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诺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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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人叫过她“挚友”。
她所知道的，只有一个人。那个银发的、脸上带着温柔笑颜的精灵。每当她因任务奔波之时，挚友总是说出一些连她都觉得害臊的夸奖，哪怕事情没有多少进展，那个人也总是站在她这边，一如既往鼓励她。
“挚友，真是太棒了！”
耳边有谁喘息的声音，一瞬与记忆中那副面容重叠起来。
光一怔。熟悉的话语，但是有哪里不同。
声音？语气？距离？
记忆里隐约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仿佛心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又像是落入海底，身体被寒冷的海水包裹着，不断不断向深渊坠落，一瞬间连呼吸都要断了似的，光眼前的景色渐渐失去了色泽。
不，不是。
她只看得到模模糊糊，一点点金色的光芒。
它在空中飞翔着，像只灵巧的精灵愈加远去。光追逐着，追逐着，仿佛在跟着太阳奔跑。他们快乐、愉悦、无所畏惧，世界仿佛是他们的游乐场。光却突然脚下一空，反应过来之时，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周围的景色在不断崩塌，而那道金色的光停在了上方，似乎在喊着什么。
是谁呢？
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了她身上。光胡乱挥动双手，但是双臂也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手心黏糊糊的，像是捏着腐烂的肉块。
她在做什么？光想要张开嘴大声呼喊，然而当她夺得意识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消失殆尽了一样。她只能大张着嘴，一丁点儿声音都吐不出。
“光之战士，其实你和我才是同类。”
眼前霎时间一片明亮，痛感一瞬间传达到了身体各处。
光看到了鲜艳的金色和蓝色。那人就压在她身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她，仿佛看着的是一只蝼蚁。
但是，从他的额头上，淌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一只眼睛肿胀得不成样子，很明显被人揍了好一顿。就算光不刻意去观察，这个人身上显而易见的遍体鳞伤。
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光几乎是被疼痛唤醒即将坠入深渊的意识的。
“这场战斗，享受吗？你享受这场战斗吗？我的挚友唷。”
他在说什么？光眯起了眼睛，心生一股厌恶感。他实在是凑得太近了，所以在光的视角里，她看到的是那个男人接近癫狂的表情。
对此，光只能评价：“疯子”。
像是无感情的娃娃，他的眼中找不到任何焦距。但是光确确实实能感受到，他只看着自己一人，并且渴求着她。
光觉得恶心。尤其是感官愈加鲜明起来，血腥味的信息传递到神经之时，令她胸口产生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连想也不用想，那股血腥味来源是她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也许不该用“人”去定义他了。
只是思考了短短一瞬，她耳边就刷地刮过了一阵冷风，接着刃物擦过耳尖插进了地里。
他们贴得更近了，鼻尖几乎要碰撞在一块儿，连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他的脸在光的视线里变成了扭曲的模样。
他流血了，而且不仅仅是额头上的一点点，而是大量的血液从腹部伤口不断溢出。光能感受到血液流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如此火热，简直像是个普通人。
明明他看起来就不是人类。
一缕金发落到了她的脸颊旁，带来一阵痒意。
不过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力气拿起武器，还没有倒下，也许他确实不该称作人类。光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芝诺斯。”她咬牙。嘴里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简直像只发狂的母豹。
“哦，挚友……你终于、你终于叫了我的名字。”
金发男人霎时间激动起来，他的瞳孔在颤抖，声音也因激动而断断续续的，仿佛她的话有魔力一样。
“别这么看着我，挚友。你不知道，你如今的表情有多令人吃惊。”
“愤怒、绝望……多么，多么令人兴奋！”
“挚友，你真是太棒了！”
光终于摸到了不远处的武器。她毫不犹豫集中力量，往他身侧狠狠刺去。
一击。芝诺斯的身子晃了下，他微微偏了下头，目光在她已经拔出来的武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笑出了声。
“想杀了我吗，挚友。”
两击。光才不管他究竟在笑什么，武器刺入□□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拔出来可比刺进去要困难多了。
三击，血肉外翻，大片大片的血花飞溅，宛如在屠宰一头巨兽。
芝诺斯的眸子明亮得吓人。
“像头野兽。”他说。
光能明显感受到芝诺斯的气息紊乱了起来，就凭他那沉重的呼吸声喷到她的脸上的感觉，连他也逃不过肉身之躯的疼痛。
光顿了顿，手里不知何时全沾染上了血液，分不清究竟是芝诺斯的还是她自己的。她下手竟然犹豫了一会儿。
“你看看，你不也是因此兴奋。”
她和芝诺斯的位置不知何时颠倒，现在是这个可恨的金发怪物倒在她的身下。地面几乎要被血液染红，不仅仅是芝诺斯的，周围一圈还躺着不少早已气绝的家伙。
“我们没有区别，挚友。”
光看清周围的惨状时，鲜少地愣了许久。
这该如何评价呢？并不狭窄的空间，甚至也算不上昏暗，头顶的灯已经碎裂了，地面上还有闪着光的玻璃碎片。光亮使得视野能见度极高，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外，还能看清并不完整的残肢以及脏器。
芝诺斯的声音像是诅咒，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她做了什么。光喘息起来，手里的武器都快抓不稳了。对于她来说，这种情况早应该习惯才是，可此时此刻，心中的恐惧竟然令她找回了一丝清明。
这么做，无疑跟怪物没有区别。甚至比眼前的怪物更加可恨。
她感觉自己都胸口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武器落地，她震惊地盯着身下的芝诺斯。
金发的恶魔正朝她微笑，蓝眸逐渐黯淡了下去。
“来吧，我的挚友唷。我们一起去往黄泉彼岸，在那里再战一场。”
周围无声，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光突然感受到身后猛地一阵疼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已经被贯穿。
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异物深深停留在她的身体里，她感觉自己像是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芝诺斯怜悯似地并未急着将它拔出，而是欣赏起了光的表情。
“挚友，你的身体如此美丽。”
光在心底骂了他一万遍“变态”，然而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是单纯维持着自己的姿势，好不至于软弱地倒下。
他们沦落到只能用冷兵器相互厮杀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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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在这一带十分有名。
作为刑事部中独立的搜查科，专责侦查涉及暴力团体和有组织犯罪的案件，打击了不少恶性组织，因此使得附近一带的居民生活可谓是宁静祥和。当然，外人是不知道“拂晓”具体有哪些的人员，作为一个主责秘密侦察的组织，保密性还是需要做到位的。但这一带人人都知道，是“拂晓”在保护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只要一提到“拂晓”，居民们便会带着崇拜的眼神说道：“哎呀，拂晓可都是大好人呐。”
身处“拂晓”的光也因此自豪，即使便衣出行时，人们并不能认出她就是拂晓的一员，但每当看到街道上一派祥和的景色，光就深深为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
