也明白你的为人。你父亲去的早,从小在军营中生活…”

    “卑职与公主清者自清,不曾有和公主发生过什么,亦不敢妄想。”他把头低得更下去了。

    李彰见他是个聪明人,便点了点头。

    为了最近民间洪灾一事,皇帝又将青丝熬白了几根。

    他与妧妧的情意,自己也早已看在眼里。只是叹如今国破家亡之际,他也不得不棒打鸳鸯,毁了自己当初说要给自己的妧妧幸福的诺言。

    良久方才开口: “阿昭,今年有十九了罢?可有心仪的姑娘了?若是有了,朕便给你指婚。”

    李彰这话说出来,其实是从中排除掉了李晏。有刚才对谢闻昭的提醒,他想谢闻昭必然不敢妄想李晏。而在皇帝心里,他其实更想把李晏指婚给一个拥有强大实力的家族之子,而不是谢闻昭这样孤子。

    他倒也没有看不起谢闻昭,若是他要了其他公主他还是愿意的。他只是怕谢闻昭没有那么多人脉,没有那么多财力:难以护他的妧妧一世周全。

    在暗流涌动的大辰王朝,空有一身武功是万万不可的。

    如果这场灾情没有熬过去,起义之事已经是他可以料想到的事情了。一旦战争爆发,他希望他的妧妧可以有个依靠,不用跟着自己受难。

    自己得到这皇位的手段本就不光彩,这天下的仇家大约也是掰着手指头也数不清。

    若是王朝覆灭,敌军入宫,那第一个被斩杀的就是他自己。

    尽管如此,他还是想要给妧妧一个靠得住的。他不断地劝说自己:年轻人之间的小情小爱他见得多了,年与时驰,终究还是以悲剧收场。一场靠得住的婚姻,还是要权力与地位的扶持才能走得长远。

    他努力地告诉自己:自己真的在努力的给自己的妧妧幸福。他这是在早早地帮他的妧妧铺好正确的路。

    曾经欠她的母亲太多,今时便要尽数还给他们娘俩。

    没料想到他却只爆出两个字:“没有。”

    他抬首于皇帝四目相对,“卑职愿效仿先考为国效力。”

    谢闻昭从殿里走出来。虽然知道自己和公主不会有结果,但是心里还是苦涩不堪言。

    皇上的话语点醒了他最近他确实和公主走得太近了。

    回宫遇险那次在山洞中公主为自己包扎,还有这几天公主总是带着药膏来自己房中。

    他怎么感受不到公主的心意呢,他又怎么感受不到自己的心意呢?

    公主与侍卫结缘相守终生,也是古时有过的佳话,可是不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他与公主,是公主与臣子,而非恋人。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

    他理解皇上爱女心切的心情,皇上希望为自己的爱女选一位能够真正为公主撑起一整片天的好驸马,只是这好驸马不会是他。

    落日余晖落在他身上,疲惫灌满全身。心里偷偷筑起的爱意被迫铲除。如今,只有身下的影子伴他回去。

    ….

    接连几日,民间洪灾四起,民不聊生。西凉与中原交界处狼烟四起,战事频频。

    内忧外患之际,皇帝倒是意外地开了宫宴。

    他们都说:皇帝有件重大事情要宣布。

    刘无方早已经料到皇帝这招不过是空城计,主打表现国家昌盛,财力丰厚,实则是要掩盖内部的糜烂。

    而深喑实情的他就坐等看着好戏。

    宫乐缓缓奏起,舞女们起舞。宫女们端着食盒袅袅涌入。

    刘无方站起身来:“皇上此番下江南展我大辰国威,臣恭贺皇上。” 随后挥袖将手里杯盏中的酒一饮而尽。

    李彰回了他酒,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心想这丞相好些难缠。

    “今日朕….”

    此刻,从左宫门进来一个太监,朝着通报的公公耳语了几句,那公公便大惊失色,赶紧快步走向了皇帝。

    “皇上,金陵一带起义了。”

    刘无方早就料到他们说的是什么:就在前几日,他早就已经派人煽动民心,造成金陵一带百姓的共愤。

    起义那都是早晚的事。

    刘无方计划着,等起义在全国各地爆发之后,国家虚弱之际,自己便可带着军队直接攻入皇宫,一举砍下李彰的狗头。

    如今看这公公的神情,大约也就是起义的事情了。

    李彰心里沉了一下,立刻派人下去镇压,后又佯装无事继续方才的话:“朕今日便要给朕的乐康公主赐婚。”

    刘无方侧头一瞥皇帝的神情,早已没了慌乱。

    要给四公主赐婚?

    他这是打算把自己不需要的废棋重新加以利用?刘无方眉头深锁,还未摸清楚李彰打的什么算盘。

    他招手殿唤了公公宣读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乐康公主贤良淑德,大理寺卿唐则次子唐骥才华盖世,特赐二人于下月完婚。

    刘无方也没想到李彰会来这么一出。

    原本是想着替自己的次子向皇帝请婚四公主的,但想到马上国内就要混乱了,李彰皇位不保,也就没有下这一步棋的必要了。

    李彰这是要做什么?

    想要借助唐家的势力渡过这次危难?

    刘无方想到这里,便攥紧了衣服,这形势恐怕对自己不利。自己当初走好的这几步全都被打乱了。

    唐则从座位上起身:“臣领旨。叩谢皇恩。”

    ….

    未参与宫宴的李晏在长乐宫接到圣旨,只觉脑颅中雷电轰鸣,眼神空洞无神,只瘫坐在地上。公公见了公主这般姿态,连忙来扶。

    莺儿将李晏搀扶起来,李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虽说自己早已料到二姐三姐出嫁后,下一个便会是自己。可是从没想过会来的这样快,还是被指婚给一个自己从来未见过面的人。

    她心里有一念:为什么不能将自己指婚给谢闻昭呢。

    李晏第一次想要常常持宠而娇的滋味。

    宴会结束,父皇一定在养心殿。

    她没有接过圣旨,反而是跑向养心殿去:她要父皇收回皇命,解除婚约。她要追求与自己的心上人共度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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