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伊丽莎白·香奈尔·玛丽莲·格洛莉亚·珍妮·爱丽丝·爱薇尔·清照·道韫·徽因·江,是个半吊子吸血鬼。

    至于为什么又臭又长还这么中二?对于前半部分,多活几个世纪,你也可以拥有一个身份证都写不下的名字。

    而后半部分,长话短说就是当年物种交换……咳扯远了,简单来说,就是中西文明碰撞,文化交流融合,我尊贵的伯爵daddy和我娇柔的千金小姐娘之间爱情的火花一触即发,然后我就被炸了出来。

    大清早的太阳明晃晃的亮眼,我眯了眯眼睛,西瓜皮配色的操场上站满了学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厚的血液气息,当然,大部分是恋爱糖精的酸臭甜腻味和汗味。

    人类在漫长的时间里从四脚兽进化成了两腿人,吸血鬼也不例外,不惧怕阳光就是其中之一。

    “同学们啊,时间是很宝贵的……”

    腕表滴滴答答转动的声音清晰响彻在我耳边,甚至可以听见最边沿队伍末端两个学生说的八卦。

    台上的“地中海”已经讲了十分钟了,这个可恶的人类现在能不能去喝口水?

    正想着呢,地中海停了下来,正当我以为可以进入下一环节时,地中海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发表他的长篇大论。

    吾日三省吾身,这个b书我非读不可吗?

    45°角仰望天空,我咬咬牙,忍!活了三百六十多年了,不差这十分钟,我攥着拳,骨骼掰得咔咔直响。

    “清清,你整个人白得发光欸!”

    这个时代女生都在追求肤色白,所以我这死了三百六十六年的白没有引起任何猜疑,反倒成了众人所追捧的亮点。

    我朝说话的女生笑道:“防晒做得好,我平均三天用完一瓶防晒呢。”很好,顺带推销一波自家品牌的防晒霜,为我那堆积如珠穆朗玛峰的财富又添加了一笔。

    前边的人转身,手中的薯条袋掂了掂,离我又近了一步,“清清,来点?”

    犯不着深吸一口气,那包装袋离我近一厘米,空气中那股炸过鸡腿鸡翅鸡屁股鸭脖鸭掌鸭锁骨的油脂味就百倍放大。

    一个深呼吸的假动作,土豆上弥漫着的泥土味和有机肥料的味道也直冲我天灵盖。

    啊,大自然的味道。

    我内心长出了一片内蒙古大草原,成千上万的马奔腾而过。

    “不用了,你吃吧。”我朝她笑笑。

    吸血鬼体内的血液是黑色的,因为流淌的都是死细胞,有内脏,但都是摆设,实际上没什么用处,肠胃不会蠕动,这些食物吃进去也是徒增负担。

    人群里躁动不安,地中海终于闭嘴,依依不舍地告别舞台。

    这么喜欢麦克风,买一个天天挂脖子上啊!

    我百无聊赖地踢着操场上的细小石子,闷热的风困倦懒惰吹过,我恍惚想起现在已经入了秋,又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没意思。

    下一个话多的人类上台,人群中爆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欢呼雀跃声。愣神中,我听见一个被不同人不断重复的名字,耳边的声音朦朦胧胧,猛地抬头。

    他就站在台上,如沐春风,温润如水。

    怎么会听不清呢?只是因为是他的名字。

    白谨。

    该怎么形容他呢?就是一整个“地崩山摧壮士死”,聊斋中的狐狸精从书里蹦了出来,还是男狐狸精。眼尾微微上挑,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风情。

    他在台上,不仅仅是视觉盛宴,也是听觉盛宴。

    说话永远不卑不亢,声音充满着磁性,像潮水一般起伏,卷着人沉沦。

    我活了这么多年,不能说没有心动过,但像这种如此强烈的感觉倒是头一次。

    可惜了,是个人。

    车窗外黄昏浮动,路人手里的咖啡杯飘出缕缕热气,街边拾荒的老人手上的皱褶里藏着污垢,书店内翻动的纸张上有着固有的印刷痕迹。我闭上眼睛,觉得这辆车开得好慢好慢,时间也是。

    我真的很想“唰”一下跑回去,该死的人类铁皮匣子。

    霓虹初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无限拉扯,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钻出来的黑猫和我并步而行。

    “跟我回家呗小黑煤子,天天给你吃好吃的。”我低头看它。

    “嘁,我稀罕啊老不死。”它停下不走了,高傲端坐在原地,一下一下舔着自己的前爪。

    嘿这猫,“山猫吃不了细糠。”我朝它亮出獠牙。“看到没,这是真的!”