光的正义感极强，原本她并不是警察，只是一个普通的社员。平时休息日，她会在出行时帮助老少孕妇，有时撞见什么事件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还荣获了社区五好青年的称号，一众大爷大妈对其啧啧称赞。
她的名声越来越大，引起了“拂晓”的注意。
后来，光在与拂晓的人秘密交接后，正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但是对外，她仍然是那个积极乐观、热心的普通公司社员。
“光，这个月的工作内容……我们需要你去潜入一个新型组织。”
“潜入？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更适合桑克瑞德吗？”光一边整理着枪械，漫不经心地回应雅·修特拉——“拂晓”的第二任队长。
自从上一任队长因公殉职后，资历最老的雅·修特拉便自然而然接手了上任的工作。
“桑克瑞德申请了休假，和琳去家庭旅行了，你知道他好不容易攒够假期。余里昂热去妖灵乡出差，埃斯蒂尼安和双子去了伊修加德，现在整个拂晓，就你一个人最闲。”白发魔女笑了笑，将桑克瑞德的申请书翻出来，放到了办公桌的最上面，“你难道希望塔塔露替你去？”
“欸？我吗？”被点到名的拉拉菲尔惊讶地从一叠乱七八糟的资料里探出头，“我、我没有战斗能力，但是光需要的话——”
“好吧，那个组织叫什么？”光实在是没法把这等危险的工作交给组织里唯一的后勤人员兼行政，哪怕拂晓个个都算得上是精英，但她只得甩了甩头，认了命。
塔塔露还是在他们身后好。拉拉菲尔总是能处理好那些繁琐的事物，使他们的工作更加有效率。拂晓里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加雷马。”
“加雷马？你是说国外那个加雷马？”光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他们跑到这里来了？”
“看来你有了解过他们。”雅·修特拉把刚刚整理好的详细资料放在了一旁，准备听听光的想法。
“海外那群臭名昭著的家伙，不想去了解都不行……我记得那个加雷马好像控制了多玛。”
“还有阿拉米格。曾经，他们的势力也试图渗入□□达哈等国。”
“相当棘手的组织。”光顿了顿，将枪械和军用匕首绑好，“他们的首领叫……瓦厉斯？”
雅·修特拉点点头，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了一张，递到光面前。
光一眼就注意到了资料上那枚人像——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额头上还有鲜明的加雷马标志——这群家伙一点都不在乎形象被外人所知，简直胆大到狂妄的地步。
“这次需要你对付的是瓦厉斯手下的干部，一个叫‘芝诺斯’的人。”魔女用手指着文字，说道，“据情报，他擅长玩弄人心，掌控多玛之后利用多玛人对付多玛人。具体有关他实力的情报……”
雅·修特拉想了想，说道：“目前他没有战败的经历。”
光大致看了资料的内容，面相不过一个普通的男人，比不过拂晓颜值担当的桑克瑞德——虽说光也不知道为何会下意识拿那位老父亲做对比——倒是其所作所为令她后背发凉。
“单纯享受杀戮快感的怪物？”
她挑起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雅·修特拉。
这种形容过于夸张，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白发魔女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那双几近透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着她。
“光，这个家伙你不能大意。”
塔塔露嘿咻嘿咻地将东西搬来搬去，整个拂晓办公室只有三人的气息，显得有些冷清。雅·修特拉的目光压迫感十足，除了曾经那位已经牺牲了的队长之外，如今能够有资格带领拂晓的，也就只有这位白发魔女了。
“我想我不会。”光露出微笑，似乎并未把她的忠告放在心上。
雅·修特拉看了她几秒，最终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也是。你毕竟是‘光之战士’，加雷马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嗯，加雷马那群家伙我还真见过。不过当时我还是个普通的社员。”
“普通……”魔女勾起嘴角，“普通地打败盖乌斯的人。”
“不过……奥尔什方那件事……”
“啊，放心好了。过去都成过去了，任务我会打上十二分精神完成的！”光猛地一拍桌子，脸上依然挂着阳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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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桑克瑞德那里学来的技巧还算是有用，光很轻松地就潜入了加雷马。击晕一个加雷马的成员，扒下他那儿严实的装备，光嫌弃地拍了拍衣服，将脸遮起。加雷马的装备很好地将她的女性身形掩埋在了底下，外人来看，不过是个稍微有些矮小、打扮奇怪的男人。
光不理解为什么加雷马总是穿得如此严实，连脸都要关在盔甲后面。他们怎能辨认出是敌是友呢，光靠这一身严严实实的盔甲？
将昏迷的加雷马人藏好——光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处理尸体很麻烦，一旦被发现，她的潜入计划就泡汤了。
她仔细回忆桑克瑞德曾经说过的话，该如何面不改色，该如何糊弄那群人。
老师教过的东西总是能派上用场的。虽说桑克瑞德在没有认识琳之前，是个拂晓内部人尽皆知的风流男，但自从认识了琳，他就收敛了不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老父亲的气质——简而言之就是沉稳了不少。
除了工作之外，他唯一盼着的就是和琳一起好好休假。
光叹了口气，甩甩头，努力将“老师”曾经那副丢脸的模样甩在脑后。
该是她工作的时候了。
雅·修特拉的警告，光还是好好听着的。
“芝诺斯”，这个组织里的一位干部——她从未听说过这号人。不过加雷马既然有意朝他们的地盘发展，为了守护城市居民的生活，拂晓还是有必要进行打击的。
哪怕他们一个小小的部门根本不足以与加雷马对抗。
所以目前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潜入加雷马，直接暗杀掉那个可怕的干部，打击加雷马的士气。
拂晓并不只有外表那般光鲜艳丽，他们所做的活，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
光通过了层层的考验，几乎完全要融入加雷马了。她感觉自己像是成为了其中真正的一员，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怀疑。
她一边熟悉着加雷马基地的地图，一边有意无意向加雷马成员问起芝诺斯的信息。可惜的是，这群家伙风口很紧——倒不是说他们有意隐瞒，只是当光一问起，他们就像是发现了怪物似的，盯着她看了许久，问道：
“你确定想知道那位大人的事情？”
光点点头，紧接着这群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光不知道他们脸上究竟有怎么样的表情，透过盔甲，她只能看见冰冷的、黑漆漆的面具。
“芝诺斯大人很恐怖。”
“不要惹到他。”
“说起来为什么芝诺斯大人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发展？”
“听说好像是为了找人。”
“找谁？”
“不知道。听说是个男人？我听到的也只是小道消息。”
“你是新来的吧，小心点好，他可是连自己人都能斩杀的男人。”
他们对芝诺斯的评价令光一时间还以为这群人和自己是同伴。明明芝诺斯是他们的干部，可这群家伙同样恐惧着那个人。
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光感觉自己的好奇心简直要蹦出来了。越是模糊不清的东西，她越想将其的真面目拉下来，将它放在光下，让所有人见证。
所以当她潜入加雷马第七天后，终于见到芝诺斯的那一刻，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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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清了加雷马基地的一切设备，光甚至感觉自己无需暗杀那位干部，直接在那些仓库里埋下炸药，都能够直接将这里的所有人一窝端了。
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一周时间，她的身份无人发觉。加雷马的人个个身材高大壮硕，而她的身体在这群人里就显得有些矮小了，就像一个随时都能死去的炮灰。
虽说身材在这群人当中显得鹤立鸡群，不过好处就是，没有一人觉得她有什么威胁。
