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喜事,莫不及大病初愈,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这三件,自此吴用再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意了。及时行乐,再没有比失去一个人更加痛苦。

    众人闻风匆匆赶来,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这世间难不成真有起死回生之术?

    陈娇娇见到菀繄,惊讶开心到极点,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了好一通。其余人你一嘴我一嘴议论纷纷,看着眼前的伸手又止,李逵可不管那一套,两步大跨过去,就用自己的粗粝刚劲的手去捏宋菀繄的胳膊肩膀,弄得菀繄微微发疼,还瞪着圆目大叫:“他娘的,真是邪了门!”

    吴用忍不住拿扇子打李逵的头,呵斥道:“莽汉!轻些!”

    她初来梁山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一个个将她的屋子快要挤爆了不说,还全都轻声细语嘘寒问暖,最后反倒是弄得菀繄不好意思。

    李逵在一旁滴溜眼睛转来转去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忽而大叫一声:“照这么说,死一个活一个岂不是全都长生了?不行,俺去找那公孙老道问问清楚,让他也教教俺这法子!”

    张顺风尘仆仆,几乎是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奔赴而来,可到了门口又不知怎么却门不进。李逵出来的时候正撞到张顺,正要发火,仔细一看不是别人:“不是俺说,你在这杵着干啥!”

    屋里的人听到门口粗犷的声音,便朝门口招呼:

    “张顺兄弟,进来啊。”

    张顺其实早就在门外听了好一阵,被发现后忽然不知所措起来,硬着头皮进了门,却是不敢看宋菀繄的眼睛,只低着头,慢慢吞吞。

    菀繄看着张顺这番模样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笑,张顺挠着头半天才说了句:“醒了便好,以后好好的。”就转头要走。又被阮小二一把拉住,“欸我说,你可羞个什么劲,自己的妹子不多说几句?不是你前段日子到庙里磕破了头求……”

    忽然被张顺打断,没由来的当真生了气:“我不是!”

    孙二娘垂眸间换了副笑颜,打着圆场说:“想来是张顺兄弟念妹已久,有些私话要说,不如咱们先离了去,那些家常闲碎,以后有的是时间。”

    “对对对,我正好也去问问公孙胜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公孙道长和公明哥哥在后花园,带我一个!”众人各自说着什么都离了去,唯独吴用神色淡然,屁股粘在床榻上,好像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系。

    宋菀繄瞧着张顺不自在的模样有些想笑,大大方方的张开双臂,叫道:“哥,抱一下!”

    吴用扇着羽扇茶言茶语的长长叹息一声:“唉呀!看来我也是得出去了。”说罢,便从菀繄一旁慢慢站身来。

    这幅说辞显然是说给某人来听,他心知她的秉性,待她说出那句先生又不是外人,何故离开?才胸有成竹搞了这番作态,只等着光明正大的坐下来。

    哪承想,他站起身等着她开口,却听到那丫头说:“好的先生,你走的时候顺带把门关好了。”

    “……”

    吴用有些脸绿,不过宋菀繄没在意,等他出去后,宋菀繄便开开心心的拉着张顺坐下:“哥,我可想你啦!这段日子让你担心了。等过两天你带我去游湖吧!你上次说的那个金色尾鱼,我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或许是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她倍加珍惜当下生活里出现的每一个爱她的人。

    张顺被她弄得脸红,摸着脖颈子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你好好休息,等你身子好了,我给你做辣条吃。”

    “辣条是什么?”菀繄奇怪的问。

    “从军营里新学的一种吃食,回头给你做!保证你吃了第一口还想第二口,就怕你上瘾,欲罢不能。”

    “啥啊到底。”宋菀繄更好奇了,“那你应我了!带我去抓金尾鱼,然后就给我做辣条!”

    “好。”

    后面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张顺给她讲这段日子军营的发生的事情,说阮小七不知道在哪学了好多新奇的东西,如今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这不爱着家的毛病没改,估计现在还不知道你醒了,要不早就挤进来逮住你问个不停。不过到时候你别理他便是了,他话多起来没完,免得吵你休息。”

    菀繄听了就笑,感叹着说:“历经了这场生死,我觉着啊,人生也就那么回事。你们总说小七哥傻,我倒瞧着他是最聪明的,无憾无悔的快活一辈子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到时候让他听见了,尾巴又翘到天上去了!”

    宋菀繄被张顺夸张的表情弄得哭笑不得,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张顺斜坐在榻边,盯着眼前的姑娘笑得甜甜,他心里也跟着变得柔软。垂着头将那双玉手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捏了捏。

    “干嘛?”宋菀繄问。

    张顺叹息:“你瘦了。”

    宋菀繄晃着腿,顺着他的话说:“可不呗,好几天没吃饭了。接下来迎接我的估摸着是排着队的汤药了……哎,你去安道全那说说,能不能给我少开点药?”

