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师做这个局,目的是为了她的功德和修为,那么贾大人是为了什么呢?他身居官位,受朝廷庇佑,可不是谢天师区区一个民间天师可比的。

    夏小五冥思之间,贾大人看了她一眼,他像是对着路边的一只命运凄惨的野狗似的啧啧了两声,随后转头看向宗信。

    他看着昏迷的宗信,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看着,耐心的等着,直到宗信醒了过来。

    宗信的记忆依旧停留在谢天师偷袭夏小五的时候,此刻他思绪虽然不是很清楚,迷迷糊糊的,但还是下意识地喊道:“小五......”

    贾大人听到这声音,终于开口了:“人都快死了,还想着心爱的人,宗信啊宗信,我的好侄子,你和你爹真是一模一样呢。”

    闻言,夏小五猛地转头看向贾大人。

    她想起一个月前赵曼曼对她的托付,难道这贾大人就是这一切的起因?

    另一边,在听到贾大人的声音后,宗信的思绪像是找到了依托点,他挣扎着转过头,微微眯着眼睛,强打起精神,看向贾大人。

    贾大人看着他这幅凄惨的模样,又说道:“刚才像你爹,现在也像你爹,不愧是父子,真是一脉相承。”

    宗信沉默了会儿,终于调动起力气,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贾大人一脸疑惑,随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哦,也是,那时你还小,不记事,不过劳管家难道就没有和你提起过我?”

    宗信摇了摇头。

    贾大人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不愧是宗家养的一条狗,真是忠心无二。”

    听到他这么说劳管家,宗信微微皱眉,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到底是谁?”

    贾大人没有回答,他拍了拍手,随后一众仆人走了进来。

    这群仆人提着做工精致的明灯,端着新鲜的瓜果美酒,扛着价值不菲的桌椅,他们为贾大人收拾出了一个明亮,奢侈,与这牢房格格不入的地方。

    贾大人颇为讲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才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与你家有缘,你家与我有债。”

    “我生于贫苦人家,十岁那年,天降大旱,乃大饥之年,我随着爹娘乞讨到了溪川城,遇到了你爹和你娘。彼时,你刚刚出生。”

    “那个时候,你爹和你娘布善施粥,虽无法治根,但也能治本。”

    “那个时候,我打心底里感激他们。”

    “然而,他们得了我们的感激,却停止了施粥,原因是极为可笑的能力有限。”

    “宗家是这溪川城的豪奢之家,住着偌大的宗府,身穿锦衣,家里有下人,而我们呢?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哪怕尸横荒野,也无人收拾。”

    “所以,当这样富裕的人,却说着自己能力有限,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话?你说,我们会信吗?”

    “后来,他们的自私害死了我的爹娘。”

    “走投无路之下,我也曾踩着自己的自尊去求他们,希望他们能给我钱,让我上京城做生意,但是他们残忍地拒绝了我。”

    “于是,我被逼着只能继续流浪。那时候我在想,为什么同样是人,境地却完全不同?我想,大概就是因为钱吧,贫穷会害死人。”

    “我听说你爹是读书的,虽然是商人,但也远近闻名的读书人。”

    “人人都称赞他,但我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只要我和你爹出生一样,我就能和他一样,不!是能做得比他还要好!”

    他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拍了拍手,随后有两位仆人立刻为他喂酒剥葡萄皮。

    待美美吃了一口后,贾大人继续说道:“其后几年里,我多地辗转,做过乞丐,当过劳工,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挣了钱,做了官。”

    “然后,我开始向你家讨债。”

    “你知道你爹娘是怎么死的吗?是还债还死的。”

    “他们欠我的,他们就应该还我。这没办法,谁让她们当年沽名钓誉,谁让她们当年做昧良心的事,谁让她们偏偏惹上了我。”

    “我贾大人出生虽不好,但志向高,而他们呢?出生虽好,但眼界低。”

    “我时常想着,如果他们当年愿意借钱给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呢?”

    “我想,虽然我还是会报爹娘之仇,但也会饶他们一命,钱当然也是会还的,连本带息的还。”

    “可惜啊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贾大人摇了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刚刚说了,你们宗家养了一条好狗,后来又养了一条,一共两条好狗。”

    “听说后来养的那一条是受过你们家恩惠。”

    “你瞧瞧,受过恩惠,却要被当成狗,这真是人做的事吗?”

