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绿火与墨痕（下）
暗潮奔涌
1945年的盛夏，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败北激起全球巫师的欢呼浪潮，却未能涤净战火在魔法界烙下的裂隙。
翻倒巷的诅咒物品在黑市流转如瘟疫，博金博克橱窗里的血玉髓手链几乎每日都会更换买主。预言家日报的头版仍在歌颂邓布利多对巫师界和平的伟大贡献，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那几份寻人启事。
汤姆·里德尔此时正倚在翻倒巷13号店铺的暗室里，指尖摩挲着斯莱特林挂坠盒的蛇形雕纹。对角巷的庆功焰火印在他苍白的颧骨，那张被魔法部褒奖为“战后杰出青年”的面孔上，一双绿瞳却倒映着未散的厉火余烬。
窗外的告示栏贴着新法令：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扩编。而巷尾垃圾桶里蜷缩着半张被撕毁的传单，依稀可辨“纯血复兴会”字样的边缘还沾着红色指甲油——昨夜又有一位混血巫师在伦敦桥洞下暴毙，傲罗办公室给出的结论是“醉酒溺亡”。
我趁乱申请了英国伦敦魔法部傲罗司的职位，而这会爱德华正被里德尔催促着向邓布利多教授递交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职位申请——只是都被驳回了，好多次。气得里德尔直接给这个职位降下了诅咒，教授任期都不会超过一年。
我嘲笑他也太小心眼，他只轻飘飘瞥了我一眼就又投身事业中去了。
他忙得团团转，几乎每天都是失踪状态——忙着打工，忙着监视，忙着建立组织，忙着树立形象……
我这会还没收到魔法部的回信，而爱德华没法在外抛头露面，除非改变容貌。于是我俩每天都窝在家中乐得清闲。
爱德华对那扇蛇形雕花窗台情有独钟，经常斜倚在窗台上对着窗外大片焦黑的玫瑰发呆。这时便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黑袍下露出的那截浆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
除此之外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盯着我的左眼默默地看。
他好像特别喜欢发呆，似乎总是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薄膜。又或者他从始至终都活在梦里。
我们虽然整日黏在一起，互动却屈指可数。
大概是再也无法承受我们间的沉默，爱德华亲手泡了杯茶端到了我面前，“尝尝这个。”陶瓷茶杯被推至膝头时，我嗅到了一丝掺着苦艾草气息的锡兰红茶香。
热气蒸腾缓缓凝成水汽，模糊了我与那片绿色湖泊的距离。
“Carol，”他犹豫着喊出了这个名字，“你的右眼怎么回事。”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泛酸，约是冲泡的温度有些高了。
“有个观点认为‘左主灵性，右主现实’。我的灵魂我的记忆是她，可这只占了一部分的我，”我抬眼望向他，湖水中恳求的意味快要溢出来了，“Eddie，你需要接受现实，毕竟现实才是锻造灵魂的利器。”那么难过的看着我，我的心都要死了。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从头到尾都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我不得不逼迫他接受现实。因为我很清楚，我们还要在这停留很久，还有太多未竟之事。
当左眼看见灵魂的裂痕时，右眼必须数清现实的血痂。
我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温暖和柔软。明明我尝得出茶水的酸苦，却坚持要用它喂养幻想。
这番话即是对他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警告。我们都不过是困在时间琥珀里的标本。
从这之后他变得更沉默了些，不再拉着我絮絮叨叨从前的琐事。淡淡的，下垂的眉眼——他在难过，但也在思考。
通过了层层选拔后不久我就收到了傲罗司的聘用证明。是的，我要开启自己的职场生活了，虽然申请进入魔法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需要潜入其中详细调查。
于是乎爱德华就成了唯一一个长时间待在老宅中的活人。
我摇身一变成了啰嗦的家长，每次出门前总要对着爱德华再三嘱咐。他竟也没有不耐烦，总是嘴角上扬着挥着手对我告别。
魔法部办公室里浮着油墨香。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不用出外勤的机会，我只需要坐在工位上处理一些文书。
不远处过道上传来杂音，有别于同事们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是人们正在交谈的声音。
我在杂乱的声音中清晰地辨别出了一个人名，再一抬眼我就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湖绿色眼睛。
里德尔正看向我，嘴角微勾朝我点了点头。他的眸子在灯光下像被春雨润过似的温和，和记忆中的爱德华如出一辙。
经过时我嗅到了他身上似有如无的香味——一种混着麝香冷感与檀香深邃的木质调花香。
很有品味的香水，和他本人毫无二致。空洞的灵魂，疏离的感情，从未流露傲慢或侵略性，但内在的残酷已悄然滋生。
香水留香的扩散性很低，却悄悄渗入旁人的意志中。我注意到了他身旁那位官员略显呆滞的眼神。
里德尔依旧忙碌着，但他饲养的那只灰林鸮偶尔会递来书写着他近况的信纸。随着信件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些他从各处缴获的战利品。
收藏战利品的瘾是刻在他灵魂里的诅咒，毕竟掠夺才是至高的权柄。而权利是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的东西。
日子过得很快，已是这年的寒冬。我和里德尔在家中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爱德华呢，我每次回家几乎都能看见他托着腮坐在壁炉前烤火。等我裹着毛毯挨着他坐下，他就会把那双烘得温暖干燥的手塞进我手里。
“Carol，我对于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呢？”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暖融融的。“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会在这……我总是想起从前，因为我对当下没有期盼。”
“有些存在本身就是答案，”我攥紧了他的手，“你教会腐朽的木头记住年轮的温度，你的感情你的爱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东西。”
他第一次看向了我的右眼，弯起眼睛笑着对我说：“紫色眼睛的Carol也很好看。”
绿焰噬心
六十年代，里德尔或者不如说是伏地魔，对巫师界全面实施恐怖统治。在这被诅咒的十年里，连时间都仿佛被钻心咒扭曲。
但这并没有对我和爱德华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甚至借着里德尔的光拿到了不少资金支持，生活质量可谓是大大提升。
我在魔法部摸清当年参与的人员名单后就辞职在家研发各种炼金术小道具去了。爱德华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出门，所以我们俩又变成了终日宅在家中无所事事的闲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家中多了许多奇怪的访客，以至于我闲逛的时候还有几次遇上了他们的内部会议。
有一次我碰巧撞上他们在探讨一些战斗技巧，没忍住好奇的我拖了把椅子就坐在了里德尔身边。还被原本坐在他旁边，现在被我挤走的布莱克狠狠剜了一眼。