    “这药该吃还是得吃。”

    “唉呀,不要,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怎么回事,你去说嘛,好不好?”宋菀繄拉着张顺的胳膊晃来晃去,开始撒娇。

    张顺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坚定,胳膊都要被晃掉了仍旧不为所动:“小丫头,这招没用。”

    “唉呀——”

    宋菀繄声调扬起,正要更过分些,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清嗓子的声音,故意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咳咳——”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宋菀繄竖着耳朵听,顷刻后,试探着问:“……先生?”

    门外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食膳。”

    时间过得好快,这眼瞅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宋菀繄望了眼窗口的日光,说了半天正好饿得不行,便朝门口叫道:“先生进来吧!”

    吴用沉着脸进门,手里端着食盘,一脸漠然的把东西放到桌上,拿起里面的湿毛巾擦了擦手又丢到里面,最后端起一碗汤朝宋菀繄走来,而对一旁的张顺直接选择无视!菀繄流着口水问:“吃什么呀?我好饿!”

    张顺尴尬的站起身:“你吃饭,好好养病,我先走了。”

    吴用坐到床榻边,用勺子去喂菀繄,见张顺离开,头也没回,却扬声说着:

    “张顺兄弟慢走啊,菀儿病着,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小生就不便相送了。”

    张顺走到门口步伐微微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然,接着大跨步迈了出去。

    宋菀繄全然没注意吴用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一心只在碗里,低头一看,整个人都萎了:“怎么是药啊!”

    “饭前要吃的。”他将勺子直接杵到她嘴边。

    菀繄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不要。”

    吴用:“张嘴。”

    宋菀繄:“不要嘛。”

    吴用:“一、二——”

    “三”还没说出口,菀繄立刻含住嘴边的勺子,喝了个精光。

    药喝进嘴里才发现好像也没有那么苦,砸了砸滋味,好像放了糖,她觉得也能接受。

    吴用不言语,直接又舀了一勺喂给她,这次她不再抗拒,乖乖的喝了。

    再次尝到了被吴用伺候的感觉,宋菀繄心满意足,等到吃完了药准备吃饭的时候,她看着饭菜,双手往后一背,毫不羞愧的宣布:“菀繄没手,要喂。”

    吴用被她这没由来的性子弄得无奈,摇摇头,又忽然有些想笑。宋菀繄盯着他问:“你是不是想笑?”

    吴用问:“我笑不笑又如何?”

    “想笑就笑吧。”菀繄说,“你刚才一直好严肃,我害怕。”

    “怕?”吴用冷笑一声,“你还知道什么叫害怕?”

    “您干嘛呀?您看您又这样!”

    吴用不回答,只是把饭送到她嘴边,菀繄瞧了瞧,没吃。下一秒掀了被子,蹭到他身边,小声问:“你不开心了?”

    吴用心里软着,面子上却压制着,似有不甘,半晌,开口问她:“你明日去游湖?”

    宋菀繄懵了懵:“啊。”

    吴用:“我不准。”

    宋菀繄:“为什么?”

    吴用道:“你身子还病着,湖上风大,若是着了凉受了寒,你这调养的药岂不是白吃了?到时候哭着喊着要我帮你,你叫我如何是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宋菀繄笑:“先生,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这身子其实没病,我现在忍着吃这药,就是不想让您担心。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回头找时间和您细说。到时候就怕您不信。”

    吴用感慨:“如今你死而复生,这世间我还有什么不信的呢。”

    宋菀繄趴在他的背上,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所以先生会毫无保留的信我?”

    “暂且吧。不过你这小丫头一向鬼精灵,莫想着诓骗我。”

    宋菀繄嘿嘿笑了两声,又抱着他忍不住连着亲了好几下,亲来亲去吴用受不了了,直接将她拉下来:“吃饭。”

    “等一下!”菀繄叫道,“我才吃了药,不急。先生你去我匣子里将梳子拿来。”

    吴用偏头问:“你现在就要出去?”

    “不出去。”

    “我帮您梳头。”

    宋菀繄拉着吴用坐到床头,自己半跪在他身后,长发披散开,菀繄用梳子一点点梳开,她看见黑发里隐藏的银丝越来越多,甚是心疼:“这段日子,您为我受苦了。”

    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阳光从窗外照在地上,投射出两人相依的影子,犹如夫妻琴瑟和鸣。

    宋菀繄见吴用开心了,便故意说:“明日游湖的事,先生不喜欢我便就不去,反正我也没那么想去。其实我最想的,还是和先生在一起,在一起做什么都好。”宋菀繄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吴用的神色。

    吴用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不过面子不曾表现出来,他看着地上的影子,梳子顺着他的长发梳下来,悠悠道:“明日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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