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日落之前到了梁山,菀繄烧的厉害,昏睡着怎么也叫不醒。吴用心急,便抱起她下了车,疾步朝前寨内奔去。

    路过的王瑛笑着招呼了声,“军师!”却见吴用脸色沉着,像一阵风一样掠过。王瑛还懵着,随手拦住此时赶来的张顺:“张顺兄弟,军师哥哥不理俺。”

    张顺推开他的手,急急地跟上吴用,甩了句:“哎呀来不及了,回头再解释。”

    安道全到的时候,张顺已经在门口转了好几个来回,见了他立刻将他往屋里拉,“你可算来了,快点快点。”

    “哎哟,你这脾气哟,急什么。”

    “我能不急吗?人命关天,你赶紧得吧!”

    安道全被他拽着往屋里走,进屋见了军师刚要招呼,却见吴用道:“神医,快。”

    安道全往床榻上看去,见宋菀繄昏睡着,一张小脸毫无血色,他心里一惊,却先安抚道:“莫急,莫急,待我瞧瞧。”

    张顺:“怎么样?”

    安道全一手把脉,一手捋着胡子,思考着。

    张顺:“哎哟,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句话啊?”

    安道全慢悠悠:“你莫吵……”

    张顺急得抓心挠肝,还是闭了嘴。

    片刻后,他终于收回了手,吴用问:“如何?”

    “不要紧,只是寻常的风寒。”

    听了这话,吴用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张顺也舒了口气,又问:“你确定吗?为啥她烧的这般厉害?”

    “张顺兄弟。”吴用叫了他一声,接着朝安道全行礼,“谢过神医。”

    安道全回礼:“军师客气。”

    之后吴用给了张顺一个眼神。

    张顺见状,一张懵逼的表情瞬间喜笑颜开,卖萌之快堪称梁山一绝。

    他露着小虎牙嘿嘿一笑:“神医哥哥,你医术高明,是我错怪你了。”

    安道全:傲娇jpg.

    张顺拉住他的袖子,继续卖萌:“神医哥哥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小弟一般见识了呗。”

    安道全心里被夸的美滋滋,清了清嗓子:“咳,看在军师的面子上,便算了。”

    张顺一听原谅自己了,忙将他往外推,“行,既然如此,那哥哥快去开药吧。”

    安道全:?

    安道全走后,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吴用常年焚香,熏炉里袅袅香烟淡薄的漂浮在空中,恬淡得宜使人心安。

    张顺垂头盯着榻上沉睡之人,道:“如今菀繄回来了,我便也放心。”

    又转头去看吴用。

    张顺向来是个心细的,经过这一番,吴用和菀繄之间,他多少看出来些端倪。

    他沉吟片刻,对吴用道:“我待菀繄如亲妹妹,如今我把她交给你,军师一定要好好待她。”

    吴用看着张顺的眼睛,心间不由动容。

    终是开口,一字一顿道:“吴用,定以命护之。”

    天边积压的厚云猛然扯开一道缝隙,天光乍泄。

    整个梁山泊深秋环绕的那层朦胧被天光打透,雾霭弥漫,顷刻消散。

    吴用允诺她这一生选择,全都依凭自己。

    巴掌大的梧桐叶子从空中飘荡而下,落在路边明亮的水洼里。

    “真的?”她惊喜的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

    吴用宠溺的点点头:“真的。”

    “那我不要嫁给燕青!”

    “好。”

    “我也不要作棋子!无论先生将来心里谋着多大的棋盘,我要永远做棋盘外的那个。”

    “胡说。我何时……”

    “先生说了要依我!”

    他无奈摇摇头,低声笑,“好。”

    “还有。”她抬头盯着他,一张纯粹的小脸上带着不容反驳的傲娇,“我要一辈子陪在先生身边!”

