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娇娇和宋菀繄叙述的时候,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宋菀繄还在一旁发懵,傻不拉几地问:“那宋江脸得挺黑的吧。”

    “黑!比平日里还要黑!要不是在白天,估计都找不见人。”

    宋菀繄笑不出来,她急切的想知道这其中的缘由,耐不住问:“怎么会这样呢?这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没有人同意呢?”

    “不知道。我也觉得挺奇怪的。”陈娇娇摇摇头,“不过啊,据说事后军师和宋江单独谈了很久,宋江脸色才好看些。”

    这下宋菀繄彻底懵了,陈娇娇用胳膊怼了下她,挤挤眼睛暗示道:“这事按理你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啊,你俩这关系,你去问问他呗!我也挺好奇,军师到底怎么想的?”

    “先生若真的和宋江单独议事,那便是有暂且还不能公之于众的计策。既如此,我去问了,他也不一定告诉我。”

    “这怎能一样?”陈娇娇反问,“他纵使在外面如何高高在上,回了家关起门来也是你的男人,一张床上的人,心里的话不跟你说跟谁说?”

    “娇娇姐!”宋菀繄恨不得立刻捂住她的嘴巴,她从未想过这些话竟然是从陈娇娇嘴里说出来的,整个人都结巴了,“我和先生没有……我们,我……”

    陈娇娇好像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宋菀繄说什么了,只顾着自言自语:“哎,比起招安那事,我其实更好奇另一件事。话说军师做那事时,果真有这么多手段吗?”

    宋菀繄都傻了,整张脸通红:“什么,什么啊?”

    陈娇娇一脸幻想着说:“没想到啊,军师看起来这样正经的人,私下里……啧啧。之前还和二爷打赌来着,果然还是男人最了解男人。”

    宋菀繄此时彻底崩不住了:“不是,娇娇姐,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你别乱想,听我说,最近有造谣生事的人!你听到了什么可千万不能信啊!好姐姐,你、你一向是最信我的!”

    “我自然是信你,不过我信不过军师。”陈娇娇嘿嘿一笑,闪身便跑出了房间。

    宋菀繄如遭五雷轰顶。完了,她绝望的想着,连陈娇娇这样一向毫不顾忌向着自己的人,现在都已经开始这样了,她实在是不敢想象其他的人会如何想,她现在在梁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一个勾引自己教书先生的/荡/妇吗?

    宋菀繄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蔫巴了下来,垂着头,像耸拉下耳朵的兔子。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可她走在路上,看着迎面走来的人,总觉得他们的眼神都透露着不对劲。

    那些谣言传的多了,宋菀繄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了那些事。

    若照以前,她向来不在乎流言蜚语,可唯独这件事,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为何心虚。如今就连光明正大的去找吴用也不敢了,只等到了夜深人静时,穿了一袭黑衣绕过小路去偷偷扣他的门。

    “先生——先生——”

    压低了声音唤了两声,却得到吴用洪亮的回应:“来了!”宋菀繄心里一突突:“小点声先生!”

    宋菀繄蒙着面,弯着身子,此时正贼眉鼠眼的观察着四周,以免有什么风吹草动。

    门子被打开的瞬间,吴用恍惚须臾,差点没敢认。缓了缓才开口:“怎么穿成这样?”

    见吴用开了门,宋菀繄食指抵在嘴边“嘘”声,闪身进去,像个贼一样又快速关上。进屋后才把脸上的黑布扯下来,劫后余生般的拍拍胸口:“如今咱俩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还是小心为妙。”

    吴用问:“什么事?我如何不知道?”

    宋菀繄惊讶的问:“先生没有听说私下里的谣言?”

    吴用摇摇头,眼神看起来异常单纯无辜:“什么谣言?”

    “就是……”宋菀繄话到嘴边,又迅速低下头,语气都低了几分,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含糊其辞,“罢了,您没听说过倒也不是坏事。”

    吴用慢慢坐下,不知是否有意,满脸透露着很有耐心的样子:“那不如,你给我细讲讲?”

    宋菀繄脸一红,立刻反驳:“没什么好说的!反正都是无中生有!我、我今天来找您是为了另一件事。”

    吴用挽袖执笔,继续神态自若的勾画起先前那幅未完成的画来,随口问:“嗯?什么事?”

    宋菀繄晃晃脑子,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晃掉,一脸坚定的说:“先生,我知道有些事情听起来可能匪夷所思。但事到如今,我必须要承认。你说过会信我的!”

