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定过后,两家商定秋后来下聘,因着宋草是姐姐,春日里嫁人,宋荷的日子就定在了明年夏天,满十七岁以后。

    按理说,农村人一般都会把女儿留到十八九岁,有那种轻贱女孩的,会把女儿留到二十五六,变成老姑娘,为的就是让女儿在家多干几年活。

    宋勇夫妇虽然不舍得女儿那么早嫁人,可是也要考虑女婿,翻过年女婿就满二十四虚二十五了,再留两年他们等得,女婿等不得,原本之前跟刘家也是说定的明年,嫁妆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女婿家家底薄,他们再多添一点不叫女儿受苦就是了。

    对于这点,宋家三兄弟都是异口同声的赞同,大龙媳妇也没意见,毕竟公公婆婆说是用他们的私房钱来添,不动公中的钱。

    宋小龙今年十三岁,在白马镇上最有名的登高书院念书,因天资聪颖,又肯用功,最得书院的夫子们喜爱,姐姐小定时正逢书院月考,他只得第二天才家来,又同院长告了三日假。

    姐弟俩差了三岁,可看着就像双生子,宋荷是家里长得最好的,其次就是宋小龙,他同姐姐一样是喝牛奶长大的,五官虽没有姐姐精致好看,可生在白净,身形又酷似宋勇,身上又有读书人的气质,才十三岁就此比宋荷高了半个头,好似他才是哥哥。

    其实宋荷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放在现代也是一米六五的个子,身材比例好,发育也好,该有的都有,宋小龙大约就是一米七五的个头,看起来已经是个清秀的后生了。

    不同于他的兄姐,宋小龙鬼马精灵,又是个嘴甜的,书又念得好,却是宋老爷子和宋婆子的心头宝,要说老两口最疼谁,宋小龙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宋婆子虽不是他嫡亲的奶奶,可他小时候也算是宋婆子带大的,不是亲生更胜亲生,宋婆子逢人就要夸一顿她这个聪明的小孙孙,说他将来是要做宰相的。

    秋收之前比较闲,村口的老槐树下坐着七八个婆子,其中就有宋婆子。

    宋小龙回家听说祖父祖母搬去二叔家了,知道祖母和娘不对付,他虽然更爱他娘一些,但祖母毕竟对他是真好,他作为孙子不去管长辈的恩怨,只需要做好他分内的事。

    家里只有姐姐和大嫂,跟她们打过招呼后就提着点心到二叔家,结果扑了个空。

    宋草说宋老爷子和他老大哥到河边钓鱼去了,宋婆子则是出去闲逛,宋小龙就知道宋婆子肯定是在村口大槐树下。

    “奶,奶,我来看你啦!”

    大槐树下的婆子们闻声看去,见一个穿着白青褂子的书生朝他们走来。

    宋婆子眼睛一眯,那不是我的心肝肉小孙孙吗?

    “奶的心肝啊,总算回来了,快来快来,太阳毒得很,可别晒着我的小心肝了。”

    得,原来是宋家小子,众人不由羡慕,这宋小子长得一表人才,听说又是登高书院常年的头名,将来是有大造化的。

    宋小龙被宋婆子拉到跟前,左看右看,爱得不行,铁蛋娘十分羡慕道:“婶子好福气啊,小龙这是刚回来就过来看你奶吧?”

    宋小龙一一叫过人,行的是书生礼,颇有风度,婆子们也爱得不行,偏他又嘴甜。

    只听他道:“伯娘今日这身水红色衣裳极衬,侄儿远处来看还以为是哪家的太太咧,很是有书上那些老封君的派头。”

    这话说得漂亮又诚恳,铁蛋娘十分受用,直接笑开了花,“小子浑说,你伯娘哪有那个命咧。”

    铁蛋娘家境不差,儿子是镇上的官差,自觉得是官家人,最喜欢别人夸她有官太太的做派,嘴角直翘到天边去了。

    宋龙又一一夸过其他人,语气诚恳,时不时还捻几句诗来夸,众人都受用无比,心下更是喜欢这宋家小子,直夸宋婆子有福气。

    “那可不,我家小龙以后是要做宰相的,走,咱们家去,奶给你做你最爱吃的春卷。”

    祖孙二人就辞别众人往宋勇家去,想起老头子说无事不让她去老大家,她心下有些怕,又调头往老二家宋军去。

    “奶,怎的不去我家?”

    宋婆子不好跟他说太多,只得打哈哈道:“奶现在住你二叔家,自然是去那。”

    春卷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可做这东西十分费油,寻常人家也就过年时做一回,平时哪里舍得做这东西。

    宋婆子抠门众所周知,可她对宋小龙却十分大方,倒了小半罐油都不带皱眉的,要是在平时,眉头早能夹死苍蝇了。

    她不心疼,宋军媳妇可心疼坏了,虽说这罐油是从大房那顺来的,可进了她家的门就是她家的东西了,心里暗骂这老虔婆。

    做好春卷,宋婆子又领着小孙子到她屋里说话,连她平时最爱的重孙都靠边了。

    进了里屋,宋婆子又在窗外四处张望了一会,确定没有人靠近,才从床底下掏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破烂小罐,从里面掏出半块小银子,然后又原样放回去。

    “小龙,这是半两银子,你自拿去书院花用,如果不够你跟奶说,奶的私房厚着呢。”