结果大家的想法听来听去都毫无新意，无非是几个不可饶恕咒翻来覆去地说。
“我有些很有创造力的咒语组合，”开口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我身上，我只能顶着压力继续说，“呃……或许你们可以先释放一发比较强力的寒冰冻结控制行动，然后对已经冻住的人使用四分五裂。”
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呃……如果没办法释放强力的四分五裂也可以用霹雳爆炸代替，冻过的肉会像炸弹一样易燃。遇到生命力顽强的还可以用统统飞走让人撞碎在结实点的墙面上。”
一瞬间大家的头似乎埋得更低了些。沉默良久，长桌末尾终于有人弱弱地举手提问。
“女士，那敌人较多的情况下呢。”
“玩阴的你可以幻身咒绕到他们背面一个个使用统统石化。要是想正面御敌可以用飞来咒拉近敌人然后使用火焰熊熊，漂浮咒使失去行动能力的敌人浮空，再来一发大爆爆基本就解决了……”
我越说越自信，本想继续侃侃而谈结果被里德尔一句话制止了。
“Carol，这是否有些太极端了？”
我不解地望向满脸真诚的里德尔。
“哦！原来你是高效实用主义！”我恍然大悟，“还是少用些杀戮咒吧，会对你的灵魂产生影响的。”我劝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起身离开了。
巫师界的恐慌仍在持续。但社会就像弹簧，一旦给其施加太大的压力，必然会有人奋起反抗。1970年，巫师战争终于大面积爆发。
这期间我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来信——邓布利多教授寄来的。教授邀请我回到学校叙旧，我欣然前往。
当我站在校长室中时，邓布利多教授正忙着品尝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新品。
见我到了，他起身悄悄往我手中塞了几颗糖。我翻开手心一看，包装上印着“Sherbet Lemon”。我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他冲我调皮地眨眨眼睛。
“你和汤姆最近怎么样了，他上学时没少粘着你。”
教授的眼睛呈现出平静的海蓝色，一种独属于智者的从容。我们的椅子间隔着一个小圆桌，可我觉得他快要穿透我的灵魂，看到蜷缩在角落的惴惴不安的我。
“挺好的教授，但有些事情我想和您坦白。”
在这般慈祥和蔼的注视下我平缓地将自己的计划和这几年的经历全盘托出。
“Carol，你不能让汤姆再这么错下去，”教授微叹，他缓步走到我身边，将手掌搭在我的肩头，“现下只有你能阻止他，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其实我很清楚，如若里德尔是条疯狗，那我就是唯一能拴住他的链子。只是我不愿轻易放弃触手可及的复仇计划，何况我还有其他的盘算。
我默默攥紧拳头。
“若我不存在，你们付出的代价会比这惨痛得多。”利用冥想盆，我将自己上辈子关于这个世界的部分记忆呈现给他。
我知道邓布利多教授完全能分辨出这段回忆的真实性。
“这是最好的结局。”回忆是真的，可我撒谎了。我所选定的结局只是在不牺牲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最好的收尾。
他抬头望向我时眼神依旧温和，像是一片无风的海。
“胜利的路上总是伴随着牺牲，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教授。”我错开他的眼睛。
我在冒险，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教授沉默了，再开口时语调都低了些：“哪怕还有一点机会，你都一定要不遗余力地阻止他。”
我低低嗯了声便和教授作了告别。
穿行在校园里，看着年轻的巫师和同伴们嬉戏打闹，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大家会称呼邓布利多教授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了。他为一批又一批孩子们提供安全的庇护所和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树叶轻摇，光影斑驳。校长，真是一个肩负重担的职位——我这么想着。
校园之旅结束不久，我就在老宅地牢中发现了里德尔为我带回的礼物——曾经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奥莱恩·特拉弗斯。以及一众为维护可笑的纯血利益，残忍屠杀我整个家族的“刽子手”。
清剿的理由粗暴简单——为维护家族政治地位。
奥莱恩的次子卡修斯·特拉弗斯与麻瓜女子艾琳·格雷私奔，并秘密诞下了默默然女儿。而我的父亲母亲预见了奥莱恩动用黑魔法将艾琳的死因伪装成龙痘感染，于是在追查中无限接近真相的他们为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苍白到令人发笑的缘由，却成了纠缠我一晚又一晚的噩梦。每当我陷入黑暗时总能瞥见父母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听见他们用虚弱的气音对我说：“跑，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如今施暴者们匍匐在我脚下苦苦哀求一丝生的希望，这令我感到了深深的快感。
就像我曾说过的，掠夺才是至高的权柄。活着并不是一件难事，我要让他们终日活在被掠夺被践踏的恐惧之中。
我学着记忆中傀儡女王的手法，用古代魔法剥离了他们所有正面情绪。里德尔就这么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从哪学会的。”
“呃……前辈的……冥想盆……那？”我闪烁其词。拜托，我可不想告诉他游戏主角和他同名——没错我起得，还长得很像——没错我捏得。而且我上辈子还缺心眼地喜欢操纵主角往女生宿舍跑，然后看他在铁台阶上“滑滑梯”。
算了，还是略过这些吧。总之里德尔还好心地附赠了这些人一个小小的诅咒——一旦睡着他们就会梦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然后我们又蹑手蹑脚地将这些会终日浸泡在愧疚悔恨恐惧中的人，送回了他们每个人家中。
经此一事，许多纯血家族成员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辞去魔法部的职位，或是完全向里德尔效忠。
于是英国巫师政坛上出现了许多空缺，里德尔大手一挥就把填补空位这事甩给我去办了。
正当我这个与世隔绝的家里蹲焦头烂额之际，好在邓布利多教授又给我寄来了邀请函——邀请我常回学校看看。
我欣然应邀。于是每个空闲的下午我都会带上一些自制甜品去拜访教授，有时候还会顺手捎上在家中闲得发慌的爱德华。
邓布利多教授为我的改革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意见。我一直自觉有愧于教授，又想不到合适的方式偿还他的恩情。
直到1973年的某日，他委托我来教黑魔法防御课，任职一年。
我想都没想就应下了。那时爱德华站在我身旁眼睛亮亮地问：“你要去当教授了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很擅长魔法呀！”
我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是呀，这可是很考验能力和心性的职位。”
邓布利多教授背着手将我们的互动尽收眼底。那时他满面春风，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收拾好东西后，拎着皮箱入住了教师宿舍。除了见不到爱德华格外想他，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段单纯美好校园时光——除了墨渍蝉鸣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
