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三日,上午九点,伏加利斯五星级酒楼五楼,5691包厢不远处,人群擦影重叠交错,沈律与江枝枝夫妻俩为几个身着正装的商界贵胄带路边笑意盈盈与他们交谈。

    几人在转角处右拐过去,没一会儿就到达包厢。

    他们一前一后走进去,在烫金古式中型转盘无脚桌前对面而坐,转盘桌上满是伏加利斯的特色菜肴,以及香槟美酒。

    天花板之上的孔形小圆灯散落白光,落地窗门前的窗帘大大拉开,片片浅淡阳光闯入,与包厢内的灯光混迹,在空气中弥漫。

    沈律侧身被打得黑白分明,他向几个合作方推去事先准备好的方案,沈律微微扬着唇,谦和有礼:“这是我们沈氏准备的计划与合作方案,请几位过目。”

    几个中年男人中为首的男人接过,礼貌性的笑着点头,他打开文件夹开始翻阅起来。

    沈律与江枝枝规规矩矩坐着,静静等待合作方的判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太阳光线越发肆意横行。

    透过波浪凹凸状的玻璃直射入包厢内,缕缕融于空气里的白色灯光中,搅和在一起又碎裂成斑点。

    四周寂然一片,哗哗的捻纸张摩擦声和翻篇声音凸显。

    伴随堪堪略过的风声,掀起涟漪,鎏金流苏雕花边窗帘尾端飘动相撞,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

    下一秒,文件夹壳倏地阖了下桌台,男人翻到最后一页。

    沈律敏锐地捕捉到他脸上转瞬即逝的表情变化。

    只一霎,男人身旁的剩余几人也跟着变了半秒神色。

    似是在对他们宣判结果。

    江枝枝低眸,纤长的睫毛掩下刹那的笑意。

    耳边传来男人的拒绝:“两位不好意思,你们的方案Storm不予通过,请两位另择佳路。”

    他合上文件夹将方案递回,沈律面不改色,伸手接过。

    江枝枝唇勾了下,只听沈律朝对方道着歉:“抱歉打扰了。”

    接踵而至的是坐椅推离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几人站起身把碎点灯光挡成黑色的动作。

    江枝枝恢复伪装慢悠悠站起身,丝毫没有被拒的落寞。

    沈律和为首的男人握手告别。

    随后,几人转身离开。

    沈律在他们的背影里思考纰漏。

    江枝枝却在组织着怎么跟父亲邀功。

    以及编排所谓的兄长。

    ……

    沈家和Storm合作泡汤的两天后,江氏就与St写字楼顺利达成合作,由于是舒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合作,所以这条消息传播速度很快,各大媒体都纷纷报道。

    没多久就传入沈氏的耳朵里,整个沈氏上上下下因此掀起轩然大波,舆论谣言瞬间漫天飞舞,都是关于沈律的。

    沈时清为遏制这种情况,将沈律秉公执法。

    在董事会上当着所有股东的面革去他的职位,贬到财务部做了副经理,正好跟江枝枝一个部门,当是她的下属。

    那时,江枝枝也在场,她扬着眉梢,对于这个判决看上去似乎十分满意,她就喜欢把人踩在脚下的感觉。

    即使那人是她的丈夫。

    沈律下台时,没有多余的表情起伏,只是径直走到她的旁边坐下,翻开这次会议的竞标文件一目十行。

    但他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因为这件事的疑点。

    不一会儿,台上竞标代表开始做演讲。

    江枝枝却在此刻把脑袋往他那边偏了偏,她耳旁的几缕碎发飞扬过来,沈律心跳被她扰乱。

    他侧了些头,只见她眉眼弯弯,目光纯净得过分:“沈律,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沈律愣了下,他忽然想起与江枝枝的第一次见面。

    她也是这样对他说的。

    可他明明比她大很多,她却总是把他当小孩子哄。

    但说实话,他特别吃这套,更何况她是江枝枝。

    沈律忍不住抿嘴笑了下,把方才一闪而过的顾虑通通都抛之脑后,眼里都是她漂亮的笑眼:“嗯,枝枝保护我。”

