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留步!!!”

    公孙胜转身,看见宋菀繄拎着一堆东西差点摔倒:“宋姑娘?”他老朋友似的一笑,“看来身子恢复的不错?”

    “承蒙道长关怀!能一拳打死一只大虫呢!”

    趁着公孙胜发笑的空档,宋菀繄把东西递给他:“公孙道长,不玩笑,这次真的谢谢你了。”

    “欸先别急着拒绝啊,我昨天逛了整整几个时辰,从城西头到城东头,再回到山上,腿都要断了,礼轻情意重,从请您务必收下!”

    公孙胜只能答应:“那就多谢了。”

    “不过,这些东西拿着也不方便。”他的目光在她手上的众多礼物中搜寻一番,最后瞅准了一壶酒,“这个不错,贫道便收下这壶酒,留着在路上喝。”

    “路上?您又要出山?”

    “此番我本就是要去寻访道友的,只不过遭到大雪封山,被人赠了件法器才回来的。如今姑娘安然无恙,也算我功德一件。”

    宋菀繄感叹:“道长果真是仙人下凡啊,将来必然得道升仙!”

    公孙胜哈哈大笑:“云游道人罢了。”

    告别了公孙胜,她看着这些零食,提溜着眼睛一转,直接去了山下小酒馆里。

    酒馆里一如往常热闹,瓜子茶酒,闲聊八卦。

    朱贵一见面就开始嘴欠,离着老远就招呼:“哎呦喂,这不是宋姑娘嘛,传奇人物来了!大家伙儿都让让,让让哎。”

    宋菀繄也毫不客气,进了门就把手里的东西往他身上一扔:“姑奶奶赏你的,拿去吃!”

    “阔气啊!你瞅瞅这多让我过意不去,你这生病我还没来得及去探望,你反倒给我送东西来了。我这不是净赚挣钱的买卖嘛。”

    “不挣钱你干啊?”

    “瞧你这话说的。”

    “去,老四样,给本姑娘上来。”

    宋菀繄心情极好,在老位子坐下,一瞧旁边竟是皇甫端,真是难得见到的人,便就招呼着:“皇甫大哥,咱梁山的马儿怎么样?够健硕吧?”

    皇甫端朝宋菀繄一抱拳,也学着她那腔调说:“得您惦记,健硕的很。”

    皇甫端一向少言寡语,据说是因为长得像波斯人,从小被当作异类对待,自卑惯了只喜欢和动物打交道。后来到了这梁山被这五湖四海的兄弟们一照应,久而久之,破天荒的也会开那么两句玩笑。

    宋菀繄乐得不行,心想皇甫端怎么这么好玩啊。

    她说话这口音吴用曾说过她“你这孩子好好的一个郓城人,在哪学了这么一口南不南北不北的腔调”。她自己也说不明白,自然而然就形成了,起初只有朱贵和她打趣时爱学她说话,后来学久了,现在是连改都改不过来了。

    不过朱贵倒真挺喜欢宋菀繄,每次她一来,连柜台也不守了,直接挪着屁股坐过来,巴巴个没完。

    “哎我说,你现在身子没事了吧?”

    “好着呢。”宋菀繄边吃瓜子边回答,“比皇甫大哥的马儿还健壮呢。”

    “这说起来,你染病前是因为啥离开梁山的?听说军师要把你许给卢员外,是真的假的?当时你不是走了吗,梁山流言都传炸了。”

    “不是,我发现你这人啊,有一个贼招人烦的点。”

    “嘴欠?”

    “哦你要这么说,那有俩。”

    “您说说我听听。”

    “太八卦!”

    “咱这儿谁不八卦?”

    “不过啊,我今天发现你也有一个优点。”

    “什么优点?”

    “有自知之明!”

    “得。”

    邻桌武松虎眉一拧,转头问一旁的张青:“他们这说的是啥话,我怎么听了半天一句也听不懂。”

    张青摆摆手:“不用在意,这俩人一见面就这德行。”

    武松默默的看了眼张青,抬手倒了碗酒一饮而下,碗放下来时候慢慢觉出味儿来,心想着怎么这张青说起话来也有股子怪调呢?

    “别提了,提了就窝心。”宋菀繄不愿再回忆起那段故事,摇摇头,自顾斟茶。

    彼时,孙二娘正从外面来:“当家的!”转头看到宋菀繄,喜上眉梢,“妹子,身子恢复的如何?”

    “好了好了!二娘来坐啊!”

    孙二娘本来是寻张青的,拉着张青正要走,忽然听到朱贵与宋菀繄的对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当即把菜园子张青往旁边一推,挨着二人坐下了。张青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欸,之前听说军师跟卢俊义提亲去了,真的假的啊?不是,军师平日里对你这么好怎么还……你俩……不是,嫂子没别的意思,这不是梁山杂闻录看多了,实在是好奇,你别多想啊。”

    宋菀繄“嘶”了声:“这《梁山杂闻录》是个什么东西?”

    朱贵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连梁山杂闻录都不知道?你还是咱茶话会的人吗?”

    “咳咳。”宋菀繄尴尬的解释,“我这不是太久没来这儿了嘛。”话毕,朱贵仰头朝屋顶喊道:“梁上君子可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时迁突然从屋梁上冒了出来,双脚如猴子勾住横梁,身子向下垂,嘿嘿一笑吓了宋菀繄一跳。

    “鼓上蚤在也,有何吩咐?”