    宋小龙哭笑不得,他奶还是把他当小孩,跟小时候一样三五不时的给他偷偷塞铜板,连忙拒绝道:“不用不用,爹娘给的足,我身上有钱,我还在外头书塾接了份抄书的活,手头宽得很,奶您就不用给我钱了,我长大了。”

    宋婆子脸色一板,道:“哪里够?人家都是那书院是吞金兽,样样都要花钱,上个茅厕都收钱,你收着,好好念书,以后做大官了给奶奶求个诰命。”

    宋婆子没有文化,可她爱看戏,宋家村有两个地主,做寿嫁女娶亲都会请戏班子来村里唱大戏,戏文里就有说那些体面的诰命夫人,那是宋婆子毕生的梦想。

    中午日头大,宋老爷子就收拾东西回家里,今儿得了三尾鱼,一路上心情很是不错。

    回到家见最有出息的小孙子来了,直道怪哉,今日怎么运气这样好,比李家的老头子还吊得多,原是他家的小孙子回来了。

    宋小龙在他二叔家用了午饭,在他二婶刀子一般的眼神下,提着一尾鱼往回村东的家。

    他进了院子后就提着鱼往厨房去,“大嫂,我家来啦,给你提了一尾鱼回来做鱼头豆腐汤补身子,保准马上给我生个小侄子出来。”

    大龙媳妇嘴里含着笑,他这小叔子最会讨人喜欢了,明明是自己想喝鱼汤了,偏还要作怪到她身上了,她倒是希望借小叔子的吉言。

    宋荷在堂屋做针线,身体有原主的记忆,所以最近是越做越顺手,还做出瘾来了,今儿弟弟回来了,逮着他量尺寸,预备给他做一件厚实的秋衣。

    “姐,这是做给我的新衣裳吧?”

    “这衣裳又没写你名,谁说是做给你的?”宋荷嗔道。

    他宋小龙是何许人也?哪里看不出姐姐在逗她,家中男子只有他会穿浅色的衣裳,爹和哥哥们要做活计,平时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忙不迭上前献殷勤,又是给宋荷捏肩捶背,又是端茶递水,好话一箩筐的倒。

    “我姐那真是人美心巧,这针线拿在手里跟变戏法似的,做得多齐整,就是那苏杭的绣娘来了都要赞一句巧手,我那姐夫上辈子莫不是救过我的命吧?白得了我的好姐姐去。”

    宋荷起身,摸了摸坐在板凳上吃瓜子的宋小龙的头,上辈子她没有兄弟姐妹,这辈子有个这样讨人喜欢的弟弟,真是让她过足了做姐姐的瘾。

    晚上,宋勇夫妇和两个儿子一起回来,一家人又热闹了一番。

    大龙媳妇喝了一口今天的鱼汤,汤还没到肚里就吐了出来,一旁的宋大龙紧张道:“娘子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大龙媳妇最近身上确实不舒坦,只以为是小日子要来了,便没放在心上,当下便说无事,可能是最近累着了,准备起身去漱口。

    谁知,刚从饭桌站起来走了两步,两眼一黑就晕倒了。

    一家人乱作一团,刘玉兰打发儿子去请宋保旺老爷子,这保旺老爷子是这附近两三个村的赤脚大夫,谁家有个病痛都是去请他,宋大龙赶忙跑去。

    刘玉兰和宋荷一起把大龙媳妇抱到里屋,摸她额头,没有发热,母女俩给她换了身衣裳,又净了手和面,宋大龙就赶着牛车回来了。

    宋勇和宋小龙在外头,不好进里屋,见到老爷子来急忙上前搀扶,“保旺叔,这么晚了还劳驾您过来。”

    宋保旺摆摆手道:“老头子早就习惯了,大夫便是这样,待看过侄媳,你给我打一壶好酒孝敬我老头子就是了。”

    宋家酒铺也算小有名气,宋保旺就爱喝那一口马尿。

    “应当的应当的,一会让大龙给您提一坛新来的秋日红回去。”

    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宋大龙夫妇所住的东厢房,宋荷和孙玉兰急忙让出道来。

    宋保旺先是摸了脉,点点头,又去看了眼珠子,方才开口道:“勇侄啊,这秋日红你恐怕要给我提两坛才行了,你大儿媳这是有身子了,约莫一个月,这两日是累着了,休息会就能醒,不需要吃什么药,平日里吃好喝好就行。”

    一家人先是一愣,要知道这些年来大龙媳妇吃了多少药,拜了多少香肚里都没个动静,一家人都能接受她不能生这个事实了。

    这突然之间就说有了,一家人先是一惊,然后是狂喜,试问谁家不喜欢多子多福呢?就是宋勇夫妇在外也常被人说三道四,这下子去了五年的心病,孙云兰欢喜坏了。

    一旁的宋大龙傻眼了,他媳妇这就有了?

    宋荷也高兴,他小弟那嘴莫不是开过光吧?话是中午说的,这晚上就有了,要不问问小弟她几时能发财?

    刘玉兰上去就拍了儿子一头,“傻小子,还愣着作甚,还不快送你保旺爷回去,家里那三坛秋日红,都给你保旺爷提去。”

    当然,银子也不会少,可这并不需要说出来,宋保旺也相信他们绝不会少了自己的诊金,乐呵的跟宋大龙去提酒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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