    江枝枝双眼不由自主流光溢彩,充斥着愉悦的心情,当事人并没有发觉,这不明所以的情绪是为何而来。

    -

    是夜,群星拱月。

    抹抹明亮与别墅院内的异色灯光断裂于人声嘈杂中,阿谀奉承在摩肩接踵的宾客间流转。

    地面层层黑影来来回回,交错重叠。

    时间推移,院外陆陆续续停靠名牌车辆,车上相继走下对对姗姗来迟的商界有头有脸的夫妻,他们挽着手依照顺序进入场地,身后的保镖提着贺礼。

    宋家管家立于院门口迎接,他接过保镖手上的贺礼后作请进手势,几对夫妻踏进院子,挤入人群中央形成的圈子之内。

    被围观的主角是宋家夫妻,是对于在商界提的上号的贵族都想沾亲带故的人物,是他们想破脑袋都想合作的海上企业。

    几人围上夫妻,掐镅笑言在这一瞬浓烈。

    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模样淋漓尽致。

    但没人去谴责审视,因为虚伪的人,从来不止一个。

    院子中央不远处,花瓣状喷泉里的弧形水柱由低到高喷射,片片哗哗水声入耳,混于突如其来的激昂小提琴声之中,一下子掠夺所有人的听觉与注意力。

    在场的人纷纷侧目循着声源看过去,只见一袭玫瑰红吊带鱼尾裙的宋姌姌站在聚光灯下。

    她举着小提琴演奏,灯光衬得她发亮。

    宋姌姌歪头靠在小提琴旁,发丝贴进琴弦。

    她纤细白皙的手臂上下拉动小提琴,角落里的陆斯年握着礼物盒目不转睛仰望她,被她异于常人的美艳勾得死死定在原地,半分目光都不想挪开。

    宋姌姌垂着眸子,红唇边张扬的笑尽是傲然。

    她的笑挑得陆斯年心脏发烫。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找好角度偷拍了宋姌姌。

    在镜头咔嚓声落下的半秒内,宋姌姌将视线停留于他的双眼里面,陆斯年被那一秒钟的对视惊得忘记呼吸。

    但又很快因她的离去黯然神伤。

    侧身的叶甜抬眼觑见全过程。

    她像是猜到了什么,可没拆穿,只是靠近陆斯年,看了眼他的手机意有所指:“陆斯年,姌姌很漂亮。”

    陆斯年慌乱把手机收起来,顺着她的话回应:“她一直很漂亮。”

    叶甜意味不明地点点头,她又说了句:“我记得,你哥哥陆谨言,喜欢她。”

    叶甜的语调在说到“喜欢”之际加深,像是刻意为之。

    陆斯年握着礼物盒底端的指尖拢紧,几乎是在那一刻明白她在说什么,但他没勇气去坦然自己的喜欢,只能将其掩埋。

    陆斯年:“很多人都喜欢她。”

    他就说了这一句,显然是在规避。

    叶甜笑了下,没再说话。

    ……

    十五分钟,宋姌姌演奏结束,院内响起大片大片的掌声,管家接过小提琴又靠到一旁去。

    她没有下台,只是看向角落里的陆斯年,宋姌姌上挑的狐狸眼对上他的双眼,周身明暗深浅的分层光线逆了两人瞳孔的颜色,仅那一眼陆斯年就知道,宋姌姌的意思。

    陆斯年不动声色将礼物藏起来,又抬脚走向她。

    院内的宾客与宋家夫妻被吸引,众人亲眼看着他们的距离慢慢拉近,一路带去袖风和细碎议论。

    陆斯年一步步跨上台阶,在宋姌姌身边停下。

    她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下,陆斯年抬眸,撞进宋姌姌眼中,她的笑意嫣然,撩人心弦。

    半秒,陆斯年应激似地收回视线,伸出手与她掌心相贴,温热触感蔓延,他小心翼翼帮她提裙子。

    宋姌姌弯腰走下楼梯,发丝拂过他侧脸,乱了气息。

    她眉眼弯弯,附在他脸庞呢喃:“陆斯年,下次可以正大光明的看我,别偷偷摸摸的。”

