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楼，露天射击场。
一群公子哥围在陆谨言身边看好戏，陆斯年陆谨言并排站立在枪靶十米开外处的桌前，另一边的宋姌姌完全没接触过射击游戏，只能在陆斯年旁边杵着，观看比赛。
昏暗的光晕线延展天际，贴着地面的无数尘埃在风中席卷蔓延，搁置与组装枪支的机械声回荡，碾碎空旷中的寂然。
两人准备完毕，枪靶边上的两名计分员同时吹响预备口哨。
呜——
一声长低音刹那撞进耳廓中，陆斯年故意让陆谨言先他一步举起□□，自己则慢半拍举起。
宋姌姌看了焦灼蹙眉：“笨蛋，你反应快点啊——”
陆斯年心脏被她脱口而出的笨蛋说得软软的，为符合人设装作迟钝，点头：“噢。”
方才他组装的时候就慢过陆谨言，现在又慢几秒钟，估计赢不了，这把。
宋姌姌被气笑了，无奈地踮脚凑到他耳边。
陆斯年脑袋下意识往她那里低了低，只听宋姌姌为他谋取着私利：“没关系，到时候我保你就行，你闹着玩。”
宋姌姌吐息喷薄，陆斯年耳尖被惹上一层红晕，他偷偷抿嘴笑：“好。”
这一切陆谨言看在眼里。
他知道陆斯年是装给宋姌姌看的，为了符合他“体弱多病”的固有设定，为了继续骗过宋姌姌。
就连他从小接触的射击，也可以毫不犹豫为她装作一窍不通，就只是为了让宋姌姌关注他，无关情爱的关注他。
陆谨言轻声嗤笑，他偏要把他的伪装当众拆穿，粉碎所谓的“关注”
陆谨言旁边的一群公子哥一看他的表情。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人只是散漫的对视而笑。
倚在墙上隔岸观火。
半秒。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两人在哨声中不同频率扣动扳机发射子弹，陆谨言不动声色靠近陆斯年，陆斯年眸色暗了下。
砰——
两枚子弹同时打凹枪靶，子弹打孔声刺入所有人的耳膜之中，徒留捉摸不清的余音，弥散模糊。
两边的计分员相继看了眼环数，报数并计分。
陆斯年：四环，四分。
陆谨言：六环，六分。
那群公子哥欢呼：陆大少爷真牛——
陆谨言笑：“陆斯年，你行不行。”
陆斯年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提醒：“陆谨言，你越界了。”言外之意，别想着歪门邪道。
被揭穿的陆谨言也不恼，仍对陆斯年笑着：“抱歉——”
陆谨言返回原来的位置，目光投向宋姌姌，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陆谨言又收回来，蓄势待发。
接下来，又连续进行了几轮。
第二轮。
陆斯年：七环，七分。
陆谨言：五环，五分。
第三轮。
陆斯年：七环，七分。
陆谨言：八环，八分。
第四轮。
陆斯年：九环，九分。
陆谨言：九环，九分。
第五轮。
陆斯年：靶心，十分。
陆谨言：九环，九分。
几轮下来。
陆斯年陆谨言分数持平，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包括陆斯年和宋姌姌，两人都没想到能打个平手。
陆谨言在看到分数之际，诡异的笑出来。
他说：“挺厉害。”
陆斯年自然知道那是在说谁，心脏不由得跳漏好几拍。
一旁的宋姌姌看到分数仰头看他。
对陆斯年扬起一抹诧异的笑：“陆斯年你深藏不露是吧，竟然还能跟他打个平手。”他偏头看到宋姌姌出乎意料的笑靥，唇角也忍不住隐隐浮现笑意。
陆谨言瞥见，眉宇浮现缕缕阴霾与不爽。
他没想到宋姌姌对于陆斯年的成绩并没有怀疑他，反而还觉得他很厉害，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装的。
后者的猜想可以排除，因为宋姌姌这种娇纵的大小姐不屑于装，她的情绪向来都是喜形于色，只一眼就能够看懂。
那就是前者。
但陆谨言不信这个邪，他今天偏要把陆斯年的皮给扒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和代价。