当老师的日子很愉快，遇上了有天赋的学生那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教授一年级学生课程时，我就发现了这样一位天才，一位瘦弱的沉默的棕发男生。他拢在巨大的学院黑袍中，一举一动都端足了优等生架子，严谨又规矩——像极了学生时期的里德尔，只是他看起来很迷茫，像是被套上了一个名为“优秀”的空壳。他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好学生。
作为一名很惜才的老师，每次路过，我总是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鼓励他：“你做得很好。”
只是，当老师也总会碰上些让人头痛的事——比如校园霸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遛弯时，我经常看见那个四人团体围着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因为我教授全校的黑魔法防御术，所以我很快就认出这几位都是三年级的学生。
“你们！”我气势汹汹地上前拉开了几人，“不要欺负同学。”
他们好像没料到会有人上前制止，全都僵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我。
“看什么，我是卡洛莱特教授。”成年后我的身体就停止了生长，顶着这张脸说话大概也没什么威严。
但依旧有位浅褐色头发的学生语气柔和地和我道了歉，然后就推着其他三位一起离开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道歉的学生应该就是莱姆斯·卢平。
转头我就看见被我护在身后的那个男生正绞着袍子默默站着，阴沉沉的。
“西弗勒斯，有问题一定要沟通，紧闭的嘴巴可不能给你提供帮助。”我轻轻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胛骨上，十三四岁的少年瘦得硌人。
他只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懂没有。
在又解救了几次被围追堵截的斯内普后，我意识到了，这是个油盐不进的。
“你，留堂。”课后我指着沉闷地低着头的斯内普。
他还是沉默，沉默地跟着我来到了办公室。我示意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沏了两杯茶后我坐在了他对面。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只好先开口做引导。
他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教授，你怎么看待黑魔法……”
“分人。如果你是心性坚定的人，这就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我抬头看到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只是深邃的玻璃体内部像是有戈迪根茶在里面打旋——怎么也绕不出这痛苦的漩涡。
此后，少年像是扇被撬了锁的门，天天找我促膝长谈。我不得不牺牲自己大片的散步时光去帮他答疑解惑。
“教授，你怎么看待纯血论。”
我试图开口却只能听见那句缠了我十几年的话——跑，快跑，跑得越远越好……，越收越紧，绞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所谓纯血荣耀不过是不断重复的屠杀轮回，纯血是我们愚昧的自大。”
少年约是看透了我眼底的厌恶，他又安静地缩回了沙发里。他的虹膜此时是沸腾冷却后的沥青色涟漪。
在霍格沃兹任职教授的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意料之内的，我没和任何学生产生浓烈的师生羁绊。
本以为我会孤零零地离开，可走到草坪上时我碰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学生。
“卡洛莱特教授！”少年奔跑着呼喊我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抛下了优等生的模范外壳。
金棕色的发丝被风卷起，肆意又张扬。
“小巴蒂……”我话音未落他便朝我扑了个满怀，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了我。
“教授，我舍不得你……”他小小一只，声音被我的裙摆吞掉显得含混不清。
我只能轻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以后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不要被困在过去，我们未来见。”
他抬头，眼神像嵌在骨缝中的刺，坚定又偏执。
回家后爱德华立马贴上来表达了他的思念之情。我笑着模仿他曾经的动作，用指背刮了刮他的鼻子。
之后的几年里，里德尔从霍格沃兹中招收了不少食死徒成员——问就是我常常能在会议中看见自己曾经的学生——什么雷古勒斯·布莱克，西弗勒斯·斯内普……
哦，千万别误会，我可没允许里德尔在我手臂内侧纹上那么丑的图案。我只是作为他特聘的决斗专家和律法变革顾问出席会议而已。
此外说到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可比他哥哥小天狼星有趣多了。一定要说的话他像一位沉默的殉道者——坚定却也默默自我消解着。
他从小接受的家训家规和内心深处深藏的良知勇气将他扯成两半，于是他转而向我寻求关于纯血理论的答案——大概是看出我并不是坚定的理论拥护者。每次看向我，他的眼里都沉着一座逆向生长的黑色森林。
扯远了，说回来。
白天开完会，下午我就会去找邓布利多教授一起喝茶品甜点，惬意的下午茶时光结束后我又要赶回老宅参加会议。每天都像陀螺一样，晕头转向地忙。
时间很快来到1980年。
这年，巴蒂·克劳奇二世加入了食死徒。
我本是不知道的，因为最近的会议都被我消极怠工翘掉了。里德尔对我说不出什么重话就由着我去了。
还是在我某天早晨被吵醒后，揉着散乱的头发，穿着睡裙趿着拖鞋就站到楼梯口大声抱怨。本以为只有里德尔和爱德华在家，结果睁眼就看见呼啦啦一大群黑袍人坐在那里——我眼尖的看见了小巴蒂。
和他点头问好后我就快速躲回了自己房间。好在这次噪音小了许多。
也是这年，特里劳妮教授预见了那位可以打败里德尔的孩子——大家都称呼他为救世主。
我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喝茶时他的动作仍旧从容，可微蹙的眉心还是暴露出他的忧虑。
“我需要你提供个帮助，教授。”我抿了口茶，将一个蛋型炼金术容器交给了邓布利多教授。
1981年，当里德尔拖着几近融化的身躯回到家中时我并不意外。
“失败了。”我的语气肯定，和爱德华一左一右架起他就往沙发那拖。破损的零件窸窸窣窣往下掉。
“该死，为什么我的咒语会被反弹。”
他肯定想不通。因为我提前拜托邓布利多教授支走了詹姆和莉莉，并且将容器中提纯过的灵魂混入了哈利的体内——只是里德尔和半里德尔间的排异反应而已。
“不知道，”我甩了甩手上粘黏的红色粘液，“大概，这就是爱的力量？”
里德尔愤懑地瞪了我一眼，可惜他的五官早就被绿光溶解，看起来反而像一块凹凸不平的披萨饼——是的，加热后往下滴落芝士的那种。
“我一定要找到他的父母。”
他还欲起身，我立马一把摁住。脆弱不堪承受的零件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声。
“梅林啊，你听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脑子清醒些，少给他提供点历练吧。”
我将他劝回笔记本中，便着手人形炼金术容器的修复。
我依着吩咐将日记本交给卢修斯保管，然后直接和爱德华拎包入住了马尔福庄园。
伏地魔倒台后，魔法部开始了针对食死徒的清算——但是在我的监管之下，是的，十几年前魔法部大换血时大部分的官员都被隐蔽地换成了受我指使的人。
可以说这次清算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查到食死徒核心成员头上。