每天她都准时与雅·修特拉联络，报告自己的情况。至今，加雷马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令光都有种自己是不是另外找了个兼职的错觉。
不过托加雷马的福，光接触到了不少黑手党，也摸清了不少地下组织。这些信息交给雅·修特拉的话，对今后的工作也有所帮助。
毕竟，他们“拂晓”的成立，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里世界的存在。
光并不着急。潜入本身就是需要耐心的工作，而且雅·修特拉叮嘱过她，生命比任务更加重要，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他们无法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了。想起拂晓那群家伙，光就觉得想笑——推心置腹伙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多么奢侈，而她竟然有朝一日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在加入拂晓之前，她只是个平凡的社畜。从孤儿院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可谓是孜身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记事开始，自己就已经是孤儿院里的小孩子了。
“同伴……吗。”脑海里隐约浮现了一个蓝发男子。光拍了拍脸，甩甩头，努力排除不必要的情感。
无论是为了拂晓的同伴，还是拂晓所守护着的人民，光都需要打起自己十二分精神去完成这次任务。
想着，光整理好装备走出房间。加雷马不愧是令各国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帮派，他们的基地很大，而且几乎是放在了人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对于任何一个帮派来说这是极为危险的，但是加雷马却有资本和自信这么做，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们生产的武器等等均超过了目前各国的水准。
可加雷马并不打算和其他国家好好和平共处，他们想要的是统治，所以各国才会忌惮。
光一如既往走在基地的走廊上，在熟悉加雷马之后，她经常能看到人们脱下面具之后的容貌。这里的人额头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的白点，宛如第三只眼。与其说他们是一个帮派，倒不如说成是由一个人种组合起来的国家。
对光来说，这里要多奇怪有多奇怪。盖乌斯直到死亡之前，她都没能目睹一眼他真正的容貌，而她如今站在了敌人的地盘上，身边全是加雷马人，无一人察觉她的身份。
被当成新人，理所当然就从最基础的位置开始干活，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跑。
她一如既往地从加雷马人那里获取信息，套他们的话，为此她还和几个家伙成为了“挚友”，然而那些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谎言。和身边一个单纯的加雷马成员聊着聊着，光停下了脚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迎面走来了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只是第一眼，光就被他的气场震撼住了。
与资料上那毫无生气的图片不一样，男人神色冷漠，光敢肯定他就是芝诺斯，她的任务目标。
她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把，转过头一看，一个加雷马人挤眼示意她不要挡住了芝诺斯的路。光沉默了一会儿，乖乖低下了头。如今不该冲动，已经等待了这么久，她根本不差现在这点儿时间。
但是，芝诺斯却在经过她时停顿了一会儿。光感受到他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即使她根本没有抬起头去看他，芝诺斯的气息却猛然近了。
光眼前恍惚了一瞬，她只感到下颚一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视线里不再是灰暗的地板，而是芝诺斯那张脸。他揪着光的下颚，力度可谓毫不怜香惜玉——光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只是被他这样抓着，难免有些自尊心受挫，于是她轻轻挑了下眉头，以示自己的不满。
芝诺斯的眼睛是纯净的天蓝。然而，他可不像表面那般澄澈，反倒眼底如团死水，除了冷漠之外，光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芝诺斯大人——！”
还没能等她和芝诺斯任何一方开口，她身边的那个加雷马人就叫出了声。光敢肯定他是被吓到了，余光撇到他两股战战，声音都在颤抖。
“万分抱歉，芝诺斯大人，她是新人，还不懂规矩……”
加雷马人像是用尽了勇气，插进她和芝诺斯之间。
光被他明显的护短举动惊到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加雷马人比她高不少的背影——即使芝诺斯比他更加高大，他也依旧挡在她的面前。
恍惚之间，仿佛有谁的身影与他重叠了起来。
“挚友……英雄，决不可以露出悲伤的表情。”
“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
芝诺斯看了眼他，又扫了眼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立即就失去了兴趣。他收回手，嫌弃似地拍了两下，走了。
挡在她身前的加雷马人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光的身上，一个不稳直接倒了下来。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带了些复杂的情绪。
一名间谍最害怕的不是身份暴露，而是在敌方阵营之中，真有敌人愿意舍身去保护她。光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适合潜入工作，比起桑克瑞德，她更容易陷入情感道德之争，她几乎无法再直视这个人了，她和他的“友谊”只是为了她的目的而搭建起来的谎言。她宁愿这个人和她只是点头之交。
加雷马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个……其实，我……”
“谢谢。”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定他站稳之后松开了双手。
“我有点……不对，我其实……”
光却不等他说完了，而是朝着芝诺斯离开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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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警察无法忽视善意，光不是绝情之人，对善意感触之深使她无法再忍心欺骗那个人。
如果他不是加雷马的一员该多好。光抓着头发，她知道自己不该对敌人产生任何情绪，本身潜入工作就需要谎言当作伪装，当她开始骗人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光了，她的敌人也不再是她身为光时的敌人了。他们面对其他普通人，依旧是残忍的家伙，依旧是恶魔。
她只需要完成任务，只需要杀死芝诺斯。
光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无论如何，她的心却开始动摇了起来。
加雷马对普通人有威胁，她不能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善念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她和加雷马从来不是同一种人，他们是恶，是敌对的，是永远无法站在光明底下的，是受人唾弃的。
光努力想要忘却，她只是在说谎而已，如果那个人得知了她的真身份，那么一定会后悔在芝诺斯面前向她伸出手。
她必须要尽快完成任务了。光想，再待下去，心理的道德谴责会令她无法沉下气，她再也无法面对那个人了。
“任务第一”。桑克瑞德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光拼命在内心呼喊那个白发男人，如果他在身边，这等问题他就可以轻松解决，可是光不一样，光更容易陷入情绪当中，所以她并不适合潜入工作。
她确信自己的任务会失败，而且是完败。
光想起了蓝发男人，曾经称她为“挚友”的男人。他是善，是友好的，是站在阳光之下的，是受人喜爱的。
“奥尔什方，我该怎么办呢。”光轻声叹息，向着早已不会回来的人寻求安慰。
于是，她只能靠着工作不断麻痹自己，时刻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工作，她受到的善意根本不存在真实。
