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被押进了阿鼻地狱。

    当时他真没想到霜蟾会喊人过来逼他走,他跳窗逃跑后,看到四面八方围堵过来的妖兵,有一种强烈的自毁的欲望。

    以他的身手,他本是不会被抓的,但他却基本放弃了逃跑和抵抗,仿佛自暴自弃。

    所以他们轻而易举便抓住了他。

    其中有一队妖兵领头的是薄奚燃,过来一把掀起了他的面具,露出胜利的笑容,然后便命妖兵将他押到阿鼻地狱,严刑峻法。

    他想,主人不要他了,无所谓了。

    炽焰被关进牢中,让薄奚燃用火焰形成的锁链捆在缚魔柱上。他闭着眼睛,没有一丝反抗。

    薄奚燃给了狱卒一个眼神,狱卒来到炽焰身边,撕开他的衣襟。

    炽焰结实的胸膛露出来,他微微抬眸。

    狱卒一刀划破他的胸膛。

    炽焰闷哼了一声,蹙眉看向薄奚燃。

    薄奚燃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看着他。

    鲜血从炽焰心口流出,狱卒用碗接住他的血,血很快流了半碗。

    狱卒似乎接够了,拿着碗来到薄奚燃面前,请他过目。

    薄奚燃看了一眼,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哈!”

    炽焰蹙了下眉,不知他意欲何为。

    薄奚燃命令狱卒:“拿下去吧。”

    “是。”狱卒拿着碗快步离开。

    薄奚燃目光移向炽焰,一步步向他靠近,用轻蔑的语气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不还是被我抓住?”他一把捏住炽焰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来,口气阴毒,“我终于赢你一次。”

    炽焰喘着粗气,胸膛的血已经洇透衣襟,他的衣服是黑色的,看不出血迹,只是染了血的部分更黑了一些。

    薄奚燃放开他的下颌,转过身,走了两步,“听说你的火术也很厉害,跟我大哥有一拼,我本想让你俩比试比试,可惜啊,没机会了,他已经带着霜蟾——”他说到这又转回身来面对着他,专门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二人世界去了。”

    炽焰猛然握紧了拳头,胸膛剧烈起伏。

    薄奚燃口气轻松,“而你呢,没有什么留着的必要了。”他手伸进衣襟下,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泛着金光的火焰形石头,炽焰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契印。

    他神色微变,他的契印明明已经丢了,怎么会在他手上?

    薄奚燃看出他的意外,得意地笑着,并不解释,一只手拿着契印,另一只手运出法力,送向契印。

    契印顿时颤抖起来,从他手上悬浮起来,阵痛在炽焰体内出现。

    炽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脑中顿时闪过自己躺在雷电阵里时,艰难抬头看到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那时他在魍魉城被雷神用雷电阵镇压,本来可以逃出,但却被一股特殊的力量控制,筋骨尽断,五脏俱损,最后昏死在雷电阵中。

    他一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力量,那个人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此刻他很确定,就是这股力量,源自于他的契印,源自于这个人。

    他想用同样的方式害死他。

    薄奚燃持续向契印送入法力,炽焰的特殊能力他知道,因其有真火护体,其身为不死之身,一般的方法是杀不死他的。薄奚燃只能通过契印,从血脉上取了他的命。

    今晚酒会上,他也曾多次考虑直接通过契印限制炽焰的行动,但都苦于霜蟾在炽焰身边。她的气息可以极大的抵消摧毁契印带给他的伤害。

    而现在,终于把霜蟾支走,这可是绝佳的好机会。

    他的血也已经取到了,更没有留着他的必要,他活一天,薄奚燃就要担惊受怕一天,就要多一天被他压一头。只有杀了他,才能永绝后患。

    体内的阵痛愈发强烈,在雷电阵中的情景一幕幕重现,那种痛苦,那种折磨,那种生不如死,炽焰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霜蟾还需要他,他可以受罚,但他不能受死。

    炽焰的求生欲被强烈的刺激唤醒,他猛然睁开猩红的双眸,握拳发力。

    他脖子上青筋凸起,袖管被肌肉撑满,赤红的灵力在他双臂流淌汇聚。

    薄奚燃见状,冷嘲热讽:“这是缚魔柱,可以封印法力,你挣脱不了的。”

    炽焰并不理会,继续发力,口中发出用力的声音。

    他双臂汇聚的力量更多,缚魔柱开始剧烈颤抖。

    薄奚燃微微一惊。

    眨眼间,束缚炽焰的火焰索寸寸燃烧消散,薄奚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些束缚是火系法术,对炽焰来说本就算不得什么,何况以他的实力,他本就不该被抓进来。

    炽焰从缚魔柱上离开,薄奚燃脸色微白。

    炽焰活动活动筋骨,五指一弯,掌心顿时腾出汹涌火焰。

    “交出契印!”他目光一凌,向薄奚燃攻去。

    薄奚燃不得不暂停输送法力,双臂挡在身前抵御炽焰的进攻,语气充满挑衅,“不交怎样?”

    炽焰:“杀了你!”