他今天，都必须输给他陆谨言。
……
射击加赛上。
两名计分员换了高难度的移动枪靶，陆谨言陆斯年戴上透明护目镜，手上做着准备工作。
陆斯年侧目，双眸倒映宋姌姌恹恹欲睡的状态。
看上去是困得不行。
半秒。
宋姌姌意料之中靠在墙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陆斯年额前的部分发丝被护目镜压制，淹没他眼中大半她的睡颜，她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晦暗不明。
陆谨言看过去，笑了下：“陆斯年，我们换个玩法。”
陆斯年别回眼，低头擦拭短柄枪支：“你想怎么比。”
语调不再是面对宋姌姌的软柔，变得生硬淡漠很多，每一个字都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陆谨言扬眉把枪对准那两名计分员。
在计分员的条件反射恐惧中，他的声音落入耳中。
“人靶。”
陆斯年睫毛颤了下。
在场的公子哥被陆谨言都吓到了。
以为他疯了。
陆斯年抬眼看陆谨言，只见他收了枪笑：“怎么，不敢啊。”陆斯年：“不合理。”
陆谨言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补充剩下的：“陆斯年别着急啊，听我说完。”陆斯年没心思听他毫无人性的玩法，他说：“做不到。”
陆谨言不以为然，耸耸肩：“那我就只好跟请安安来一趟了。”陆斯年情绪在听到这个名字之际决堤，云淡风轻的伪装全数崩盘，他眼底刹那猩红。
陆斯年抬手猛地将枪抵上陆谨言的额头，在场的人惊了瞬，但陆谨言却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他可太享受陆斯年被他踩在脚下的感觉了，那让他觉得在那刻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陆斯年也只配给他提鞋。
天色愈发暗淡，风飔雾化陆斯年的癫狂失控，他说：“陆谨言，你要是动安安一根头发，我就让你下地狱。”
陆谨言笑，漫不经心地碰上抵在脑门上的枪，指尖点了点，发出敲打声：“她的生死权在你手上。”
陆斯年手因陆谨言的话松了松。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他今晚上跑不掉。
陆斯年挣扎万分，后没有办法地收了枪：“怎么比。”
陆谨言手指做成□□的姿势指向计分员，眼里都是玩世不恭的轻挑，他朝两人扬了下指尖，弯唇：“砰——”
两名计分员被这一声吓得不轻，他旁边的那群公子哥也是，陆斯年蹙了下眉，指尖缩进。
陆谨言噗了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他脸上开始显现诡异的愉悦：“你们两个，去拿两个苹果过来，记住要小的。”被点名的计分员面对强权毫无办法，她们只能够乖乖照做，去后边拿了苹果。
之后，她们收了移动靶，按照陆谨言的示意顶着苹果站在那里，给陆斯年陆谨言当活人靶。
陆谨言举起枪：“陆斯年，开始。”
陆斯年内心本能地抗拒一番，微抖着手缓缓举起枪，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枪会对准无辜的人，也更没想到，到现在他也仍旧会被陆谨言牵制，无法从里面挣脱。
陆斯年不敢松懈，眼神一动不动瞄准计分员头顶苹果的位置，扣着枪支发射处的食指发麻，他额头开始泌出汗。
所有人心蹦得高高的。
即使是见过大场面的几个公子哥也不禁唏嘘，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陆斯年突然转过身把枪口对准靠在墙上的宋姌姌。
他真的疯了。
陆斯年余光睨见。