巴蒂·克劳奇二世仍旧喜欢缠着我求夸奖；雷古勒斯·布莱克雷打不动地每天找我探讨人生的意义和各类哲学问题；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是那么沉默，除了每晚偷偷和我忏悔学生时期说过的浑话；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依旧喜欢用那双硕大的眼睛瞪着我，可能碍于我曾讲解的那些精彩咒语连招，她也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却从未出手；卢修斯·马尔福仍然端着一副纯血统的高傲做派，不爱用正眼看人……
我在黑巫师间混得风生水起却再没勇气去拜访曾经的挚交好友，埃姆莉丝也并未给我寄来信件，约莫是早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马尔福庄园内部众人热闹地聚着餐，商讨着“Lord”归来后的行动。
外界也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对角巷中那些被黑魔法侵蚀过的招牌，正被欢庆的魔咒镀上流动的金线。人们庆祝的歌声取代了曾经响彻街道的咒语声爆炸声。
我还是忙得像个陀螺一样——陪聊，开会，修复炼金术容器，还要时不时安慰一下委屈的爱德华。
光阴飞逝，眨眼间九年过去了。
炼金术容器修复的七七八八，估摸着再过一年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
卢修斯和纳西莎爱的结晶——小马尔福，也早就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了可以满地乱跑的幼儿，到现在长成了时常板着一张小脸的小绅士。
虽然对我来说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每次捏着他的脸逗他时，他也只会对着我吼同一句话：“我要告诉我爸爸！”
小马尔福很喜欢跟着我一起“探险”，前往庄园任何一处未知的地方。庄园很大，我们也经常七拐八绕地走到某个奇怪的地窖中。
这时候小马尔福就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我找到回去的路。
小马尔福几乎什么事情都会带来和我分享，但他有一件事从没告诉过我——他在某次探险中发现了一本很有年代的日记本，他还从这本老旧的日记本里抽出了一个信封。透着泛黄的封皮几乎能看见信纸上的字母。小龙没拆，他想着真正的贵族应该学会尊重人家的隐私。
几番纠结，他最后还是将本子和信件放回了原处。
趁着休息，我还会约上邓布利多教授一起去戈德里克山谷看望哈利。说是看望，其实也只是远远地瞥见几眼。
“还没结束吧。”邓布利多教授看着骑着扫帚在天上乱飞的哈利对我说。
“快了。”我回他一个微笑。
我们听到莉莉呼唤哈利和詹姆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1992，炼金术容器修复完成。
里德尔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卢修斯将日记本放进同学们的书袋里，从而混进霍格沃兹。
而我一直默默等待着结局——等待着哈利将毒牙刺进日记本的那天。
此地即是彼方，开端早已书写终章。是的，我早在开篇便已预见他的结局。
而我等到现在不过是当初对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爱德华·弗朗，一见钟情了而已。这大概便是冥冥中的缘分。
无论轮回几次都会爱上同一片灵魂，或许，这算是爱的力量吗？
此外，在构建炼金术容器时我就加固了“里德尔”这片灵魂间的联系。所以当哈利将毒牙刺进本子中时，所有“里德尔”的生命力都将被剥夺。
当我照例带着爱德华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喝下午茶时，却听见学校中传来阵阵欢呼声时，我知道，我赌对了。
爱，果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
寄存在里德尔灵魂中的那一缕情感——那一缕属于Eddie的爱终于回到了爱德华体内。
爱德华看向我，那片绿色的湖泊沸腾翻滚起来，烈得像要把我烧穿。
被他深深嵌入臂弯时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而这就是我们离开的关键碎片。
少了些什么呢？爱德华获得了爱，获得了无论何种情况都敢于直面现实的勇气……可，我呢？我被复仇的火焰吞噬，除了步步为营好像什么也没学会。
此刻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被困在时间洪流中的一直是我。
绿色的火焰焚烧着我前进的勇气与力量。正因如此，成年后我的身体就像被封在琥珀中的标本，没有丝毫变化。
原来那颗紫色的眼球，那颗可以“预见”的眼球，从初始就告知了我答案——要怀抱过去，奔向未来。
从此刻开始，属于我们的时间终于开始转动。
待我们离开后，大约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吧——此地即是彼方，开端早已书写终章。
这是早已写定的结局。
墨痕情渍
日记本化为齑粉，风轻轻一吹就散得支离破碎，露出了掩盖的那封泛黄的信。
若是凑近点还能嗅出信上淡淡的花香——玫瑰的奢靡甜腻混着广藿香的药感与沉香的阴郁，像一朵幽暗角落孤自绽放的玫瑰。
信件拆开能看见上面工整地书写着一行行帕拉蒂诺体字符：
致卡洛莱特·琼斯
当你驻足于孤儿院锈蚀的铁栅外，用那双比紫水晶更诡谲的异瞳凝视黑夜时，我便知晓——你与我共享同一种饥饿。
苔藓在砖缝中腐败的气味、血液干涸后凝成褐痂的腥甜、月光舔舐窗棂时投下的苍白裂痕......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暗影，是你我初次对话的密语。
你举着魔杖俯身拾起那些“刽子手”们遗落的蛛丝马迹，指尖拂过刀刃刻痕的姿态，像极了一条幼蛇初次吞吐信子。那一刻，我竟荒谬地嫉妒那把匕首——它曾短暂地嵌入你的掌纹，而我只能隔着潮湿的雾气，将你的轮廓烙进视网膜深处。
霍格沃茨的绿火终将我们缚于同一条锁链。
你总嘲笑我厌恶夜游是因夜盲症作祟，可你从未察觉——黑暗于我而言从不是阻碍。我不过是想让大理石阶梯的冷意渗入你的鞋底，想看你因搀扶我而屈尊垂下的睫毛，想听你讥讽“级长大人连台阶都数不清”时喉间滚动的轻笑。
你总说占卜是驯服命运的艺术，却未发现，你才是唯一能让我甘愿踏入迷雾的预言。当你的指尖抚过水晶球上如尼文刻痕，当乳白雾霭中浮出我支离破碎的童年倒影时，我几乎要掐碎袖中的魔杖......多么可笑，一个自诩凌驾灵魂的巫师，竟畏惧被一簇微光洞穿所有伪装。
你总将我们的合作称为“相互利用的共犯游戏”，可你比我更清楚——斯莱特林的密室从来困不住你。
你找到密室时的眼神，与当年望向匕首时如出一辙：贪婪、狡黠、带着刀刃抵喉的战栗快意。
当桃金娘的尸体漂浮在黑湖深处，当你面不改色地将蜘蛛绒毛撒进海格的鼹鼠皮包，我终于明悟：你早将道德碾作淬炼野心的薪柴。
我们何其相似，卡洛莱特。
你灵魂裂缝中溢出的黑焰，与我胸腔里沸腾的绿火，本就是同一种诅咒的两种形态。
但今夜，我愿暂时搁置诅咒。
某次灵魂分离实验后，你蜷缩在炼金器皿旁昏睡。地穴的阴影爬上你的脸颊，像极了孤儿院那晚的月光。
我本该将你推入更深的黑暗——正如圣诞夜将你沉入黑湖——可当我触到你因魔力透支而冰凉的指尖时，竟愚蠢地解下长袍覆在你肩头。多么讽刺，一个制造魂器的刽子手，却在某个瞬间渴望成为为你隔绝寒意的布料。
他们说迷情剂诞生的孩子不懂爱。可当爱德华的灵魂碎片在我体内尖叫，当他在天文塔风雪中颤抖着将脸埋进你的颈窝，当他在笔记边缘写下你们间独享的小秘密时......我不得不承认，某些早已被献祭给野心的情感，正以你的名字为养料死灰复燃。
所以收下这封信吧，卡洛莱特。这不是情书，而是一封战书——我会留在你的回忆中继续蚕食你的灵魂，正如你日复一日在我的理智防线上篆刻裂痕。
我们会争夺每寸黑暗的主导权，会为一句预言撕扯彼此的咽喉，会站在血泊与魂器的废墟上嘲弄对方的软弱......但当你再次凝视水晶球时，请记住：所有预示我们反目成仇的谶语，都是谎言。
因为真正的共犯，连背叛都需共享。
你永恒的对手与镜像
T.M.R.