    两人打了起来。

    他们皆是使火系法术的,炽焰的火焰是赤色,薄奚燃的火焰是黑色,黑红两种火焰针锋相对,打得不可开交。

    这个牢房是全封闭的,有桌椅刑具架,是薄奚燃平时最爱用的,他爱整洁,牢房也收拾得一尘不染,不留一丝血迹。

    他们现在这一打起来,桌椅掀翻,桌上的东西撒了一地,到处都留下燃烧的火焰,牢房变得狼藉不堪。薄奚燃更是气愤,出手更狠。

    与此同时,冥王也得知了刺客被抓的消息,正在赶往阿鼻地狱的路上,准备亲自审问几句。

    炽焰趁其不备,一团火焰击中薄奚燃的身体,将他击飞,他狠狠地砸在刑具架上,摔落在地,刑具架倒下,刑具滚落一地,连带着放火盆的架子也打翻在地,地上燃起一片火海。

    薄奚燃的手里一直握着契印不放,饶是如此依然没放手,他从地上爬起来,此时炽焰一拳向他打来,拳头带着灼热的火焰,薄奚燃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动作间带起的滚烫的风。

    薄奚燃慌忙躲开,发丝被他拳上的火焰燎去一缕。

    那一瞬间薄奚燃嗅到了发丝被烧焦的糊味,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离死亡是那么近。

    他还是打不过他。

    炽焰接着去攻:“你交不交!”

    这时,有狱卒急匆匆来报:“二少主,冥王来了,说是要亲自审问刺客!”

    然而见二人正在打架,狱卒愣住,双腿微颤。

    薄奚燃心中不服,连忙用法力凝成护盾抵挡炽焰这一击,咬牙切齿道:“不交!”

    炽焰这一击并没有击在护盾上,他在同时停了手。

    冥王亲自来审问他……

    炽焰发觉不妙,冷冷看向薄奚燃,道:“这次算你走运!”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牢房之外。

    “别跑!”薄奚燃睁大了眼睛,连忙追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炽焰的身影竟然已经消失不见。

    外面走廊里站满了把守的狱卒,但都岁月静好,显然没有被炽焰惊动,那是何等的法力与身手。

    薄奚燃怒火中烧,气愤地用拳头砸了下牢门,“该死的!好不容易抓到他,又让他逃了!”

    他跑了肯定又要去找霜蟾,那契印也不好对付他了。

    薄奚燃又气又无奈,狱卒在旁边试探地问道:“二少主,那人跑了,冥王那边……”怎么交代?

    薄奚燃稍微思量了一下,“好办,从牢里找个半死不活的替死鬼,代他去接受父王审问,绝对不能让父王知道人跑了!父王马上就到了,快去!”

    狱卒立刻领命:“是!”

    抓到刺客,薄奚燃算是在父王面前立了一大功,他没办法告诉父王人又跑了。这太丢人了。

    而且就算他不跑,薄奚燃也不会让冥王见到他,应对方法是一样的。

    狱卒走后,薄奚燃展开掌心,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金色契印,他现在已经来不及运功摧毁契印了,彻底摧毁契印是需要时间的。

    他盯着契印出神,自言自语道:“这次也算你走运,薄奚灼。”他一字一顿念出他的名字。

    *

    走石林,位于冥界边禺,乃天下之奇观。

    这里石头如大树般耸立,石头形状奇异,下面是正常的石柱形状,越往上分叉越多,延伸出细长的“枝干”,如树木般开枝散叶。

    这里石柱分布也很奇特,形成一个天然迷宫,人进了这里很容易迷路出不来。

    走石林离冥府很近,散个步的功夫便就到了。

    因为一路上说了太多,霜蟾和芘月乌来到这里后,反而没了话说,相对无言。

    这里偏僻,但并不阴森,更像一个世外桃源,让人觉得安逸。

    霜蟾步伐很慢,芘月乌的步调跟着她的节奏,也很慢,奇特的景观,安静的氛围,彼此间有一种暧昧的气息环绕。

    她看了芘月乌一眼,打趣道:“少主,你为何还戴着面具啊?你的真容,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芘月乌笑笑,道:“那自然不是。”

    他突然停步,转过来面对着她。

    霜蟾也停下来,转身看着他。她有些奇怪,他这是想做什么?

    他的目光透过面具的洞,深深地看向她,“我只是在等一个有缘人,亲自为我摘下。”

    霜蟾微微一怔,心跳怦然加快,她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把耳边碎发挂到耳后,“少主,你这是……”

    芘月乌道:“你愿意亲自为我摘下吗?”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拉到身前。

    霜蟾被他的主动惊呆了,抬眸看到他漆黑的眸。

    他的目光很坚定,眼里映满她的身影。

    霜蟾心里当然愿意,她可太愿意了,但是这有些反常,他是身有婚约的大少主,为何对她这个只认识了一日的女子示好?

    芘月乌握紧她的手,缓缓抬起,“来吧,帮我摘下它。”

    霜蟾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是用右手握着她的手的,她看到他右手的虎口处有一道疤。

    芘月乌抓着她的手缓缓靠近他的面具,霜蟾故意打断:“哎少主,你手上怎么有一道疤啊?”

    芘月乌云淡风轻道:“习武的时候受过伤。”

    他的动作并没有停止,霜蟾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黑甲面具,心跳再一次加快。

    说不好奇是假的,她也好奇,这面具之下,到底是一副怎样的面孔。

    她微微咽了口唾沫,被他握着手,轻轻摘下他的面具。

    这一幕,也恰好被找过来的炽焰眼睁睁看见。

    他站在远处,脚步一顿,停在原地。

    茂盛的石林遮挡了二人的身影,也让二人没有立刻发现他的出现。

    他透过石林间隙看到她亲自为他取下面具。

    霜蟾看到他的真实面容,庭如满月,面如冠玉,让人心动。

    然而同时他说出的话却并不应景,他的口气很郑重,脸色也变得凝重:“摘下面具也意味着卸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我想告诉你,其实我——”

    他想告诉她真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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