她见到芝诺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原因是她工作表现过人，被提拔到芝诺斯身边工作，然而也令她的情报工作上升了一个难度。
芝诺斯身边并不安全。
他的身旁除了因恐惧不得不臣服于他的人外，更多的是对他充满恨意的家伙。
光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对芝诺斯的饭食里下毒，然而每次都能被芝诺斯精准地抓出来，当场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他在示威。他从未相信过他身边的人。
光当然不会傻到用那种方式暗杀芝诺斯——前面的人已经用生命做出例子了。光继续潜伏着，她需要摸清芝诺斯的实力，最好让芝诺斯对她产生信任，然后趁他不注意暗杀他。
卑劣，但有效。而且用在敌人、用在恶之上便不是卑劣了。
光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加雷马成员。然而在她沉溺工作后不知多少天，她见到了那个加雷马成员的尸首——他就僵直地躺在担架上，胸口一抹红，被子弹贯穿。
据说加雷马和其他帮派起了冲突，他被抓去做了炮灰，没能活下去。
死亡在里世界很常见。光深知这点，所以她应该非常冷静才是。可当她看清那个人的时候，只感觉到了深深的恶心。
他应该死吗？
可他是加雷马人。
他也许杀过不少无辜的家伙，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他在背后一定是另一副模样。那次出手不过是……
我不是间谍么，我的存在就是否定他们才对。
光猛地回过神，只感觉霎时间天昏地转，呼吸仿佛都成了困难。
“芝诺斯大人，我们这次损失偏重，应该减少向……”
光听不清其他人说了什么。芝诺斯将他们召集在一处空地，不光是处理尸体，更要接着去向另外的帮派示威——不，是击溃他们。
也许是她不适的模样太过明显，芝诺斯竟然无视那人的话，直直走到了她跟前。
“你害怕吗？”他问。
光努力克制喘息的声音，抬起头看向那双眼。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她张了张嘴。
“我不害怕。”
芝诺斯的眼底仿佛多了些笑意——光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芝诺斯从人堆里抓了出来。
“他是你认识的人。”
芝诺斯用力攥住她的手腕，用她的手指向其中一具尸体。
“你怕变成他的样子。”
“我不是！”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几乎是对芝诺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是吗？”芝诺斯倒没生气，语气慵懒，并且轻轻松开了光的手。但是周围的加雷马都吓了一大跳，一个个不知所措。
“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奇怪，我的军队里面怎么多了一个女人。”
“不过你比其他废物要有趣多了，所以我才留下你，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但现在看来，你不过跟其他人一样，你让我很失望。”
他什么意思？
光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芝诺斯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发现了却还要留下自己？
“芝诺斯大人，您……”
“没错，这个人是间谍。”芝诺斯绕过光，将背影留给了她，对着其他加雷马人说道，“拂晓的光之战士。”
“拂晓！？”
“那个拂晓？我没听错吧？”
周围躁动起来。光盯着芝诺斯的背影，武器在身，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他，但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缓缓放下了摸向武器的手。
“芝诺斯大人有什么证据确定我是间谍吗？难道不怀疑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您身边可有很多不安分的人。”
是的，芝诺斯身边并非全是忠诚之人。
有不少家伙想着将他从位置上踹下去。
“我还为您解决了隐患。您现在怀疑我是间谍？不过我也能理解您，王不会愚蠢地相信所有人。”
她并不擅长说谎。即使她的谎言已经骗过了不少人。
光感觉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了，然而身体却还在颤抖。但她不害怕。
加雷马人安静了。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们也无法确定，即便芝诺斯一句话的事他们便能一拥而上当场处决掉这个人。
这个黑暗组成的世界根本不需要证据。这里只有暴力和权利。
“哦？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的？”
“不敢。”光往后退了几步。她对上芝诺斯那双眼，那里面依然没有任何情感波动，连欺骗的愤怒都没有。
她讨厌这种眼神。这种不在乎一切的神色，仿佛人命只是他随时可以折断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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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谎。她早就觉得最适合潜入工作的是桑克瑞德。她太容易看到那一点点光辉——就如她被人称作带来希望的“光之战士”一样。
可是她圣母吗？
光不知道。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她也杀过不少人了，即使她杀死的都是恶，可手上的血腥气仿佛直到现在都还闻得到。
她是一名警察。守护居民的安全、剿灭黑暗是她的责任。
可是她并非总是做的是对的。
不然，奥尔什方不会为了保护她死去。
光很讨厌自己。无法守护挚友的光之战士，算什么挚友呢。救了整个世界，却无法拯救你，算什么英雄呢。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本该毫不犹豫向芝诺斯开枪。
在芝诺斯身边开始工作之后，她近距离接触这个大恶魔，也不是没想过尽快完成自己的职责，然而芝诺斯身上发生的事让她犹豫了下来。
芝诺斯之所以能很快抓出叛徒，是因为幼年时期，他遭受过不少暗杀。他早就明白该如何观察身边的人了。
黑吃黑的世界，下毒都是轻的，更多是环扣环，难以让人追查。
倒不是因为他有过什么悲惨的童年就无法下手。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活成这副模样理应如此。让光真正无法下手的是芝诺斯对她说过：“我们能成为挚友”。
挚友。真是戳到她痛处的字眼。
她的只有只有那个人。但可惜他早为了保护她牺牲了。
光直视起芝诺斯的眼睛。
她到底在圣母个什么劲儿？眼前这个男人可是黑手党，是她一辈子的敌人。再说了，难道因为他经历过什么，所以就可以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吗？
他是无恶不赦的恶啊。
“我看到你了。”芝诺斯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接着说，“掉下去的那个人，我很确定是你。”
他到底在说什么？
光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个大公子的脑回路。
“您累了，芝诺斯大人。”她说。
“你忘了。”芝诺斯的表情依旧很淡然，“你已经完全忘记了，挚友。”
她以前见过芝诺斯？
光不禁在脑中搜寻起记忆，然而哪怕是她再怎么回想，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最多只接触过盖乌斯那帮人。
“也许您需要一杯咖啡。”光摇摇头，“我不确定我很您有过什么约定。”
芝诺斯靠在办公椅上，闭眼沉思了一会儿。
“那群家伙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她转身的间隙听见芝诺斯喃喃自语，但是光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人。只是她的的目标而已，她现在只要装好她的身份，解决这个大公子就行了。
而且，靠近这个家伙还能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帮助他们拂晓更快解决这个黑手党组织。
传统的下毒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中招的。光也没愚蠢到往一杯咖啡里下药。
但看到芝诺斯没有犹豫地就拿起她放到桌子上的咖啡，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往嘴里灌了一口，光突然后悔没下毒了。
挚友？
他怎么配成为挚友？