可它静静地躺在密室里，无人知晓。
就像它的所有者在灰飞烟灭前那些苦痛的怒吼。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生命力很顽强，当卡洛莱特抽走那一缕他仅存的情感时，他才真正死去。
怒吼从未散去，它会一直一直回荡在空旷的密室中，如同里德尔的恨，找不到出口——你怎么有权剥夺那份独属于我的悸动！我恨你……我会一直一直恨着你，直到天地消亡，万物湮灭，我绵延不绝的恨也要缠着你！
1945年的盛夏，黑巫师盖勒特·格林德沃的败北激起全球巫师的欢呼浪潮，却未能涤净战火在魔法界烙下的裂隙。
翻倒巷的诅咒物品在黑市流转如瘟疫，博金博克橱窗里的血玉髓手链几乎每日都会更换买主。预言家日报的头版仍在歌颂邓布利多对巫师界和平的伟大贡献，没人会注意到角落里那几份寻人启事。
汤姆·里德尔此时正倚在翻倒巷13号店铺的暗室里，指尖摩挲着斯莱特林挂坠盒的蛇形雕纹。对角巷的庆功焰火印在他苍白的颧骨，那张被魔法部褒奖为“战后杰出青年”的面孔上，一双绿瞳却倒映着未散的厉火余烬。
窗外的告示栏贴着新法令：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司扩编。而巷尾垃圾桶里蜷缩着半张被撕毁的传单，依稀可辨“纯血复兴会”字样的边缘还沾着红色指甲油——昨夜又有一位混血巫师在伦敦桥洞下暴毙，傲罗办公室给出的结论是“醉酒溺亡”。
我趁乱申请了英国伦敦魔法部傲罗司的职位，而这会爱德华正被里德尔催促着向邓布利多教授递交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职位申请——只是都被驳回了，好多次。气得里德尔直接给这个职位降下了诅咒，教授任期都不会超过一年。
我嘲笑他也太小心眼，他只轻飘飘瞥了我一眼就又投身事业中去了。
他忙得团团转，几乎每天都是失踪状态——忙着打工，忙着监视，忙着建立组织，忙着树立形象……
我这会还没收到魔法部的回信，而爱德华没法在外抛头露面，除非改变容貌。于是我俩每天都窝在家中乐得清闲。
爱德华对那扇蛇形雕花窗台情有独钟，经常斜倚在窗台上对着窗外大片焦黑的玫瑰发呆。这时便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和黑袍下露出的那截浆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
除此之外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盯着我的左眼默默地看。
他好像特别喜欢发呆，似乎总是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薄膜。又或者他从始至终都活在梦里。
我们虽然整日黏在一起，互动却屈指可数。
大概是再也无法承受我们间的沉默，爱德华亲手泡了杯茶端到了我面前，“尝尝这个。”陶瓷茶杯被推至膝头时，我嗅到了一丝掺着苦艾草气息的锡兰红茶香。
热气蒸腾缓缓凝成水汽，模糊了我与那片绿色湖泊的距离。
“Carol，”他犹豫着喊出了这个名字，“你的右眼怎么回事。”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茶水泛酸，约是冲泡的温度有些高了。
“有个观点认为‘左主灵性，右主现实’。我的灵魂我的记忆是她，可这只占了一部分的我，”我抬眼望向他，湖水中恳求的意味快要溢出来了，“Eddie，你需要接受现实，毕竟现实才是锻造灵魂的利器。”那么难过的看着我，我的心都要死了。
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从头到尾都在做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我不得不逼迫他接受现实。因为我很清楚，我们还要在这停留很久，还有太多未竟之事。
当左眼看见灵魂的裂痕时，右眼必须数清现实的血痂。
我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触到温暖和柔软。明明我尝得出茶水的酸苦，却坚持要用它喂养幻想。
这番话即是对他的安慰，也是对自己的警告。我们都不过是困在时间琥珀里的标本。
从这之后他变得更沉默了些，不再拉着我絮絮叨叨从前的琐事。淡淡的，下垂的眉眼——他在难过，但也在思考。
通过了层层选拔后不久我就收到了傲罗司的聘用证明。是的，我要开启自己的职场生活了，虽然申请进入魔法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需要潜入其中详细调查。
于是乎爱德华就成了唯一一个长时间待在老宅中的活人。
我摇身一变成了啰嗦的家长，每次出门前总要对着爱德华再三嘱咐。他竟也没有不耐烦，总是嘴角上扬着挥着手对我告别。
魔法部办公室里浮着油墨香。今天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次不用出外勤的机会，我只需要坐在工位上处理一些文书。
不远处过道上传来杂音，有别于同事们匆忙的脚步声，似乎是人们正在交谈的声音。
我在杂乱的声音中清晰地辨别出了一个人名，再一抬眼我就看见了那双熟悉的湖绿色眼睛。
里德尔正看向我，嘴角微勾朝我点了点头。他的眸子在灯光下像被春雨润过似的温和，和记忆中的爱德华如出一辙。
经过时我嗅到了他身上似有如无的香味——一种混着麝香冷感与檀香深邃的木质调花香。
很有品味的香水，和他本人毫无二致。空洞的灵魂，疏离的感情，从未流露傲慢或侵略性，但内在的残酷已悄然滋生。
香水留香的扩散性很低，却悄悄渗入旁人的意志中。我注意到了他身旁那位官员略显呆滞的眼神。
里德尔依旧忙碌着，但他饲养的那只灰林鸮偶尔会递来书写着他近况的信纸。随着信件一起被送来的还有些他从各处缴获的战利品。
收藏战利品的瘾是刻在他灵魂里的诅咒，毕竟掠夺才是至高的权柄。而权利是像毒品一样让人上瘾的东西。
日子过得很快，已是这年的寒冬。我和里德尔在家中待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而爱德华呢，我每次回家几乎都能看见他托着腮坐在壁炉前烤火。等我裹着毛毯挨着他坐下，他就会把那双烘得温暖干燥的手塞进我手里。
“Carol，我对于这个时代的意义是什么呢？”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暖融融的。“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会在这……我总是想起从前，因为我对当下没有期盼。”
“有些存在本身就是答案，”我攥紧了他的手，“你教会腐朽的木头记住年轮的温度，你的感情你的爱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东西。”
他第一次看向了我的右眼，弯起眼睛笑着对我说：“紫色眼睛的Carol也很好看。”
绿焰噬心
六十年代，里德尔或者不如说是伏地魔，对巫师界全面实施恐怖统治。在这被诅咒的十年里，连时间都仿佛被钻心咒扭曲。
但这并没有对我和爱德华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甚至借着里德尔的光拿到了不少资金支持，生活质量可谓是大大提升。
我在魔法部摸清当年参与的人员名单后就辞职在家研发各种炼金术小道具去了。爱德华依旧不能随心所欲地出门，所以我们俩又变成了终日宅在家中无所事事的闲人。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家中多了许多奇怪的访客，以至于我闲逛的时候还有几次遇上了他们的内部会议。
有一次我碰巧撞上他们在探讨一些战斗技巧，没忍住好奇的我拖了把椅子就坐在了里德尔身边。还被原本坐在他旁边，现在被我挤走的布莱克狠狠剜了一眼。