    “幼稚鬼。”黑猫摇着尾巴走了。

    “没意思。”我也继续往前走。

    不过走了两步,我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微弱动静,有种动物的特殊气息,我不动声色地拐进路口,屏住并不存在的呼吸。

    越来越近了——它的被拖拽的影子越来越长。

    “抓住你了!额……狐狸?”我和怀里的动物大眼瞪小眼。

    怀里的狐狸白得通透,一尘不染,一双勾人的狐狸眼注视着我,嘴角似乎还挂着笑,一点也不怕人……吸血鬼。

    我rua了两下它的毛,手感好得人神共愤,“你是谁家的啊,找不到家了吗?”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别说养只狐狸了,就算是上街遛条鳄鱼都见怪不怪。

    狐狸哼哼唧唧叫了两声,又往我掌心里蹭,舒服的直打呼。

    我把它放到地上,顺带着蹲下来,搓了搓冰凉的掌心,我捧着狐狸的脸细细端详。

    “你好像个自行车墩子啊哈哈哈哈哈哈。”

    “……”

    “你是野生的吗?”我摊开手掌,“是就把手放在我左手,不是的话就放在右手。”

    我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点傻,毕竟那只黑猫有种西方故事中的神秘气息在,这种家养的狐狸应该不能……

    它把手放在我右手上了。

    呦吼,有点东西。

    “行吧,那我不能带你回家了,拜拜小自行车墩子。”

    我走了几步,越发觉得我这个决定很正确,虽然我们新时代的吸血鬼对人血不感兴趣,但没有这么个要喝血的bug都有点对不起吸血鬼的刻板印象了,还是要喝点动物血才行的。

    ……虽然我家养着一条狗,但我发誓那绝对不是储备粮,动物是动物,食物是食物。

    身后毛茸茸的影子又追了上来,我停下步子,偏头看它,“好吧,给你个机会送我回家。”

    “……”

    在我daddy的死乞白赖下,我娘勉强同意这栋房子装修成欧式大豪宅,但她倔强的要在门口放两只石狮子——辟邪物品。

    貌似,我们就是被辟的那个吧……

    因为我们吸血鬼家族的存在,这石狮子存在的意义除了体现我家的别出心裁,似乎就只剩下成为我的快递投放地点了。

    “我快递呢?”我又往另一只石狮子嘴里探了探,什么都没摸到。看了一眼正对面的中式庭院,古香古色的壁灯把整个庭院照得发亮,和我家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来奇怪,我从没见过这家的主人。

    我提步朝对面门口的石狮子走去,果然在那里找到了我的快递。

    可恶的人类快递员,又又又又搞混了。

    我蹲下朝白狐狸说道:“好啦,我到家啦……”

    还没等我说完,它头也不回地进了这座宅子,剩下一半的话卡在我嗓子眼。

    好吧,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刚迈进大门一步,脚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我没绷住笑出了声,揉了揉它光滑的皮毛,“晚安,小自行车墩子。”

    秋意越来越重,我对白谨的喜欢也随着秋天的步伐越来越浓。

    我放任这种喜欢肆意滋长,毕竟人的新鲜期只有三个月,吸血鬼也逃脱不了这个定律,小小人类,才三个月而已,能抵过我三百年的吸血鬼?

    白谨就坐在我旁边,和他前面的男生聊天。我翻动着手上的书,耳朵却总是钻进他的清冽的声音。

    可恶的吸血鬼,听见他话里的淡淡笑意,我也总忍不住想笑,于是把书合上收进了抽屉里,趴在桌子上睡不存在的觉。

    白谨的声音恰逢其时的弱了下来,我听见他把食指轻轻竖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下,谈笑声也恰到好处地弱了下来。

    可恶的人类,更喜欢他了怎么办?

    比跑步更累的是什么?是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还要装作很累的样子。

    我瘫在椅子上,装出被掏空的样子,熟练得我自己都心疼自己。

    秋日的光芒透过水痕起舞的玻璃窗,我抬头上望,白谨逆着光,在我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翳,他的脸上泛着刚运动后的红润,递过来的牛奶是热的,接过牛奶的手是冰冷的。

    我把牛奶倒进大K的饭盆里,摸着它的狗头,嘬着白谨给我的牛奶,“大K,你说他会喜欢不老不死,过永生永世的一年吗?”