光默默拿起文件，一边浏览一边想，能称作挚友的只有奥尔什方。这个男人他只配死在自己的手下。
突然，一张薄薄而有发黄的纸张从一叠文件里落了下来。
光捡起来堪堪扫了一眼，只瞄到一个孩子的照片。估计是他们打算绑架哪个□□首领的后代吧。
“过来。”芝诺斯突然叫了声她的假名。
即使不情愿，光还是不得不走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大公子脾气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不听他的话，下一秒就能在你脑门开个洞。
他是如此残忍，如此无情。光亲眼见过他射杀了一个任务失败的加雷马人。不过那个人不仅仅是任务失败，据说还出卖了家族。
当时她就站在那个人的不远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还记得那个人瞪着眼睛倒在地面的场景，眼球像是要跳出来，四肢抽搐着，因失禁尿了一地。芝诺斯的枪口冒出了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你还打算装多久？我的挚友？”他毫不犹豫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强硬地摁在怀中。
光厌恶地轻哼了声。
“芝诺斯大人，你这是骚扰。”她机械般说着，一边手十分自然地摸上了芝诺斯的胸膛。
再往上，锁骨、喉结。
指尖几乎能感受到皮肤底下的跳动。
“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芝诺斯恶劣地揪起她脸上的肉，仿佛真像是玩娃娃一样。
“您看重我，是我的荣幸。但我希望您应该多去关注一下手下的情况，近期财务那边……”
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杀死他。他的弱点是如此暴露，她的手正掐在那里。
“那些人怎样都无所谓。”芝诺斯哼了声，并未在意她触碰自己的脆弱之处，“我不是为了父亲的野心扩张来陪这群人过家家，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东西，没必要再玩游戏了。”
“您在找什么？”光顿了顿，猛地收回了手。
“当然是我的挚友，你。”芝诺斯盯着她的眼睛，“可惜你已经忘了。”
光努力回想了遍，可始终不记得自己记忆里到底在哪见过芝诺斯。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我和您有过交际。”她推了推芝诺斯的手，“请放开我。工作还有很多，您如果真认为我是您的挚友，那请工作认真点，可以给我省下不少事。”
芝诺斯沉默着，碧眼始终注视着她。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看得光心里惶恐不已。
为什么要害怕？光说不清，她本该从容面对这个人的，可每当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她心中就莫名恐慌。
好像她真的忘了什么。
＃
在芝诺斯的记忆里一直有个鲜明的影子。
从诞生之起，那个人就一直陪伴着他。他们俩年龄相仿，然而那个人却不会像他一样整天接受那些变态的教育，每天只需要在他身边玩乐，逗他开心就行。
在加雷马压抑的气氛之下，那个人是基地里唯一的欢乐。
对于幼小的芝诺斯而言，也是如此。
父亲和祖父对他常常是冷漠的。芝诺斯出生起就没见过几次自己的生母，在记事之后也没有母亲的印象。父亲常年忙碌，很少有时间和他过上父子生活，于是，身边那个天然单纯的同龄人自然就成了他的知心好友。
小小的芝诺斯经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区别的对待，然而面对独一无二的小伙伴的时候，幼小的他还是非常单纯地和那个人一起做游戏。在他从父亲请来的老师那里接受教育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小朋友总是听得昏昏欲睡，连口水都能流一地。但是老师从来都不会教育那个人，甚至是将那个人当做空气。若芝诺斯也这般，不仅会被老师骂，还要被父亲和祖父教训上好一阵子。
芝诺斯的日常除了接受书本知识，更多的是学习那些肮脏大人的思想。当然，身为黑手党的技能也是缺一不可，因此他的童年几乎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
他甚至还要被严格控制饮食，吃多少食物都精准以克为单位记算的。
可是陪伴他的那个人呢，总是被允许吃上甜甜的糕点，喝上美味的下午茶。哪怕吃再多零食，把自己肚子都撑坏，也从不会有人教训那个人。
作为加雷马基地唯二的小孩儿，芝诺斯总是困惑，为什么其他人总是对他的小伙伴如此宽容。
他不可避免地羡慕起来这个小朋友。
但他并不嫉妒，因为他的好朋友总是会在下午茶后偷偷留下一些小零食，等到他学习完毕，悄悄把他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基地里，将零食全都交给他。
只有这时，芝诺斯才能不顾一切，大快朵颐，满足他那小孩儿贪吃的胃。
“今天的点心是巧克力蛋糕哦，还有布丁。芝诺斯，你不知道我藏了好久呢。”
小女孩变魔术一般从秘密基地里翻出了好多可爱的小零食。她的眼睛从未染上过一杂质，如同纯洁的百合，芝诺斯难以想象到底是谁将这个人保护得这么好。
芝诺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孩子。整个加雷马基地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儿，放在这个黑吃黑的社会当做，他们过于渺小，过于脆弱。宛如蝼蚁。
父亲告诉过他，那些弱小的东西只能由他们去支配。
但他和这个人在一起总是能过得很愉快。
比起这个不知黑暗为何物的小伙伴，芝诺斯要早熟得多。
父亲时时刻刻提醒他的责任，老师每每灌输他扭曲的思想。
孩子的身体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即便天才如芝诺斯也是不好受的。因此每每和他幼稚的小伙伴待在一起，芝诺斯就能感觉轻松很多。
她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芝诺斯本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长大，她会一如既往过着如同公主般的生活，而他会接手这个庞大的组织，有朝一日站上顶端。
直到他亲眼看到她摔下了悬崖。
他怎么能忘了呢。这里可是黑手党，即使他们只是孩子，可早熟的芝诺斯早已理解了一切。
她哪里是他的好伙伴呢。
不过是大人们为他准备的替身而已。
＃
芝诺斯究竟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间谍的，光也不太确定。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芝诺斯的一番话虽然没有给她定下死罪，但却使得她在这个组织里行动愈加困难的起来，处处都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和拂晓联系的时间也短了许多。
“是吗……这样啊……”雅·修特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他怀疑你了……”
“是的，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我也许会死。”光冷静地回复她。她盯着脚下灰色的地砖，手心一片冰凉。
雅·修特拉叹息了声。
“不要着急，光。我们的任务是保证活着的前提下——”
“不，对付他不可能活得下来。”光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任务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
耳边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知道我绝对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拂晓成员。”
“我当然明白。”她捂住胸口，感觉心脏因紧张跳动得极快，“但是这个任务也只能由我去做了，不是吗。”
“回来。我命令你，光。”雅·修特拉的声音突然大了几个度，光甚至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
光掐断了联系，默默说了声抱歉。
她决定是时候速战速决。
哪怕她会死。
她很焦躁，无论是那个死掉的加雷马人，还是芝诺斯的一句“挚友”，都令她心神不宁。
从仓库里拿出武器，光几乎是一路冲到了芝诺斯的办公室。
路上没有人阻拦她，光还觉得奇怪，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光看到办公室里几个武装全备的加雷马人后便立即明白了。
芝诺斯在等她。
“终于来了，挚友。”
金发男人垂眼看着她，神色毫不意外。
“我不是你的挚友”
敌人动起来了。
她大吼了一声，拔出枪来一阵扫射。
火药和血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