    吴用看着她,眼里点点细碎汇聚融成无尽的柔情,终是点了点头,亦应了声:“……好。”

    她听了,眼里顿时盛满了光,开心的不得了,实在忍不住这满心欢喜,抱着吴用像小时候一样在他侧脸轻啄一口,“先生允了我这一点,菀繄便什么都不求了。”

    她一跑一颠的去找所有的好朋友,虽身子还病着,可心里畅快,走在山间,脚步也不由得轻快。

    她告诉陈娇娇,陈娇娇忍不住泪流满面,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菀繄你真是个傻子。

    她去告诉燕青,说小乙哥,还要谢谢你这番阴差阳错换我此生能伴在先生身边。

    这份喜悦,她恨不得分享给全世界的人。

    暮秋乍暖,她踩过一个又一个小水洼,匆匆跑过幽静的山间小路。

    她跑去和张顺讲,张顺只是笑着瞧着她,看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的描绘与诉说。

    说完就要离开,跑到院子里,又蓦然回头,扬着笑开开心心的向他挥手告别。

    “哥,我走啦!”

    张顺抱胸倚在门口,笑着问:“这么快就原谅了?受了这么多罪,怎么着也得为难为难军师吧?”

    她想了想说:“才不要,先生误会了,他也是为我好,才不是故意的呢。”

    张顺说:“得得得,别说了,你快走。”

    她朝张顺做了个鬼脸便转身跑开了,欢心雀跃的往山上走,路过山下的酒肆时,见公孙胜坐在酒肆门口的那张方桌上,自饮自酌。

    公孙胜见她,不由笑道:“宋姑娘心情不错?”

    “道长。”她循着声音这才看见他,打了声招呼,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酒?”

    他道:“我也是路过此处,索性坐下来喝上一杯。”

    菀繄点点头:“道长果真是随性之人。”

    公孙胜倒了杯酒,笑问:“回来了?”

    菀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不由脸颊一红:“哎呀道长,你说这个干嘛?”

    公孙胜叹息一声,然后他站起身,拎着酒坛子慢慢的踱步至柜台前。嘴里念叨着:“一个情深不敢言,一个情深不能言。依贫道看啊,这世间巧合的船数不胜数,偏少了姑娘一趟。”

    菀繄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一直跟到柜台,见他将酒坛放好又低头闻了一口酒香。“道长,你这话我不懂。”

    “姑娘是聪明人,不会不懂。”他拿起桌上的拂尘轻甩到肩上,没由来的隐了丝笑,“你与军师两人……呵,倒也有意思……不过啊,世人总是说天命难违。可是姑娘记住了,这老天爷管得了人命,却管不了人心呐。”

    菀繄还在懵着,心里想着此话何意,一抬头,公孙胜早已不见了踪影。

    她念叨着这句话,不知不觉已暮色四合。待走回住所时,见吴用正在站门口等着她,转瞬而喜,抬脚就跑了过去。

    吴用脸色不悦,用手背轻碰了下她的额头,沉声问道:“一日不看着你,就撒了欢跑出去,那浑身疼痛夜里哭着鼻子醒来,才过一日就又忘了是么。”

    一向冷静的军师在生气的时候就好像触动了什么机关,瞬间就开启了话唠模式,拉着她往屋里走,“午膳后熬的那碗药怎么没喝,放在桌上几个时辰。怎么,你是想留给我喝?”

    “哎呀您别生气嘛,我方才见到了公孙道长,他对我说了一些话,叫人怪捉摸不透的。”

    “你这小身子板还有空管别人说了什么?回去将药热了,我盯着你喝下去。”

    “知道了知道了,可是先生……”菀繄笑了笑说,“虽然公孙道长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但是却叫菀繄明白了一件事儿。”

    他拉着她往屋里走,此刻想的只有叫这丫头好好吃了药,赶紧将病养好。面对她整日稀奇古怪的想法也早已司空见惯,因此只是随口问了句,“嗯,你明白什么事了?”

    她道:“原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然爱慕忠贞不可移,菀繄此生心里唯有先生一人,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他脚步一顿,回头却见她闪着明亮的眸子,鼓足勇气与他四目相对。

    他恍然如梦,只此间,潺潺溪水汇聚成河,山间枯叶也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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