结果大家的想法听来听去都毫无新意，无非是几个不可饶恕咒翻来覆去地说。
“我有些很有创造力的咒语组合，”开口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了我身上，我只能顶着压力继续说，“呃……或许你们可以先释放一发比较强力的寒冰冻结控制行动，然后对已经冻住的人使用四分五裂。”
他们一个个都低下头去沉默不语，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尴尬，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呃……如果没办法释放强力的四分五裂也可以用霹雳爆炸代替，冻过的肉会像炸弹一样易燃。遇到生命力顽强的还可以用统统飞走让人撞碎在结实点的墙面上。”
一瞬间大家的头似乎埋得更低了些。沉默良久，长桌末尾终于有人弱弱地举手提问。
“女士，那敌人较多的情况下呢。”
“玩阴的你可以幻身咒绕到他们背面一个个使用统统石化。要是想正面御敌可以用飞来咒拉近敌人然后使用火焰熊熊，漂浮咒使失去行动能力的敌人浮空，再来一发大爆爆基本就解决了……”
我越说越自信，本想继续侃侃而谈结果被里德尔一句话制止了。
“Carol，这是否有些太极端了？”
我不解地望向满脸真诚的里德尔。
“哦！原来你是高效实用主义！”我恍然大悟，“还是少用些杀戮咒吧，会对你的灵魂产生影响的。”我劝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起身离开了。
巫师界的恐慌仍在持续。但社会就像弹簧，一旦给其施加太大的压力，必然会有人奋起反抗。1970年，巫师战争终于大面积爆发。
这期间我收到了一封意料之外的来信——邓布利多教授寄来的。教授邀请我回到学校叙旧，我欣然前往。
当我站在校长室中时，邓布利多教授正忙着品尝蜂蜜公爵糖果店的新品。
见我到了，他起身悄悄往我手中塞了几颗糖。我翻开手心一看，包装上印着“Sherbet Lemon”。我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他冲我调皮地眨眨眼睛。
“你和汤姆最近怎么样了，他上学时没少粘着你。”
教授的眼睛呈现出平静的海蓝色，一种独属于智者的从容。我们的椅子间隔着一个小圆桌，可我觉得他快要穿透我的灵魂，看到蜷缩在角落的惴惴不安的我。
“挺好的教授，但有些事情我想和您坦白。”
在这般慈祥和蔼的注视下我平缓地将自己的计划和这几年的经历全盘托出。
“Carol，你不能让汤姆再这么错下去，”教授微叹，他缓步走到我身边，将手掌搭在我的肩头，“现下只有你能阻止他，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其实我很清楚，如若里德尔是条疯狗，那我就是唯一能拴住他的链子。只是我不愿轻易放弃触手可及的复仇计划，何况我还有其他的盘算。
我默默攥紧拳头。
“若我不存在，你们付出的代价会比这惨痛得多。”利用冥想盆，我将自己上辈子关于这个世界的部分记忆呈现给他。
我知道邓布利多教授完全能分辨出这段回忆的真实性。
“这是最好的结局。”回忆是真的，可我撒谎了。我所选定的结局只是在不牺牲自身利益的前提下最好的收尾。
他抬头望向我时眼神依旧温和，像是一片无风的海。
“胜利的路上总是伴随着牺牲，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教授。”我错开他的眼睛。
我在冒险，不惜赌上自己的性命。
教授沉默了，再开口时语调都低了些：“哪怕还有一点机会，你都一定要不遗余力地阻止他。”
我低低嗯了声便和教授作了告别。
穿行在校园里，看着年轻的巫师和同伴们嬉戏打闹，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大家会称呼邓布利多教授为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了。他为一批又一批孩子们提供安全的庇护所和无忧无虑的校园时光。
树叶轻摇，光影斑驳。校长，真是一个肩负重担的职位——我这么想着。
校园之旅结束不久，我就在老宅地牢中发现了里德尔为我带回的礼物——曾经的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奥莱恩·特拉弗斯。以及一众为维护可笑的纯血利益，残忍屠杀我整个家族的“刽子手”。
清剿的理由粗暴简单——为维护家族政治地位。
奥莱恩的次子卡修斯·特拉弗斯与麻瓜女子艾琳·格雷私奔，并秘密诞下了默默然女儿。而我的父亲母亲预见了奥莱恩动用黑魔法将艾琳的死因伪装成龙痘感染，于是在追查中无限接近真相的他们为家族带来了灭顶之灾。
苍白到令人发笑的缘由，却成了纠缠我一晚又一晚的噩梦。每当我陷入黑暗时总能瞥见父母那双浑浊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听见他们用虚弱的气音对我说：“跑，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如今施暴者们匍匐在我脚下苦苦哀求一丝生的希望，这令我感到了深深的快感。
就像我曾说过的，掠夺才是至高的权柄。活着并不是一件难事，我要让他们终日活在被掠夺被践踏的恐惧之中。
我学着记忆中傀儡女王的手法，用古代魔法剥离了他们所有正面情绪。里德尔就这么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从哪学会的。”
“呃……前辈的……冥想盆……那？”我闪烁其词。拜托，我可不想告诉他游戏主角和他同名——没错我起得，还长得很像——没错我捏得。而且我上辈子还缺心眼地喜欢操纵主角往女生宿舍跑，然后看他在铁台阶上“滑滑梯”。
算了，还是略过这些吧。总之里德尔还好心地附赠了这些人一个小小的诅咒——一旦睡着他们就会梦到自己最恐惧的东西。
然后我们又蹑手蹑脚地将这些会终日浸泡在愧疚悔恨恐惧中的人，送回了他们每个人家中。
经此一事，许多纯血家族成员为了保全家族，不得不辞去魔法部的职位，或是完全向里德尔效忠。
于是英国巫师政坛上出现了许多空缺，里德尔大手一挥就把填补空位这事甩给我去办了。
正当我这个与世隔绝的家里蹲焦头烂额之际，好在邓布利多教授又给我寄来了邀请函——邀请我常回学校看看。
我欣然应邀。于是每个空闲的下午我都会带上一些自制甜品去拜访教授，有时候还会顺手捎上在家中闲得发慌的爱德华。
邓布利多教授为我的改革提供了许多宝贵的意见。我一直自觉有愧于教授，又想不到合适的方式偿还他的恩情。
直到1973年的某日，他委托我来教黑魔法防御课，任职一年。
我想都没想就应下了。那时爱德华站在我身旁眼睛亮亮地问：“你要去当教授了吗？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很擅长魔法呀！”
我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是呀，这可是很考验能力和心性的职位。”
邓布利多教授背着手将我们的互动尽收眼底。那时他满面春风，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收拾好东西后，拎着皮箱入住了教师宿舍。除了见不到爱德华格外想他，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段单纯美好校园时光——除了墨渍蝉鸣似乎什么都不用担心。
当老师的日子很愉快，遇上了有天赋的学生那更是令人心旷神怡。
教授一年级学生课程时，我就发现了这样一位天才，一位瘦弱的沉默的棕发男生。他拢在巨大的学院黑袍中，一举一动都端足了优等生架子，严谨又规矩——像极了学生时期的里德尔，只是他看起来很迷茫，像是被套上了一个名为“优秀”的空壳。他也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成为好学生。