警察应该如此吗？光不知道，自从加入拂晓以来，她总是在黑暗里默默守护居民的安全，总是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儿。
她在做正确的事情罢了。
手上沾满了犯罪者的鲜血，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职业，她的任务……她能为这个和平的小地方唯一做的事。
即使他们其中有人真的还存在一点点“善意”又怎样？他们还是罪犯，他们害死的无辜人太多太多，他们的“善”并不能得到救赎，他们该下十八层地狱。
如此转换想法后，光感觉自己每一枪都在为死去的无辜者呐喊、都在为他们复仇。
就是因为有这群罪犯，才会使那么多人的生命消逝。就是因为他们，奥尔什方才会死去。就是因为他们，这个世界才如此不安定。
因为你的错。
因为你们是恶。
因为她是光。
很快，她全身上下就满是汗水和血液了。
“挚友，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你应该做的？你看看啊，警察，呵。你杀死了这里多少人，你私自处决了他们。”芝诺斯推开一具尸体，他的办公桌已经伤痕累累了，然而他本人却像是与世隔绝了般，一丁点儿伤都看不到。
“闭嘴！”光大喝一声。
他们厮杀起来，枪中的子弹和备用的全部用尽，墙壁上、桌子上、椅子上全是弹孔。玻璃窗和灯泡也被击碎，满地是扎人的碎屑。
他们倒在地上，满身是伤。
冷兵器甚至都变钝了，这里简直成了屠宰场，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光努力举起刀刃，打算给眼球这个人来上最后一击。
她简直杀红了眼，宛如修罗。芝诺斯只是用那双通彻的双眼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能看到她过去所经历过的事物。
啊，原来她也是恶。
余光瞥到周围不成样子的恐怖画面，光不禁笑出了声。
但那又怎么样，她的任务可是杀死芝诺斯。
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保护更多无辜人免受“恶”的侵害而已。
“就是这样，我的挚友。”芝诺斯缓缓说道，“这才是你……”
她又将刀刺进去，然后拔出来。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直到她感到手腕发酸，身下的人已经一动不动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是犯罪吗？
她是恶人吗？
手中的武器落下了。光勉强站直身子，浑身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光试着走动，然而始终抵不过身体的痛感，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额头磕碰到桌子脚，她感觉瞬间额头处流下了血液。
“芝诺斯、芝诺斯……芝诺斯……芝、芝诺……”
她轻声呼唤着名字，然而死亡之人不会再回应她了。
……
光在加雷马的基地里找到了一份不可思议的文件。
那是一个被夹藏在深处的老旧的文件，边角甚至还沾染了些血迹。血迹已经发黑，上面的文字是手写的，几乎已经褪色看不清了。
不过，有几笔的痕迹还是崭新的，是被人刻意补充了。
就这样单薄的一页纸，为什么要如此保存？上面既没有什么关乎整个家族的重要信息，也没有敌方的信息，而是非常简单的一页报告。
是关于一个人的。
姓名看不清了，而本应该贴上照片的地方也只留了个痕迹。
光于是将视线放在了那新的几笔痕迹上。
想必是主人非常珍重这份文件，那几笔写得极为清晰。
“加雷马继承人死于……”
光心一跳。
加雷马继承人不是芝诺斯吗？可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不过黑手党家族通常为了保护继承人的安全会为他们准备替身，对外公布的一般是替身的信息，替身和继承人过着同样的生活，这样子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将替身推出去，真正的继承人就可以逃过一劫。
这份信息估计就是写的那名替身的经历了。
可光还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替身的信息文件为何要被如此保存呢。
她将文件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锁好，决定不去管太多。
反正这信息上面的人也已经死了，对她的工作帮助不大，也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个文件上面。
她的任务是杀掉芝诺斯。
END
好像有人叫过她“挚友”。
她所知道的，只有一个人。那个银发的、脸上带着温柔笑颜的精灵。每当她因任务奔波之时，挚友总是说出一些连她都觉得害臊的夸奖，哪怕事情没有多少进展，那个人也总是站在她这边，一如既往鼓励她。
“挚友，真是太棒了！”
耳边有谁喘息的声音，一瞬与记忆中那副面容重叠起来。
光一怔。熟悉的话语，但是有哪里不同。
声音？语气？距离？
记忆里隐约出现了一个金色的身影。
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仿佛心脏被什么刺穿了一样，又像是落入海底，身体被寒冷的海水包裹着，不断不断向深渊坠落，一瞬间连呼吸都要断了似的，光眼前的景色渐渐失去了色泽。
不，不是。
她只看得到模模糊糊，一点点金色的光芒。
它在空中飞翔着，像只灵巧的精灵愈加远去。光追逐着，追逐着，仿佛在跟着太阳奔跑。他们快乐、愉悦、无所畏惧，世界仿佛是他们的游乐场。光却突然脚下一空，反应过来之时，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周围的景色在不断崩塌，而那道金色的光停在了上方，似乎在喊着什么。
是谁呢？
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了她身上。光胡乱挥动双手，但是双臂也像是被锁住了一样，动弹不得。
手心黏糊糊的，像是捏着腐烂的肉块。
她在做什么？光想要张开嘴大声呼喊，然而当她夺得意识的那一刻，全身的力气仿佛都消失殆尽了一样。她只能大张着嘴，一丁点儿声音都吐不出。
“光之战士，其实你和我才是同类。”
眼前霎时间一片明亮，痛感一瞬间传达到了身体各处。
光看到了鲜艳的金色和蓝色。那人就压在她身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表情看着她，仿佛看着的是一只蝼蚁。
但是，从他的额头上，淌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一只眼睛肿胀得不成样子，很明显被人揍了好一顿。就算光不刻意去观察，这个人身上显而易见的遍体鳞伤。
虽说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光几乎是被疼痛唤醒即将坠入深渊的意识的。
“这场战斗，享受吗？你享受这场战斗吗？我的挚友唷。”
他在说什么？光眯起了眼睛，心生一股厌恶感。他实在是凑得太近了，所以在光的视角里，她看到的是那个男人接近癫狂的表情。
对此，光只能评价：“疯子”。
像是无感情的娃娃，他的眼中找不到任何焦距。但是光确确实实能感受到，他只看着自己一人，并且渴求着她。
光觉得恶心。尤其是感官愈加鲜明起来，血腥味的信息传递到神经之时，令她胸口产生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她连想也不用想，那股血腥味来源是她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也许不该用“人”去定义他了。
只是思考了短短一瞬，她耳边就刷地刮过了一阵冷风，接着刃物擦过耳尖插进了地里。
他们贴得更近了，鼻尖几乎要碰撞在一块儿，连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他的脸在光的视线里变成了扭曲的模样。
他流血了，而且不仅仅是额头上的一点点，而是大量的血液从腹部伤口不断溢出。光能感受到血液流到自己身上的温度，如此火热，简直像是个普通人。
明明他看起来就不是人类。
一缕金发落到了她的脸颊旁，带来一阵痒意。
不过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有力气拿起武器，还没有倒下，也许他确实不该称作人类。光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
“芝诺斯。”她咬牙。嘴里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简直像只发狂的母豹。
“哦，挚友……你终于、你终于叫了我的名字。”
金发男人霎时间激动起来，他的瞳孔在颤抖，声音也因激动而断断续续的，仿佛她的话有魔力一样。
“别这么看着我，挚友。你不知道，你如今的表情有多令人吃惊。”
“愤怒、绝望……多么，多么令人兴奋！”
“挚友，你真是太棒了！”
光终于摸到了不远处的武器。她毫不犹豫集中力量，往他身侧狠狠刺去。
一击。芝诺斯的身子晃了下，他微微偏了下头，目光在她已经拔出来的武器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接着笑出了声。