    朱贵问:“这个月的杂闻录可出了?”

    时迁挑挑眉双手食指往前一交叉,狮子大开口:“十两。”

    朱贵似乎早有预料,抓了桌上的茶壶就打算往上丢,时迁当下改口:“行行行,三两三两。”

    朱贵一个白眼,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往空中一扔,接着便从上面掉下来一本书,啪一声,落到桌子上。

    书名正好显露无疑,几个人齐刷刷地一同看去。

    翻开书名,扉页列罗众多专栏名称,什么坊间传闻、暗黑谣、风流秘事数不胜数。

    “瞧瞧?”

    “瞧瞧。”

    朱贵往后翻,大声朗读:“宋徽宗有意向梁山招安,可朝廷大臣对待此事的看法一向分为两派。梁山之人并非好惹,这棘手的事情没人愿接手。新上任的状元郎李逸辰极有可能被推到前面,而李逸辰与梁山有着什么样的私人关系,详情可见下期。”

    知道未来发展内情的宋菀繄不由感叹道:“你别说,这书有点东西。”

    听到这些内容,一旁只顾着喝酒的武松也悄无声息的坐了过来。朱贵继续念:“传闻宋江极其自恋,每日要坐在镜子前一个时辰来打扮自己,头顶带花,发丝涂油,穿着也颇为讲究,最喜紫色锦衣,不喜素衣。”

    孙二娘越听越来劲,疯狂的嗑瓜子:“继续继续。”

    “旱地忽律朱贵,”他顿了顿,“经营山下酒馆数年,可谓是元老级人物,但这酒馆每月进账多少?他又向上汇报多少……”朱贵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直接哑炮,快速翻了页,吐槽,“三教九流的东西,不可全信。”

    宋菀繄问:“这暗黑谣是什么?”

    朱贵:“那个更扯。你看看,比如这个,晁九娘为人向来嫉恶如仇,自从宋江接手梁山后,她潜伏在梁山为何悄无声息?宋江又真的能够容忍她的存在?还是说她早已被暗杀?”

    宋菀繄嘴角一扯:“真能编啊。”

    孙二娘用胳膊杵他:“没意思。看风流秘事。”

    朱贵往后多翻了几页:“咳咳,来了啊。”

    “人人称道的打虎英雄武松,气血方刚的年纪却从来不近女色。传闻潘金莲死前心心念念所爱之人并非西门庆,而另有其人。武松左右为难,一面是将自己养大的哥哥,一面是不可违背的真心。他究竟该如何取舍?思前想后,最终狠下心来手仞/淫/妇,自此一生不娶。真乃可悲可叹: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呐!”

    “纯属放屁!”

    朱贵一哆嗦,书差点儿掉地上。

    武松一拍桌子,站起身直接大怒:“那贱人害死我哥哥,我怎会……报官!通通报官!把这个写书的给我抓起来!”武松叉腰围着桌子绕了几圈骂了几句仍旧不解气。

    张青立刻拉他坐下,劝慰道:“武松兄弟消消气,这里面十有八九都是编的,书贩子就靠这个挣钱呢!你何苦当真?再说了报官这事,咳咳咱们实在不合适……”

    武松依旧不服:“那就岂容他造谣生事?”

    朱贵随手往后一翻,一张极具有暗喻的图画映入眼眸,他突然就僵住了,整个酒馆鸦雀无声。

    图上画的是一男一女站在案桌前,女人半倒在桌上,男人手里握着一支毛笔弯腰附身,好像要做些什么。

    而这画面上的两个人,特征极为明显,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可偏偏只有一幅画,没有任何文字赘述,所有的一切仅靠自行联想。

    宋菀繄觉得这幅画像极了吴用要在她脸上画鬼脸时,她躲开摔倒在桌前的模样。可抬头却见到孙二娘和朱贵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一个摸脖子一个挠额头,低头闪躲着眼神。

    她讲不出来,总之氛围很不对劲。

    武松没看懂,直接问:“这是何意?”

    宋菀繄觉得自己想的和他们好像不一样:“二娘,你和我说说呗,这幅画还有什么含义?”

    “咳。”孙二娘犹豫半天问她,“你说呢?这毛笔除了写字画画还能做什么?”

    宋菀繄想了半天,摇摇头。

    武松:“是啊,还能做什么?”

    面对两个如此单纯的人,孙二娘转头信誓旦旦地和朱贵说:“看见了吧,这条假的。过。”

    宋菀繄实在太好奇了:“到底能做什么呀?二娘你就告诉我吧。”

    再问,孙二娘便不回答了,宋菀繄虽不知道具体什么意思,但她隐约的能感到不是什么干净的含义。越想越委屈,于是脸色涨红,生气的说:“反正先生只教过我用笔写字!从来不曾教过我其他的事情!这是污蔑!”

    武松也义愤填膺:“对!纯纯的污蔑!”

    两人可算是有了共同话题,你一言我一语,指着书骂了好一顿,最后还把书给撕了。

    书里书外都吃了一波瓜,孙二娘心满意足,把手里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放,拍了拍裙摆起身:“行了老朱,也到时候了,我回去做饭了。当家的,走啊。”

    一时间,只剩下朱贵欲哭无泪,仰天长叹:“我的三两白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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