    “但不管怎样样,好狗就是好狗,尖牙利齿,见人就咬,我虽然向你爹娘讨债成功了,但也被他们伤了身子,只能去外地修养。”

    “不过我也不是好惹的,他们敢咬,我就敢打,死了一条吧,还剩一条,年轻的狗死了,老狗还在,而且鼻子还很敏锐。”

    “他知道我回来之后,本想弃车保帅,带着你离开溪川城,但可惜还是我运筹帷幄,更快一步。这不,你不就在这里了。”

    杯中美酒已饮尽,贾大人话却没有说完,他为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继续说道:“当年我本来也打算杀了你的,但那老狗护你护得太好了,我又急着离开,于是就放了你一马。本来我还有些不甘心,但后来一想,我应该放你一马。”

    “宗信,我的好侄子,你知道吗,作为没有爹娘的孩子,我当年的日子是过得是一天不如一天。”

    “所以,我不能杀了你,我要让你去体会我当年过的日子,去体会我当年的感受,只有这样的话,像你这样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公子哥,或许才能真正体会到我这种穷人的心情吧。”

    “宗信,虽然我杀了你爹娘,但我好歹也受过他们虚假做作的恩惠,所以我可以大发慈悲的放过你。”

    “只要你能与我感同身受,并跪地求饶的话,我就能放你一条生路。”

    说完,贾大人看向宗信,一副期待的模样。

    宗信目眦尽裂,他紧盯着贾大人,一字一句重声道:“是你,杀了我爹娘?是你,害死了赵姨?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贾大人冷道:“是他们咎由自取。”

    “好一个咎由自取!好一个咎由自取!”宗信早已不复往日的沉着冷静,他气到狞笑,怒道,“像你这般蛇鼠之辈,我定会取你性命,为我枉死的爹娘,为赵姨报仇雪恨!”

    贾大人颇为的失望,他站起身,离开了牢房。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说道:“给他点教训,但别弄死他,留着还有用。”

    狱卒俯首回道:“是。”

    门一关,狱卒就拿着鞭子走到宗信面前,嘲笑道:“你说你,竟敢和大人斗狠,真是年少轻狂,不知厉害。”

    宗信也嘲笑道:“他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向他屈服。”

    “敬酒不吃吃罚酒。”

    狱卒才不管什么是非对错,他们就喜欢招呼像宗信这样的硬骨头。说是硬骨头,但几鞭子下去,该跪还是得跪。

    安静的地牢内响起鞭子抽打的声音,宗信一言不发的忍耐着,他不在乎疼不疼,也不怕痛不痛,他只恨自己力量不够,没办法报仇。

    就在这时,当狱卒再次扬鞭时,鞭子像是鬼上身似的,突然反过来抽向狱卒。

    狱卒避闪不及,硬生生地挨了一鞭子。他倒在地上,惨烈的痛嚎着,他捂着血液淋漓的伤口,恐惧道:“是谁?是谁在搞鬼?”

    一道阴森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是你姑奶奶我!”

    狱卒猛地回头,只见枯草堆上坐着一位身形浮肿,面容惨白的女子。她目光沉沉,整个人冷若冰霜,她仿佛是隐坐在黑暗里的厉鬼,周身萦绕着一股仿佛从阴曹地府里蔓延出来的森森冷气。

    狱卒想起夏小五的身份,脸色一变,身上伤口处的疼痛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恐惧,压着他一边喊着“鬼,鬼啊”,一边屁滚尿流地往外爬去。

    等到凄厉的声音远去之后,夏小五陡然吐出一口鲜血,强行突破符咒压制,对她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创伤。

    宗信被鞭打时,未曾皱过一次眉,未曾变过一次脸色,可是现在他脸色大变,焦急担忧又心疼,心中百感交集地喊道:“小五......我扛得住的,真的,我扛得住的。”

    夏小五满不在乎地抹去嘴边的鲜血,强撑起嘴角,笑道:“我也扛得住啊,你干嘛要替我挡雷。”

    “那时,我身体自己就动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刚刚,我身体自己也动了,我也不想看到你受伤。”

    宗信垂眸,摇了摇头:“不,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刚刚的鞭子没有击垮他,可现在他却像是被打击到了似的,曾经的意气风发,沉着冷静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小五不想看到他这样子,她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都是那妖道和狗官的错,他们狼狈为奸,他们恶稔祸盈,他们报应将近。”

    “不是,”宗信抬眸看向夏小五,自责道,“我昨日听到了你和夫子的对话。”

    夏小五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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