    大K吭哧吭哧喝着牛奶。

    我拍了拍它的狗头,“傻狗。”

    我的老伯爵baby爹说,不可能就创造可能,所以他把我妈咪同化成了一类人。

    “可我不愿意,也不想。”我看向吭哧吭哧爬上床的大K,伸手帮它托了一把。

    大K也有十八岁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流逝的生命。

    生老病死乃生命常态,花开了又落,叶疏了又密,我无比艳羡人类的一呼一吸。

    可恶的人类。

    狐狸每天早上在门口等着我出门,晚上等着我一起回家。

    我从对面石狮子的嘴里掏出我的快递,问它:“人会想要不生不死吗?”除了过去那些炼长生不死药的白痴皇帝,估计没有了吧。

    它停下步子,我与它对望一眼,觉得它也不过是只狐狸,和大K一样是只动物。

    白谨将手中的热水袋递给我,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道:“买多了,不嫌弃的话就用着吧。”

    我接过,轻声道谢,桌上的笔掉在了地上,我弯下腰去捡,他也是一样,两只手触碰在一起,又是飞快地缩了回去。

    我们默契地没说话,他再次弯腰捡起了那支笔,满眼笑意地放在我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上课是灵魂升华的时候,绝不只是因为上帝的光辉,古希腊的神庙,以及滋养埃及文明的尼罗河;也不只是因为源远流长的炎黄传说,繁荣丰韵的盛唐之风,以及无限遐想的现世生活。

    ——单纯只是因为我早已把这些课听了成千上万遍,已经麻了。

    “如果和喜欢的人一起,永恒也可以。”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讲台上的老师就喊了我的名字,“江清清,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平平无奇的一道题,等我回答完坐下时,白谨的目光依旧放在屏幕上,只是指尖敲了敲我的头,“认真听课。”

    我:???犯规犯规!

    秋风萧瑟,卷着街边堆积的落叶,试图带着叶子一起私奔。

    我捧着一大束勿忘我来到医院,护工看到我,笑着跟窗边坐着的满头白发的老人说话,“阿婆,你看谁来了?你的忘年交。”

    我只笑不语。

    “今年的叶子落得真快啊。”她说。

    “是啊。”我推着轮椅,“再努力点活,很快叶子就冒出新芽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笑着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大K不行了。

    大K始终不肯闭眼,我趴在它厚厚的窝旁,握着它的前爪,满眼泪花地跟它说话:“大K,累不累?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大K的喉咙里溢出呜咽声,它看着我,湿漉漉的眼睛里都是不舍。

    我握着它的爪子亲了亲,“你闭上眼睛,我轻轻扎你一下,然后就可以去睡觉了好不好?”

    大K轻轻地叫了一声,我明明是笑着和它说话的,该死的眼泪总是掉下来。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你,你也不用怕我会挂,我可是吸血鬼呢。”

    大K睡着了。

    我才不会再养小狗了,可恶的动物。

    叶子掉的越来越多,我去医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她躺在病床上,像一张揉皱的白纸。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再多活几年多好。”

    她拍了拍我的手,随后努力握着,这个知道我秘密的老婆婆,生命在我手中一点一点流逝。

    “再多陪我几年吧。”我的眼睛又湿了,趴在床边把该死的眼泪抹在床单上。

    她摸着我的头,轻声道:“别哭,我会变成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春天的风吹来的时候,记得那就是我。”

    可恶的人类。

    我决定不再喜欢白谨了。

    人类生命的流逝是一件莫大的幸事,生命在四季和雨雪风霜中绽放,凋败的玫瑰依旧有她的风韵,永生花固然美丽,日复一日的美丽,终究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放弃他很简单,只要像之前一样制造一场车祸,或者编织一个谎言,我就可以从这里全身而退,然后继续在下一个地方继续过着这样的日子。

    就像以前一样。我心想。

    狐狸依旧在等我回家,我熟练地从庭院外的石狮子嘴里取出我的快递,一边拆一边蹲下来和它讲话。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不用等我回家了,以后都不用等了。”

    狐狸着急地用它的头蹭我的手,一个劲往我怀里钻,我被它挤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你干嘛啊!”

    我拎着狐狸的后颈把它提溜开,“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我是该死的吸血鬼。

    狐狸愣了一下,我把它放在门口,拍了拍它的屁股,“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手感很好,我又摸了两把。

    我回过头时,那只傻狐狸正端坐在门口,一副神情凝重的神情。

    不就是摸你两下屁股么,小气车垫子。

    离开的一系列步骤都很顺利,我站在学校空中花园俯瞰那个丑不拉几的西瓜操场,听见耳边呼呼的风声。

    风卷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我回头,白谨就站在我身后。

    “逃课哦。”我笑着说。

    白谨没有理会我的话,他一张脸像调色盘一样,一会儿泛着潮红一会儿面色铁青。

    “江清清,你胆子大吗?”

    “?”

    白谨离我越来越近,他牵着我的手朝他的屁股探去……

    等等等等!人类都这么大胆直接的吗?!

    掌心握住一条毛茸茸的东西,还有同样触感的东西圈住了我的手腕,我猛地抬头看向他时,他头上两只同样毛茸茸的耳朵通红。

    “你别害怕……”

    我伸出双手横在中间,“等等等等,你先别靠近我。”

    狐狸精,还是只男狐狸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又想起什么,“所以你是住我对门的那只狐狸?!”

    白谨点点头。

    我又往后退一步。

    “我也不是人。”我亮出獠牙,“这是真的。”

    白谨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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