    “你说。”他头都没抬,继续画画。

    她缓了缓:“我死去的这段时间里,去了很多地方……其他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到了梁山的未来。如果招安一旦尘埃落定,那到时候朝廷绝对不会……先生?不是先生,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唉呀,您能不能先把笔先放下啊!”

    吴用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笔放下,装作认真的看着她:“好好好,你说。”

    “不是,我刚刚说我见过梁山的未来……未来,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宋菀繄急的汗都下来了。

    吴用随意应和着她,眼睛又开始往桌子上瞥,还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宋菀繄忍不住了,气呼呼的上前去,她到底要看看吴用这家伙在画什么!

    宋菀繄走过去,低头往桌上一瞧,只见案桌上压着一副未干的水墨画,寥寥几支翠竹,交相掩映。

    “竹子?”

    吴用答:“我记得你小时候第一次读苏东坡的那篇偃竹记,曾说文同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我今天去藏书阁,见到冬雪融化后的翠竹林比夏日还要深绿,忽然想起你曾经夸赞文与可的话,一时兴起便画起竹来。当然,我画的自然比不过文同。”

    宋菀繄看着水墨竹画默默的想着,从古至今,无论在画里还是在文人墨客的诗词里,竹子一直以来都象征着清高的君子,高洁不阿自带着一番风骨。

    她看的有些久,等反应过来,却发现吴用正半眯着眼,嘴角含笑瞧着自己。

    这幅模样实在是太过狡猾,那种以竹代君子的寓意在宋菀繄心中忽然就破碎了,她大脑只想到一句话“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她慢慢放下画纸,疑狐的问:“您这么看着我干嘛?”

    吴用道:“我反倒是觉得你这丫头,可比文同有趣多了。”

    宋菀繄心想自己什么也没干呢,怎么就有趣了?

    “哪里有趣了?”宋菀繄不解。

    吴用笑着将扇子盖在她的头顶,往下一压:“逗你啊。比较有趣。”

    宋菀繄气晕了。

    “先生你真的是……越来越不正经。”

    吴用将羽扇放在胸前悠悠扇了几下,这才与她缓缓道来:“你先前找我为梁山考虑的那些想法,我今日和公明哥哥说了。你可知,为了安抚他,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口舌。”

    “什么?”宋菀繄惊呆了,“您、您说了?不是,那个,我当时也是随口一提。”

    “我觉得甚好。”

    “可是……”

    “可是什么?”

    “没有。”宋菀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就是没想到您会把我的话听进去。”

    吴用含笑看她:“事成之后,你就是梁山第一大功臣。”

    宋菀繄担忧的问:“可若是……”

    吴用大袖一挥表示:“此路行不通便算我的。”

    宋菀繄脸上火辣辣的,何曾有那么害羞过。往日里吴用常端着架子调侃她笑话,现在这样倒是弄得她很不自在。她低着头,连吴用的眼睛也不敢看了。

    吴用慢慢靠近她,心里美滋滋地,伸手正欲把她搂在怀里,小美人却突然抬头质问他:“不对,您这葫芦里肯定有药!”

    这咋一问,把吴用吓得心头一颤,手立刻收了回去,轻咳一声,快速掩饰了自己的失态。

    他摇摇头,故作惆怅:“哎呀,我精局谋划,费尽口舌,到头来却被当作不怀好意另有所图。简直让吴某痛心疾首啊!”

    “不是,那个。”宋菀繄挠挠头,不好意思的拽拽他的衣角,解释道,“主要这不是因为您平常忽悠了太多了人嘛。”

    “我忽悠人?”吴用脑瓜子嗡嗡的,“如今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大胆如她,宋菀繄不仅不道歉,竟然还掰着手指和他细细盘算起来:“我给您数数,阮家三兄弟不管事出有何因,总之是您连哄带骗拐上来的吧。除此之外,还有萧让,金大坚,戴院长,卢员外……”

    吴用听不下去了,直接把她的嘴一捂。

    “唔唔唔…”菀繄挣脱开,继续说,“您看看,先生妥妥地专坑朋友户。那我怎么知道,先生会不会有一天坑我呀?”吴用正与反驳,宋菀繄忽然踮起脚,挂上他的脖子,笑眯眯的盯着他。

    “所以,先生舍得坑我吗?”

    吴用微微一愣,盯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瞳不由气极反笑,微眯着眼,伸出食指朝着她眉心处点去,道了句:“小丫头,好生无礼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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