他下意识退后几步一把揽过宋姌姌的腰，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清醒半分，宋姌姌睁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陆斯年，他抱着她，掌心温度贴在她的腰上，酥麻感蔓延全身，心痒难耐。
砰——
子弹擦过他的侧脸，在墙上折射又陷入泥土。
陆斯年脸上被划过一道血丝，宋姌姌彻底清醒，心跳加快。
陆斯年扶着她，在几米开外站稳脚跟。
完全没发觉宋姌姌已经醒过来。
他举起枪对上陆谨言，唇间蹦出两个字。
寒意丛生。
“找死——”
陆斯年手臂下移，一枪打进陆谨言的大腿，血色飙出。
众人凝了呼吸，陆谨言吃痛半跪在地上，仰头盯着他怀里的宋姌姌怪诞地笑了出来。
他说：“你露馅了——”
-
暮色摇摇欲坠。
大雨在相继亮起的排排街灯与各式车灯之下席卷全城，叶甜无意侧头觑了眼窗外，在看到雨幕中狼狈逃窜的行人之际怔了秒，后又拿上书包和周杰伦专辑，摘了耳机离开。
叶甜走出CD专卖店，风声带落阵阵闪白色悚人雷电闯入听觉系统，她肩头无数发丝飞扬，心跳被巨响挑动。
房梁上滴滴雨珠坠落，撞进洼地又咚地下反射到叶甜脚边，白色裙角被沾染污点，叶甜退了两步。
一秒，纪云声抬脚走出来，身侧握着伞的手蠢蠢欲动。
却在站在她身后止步，不敢上前。
叶甜将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意外发现关机，她无奈，把手机插入书包旁的口袋里，双手将书包举上头顶搁置。
看上去像是要硬闯。
那一秒，纪云声顾不上那么多，他撑开伞为她挡去房檐飞溅的雨水，努力装作平静地叫出她的名字：“叶甜——”
少年的声音被融入风雨之中，外界嘈杂搅乱语调，模糊清晰程度，但即使是那样，叶甜也听得出来是纪云声的。
她举着书包转过身抬头，纪云声手臂倾斜伞往她后边靠。
房檐边上无数雨点从乌云降落顺入洼地，颗颗都浸湿占据在叶甜腰肢的缕缕发丝间，她眼里是纪云声撑伞将目光锁向她，背后的滴滴雨珠与行人的匆忙脚步混迹天地。
两人撞进彼此明暗交织的瞳孔中，胸腔震颤难以藏匿。
纪云声眼里是整个世界，而叶甜眼里只是代表他的人影。
对视半晌，叶甜放下书包率先打破宁静：“纪云声？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边。”
纪云声胡诌：“过来买东西。”
叶甜以为是专辑，她垂头拿过专辑对他晃了晃“你是来买专辑吗——”
纪云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
叶甜惊诧地笑了下，又问了句：“那你买谁的啊？”
纪云声胡诌：“没货了。”
叶甜唇里讷出个噢，没再多问。
她撇眸，无意识看向纪云声的手腕，他手腕上已经没了那根小熊皮筋，她问：“纪云声，你皮筋呢。”
纪云声眉头跳了下：“什么皮筋。”
叶甜笑：“小熊皮筋啊，上次交流赛我看到你戴着的，我还以为是我丢的那根，太像了。”
纪云声神色僵了下。
只听她继续问：“那根皮筋是你女朋友的？”
他解释：“没有女朋友。”
叶甜：“没有女朋友的话怎么会有女生的东西？”
纪云声眼神在这句话里变得躲闪。
她只是仰头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并未发现。
纪云声：“一个朋友的。”
叶甜噢了声，没再问。
她把专辑放进书包，拉上拉链，像是准备离开，完全没想到可以借纪云声的手机。
雨势渐大，纪云声将伞往她手里塞：“雨大…你拿着吧。”
叶甜抬头：“那你呢——”
纪云声：“我搭公交。”
叶甜没有多想，握上有纪云声温度的伞柄。
她双眼弯起：“谢谢，纪云声。”
她甜甜的嗓音在那刹撞上纪云声胸口之中发酵渐浓的猛烈心跳与悸动里，雨声淅淅沥沥，他笑：“不用谢——”
叶甜礼貌性与他说了再见，纪云声：“再见。”
听到纪云声的回音，叶甜背上书包背过身就踏进大雨之中，少女的白色花边裙摆被迷溹的雨点洇成片片乌黑，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随她的步伐凌乱。