作为一名很惜才的老师，每次路过，我总是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鼓励他：“你做得很好。”
只是，当老师也总会碰上些让人头痛的事——比如校园霸凌，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遛弯时，我经常看见那个四人团体围着一个长头发的男生。因为我教授全校的黑魔法防御术，所以我很快就认出这几位都是三年级的学生。
“你们！”我气势汹汹地上前拉开了几人，“不要欺负同学。”
他们好像没料到会有人上前制止，全都僵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我。
“看什么，我是卡洛莱特教授。”成年后我的身体就停止了生长，顶着这张脸说话大概也没什么威严。
但依旧有位浅褐色头发的学生语气柔和地和我道了歉，然后就推着其他三位一起离开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道歉的学生应该就是莱姆斯·卢平。
转头我就看见被我护在身后的那个男生正绞着袍子默默站着，阴沉沉的。
“西弗勒斯，有问题一定要沟通，紧闭的嘴巴可不能给你提供帮助。”我轻轻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胛骨上，十三四岁的少年瘦得硌人。
他只点了点头，也不知听懂没有。
在又解救了几次被围追堵截的斯内普后，我意识到了，这是个油盐不进的。
“你，留堂。”课后我指着沉闷地低着头的斯内普。
他还是沉默，沉默地跟着我来到了办公室。我示意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沏了两杯茶后我坐在了他对面。
“有什么话直说就好。”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只好先开口做引导。
他犹豫再三终于说出了完整的一句话：“教授，你怎么看待黑魔法……”
“分人。如果你是心性坚定的人，这就只是一件趁手的工具。”我抬头看到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只是深邃的玻璃体内部像是有戈迪根茶在里面打旋——怎么也绕不出这痛苦的漩涡。
此后，少年像是扇被撬了锁的门，天天找我促膝长谈。我不得不牺牲自己大片的散步时光去帮他答疑解惑。
“教授，你怎么看待纯血论。”
我试图开口却只能听见那句缠了我十几年的话——跑，快跑，跑得越远越好……，越收越紧，绞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所谓纯血荣耀不过是不断重复的屠杀轮回，纯血是我们愚昧的自大。”
少年约是看透了我眼底的厌恶，他又安静地缩回了沙发里。他的虹膜此时是沸腾冷却后的沥青色涟漪。
在霍格沃兹任职教授的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意料之内的，我没和任何学生产生浓烈的师生羁绊。
本以为我会孤零零地离开，可走到草坪上时我碰见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学生。
“卡洛莱特教授！”少年奔跑着呼喊我的名字，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抛下了优等生的模范外壳。
金棕色的发丝被风卷起，肆意又张扬。
“小巴蒂……”我话音未落他便朝我扑了个满怀，两只手紧紧地搂住了我。
“教授，我舍不得你……”他小小一只，声音被我的裙摆吞掉显得含混不清。
我只能轻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以后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不要被困在过去，我们未来见。”
他抬头，眼神像嵌在骨缝中的刺，坚定又偏执。
回家后爱德华立马贴上来表达了他的思念之情。我笑着模仿他曾经的动作，用指背刮了刮他的鼻子。
之后的几年里，里德尔从霍格沃兹中招收了不少食死徒成员——问就是我常常能在会议中看见自己曾经的学生——什么雷古勒斯·布莱克，西弗勒斯·斯内普……
哦，千万别误会，我可没允许里德尔在我手臂内侧纹上那么丑的图案。我只是作为他特聘的决斗专家和律法变革顾问出席会议而已。
此外说到雷古勒斯·布莱克，他可比他哥哥小天狼星有趣多了。一定要说的话他像一位沉默的殉道者——坚定却也默默自我消解着。
他从小接受的家训家规和内心深处深藏的良知勇气将他扯成两半，于是他转而向我寻求关于纯血理论的答案——大概是看出我并不是坚定的理论拥护者。每次看向我，他的眼里都沉着一座逆向生长的黑色森林。
扯远了，说回来。
白天开完会，下午我就会去找邓布利多教授一起喝茶品甜点，惬意的下午茶时光结束后我又要赶回老宅参加会议。每天都像陀螺一样，晕头转向地忙。
时间很快来到1980年。
这年，巴蒂·克劳奇二世加入了食死徒。
我本是不知道的，因为最近的会议都被我消极怠工翘掉了。里德尔对我说不出什么重话就由着我去了。
还是在我某天早晨被吵醒后，揉着散乱的头发，穿着睡裙趿着拖鞋就站到楼梯口大声抱怨。本以为只有里德尔和爱德华在家，结果睁眼就看见呼啦啦一大群黑袍人坐在那里——我眼尖的看见了小巴蒂。
和他点头问好后我就快速躲回了自己房间。好在这次噪音小了许多。
也是这年，特里劳妮教授预见了那位可以打败里德尔的孩子——大家都称呼他为救世主。
我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喝茶时他的动作仍旧从容，可微蹙的眉心还是暴露出他的忧虑。
“我需要你提供个帮助，教授。”我抿了口茶，将一个蛋型炼金术容器交给了邓布利多教授。
1981年，当里德尔拖着几近融化的身躯回到家中时我并不意外。
“失败了。”我的语气肯定，和爱德华一左一右架起他就往沙发那拖。破损的零件窸窸窣窣往下掉。
“该死，为什么我的咒语会被反弹。”
他肯定想不通。因为我提前拜托邓布利多教授支走了詹姆和莉莉，并且将容器中提纯过的灵魂混入了哈利的体内——只是里德尔和半里德尔间的排异反应而已。
“不知道，”我甩了甩手上粘黏的红色粘液，“大概，这就是爱的力量？”
里德尔愤懑地瞪了我一眼，可惜他的五官早就被绿光溶解，看起来反而像一块凹凸不平的披萨饼——是的，加热后往下滴落芝士的那种。
“我一定要找到他的父母。”
他还欲起身，我立马一把摁住。脆弱不堪承受的零件发出“吱呀吱呀”的抗议声。
“梅林啊，你听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脑子清醒些，少给他提供点历练吧。”
我将他劝回笔记本中，便着手人形炼金术容器的修复。
我依着吩咐将日记本交给卢修斯保管，然后直接和爱德华拎包入住了马尔福庄园。
伏地魔倒台后，魔法部开始了针对食死徒的清算——但是在我的监管之下，是的，十几年前魔法部大换血时大部分的官员都被隐蔽地换成了受我指使的人。
可以说这次清算并不会造成什么损失，因为他们根本不敢查到食死徒核心成员头上。
巴蒂·克劳奇二世仍旧喜欢缠着我求夸奖；雷古勒斯·布莱克雷打不动地每天找我探讨人生的意义和各类哲学问题；西弗勒斯·斯内普还是那么沉默，除了每晚偷偷和我忏悔学生时期说过的浑话；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依旧喜欢用那双硕大的眼睛瞪着我，可能碍于我曾讲解的那些精彩咒语连招，她也只是恶狠狠地看着我却从未出手；卢修斯·马尔福仍然端着一副纯血统的高傲做派，不爱用正眼看人……
我在黑巫师间混得风生水起却再没勇气去拜访曾经的挚交好友，埃姆莉丝也并未给我寄来信件，约莫是早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马尔福庄园内部众人热闹地聚着餐，商讨着“Lord”归来后的行动。
