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冉跟众人正吃肉吃得高兴,猛然听一个声音斥责自己,回头,见到既熟悉又陌生的一个妇人,回忆了一下:“秦三奶奶,有事?”

    “当然有事,你怎么做人家媳妇的?咱们家老祖母还病着躺下了,咱们家大伯伤得重至今天天吃药,为了养身子,都没地儿找肉找吃的给他们补补,你,你居然得了兔子,不给咱们家老祖宗大伯送过去,却,私自独食?简直大逆不道。”秦三奶奶义正言辞,“顾二娘,做人可不兴这样。”

    “什么话?”麦冬父子一下瞪大了眼睛,“顾二娘给咱们吃两口肉,就大逆不道了?”

    “别听她胡言乱语。”麦大婶一挥手,指着秦三奶奶说给麦大伯跟麦冬听,“这是秦家人,咱们不是在青驿的时候才遇见顾二娘吗?

    她就一个小妇人在监牢里头呆着,就是他们秦家这些人,觉得顾二娘病重活不成了,于是丢下她不管让她等死呢。”

    “就是,可惜顾姐姐命大,活下来了。”麦香也在一旁解释,“顾姐姐当时身上可什么都没了,铺盖衣裳,据说都被她们秦家人给抢走了,心可真狠!”

    “这秦家什么人呐?有这么苛刻自家媳妇的?”麦冬瞠目结舌,“就是路过不熟的人,也不至于将病人的东西都给抢了吧?”

    “他们还有脸来找顾姐姐回去伺候她家的老太太呢。”麦冬打抱不平,“今儿我们都在一旁听见了,顾姐姐他夫君,就是这么吆喝的。”

    “呸!”麦大伯啐了一口,站了起来:“你秦家人,过来干什么?”

    裴六娘不吭声,也默默站了起来,剜了秦三奶奶一眼。

    到底是沾染过血的重犯,身上散发着不容小觑的一股威势,两人一高一矮阴恻恻地看着秦三奶奶,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慌得连连退后两步,什么都不敢说,仓惶得掉头就走。

    整个过程,除了开头那一眼,顾冉就再看过秦三奶奶,也没吱过声,那秦三奶奶就被众人怼走了。

    她不由得微微翘了翘嘴角,将最后一口兔肉吃进了肚子里。

    想要她送兔肉给秦家人?

    这秦三奶奶简直是做梦。

    她将兔肉给麦家人,给裴六娘等等其他旁人吃,他们还能卖自己一个好呢,给兔肉秦家人吃?

    怕不是吃了讨不得任何好处,还得趁机被人克扣自己的一份,这么犯傻的事,只有原主才会干,至于她顾冉,呸,让她们吃西北风去吧!

    出师未捷的秦三奶奶颤着身子,回到了秦家女眷的营帐里头。

    秦大太太看三儿媳妇神情慌张地回来,蹙了下眉头:“这么冒冒失失地做甚么?不是叫你去把顾氏找回来吗?人呢?”

    “婆,婆母!”秦三奶奶定了定神,而后才道,“可不得了了,那顾二娘,仗势欺人。”

    “她怎么你了?”

    “那顾二娘在外头捡了兔子,竟然,不给老祖宗跟婆母送过来,自己跟人私吞了。”

    “兔子?”秦大太太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她都将兔肉给昧下了?”

    “没错,你知道,她如今跟着的是些什么人吗?”秦三奶奶道,“是重犯,杀过人那种,她的兔子就是分给了那些罪人,见着我,还威胁我呢,一点规矩也没有。”

    “哼,她进门之前我就说过了,到底是个贫贱出身的冒牌货,就是宁远侯府养了这么多年,也是个粗鄙无礼的村姑。”秦大太太看秦三奶奶面有不甘,“行了,不就是只兔子吗?咱以前山珍海味吃得不够吗?区区兔肉,又不是没吃过,别跟她一般没见识。”

    秦三奶奶咬咬唇,心里却想:你也说是以前,现在可不比以前,秦家人都被流放了,想吃点好的,还费劲得很呢,更别说是吃肉了。

    如今有啥好吃多总是先上供给老祖宗跟您,您当然不把这点儿肉放在眼里,可是,她馋啊,流放后,她可是天天啃官差那给的硬干粮,难吃死了,肉更是没吃上几回。

    秦三奶奶心里不满,却也不敢明说。

    “那,顾二娘不愿意回秦家,那怎么办?”

    “她不回?她不回难不成还要我们求着她回来不成?”

    秦大太太冷哼一声,仿若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如今宁远侯府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管她了,至于她生身父母,也断了来往,她顾氏还能依仗谁?如今她心里头有怨,冷淡疏远我们,以后等想明白,天大地大,但她的容身之地,也只在咱们秦家,届时有她后悔的。”

    “届时她要哭着求着回咱们秦家,婆母,您定不要让她这般轻松。”

    “那是自然。”秦大太太不屑地笑了笑,“想做我们秦家的媳妇,可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坏了我们家的规矩。”

    在秦大太太跟秦三奶奶合计日后怎么磋磨顾冉的时候,顾冉吃饱喝足,躺在营帐里头,开始琢磨跟秦家了断的事。

    要将原主跟秦家分开,省得给自己带来后续的麻烦,自然得跟秦知恺和离。

    不过问题是首先得让秦知恺或者是秦家同意让自己和离,其次是和离手续得先抵达闽地、自己被分配到的户籍所在地的官衙才能办理。

    押送他们的陈解官只负责将他们这些人犯护送到流放地,可不会管犯人和离的事情。

    因此,想真正跟秦家断绝关系,还得等两个月后。

    这两个月内,因为原主跟秦知恺的这层关系在,虽然有官差看着,秦家的人估计也不敢明着来使坏,可要被旁人继续误会以为自己是原主,还是秦家的秦四奶奶,顾冉就不免觉得恶心。

    这么想想,想要快刀斩乱麻的顾冉不由得叹了口气。

    顾冉想这事闹心,辗转复辙的时候,旁边裴六娘也没睡着,忽而问了一句:“睡不着?”