纪云声站在原地目送叶甜离开他的视线，他双眸中的黑白画面闯入一抹白色，与周围纯灰白黑的景色，分割光影世界。
……
纪云声淋雨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去，雨势消弥几分，纪云声走进一条又长又窄的黑巷，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他头顶，巷子转角处的黑白昏暗灯光纵横交错，流浪猫在纪云声脚下飞快窜过，挟落几声幽幽猫叫。
他眼里被阴霾倾袭，无法驱散。
走到尽头，纪云声发丝早已被雨水淹没成块状，耳旁开始传开邻居街坊的声音，他侧身变换方向，光亮逼仄而来，破旧失修的弄堂里各家房门灯火通明。
雨丝在暖色灯光下纷纷扬扬，纪云声一步步走向家。
夏夜的雨冷热交替，既刺骨又灼热，折磨纠缠。
纪云声路过间间敞开的房门。
里头的某些邻居在看到他全身湿透的那秒，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想帮帮他，但却被身边的人劝住，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纪云声这个闲事摊上会有厄运，想帮他的邻居又心疼又无奈，毕竟他爹确实不是善茬。
纪云声离家越来越近，酒瓶碎裂和男人粗犷的破骂声兀然包裹过来，他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骇人景象，对面的邻居与男人在雨中对峙，邻居额头被砸出一大块血，酒瓶碎了一地。
纪云声手拢紧，跑上去拦在邻居面前，他双眼死死盯着男人：“爸——”男人在看到他时表情变得愕然。
背后的邻居也是。
但男人很快转换，粗暴戾然地一把拉过纪云声，语气是赤裸裸的威胁“你他妈少管老子的事，让开！！”
纪云声用尽全力挡在邻居面前。
他红了眼：“我不想，再让你坐牢。”
面前这个男人，是纪云声的的亲生父亲，自离婚后本性暴露，越发恶劣，赌博、酗酒、杀人、电话诈骗、肇事逃逸，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他亲手所为。
纪云声也因此被弄堂里的同龄人诟病，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爸爸坐过牢，是杀人犯。
而他纪云声，是杀人犯的儿子，活该被万人唾弃。
叶甜没有出现的前半生，纪云声曾自杀过无数次，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他无法控制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也无法逃脱父亲的魔爪，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布满荆棘的深渊之地中的猎物，不敢轻举妄动，进退两难。
在场的人在听到这个字眼时，都变了神色。
尤其是纪天，他表情在这句话落下时变得狰狞。
他笑着点头：“好啊——好得很，我不找他们算账，那老子找你——”说着就把纪云声拽进屋。
砰地一声关门巨响，隔绝外界。
没一会儿。
屋内传来鞭子抽打与碗碎裂的声音，很显然他被打了，但里头只传来男人的破骂声，没有纪云声的声音，似乎在忍。
纪天脾气很暴，纪云声母亲跟他离婚后，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纪云声的抚养权搞到手的，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纪云声经常被打，被男人家暴，但这一年的公安法制并不完善，很多事情不能够上升到刑事案件，再加上是资本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基本上都是草草结案。
他们记得，男人曾有一次家暴纪云声被邻居报案。
却在公安局时被他倒打一耙，还讹了一笔钱。