“想杀了我吗，挚友。”
两击。光才不管他究竟在笑什么，武器刺入□□的声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大，拔出来可比刺进去要困难多了。
三击，血肉外翻，大片大片的血花飞溅，宛如在屠宰一头巨兽。
芝诺斯的眸子明亮得吓人。
“像头野兽。”他说。
光能明显感受到芝诺斯的气息紊乱了起来，就凭他那沉重的呼吸声喷到她的脸上的感觉，连他也逃不过肉身之躯的疼痛。
光顿了顿，手里不知何时全沾染上了血液，分不清究竟是芝诺斯的还是她自己的。她下手竟然犹豫了一会儿。
“你看看，你不也是因此兴奋。”
她和芝诺斯的位置不知何时颠倒，现在是这个可恨的金发怪物倒在她的身下。地面几乎要被血液染红，不仅仅是芝诺斯的，周围一圈还躺着不少早已气绝的家伙。
“我们没有区别，挚友。”
光看清周围的惨状时，鲜少地愣了许久。
这该如何评价呢？并不狭窄的空间，甚至也算不上昏暗，头顶的灯已经碎裂了，地面上还有闪着光的玻璃碎片。光亮使得视野能见度极高，除了横七竖八的尸体之外，还能看清并不完整的残肢以及脏器。
芝诺斯的声音像是诅咒，死死掐住她的脖子。
她做了什么。光喘息起来，手里的武器都快抓不稳了。对于她来说，这种情况早应该习惯才是，可此时此刻，心中的恐惧竟然令她找回了一丝清明。
这么做，无疑跟怪物没有区别。甚至比眼前的怪物更加可恨。
她感觉自己都胸口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武器落地，她震惊地盯着身下的芝诺斯。
金发的恶魔正朝她微笑，蓝眸逐渐黯淡了下去。
“来吧，我的挚友唷。我们一起去往黄泉彼岸，在那里再战一场。”
周围无声，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光突然感受到身后猛地一阵疼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也已经被贯穿。
嘴唇止不住地颤抖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异物深深停留在她的身体里，她感觉自己像是条被按在砧板上的鱼，任人宰割。芝诺斯怜悯似地并未急着将它拔出，而是欣赏起了光的表情。
“挚友，你的身体如此美丽。”
光在心底骂了他一万遍“变态”，然而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是单纯维持着自己的姿势，好不至于软弱地倒下。
他们沦落到只能用冷兵器相互厮杀的地步了。
#
“拂晓”在这一带十分有名。
作为刑事部中独立的搜查科，专责侦查涉及暴力团体和有组织犯罪的案件，打击了不少恶性组织，因此使得附近一带的居民生活可谓是宁静祥和。当然，外人是不知道“拂晓”具体有哪些的人员，作为一个主责秘密侦察的组织，保密性还是需要做到位的。但这一带人人都知道，是“拂晓”在保护着他们的日常生活，只要一提到“拂晓”，居民们便会带着崇拜的眼神说道：“哎呀，拂晓可都是大好人呐。”
身处“拂晓”的光也因此自豪，即使便衣出行时，人们并不能认出她就是拂晓的一员，但每当看到街道上一派祥和的景色，光就深深为自己的工作感到骄傲。
光的正义感极强，原本她并不是警察，只是一个普通的社员。平时休息日，她会在出行时帮助老少孕妇，有时撞见什么事件还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还荣获了社区五好青年的称号，一众大爷大妈对其啧啧称赞。
她的名声越来越大，引起了“拂晓”的注意。
后来，光在与拂晓的人秘密交接后，正式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但是对外，她仍然是那个积极乐观、热心的普通公司社员。
“光，这个月的工作内容……我们需要你去潜入一个新型组织。”
“潜入？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更适合桑克瑞德吗？”光一边整理着枪械，漫不经心地回应雅·修特拉——“拂晓”的第二任队长。
自从上一任队长因公殉职后，资历最老的雅·修特拉便自然而然接手了上任的工作。
“桑克瑞德申请了休假，和琳去家庭旅行了，你知道他好不容易攒够假期。余里昂热去妖灵乡出差，埃斯蒂尼安和双子去了伊修加德，现在整个拂晓，就你一个人最闲。”白发魔女笑了笑，将桑克瑞德的申请书翻出来，放到了办公桌的最上面，“你难道希望塔塔露替你去？”
“欸？我吗？”被点到名的拉拉菲尔惊讶地从一叠乱七八糟的资料里探出头，“我、我没有战斗能力，但是光需要的话——”
“好吧，那个组织叫什么？”光实在是没法把这等危险的工作交给组织里唯一的后勤人员兼行政，哪怕拂晓个个都算得上是精英，但她只得甩了甩头，认了命。
塔塔露还是在他们身后好。拉拉菲尔总是能处理好那些繁琐的事物，使他们的工作更加有效率。拂晓里没有人可以替代她的位置。
“加雷马。”
“加雷马？你是说国外那个加雷马？”光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他们跑到这里来了？”
“看来你有了解过他们。”雅·修特拉把刚刚整理好的详细资料放在了一旁，准备听听光的想法。
“海外那群臭名昭著的家伙，不想去了解都不行……我记得那个加雷马好像控制了多玛。”
“还有阿拉米格。曾经，他们的势力也试图渗入□□达哈等国。”
“相当棘手的组织。”光顿了顿，将枪械和军用匕首绑好，“他们的首领叫……瓦厉斯？”
雅·修特拉点点头，从一叠资料里抽出了一张，递到光面前。
光一眼就注意到了资料上那枚人像——是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额头上还有鲜明的加雷马标志——这群家伙一点都不在乎形象被外人所知，简直胆大到狂妄的地步。
“这次需要你对付的是瓦厉斯手下的干部，一个叫‘芝诺斯’的人。”魔女用手指着文字，说道，“据情报，他擅长玩弄人心，掌控多玛之后利用多玛人对付多玛人。具体有关他实力的情报……”
雅·修特拉想了想，说道：“目前他没有战败的经历。”
光大致看了资料的内容，面相不过一个普通的男人，比不过拂晓颜值担当的桑克瑞德——虽说光也不知道为何会下意识拿那位老父亲做对比——倒是其所作所为令她后背发凉。
“单纯享受杀戮快感的怪物？”
她挑起眉头，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雅·修特拉。
这种形容过于夸张，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白发魔女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那双几近透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正看着她。
“光，这个家伙你不能大意。”
塔塔露嘿咻嘿咻地将东西搬来搬去，整个拂晓办公室只有三人的气息，显得有些冷清。雅·修特拉的目光压迫感十足，除了曾经那位已经牺牲了的队长之外，如今能够有资格带领拂晓的，也就只有这位白发魔女了。
“我想我不会。”光露出微笑，似乎并未把她的忠告放在心上。
雅·修特拉看了她几秒，最终放弃似地叹了口气。
“也是。你毕竟是‘光之战士’，加雷马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接触过……”
“嗯，加雷马那群家伙我还真见过。不过当时我还是个普通的社员。”
“普通……”魔女勾起嘴角，“普通地打败盖乌斯的人。”
“不过……奥尔什方那件事……”
“啊，放心好了。过去都成过去了，任务我会打上十二分精神完成的！”光猛地一拍桌子，脸上依然挂着阳气的笑容。
＃
从桑克瑞德那里学来的技巧还算是有用，光很轻松地就潜入了加雷马。击晕一个加雷马的成员，扒下他那儿严实的装备，光嫌弃地拍了拍衣服，将脸遮起。加雷马的装备很好地将她的女性身形掩埋在了底下，外人来看，不过是个稍微有些矮小、打扮奇怪的男人。
光不理解为什么加雷马总是穿得如此严实，连脸都要关在盔甲后面。他们怎能辨认出是敌是友呢，光靠这一身严严实实的盔甲？
将昏迷的加雷马人藏好——光并不打算打草惊蛇，处理尸体很麻烦，一旦被发现，她的潜入计划就泡汤了。
她仔细回忆桑克瑞德曾经说过的话，该如何面不改色，该如何糊弄那群人。
老师教过的东西总是能派上用场的。虽说桑克瑞德在没有认识琳之前，是个拂晓内部人尽皆知的风流男，但自从认识了琳，他就收敛了不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老父亲的气质——简而言之就是沉稳了不少。
除了工作之外，他唯一盼着的就是和琳一起好好休假。
光叹了口气，甩甩头，努力将“老师”曾经那副丢脸的模样甩在脑后。
该是她工作的时候了。
雅·修特拉的警告，光还是好好听着的。
“芝诺斯”，这个组织里的一位干部——她从未听说过这号人。不过加雷马既然有意朝他们的地盘发展，为了守护城市居民的生活，拂晓还是有必要进行打击的。
哪怕他们一个小小的部门根本不足以与加雷马对抗。
所以目前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潜入加雷马，直接暗杀掉那个可怕的干部，打击加雷马的士气。
拂晓并不只有外表那般光鲜艳丽，他们所做的活，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