    宋姌姌吐息喷薄。

    陆斯年生理性红了耳梢,没敢回她的话,只是握紧她的手,带着她走下一阶阶楼梯。

    这一切都落入叶甜与陆谨言的眸中。

    不同的人直观感受不同。

    叶甜是确认那件事,陆谨言是嫉妒。

    最后一步,宋姌姌陆斯年双双落地,陆斯年条件反射松开了手,她即刻被包围,他脱离出去。

    掌心属于他的温度消失,宋姌姌心口一空,余光瞥过去,身边也没有了陆斯年的身影,只有密密麻麻的黑影。

    她边应付着那些人边去寻找陆斯年,他站在视线盲区偷偷看她,没有人发现他,包括后脚跟上来的叶甜和陆谨言,他们的主角始终是宋姌姌。

    一堆人说着违心话,除了叶甜。

    宋姌姌很不耐烦。

    但按照现在的情况也压根无法脱身。

    她就只能够等那些人奉承完毕。

    二十分钟,宋姌姌顺利脱身,她转了个弯眼尖睨到角落里的陆斯年,她提着裙子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陆斯年下意识后退,宋姌姌拉得更紧,伸出手:“陆斯年,我的生辰礼物。”

    语落,陆斯年悬着的心跌落,将方才藏起来的礼物盒掏出放在她的手心,宋姌姌接过迫不及待打开。

    在看到是一瓶香水时挑了下眉头,她喊着他名字问:“陆斯年,这是你新调的香水吗。”

    陆斯年除了画工很好,还有调香技术,他的调香技术放在舒城也是算得上数一数二的排号。

    不过因为他的年龄与家庭背景惨遭编排。

    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德不配位。

    但宋姌姌相信他。

    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顾所有相信他。

    她的信任是他撑过无数黑暗的动力。

    亦是刻骨的信仰。

    陆斯年:“嗯。”宋姌姌拿出香水打开嗅着味道,似乎是玫瑰香,但她闻不出品种“什么品种的玫瑰。”

    宋姌姌抬头看他,双眼在暗淡的环境里格外明亮耀眼。

    陆斯年:“蓝玫瑰。”清香弥漫,在模糊暧昧中愈发清晰,缕缕仿佛都在诉说陆斯年的爱意,随发酵渐深。

    -

    与此同时,江家老宅江城书房里。

    江枝枝和江箐并排站在两鬓斑白的老人对面,江城翻阅着江枝枝拿到手的竞标方案,他看着沈氏内部的机密文件满意地笑了又笑,眉眼都是不加掩饰的兴奋。

    江城二话不说就把财务总经理的位置给了她。

    他笑得眼边的鱼尾纹层层叠叠“阿枝做得很好。”江枝枝抿唇扯出笑意的弧度:“谢父亲。”

    说着,江城又把目光投向一无是处的江箐,他丢了文件:“多学学你妹妹,别总一副死人样,尽给江家丢脸。”

    江箐唯唯诺诺:“好的父亲。”

    江枝枝瞧见不屑地嘁了声。

    江箐怯懦是出了名的,当初温书云被江城与薄砂联合害死,消息是江枝枝透露给他的。

    她就是想看看家里唯一的男丁会怎样为他的发妻申冤,结果江箐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助纣为虐,让江城和小三踩在他的亲生骨肉上,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

    他果真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废物东西。

    江枝枝不是因为所谓的良心透露消息。

    而是打心眼儿看不起这种男人,又弱又渣,还需要年仅几岁的江厌支撑,为温书云申冤报仇。

    江枝枝并不会帮助谁,她只会为了一己私欲去做事,无论那件事是否违背道德,毕竟生在江家的儿女,都很冷情。

    ……

    江枝枝和江箐双双走出书房,走廊上两排暖色小孔灯光散落下来,顺势镀在两人身上,布上朦胧。

    江枝枝扬眉戏谑地看了眼江箐,一句话也没说。

    但在此刻,却是无声胜有声。

    半秒,江枝枝侧身离开,咚咚咚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突兀异常,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纱帘纷飞。

    揽落一地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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