从那以后，没人再敢帮纪云声出头。
因为他父亲。
雷电阵阵轰鸣，房门底端的血水流出，融入雨水之中，触目惊心，一声倒地的声音接踵而至，方才和男人起冲突的邻居吓得心跳加快，以为是纪云声被打死了，连忙拨通120。
“喂，急救中心吗。”
“我们这里有人晕倒了，地址是……”
一群公子哥围在陆谨言身边看好戏，陆斯年陆谨言并排站立在枪靶十米开外处的桌前，另一边的宋姌姌完全没接触过射击游戏，只能在陆斯年旁边杵着，观看比赛。
昏暗的光晕线延展天际，贴着地面的无数尘埃在风中席卷蔓延，搁置与组装枪支的机械声回荡，碾碎空旷中的寂然。
两人准备完毕，枪靶边上的两名计分员同时吹响预备口哨。
呜——
一声长低音刹那撞进耳廓中，陆斯年故意让陆谨言先他一步举起□□，自己则慢半拍举起。
宋姌姌看了焦灼蹙眉：“笨蛋，你反应快点啊——”
陆斯年心脏被她脱口而出的笨蛋说得软软的，为符合人设装作迟钝，点头：“噢。”
方才他组装的时候就慢过陆谨言，现在又慢几秒钟，估计赢不了，这把。
宋姌姌被气笑了，无奈地踮脚凑到他耳边。
陆斯年脑袋下意识往她那里低了低，只听宋姌姌为他谋取着私利：“没关系，到时候我保你就行，你闹着玩。”
宋姌姌吐息喷薄，陆斯年耳尖被惹上一层红晕，他偷偷抿嘴笑：“好。”
这一切陆谨言看在眼里。
他知道陆斯年是装给宋姌姌看的，为了符合他“体弱多病”的固有设定，为了继续骗过宋姌姌。
就连他从小接触的射击，也可以毫不犹豫为她装作一窍不通，就只是为了让宋姌姌关注他，无关情爱的关注他。
陆谨言轻声嗤笑，他偏要把他的伪装当众拆穿，粉碎所谓的“关注”
陆谨言旁边的一群公子哥一看他的表情。
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几人只是散漫的对视而笑。
倚在墙上隔岸观火。
半秒。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两人在哨声中不同频率扣动扳机发射子弹，陆谨言不动声色靠近陆斯年，陆斯年眸色暗了下。
砰——
两枚子弹同时打凹枪靶，子弹打孔声刺入所有人的耳膜之中，徒留捉摸不清的余音，弥散模糊。
两边的计分员相继看了眼环数，报数并计分。
陆斯年：四环，四分。
陆谨言：六环，六分。
那群公子哥欢呼：陆大少爷真牛——
陆谨言笑：“陆斯年，你行不行。”
陆斯年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提醒：“陆谨言，你越界了。”言外之意，别想着歪门邪道。
被揭穿的陆谨言也不恼，仍对陆斯年笑着：“抱歉——”
陆谨言返回原来的位置，目光投向宋姌姌，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陆谨言又收回来，蓄势待发。
接下来，又连续进行了几轮。
第二轮。
陆斯年：七环，七分。
陆谨言：五环，五分。
第三轮。
陆斯年：七环，七分。
陆谨言：八环，八分。
第四轮。
陆斯年：九环，九分。
陆谨言：九环，九分。
第五轮。
陆斯年：靶心，十分。
陆谨言：九环，九分。
几轮下来。
陆斯年陆谨言分数持平，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包括陆斯年和宋姌姌，两人都没想到能打个平手。
陆谨言在看到分数之际，诡异的笑出来。
他说：“挺厉害。”
陆斯年自然知道那是在说谁，心脏不由得跳漏好几拍。
一旁的宋姌姌看到分数仰头看他。
对陆斯年扬起一抹诧异的笑：“陆斯年你深藏不露是吧，竟然还能跟他打个平手。”他偏头看到宋姌姌出乎意料的笑靥，唇角也忍不住隐隐浮现笑意。
陆谨言瞥见，眉宇浮现缕缕阴霾与不爽。
他没想到宋姌姌对于陆斯年的成绩并没有怀疑他，反而还觉得他很厉害，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装的。
后者的猜想可以排除，因为宋姌姌这种娇纵的大小姐不屑于装，她的情绪向来都是喜形于色，只一眼就能够看懂。