外界也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对角巷中那些被黑魔法侵蚀过的招牌，正被欢庆的魔咒镀上流动的金线。人们庆祝的歌声取代了曾经响彻街道的咒语声爆炸声。
我还是忙得像个陀螺一样——陪聊，开会，修复炼金术容器，还要时不时安慰一下委屈的爱德华。
光阴飞逝，眨眼间九年过去了。
炼金术容器修复的七七八八，估摸着再过一年就可以重新投入使用。
卢修斯和纳西莎爱的结晶——小马尔福，也早就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了可以满地乱跑的幼儿，到现在长成了时常板着一张小脸的小绅士。
虽然对我来说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每次捏着他的脸逗他时，他也只会对着我吼同一句话：“我要告诉我爸爸！”
小马尔福很喜欢跟着我一起“探险”，前往庄园任何一处未知的地方。庄园很大，我们也经常七拐八绕地走到某个奇怪的地窖中。
这时候小马尔福就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我找到回去的路。
小马尔福几乎什么事情都会带来和我分享，但他有一件事从没告诉过我——他在某次探险中发现了一本很有年代的日记本，他还从这本老旧的日记本里抽出了一个信封。透着泛黄的封皮几乎能看见信纸上的字母。小龙没拆，他想着真正的贵族应该学会尊重人家的隐私。
几番纠结，他最后还是将本子和信件放回了原处。
趁着休息，我还会约上邓布利多教授一起去戈德里克山谷看望哈利。说是看望，其实也只是远远地瞥见几眼。
“还没结束吧。”邓布利多教授看着骑着扫帚在天上乱飞的哈利对我说。
“快了。”我回他一个微笑。
我们听到莉莉呼唤哈利和詹姆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1992，炼金术容器修复完成。
里德尔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交代卢修斯将日记本放进同学们的书袋里，从而混进霍格沃兹。
而我一直默默等待着结局——等待着哈利将毒牙刺进日记本的那天。
此地即是彼方，开端早已书写终章。是的，我早在开篇便已预见他的结局。
而我等到现在不过是当初对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爱德华·弗朗，一见钟情了而已。这大概便是冥冥中的缘分。
无论轮回几次都会爱上同一片灵魂，或许，这算是爱的力量吗？
此外，在构建炼金术容器时我就加固了“里德尔”这片灵魂间的联系。所以当哈利将毒牙刺进本子中时，所有“里德尔”的生命力都将被剥夺。
当我照例带着爱德华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喝下午茶时，却听见学校中传来阵阵欢呼声时，我知道，我赌对了。
爱，果然是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
寄存在里德尔灵魂中的那一缕情感——那一缕属于Eddie的爱终于回到了爱德华体内。
爱德华看向我，那片绿色的湖泊沸腾翻滚起来，烈得像要把我烧穿。
被他深深嵌入臂弯时我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而这就是我们离开的关键碎片。
少了些什么呢？爱德华获得了爱，获得了无论何种情况都敢于直面现实的勇气……可，我呢？我被复仇的火焰吞噬，除了步步为营好像什么也没学会。
此刻我才终于明白，原来被困在时间洪流中的一直是我。
绿色的火焰焚烧着我前进的勇气与力量。正因如此，成年后我的身体就像被封在琥珀中的标本，没有丝毫变化。
原来那颗紫色的眼球，那颗可以“预见”的眼球，从初始就告知了我答案——要怀抱过去，奔向未来。
从此刻开始，属于我们的时间终于开始转动。
待我们离开后，大约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吧——此地即是彼方，开端早已书写终章。
这是早已写定的结局。
墨痕情渍
日记本化为齑粉，风轻轻一吹就散得支离破碎，露出了掩盖的那封泛黄的信。
若是凑近点还能嗅出信上淡淡的花香——玫瑰的奢靡甜腻混着广藿香的药感与沉香的阴郁，像一朵幽暗角落孤自绽放的玫瑰。
信件拆开能看见上面工整地书写着一行行帕拉蒂诺体字符：
致卡洛莱特·琼斯
当你驻足于孤儿院锈蚀的铁栅外，用那双比紫水晶更诡谲的异瞳凝视黑夜时，我便知晓——你与我共享同一种饥饿。
苔藓在砖缝中腐败的气味、血液干涸后凝成褐痂的腥甜、月光舔舐窗棂时投下的苍白裂痕......这些常人避之不及的暗影，是你我初次对话的密语。
你举着魔杖俯身拾起那些“刽子手”们遗落的蛛丝马迹，指尖拂过刀刃刻痕的姿态，像极了一条幼蛇初次吞吐信子。那一刻，我竟荒谬地嫉妒那把匕首——它曾短暂地嵌入你的掌纹，而我只能隔着潮湿的雾气，将你的轮廓烙进视网膜深处。
霍格沃茨的绿火终将我们缚于同一条锁链。
你总嘲笑我厌恶夜游是因夜盲症作祟，可你从未察觉——黑暗于我而言从不是阻碍。我不过是想让大理石阶梯的冷意渗入你的鞋底，想看你因搀扶我而屈尊垂下的睫毛，想听你讥讽“级长大人连台阶都数不清”时喉间滚动的轻笑。
你总说占卜是驯服命运的艺术，却未发现，你才是唯一能让我甘愿踏入迷雾的预言。当你的指尖抚过水晶球上如尼文刻痕，当乳白雾霭中浮出我支离破碎的童年倒影时，我几乎要掐碎袖中的魔杖......多么可笑，一个自诩凌驾灵魂的巫师，竟畏惧被一簇微光洞穿所有伪装。
你总将我们的合作称为“相互利用的共犯游戏”，可你比我更清楚——斯莱特林的密室从来困不住你。
你找到密室时的眼神，与当年望向匕首时如出一辙：贪婪、狡黠、带着刀刃抵喉的战栗快意。
当桃金娘的尸体漂浮在黑湖深处，当你面不改色地将蜘蛛绒毛撒进海格的鼹鼠皮包，我终于明悟：你早将道德碾作淬炼野心的薪柴。
我们何其相似，卡洛莱特。
你灵魂裂缝中溢出的黑焰，与我胸腔里沸腾的绿火，本就是同一种诅咒的两种形态。
但今夜，我愿暂时搁置诅咒。
某次灵魂分离实验后，你蜷缩在炼金器皿旁昏睡。地穴的阴影爬上你的脸颊，像极了孤儿院那晚的月光。
我本该将你推入更深的黑暗——正如圣诞夜将你沉入黑湖——可当我触到你因魔力透支而冰凉的指尖时，竟愚蠢地解下长袍覆在你肩头。多么讽刺，一个制造魂器的刽子手，却在某个瞬间渴望成为为你隔绝寒意的布料。
他们说迷情剂诞生的孩子不懂爱。可当爱德华的灵魂碎片在我体内尖叫，当他在天文塔风雪中颤抖着将脸埋进你的颈窝，当他在笔记边缘写下你们间独享的小秘密时......我不得不承认，某些早已被献祭给野心的情感，正以你的名字为养料死灰复燃。
所以收下这封信吧，卡洛莱特。这不是情书，而是一封战书——我会留在你的回忆中继续蚕食你的灵魂，正如你日复一日在我的理智防线上篆刻裂痕。
我们会争夺每寸黑暗的主导权，会为一句预言撕扯彼此的咽喉，会站在血泊与魂器的废墟上嘲弄对方的软弱......但当你再次凝视水晶球时，请记住：所有预示我们反目成仇的谶语，都是谎言。
因为真正的共犯，连背叛都需共享。
你永恒的对手与镜像
T.M.R.
可它静静地躺在密室里，无人知晓。
就像它的所有者在灰飞烟灭前那些苦痛的怒吼。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生命力很顽强，当卡洛莱特抽走那一缕他仅存的情感时，他才真正死去。
怒吼从未散去，它会一直一直回荡在空旷的密室中，如同里德尔的恨，找不到出口——你怎么有权剥夺那份独属于我的悸动！我恨你……我会一直一直恨着你，直到天地消亡，万物湮灭，我绵延不绝的恨也要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