    顾冉转头看向裴六娘。

    跟平时一般,她们这一队四个女囚是睡一个营帐的,睡最外头的还是裴六娘,顾冉其次。

    “担心那些秦家人?”

    顾冉勉强笑笑,不作声。

    裴六娘默了默,才道,“别怕,若他们再来,我替你杀了他们。”

    顾冉不由得哑然,心情既被安慰到又有点梗塞。

    不愧是自己的共犯,都胆敢为自己出头了,而后想到这裴六娘怕不是说笑的,她可是为了替爹娘复仇,忍辱负重十多年后□□,还敢手刃仇人的。

    这般小的娘子家家,论年纪,还该是小妹妹无忧无虑过活的!

    不过也算当初她没看走眼,这裴六果然是个恩怨分明的,至少谁对她好她会记在心里。

    顾冉忍不住伸手在裴六娘头上揉了揉:“不用你杀他们,为那种人再犯罪,不值得。”

    裴六娘身子一僵,微微昂头,一双眼睛往上,想看看在自己头上作乱的手。

    “好了,不说了,早点睡吧!”

    顾冉把手收回去,缩进被衾里。

    裴六娘转过身子,睁大眼睛躺了许多,才从被窝里慢慢探出一只手,伸到头上方才顾冉摸过的地方,使劲按了按。

    还是第一次,有人揉自己的头呢!

    裴六娘微微翘了翘嘴角,偷偷回头瞥了顾冉一眼,看她闭着眼睛,又转过头去。

    原来,被人摸头,是这种感觉。

    顾冉不知道身边躺着的裴六娘因为自己揉了一下,一夜心绪难宁,次日醒来,便听营地里闹哄哄的,官差们都在吆喝。

    “快起来快起来!”

    “干活了!”

    “该抓紧时间干活了!”

    因为南下的通道因为雪崩被堵塞了,这是唯一一条通往下一个府城的路径,其他小径被积雪覆盖,亦因为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且路况不明,官差们不敢以身犯险,只好叫囚犯们统统都去挖雪开道。

    陈解官已经带着一批官差跟囚犯挖了一天了,既然李解官押送的官差跟囚犯也走到这处,今日就轮到这一队人上阵了。

    顾冉属于陈解官那队列的,可她自己要求暂且留在李解官队伍里头跟女囚们呆着的,这个时候便是想偷懒,双方解官也不会允她,所以顾冉只得乖乖上阵。

    这处野山岭四处都无村落,荒凉得很,出事后,刘解官一边留下人照看伤员处置囚犯,也一边派了官差到附近村落跟城镇求救,无奈这附近他们不熟地况,所以到今日第三天了,均还没见求助的官差回来。

    所以陈解官只能一边等,一边挖雪通路。

    说是挖,官差们手上能拿来挖雪的,只有配备的刀具。

    而囚犯们是不可能接触利器的,所以官差们用刀劈砍砸,叫来挖雪的流放犯没有工具,只能徒手挖,干活儿干得一会儿冒热气一会儿直哆嗦:干活儿多,运动量大,身体暖和了,可雪沫冰块冷,用双手挖雪抔雪,又痛又冻。

    顾冉也是如此。

    力气大的男囚犯们自然是挖雪的主力,而力气小的女囚犯则负责用手将挖出来的雪块冰块都给抬到一边。

    来挖过雪道的女囚们还好,有经验了,知道第一次回去后弄点篮子不快拢了雪再搬,而第一次来挖雪道的顾冉她们四个,只能忍着痛忍着冷直接上手搬了。

    虽然怕这些用手挖雪道的囚犯们手冻坏了,旁边就提供有热水,还有火堆,是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让他们喝口热水,烤一会儿火,给缓和一下。

    当然热水不给多喝,省得要小解麻烦,烤火也是有官差盯着的,绝对没可能让人犯多烤一会儿。

    苦力活就是辛苦活,半天下来,顾冉看着红彤彤的十根指头,只觉得不行,再这么挖下去,她的手恐怕要废了。

    跟她同样辛苦的麦大婶跟麦香也有苦难言。

    倒是裴六娘,依旧慢悠悠地,将那雪一捧捧地搂到一边,直到送吃食的官差过来,所有人犯这才停下来歇息。

    依旧是干冷地窝窝头跟杂粮饼子,不过另外每人配一碗姜汤。

    顾冉就着姜汤掰碎杂粮饼子吃了两口,原本对吃食不挑的人,忽而就咽不下去了,转头看看那还堵着的山岭间的大雪,直叹气:这么子粗暴的让他们徒手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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