那就是前者。
但陆谨言不信这个邪，他今天偏要把陆斯年的皮给扒出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和代价。
他今天，都必须输给他陆谨言。
……
射击加赛上。
两名计分员换了高难度的移动枪靶，陆谨言陆斯年戴上透明护目镜，手上做着准备工作。
陆斯年侧目，双眸倒映宋姌姌恹恹欲睡的状态。
看上去是困得不行。
半秒。
宋姌姌意料之中靠在墙上睡着了，睡得很沉。
陆斯年额前的部分发丝被护目镜压制，淹没他眼中大半她的睡颜，她在发丝间若隐若现，晦暗不明。
陆谨言看过去，笑了下：“陆斯年，我们换个玩法。”
陆斯年别回眼，低头擦拭短柄枪支：“你想怎么比。”
语调不再是面对宋姌姌的软柔，变得生硬淡漠很多，每一个字都掺了不加掩饰的厌恶。
陆谨言扬眉把枪对准那两名计分员。
在计分员的条件反射恐惧中，他的声音落入耳中。
“人靶。”
陆斯年睫毛颤了下。
在场的公子哥被陆谨言都吓到了。
以为他疯了。
陆斯年抬眼看陆谨言，只见他收了枪笑：“怎么，不敢啊。”陆斯年：“不合理。”
陆谨言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补充剩下的：“陆斯年别着急啊，听我说完。”陆斯年没心思听他毫无人性的玩法，他说：“做不到。”
陆谨言不以为然，耸耸肩：“那我就只好跟请安安来一趟了。”陆斯年情绪在听到这个名字之际决堤，云淡风轻的伪装全数崩盘，他眼底刹那猩红。
陆斯年抬手猛地将枪抵上陆谨言的额头，在场的人惊了瞬，但陆谨言却依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他可太享受陆斯年被他踩在脚下的感觉了，那让他觉得在那刻整个世界都是他的，陆斯年也只配给他提鞋。
天色愈发暗淡，风飔雾化陆斯年的癫狂失控，他说：“陆谨言，你要是动安安一根头发，我就让你下地狱。”
陆谨言笑，漫不经心地碰上抵在脑门上的枪，指尖点了点，发出敲打声：“她的生死权在你手上。”
陆斯年手因陆谨言的话松了松。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明白，他今晚上跑不掉。
陆斯年挣扎万分，后没有办法地收了枪：“怎么比。”
陆谨言手指做成□□的姿势指向计分员，眼里都是玩世不恭的轻挑，他朝两人扬了下指尖，弯唇：“砰——”
两名计分员被这一声吓得不轻，他旁边的那群公子哥也是，陆斯年蹙了下眉，指尖缩进。
陆谨言噗了声，像是在嘲笑他的胆小。
他脸上开始显现诡异的愉悦：“你们两个，去拿两个苹果过来，记住要小的。”被点名的计分员面对强权毫无办法，她们只能够乖乖照做，去后边拿了苹果。
之后，她们收了移动靶，按照陆谨言的示意顶着苹果站在那里，给陆斯年陆谨言当活人靶。
陆谨言举起枪：“陆斯年，开始。”
陆斯年内心本能地抗拒一番，微抖着手缓缓举起枪，他从来没想过，他的枪会对准无辜的人，也更没想到，到现在他也仍旧会被陆谨言牵制，无法从里面挣脱。
陆斯年不敢松懈，眼神一动不动瞄准计分员头顶苹果的位置，扣着枪支发射处的食指发麻，他额头开始泌出汗。
所有人心蹦得高高的。
即使是见过大场面的几个公子哥也不禁唏嘘，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陆斯年突然转过身把枪口对准靠在墙上的宋姌姌。
他真的疯了。
陆斯年余光睨见。
他下意识退后几步一把揽过宋姌姌的腰，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清醒半分，宋姌姌睁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陆斯年，他抱着她，掌心温度贴在她的腰上，酥麻感蔓延全身，心痒难耐。
砰——
子弹擦过他的侧脸，在墙上折射又陷入泥土。
陆斯年脸上被划过一道血丝，宋姌姌彻底清醒，心跳加快。
陆斯年扶着她，在几米开外站稳脚跟。
完全没发觉宋姌姌已经醒过来。
他举起枪对上陆谨言，唇间蹦出两个字。
寒意丛生。
“找死——”
陆斯年手臂下移，一枪打进陆谨言的大腿，血色飙出。
众人凝了呼吸，陆谨言吃痛半跪在地上，仰头盯着他怀里的宋姌姌怪诞地笑了出来。
他说：“你露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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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摇摇欲坠。
大雨在相继亮起的排排街灯与各式车灯之下席卷全城，叶甜无意侧头觑了眼窗外，在看到雨幕中狼狈逃窜的行人之际怔了秒，后又拿上书包和周杰伦专辑，摘了耳机离开。
叶甜走出CD专卖店，风声带落阵阵闪白色悚人雷电闯入听觉系统，她肩头无数发丝飞扬，心跳被巨响挑动。
房梁上滴滴雨珠坠落，撞进洼地又咚地下反射到叶甜脚边，白色裙角被沾染污点，叶甜退了两步。
一秒，纪云声抬脚走出来，身侧握着伞的手蠢蠢欲动。
却在站在她身后止步，不敢上前。
叶甜将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却意外发现关机，她无奈，把手机插入书包旁的口袋里，双手将书包举上头顶搁置。
看上去像是要硬闯。
那一秒，纪云声顾不上那么多，他撑开伞为她挡去房檐飞溅的雨水，努力装作平静地叫出她的名字：“叶甜——”
少年的声音被融入风雨之中，外界嘈杂搅乱语调，模糊清晰程度，但即使是那样，叶甜也听得出来是纪云声的。
她举着书包转过身抬头，纪云声手臂倾斜伞往她后边靠。
房檐边上无数雨点从乌云降落顺入洼地，颗颗都浸湿占据在叶甜腰肢的缕缕发丝间，她眼里是纪云声撑伞将目光锁向她，背后的滴滴雨珠与行人的匆忙脚步混迹天地。
两人撞进彼此明暗交织的瞳孔中，胸腔震颤难以藏匿。
纪云声眼里是整个世界，而叶甜眼里只是代表他的人影。
对视半晌，叶甜放下书包率先打破宁静：“纪云声？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边。”
纪云声胡诌：“过来买东西。”
叶甜以为是专辑，她垂头拿过专辑对他晃了晃“你是来买专辑吗——”
纪云声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嗯。”
叶甜惊诧地笑了下，又问了句：“那你买谁的啊？”
纪云声胡诌：“没货了。”
叶甜唇里讷出个噢，没再多问。
她撇眸，无意识看向纪云声的手腕，他手腕上已经没了那根小熊皮筋，她问：“纪云声，你皮筋呢。”
纪云声眉头跳了下：“什么皮筋。”
叶甜笑：“小熊皮筋啊，上次交流赛我看到你戴着的，我还以为是我丢的那根，太像了。”
纪云声神色僵了下。
只听她继续问：“那根皮筋是你女朋友的？”
他解释：“没有女朋友。”
叶甜：“没有女朋友的话怎么会有女生的东西？”
纪云声眼神在这句话里变得躲闪。
她只是仰头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并未发现。
纪云声：“一个朋友的。”
叶甜噢了声，没再问。
她把专辑放进书包，拉上拉链，像是准备离开，完全没想到可以借纪云声的手机。
雨势渐大，纪云声将伞往她手里塞：“雨大…你拿着吧。”
叶甜抬头：“那你呢——”
纪云声：“我搭公交。”
叶甜没有多想，握上有纪云声温度的伞柄。
她双眼弯起：“谢谢，纪云声。”
她甜甜的嗓音在那刹撞上纪云声胸口之中发酵渐浓的猛烈心跳与悸动里，雨声淅淅沥沥，他笑：“不用谢——”
叶甜礼貌性与他说了再见，纪云声：“再见。”
听到纪云声的回音，叶甜背上书包背过身就踏进大雨之中，少女的白色花边裙摆被迷溹的雨点洇成片片乌黑，及腰的长发在风中随她的步伐凌乱。
纪云声站在原地目送叶甜离开他的视线，他双眸中的黑白画面闯入一抹白色，与周围纯灰白黑的景色，分割光影世界。
……
纪云声淋雨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去，雨势消弥几分，纪云声走进一条又长又窄的黑巷，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他头顶，巷子转角处的黑白昏暗灯光纵横交错，流浪猫在纪云声脚下飞快窜过，挟落几声幽幽猫叫。
他眼里被阴霾倾袭，无法驱散。
走到尽头，纪云声发丝早已被雨水淹没成块状，耳旁开始传开邻居街坊的声音，他侧身变换方向，光亮逼仄而来，破旧失修的弄堂里各家房门灯火通明。
雨丝在暖色灯光下纷纷扬扬，纪云声一步步走向家。
夏夜的雨冷热交替，既刺骨又灼热，折磨纠缠。
纪云声路过间间敞开的房门。
里头的某些邻居在看到他全身湿透的那秒，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想帮帮他，但却被身边的人劝住，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纪云声这个闲事摊上会有厄运，想帮他的邻居又心疼又无奈，毕竟他爹确实不是善茬。
纪云声离家越来越近，酒瓶碎裂和男人粗犷的破骂声兀然包裹过来，他一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骇人景象，对面的邻居与男人在雨中对峙，邻居额头被砸出一大块血，酒瓶碎了一地。
纪云声手拢紧，跑上去拦在邻居面前，他双眼死死盯着男人：“爸——”男人在看到他时表情变得愕然。
背后的邻居也是。
但男人很快转换，粗暴戾然地一把拉过纪云声，语气是赤裸裸的威胁“你他妈少管老子的事，让开！！”
纪云声用尽全力挡在邻居面前。
他红了眼：“我不想，再让你坐牢。”
面前这个男人，是纪云声的的亲生父亲，自离婚后本性暴露，越发恶劣，赌博、酗酒、杀人、电话诈骗、肇事逃逸，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是他亲手所为。
纪云声也因此被弄堂里的同龄人诟病，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话，就是爸爸坐过牢，是杀人犯。
而他纪云声，是杀人犯的儿子，活该被万人唾弃。
叶甜没有出现的前半生，纪云声曾自杀过无数次，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痕，他无法控制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也无法逃脱父亲的魔爪，他整个人就像是在布满荆棘的深渊之地中的猎物，不敢轻举妄动，进退两难。
在场的人在听到这个字眼时，都变了神色。
尤其是纪天，他表情在这句话落下时变得狰狞。
他笑着点头：“好啊——好得很，我不找他们算账，那老子找你——”说着就把纪云声拽进屋。
砰地一声关门巨响，隔绝外界。
没一会儿。
屋内传来鞭子抽打与碗碎裂的声音，很显然他被打了，但里头只传来男人的破骂声，没有纪云声的声音，似乎在忍。
纪天脾气很暴，纪云声母亲跟他离婚后，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把纪云声的抚养权搞到手的，住在这里的人都知道，纪云声经常被打，被男人家暴，但这一年的公安法制并不完善，很多事情不能够上升到刑事案件，再加上是资本世界，有钱能使鬼推磨，基本上都是草草结案。
他们记得，男人曾有一次家暴纪云声被邻居报案。
却在公安局时被他倒打一耙，还讹了一笔钱。
从那以后，没人再敢帮纪云声出头。
因为他父亲。
雷电阵阵轰鸣，房门底端的血水流出，融入雨水之中，触目惊心，一声倒地的声音接踵而至，方才和男人起冲突的邻居吓得心跳加快，以为是纪云声被打死了，连忙拨通120。
“喂，急救中心吗。”
“我们这里有人晕倒了，地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