光通过了层层的考验，几乎完全要融入加雷马了。她感觉自己像是成为了其中真正的一员，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被怀疑。
她一边熟悉着加雷马基地的地图，一边有意无意向加雷马成员问起芝诺斯的信息。可惜的是，这群家伙风口很紧——倒不是说他们有意隐瞒，只是当光一问起，他们就像是发现了怪物似的，盯着她看了许久，问道：
“你确定想知道那位大人的事情？”
光点点头，紧接着这群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光不知道他们脸上究竟有怎么样的表情，透过盔甲，她只能看见冰冷的、黑漆漆的面具。
“芝诺斯大人很恐怖。”
“不要惹到他。”
“说起来为什么芝诺斯大人要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发展？”
“听说好像是为了找人。”
“找谁？”
“不知道。听说是个男人？我听到的也只是小道消息。”
“你是新来的吧，小心点好，他可是连自己人都能斩杀的男人。”
他们对芝诺斯的评价令光一时间还以为这群人和自己是同伴。明明芝诺斯是他们的干部，可这群家伙同样恐惧着那个人。
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光感觉自己的好奇心简直要蹦出来了。越是模糊不清的东西，她越想将其的真面目拉下来，将它放在光下，让所有人见证。
所以当她潜入加雷马第七天后，终于见到芝诺斯的那一刻，光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
摸清了加雷马基地的一切设备，光甚至感觉自己无需暗杀那位干部，直接在那些仓库里埋下炸药，都能够直接将这里的所有人一窝端了。
已经在这里呆了足足一周时间，她的身份无人发觉。加雷马的人个个身材高大壮硕，而她的身体在这群人里就显得有些矮小了，就像一个随时都能死去的炮灰。
虽说身材在这群人当中显得鹤立鸡群，不过好处就是，没有一人觉得她有什么威胁。
每天她都准时与雅·修特拉联络，报告自己的情况。至今，加雷马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令光都有种自己是不是另外找了个兼职的错觉。
不过托加雷马的福，光接触到了不少黑手党，也摸清了不少地下组织。这些信息交给雅·修特拉的话，对今后的工作也有所帮助。
毕竟，他们“拂晓”的成立，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里世界的存在。
光并不着急。潜入本身就是需要耐心的工作，而且雅·修特拉叮嘱过她，生命比任务更加重要，要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完成任务，他们无法再失去任何一个同伴了。想起拂晓那群家伙，光就觉得想笑——推心置腹伙伴，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多么奢侈，而她竟然有朝一日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在加入拂晓之前，她只是个平凡的社畜。从孤儿院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可谓是孜身一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记事开始，自己就已经是孤儿院里的小孩子了。
“同伴……吗。”脑海里隐约浮现了一个蓝发男子。光拍了拍脸，甩甩头，努力排除不必要的情感。
无论是为了拂晓的同伴，还是拂晓所守护着的人民，光都需要打起自己十二分精神去完成这次任务。
想着，光整理好装备走出房间。加雷马不愧是令各国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帮派，他们的基地很大，而且几乎是放在了人人都能看得见的地方，对于任何一个帮派来说这是极为危险的，但是加雷马却有资本和自信这么做，完全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他们生产的武器等等均超过了目前各国的水准。
可加雷马并不打算和其他国家好好和平共处，他们想要的是统治，所以各国才会忌惮。
光一如既往走在基地的走廊上，在熟悉加雷马之后，她经常能看到人们脱下面具之后的容貌。这里的人额头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的白点，宛如第三只眼。与其说他们是一个帮派，倒不如说成是由一个人种组合起来的国家。
对光来说，这里要多奇怪有多奇怪。盖乌斯直到死亡之前，她都没能目睹一眼他真正的容貌，而她如今站在了敌人的地盘上，身边全是加雷马人，无一人察觉她的身份。
被当成新人，理所当然就从最基础的位置开始干活，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跑。
她一如既往地从加雷马人那里获取信息，套他们的话，为此她还和几个家伙成为了“挚友”，然而那些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谎言。和身边一个单纯的加雷马成员聊着聊着，光停下了脚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迎面走来了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只是第一眼，光就被他的气场震撼住了。
与资料上那毫无生气的图片不一样，男人神色冷漠，光敢肯定他就是芝诺斯，她的任务目标。
她感觉自己被人拉了一把，转过头一看，一个加雷马人挤眼示意她不要挡住了芝诺斯的路。光沉默了一会儿，乖乖低下了头。如今不该冲动，已经等待了这么久，她根本不差现在这点儿时间。
但是，芝诺斯却在经过她时停顿了一会儿。光感受到他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即使她根本没有抬起头去看他，芝诺斯的气息却猛然近了。
光眼前恍惚了一瞬，她只感到下颚一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视线里不再是灰暗的地板，而是芝诺斯那张脸。他揪着光的下颚，力度可谓毫不怜香惜玉——光根本顾不上这么多，只是被他这样抓着，难免有些自尊心受挫，于是她轻轻挑了下眉头，以示自己的不满。
芝诺斯的眼睛是纯净的天蓝。然而，他可不像表面那般澄澈，反倒眼底如团死水，除了冷漠之外，光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芝诺斯大人——！”
还没能等她和芝诺斯任何一方开口，她身边的那个加雷马人就叫出了声。光敢肯定他是被吓到了，余光撇到他两股战战，声音都在颤抖。
“万分抱歉，芝诺斯大人，她是新人，还不懂规矩……”
加雷马人像是用尽了勇气，插进她和芝诺斯之间。
光被他明显的护短举动惊到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加雷马人比她高不少的背影——即使芝诺斯比他更加高大，他也依旧挡在她的面前。
恍惚之间，仿佛有谁的身影与他重叠了起来。
“挚友……英雄，决不可以露出悲伤的表情。”
“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了。”
芝诺斯看了眼他，又扫了眼光，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立即就失去了兴趣。他收回手，嫌弃似地拍了两下，走了。
挡在她身前的加雷马人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撞在了光的身上，一个不稳直接倒了下来。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看向他的目光里也带了些复杂的情绪。
一名间谍最害怕的不是身份暴露，而是在敌方阵营之中，真有敌人愿意舍身去保护她。光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适合潜入工作，比起桑克瑞德，她更容易陷入情感道德之争，她几乎无法再直视这个人了，她和他的“友谊”只是为了她的目的而搭建起来的谎言。她宁愿这个人和她只是点头之交。
加雷马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个……其实，我……”
“谢谢。”光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定他站稳之后松开了双手。
“我有点……不对，我其实……”
光却不等他说完了，而是朝着芝诺斯离开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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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警察无法忽视善意，光不是绝情之人，对善意感触之深使她无法再忍心欺骗那个人。
如果他不是加雷马的一员该多好。光抓着头发，她知道自己不该对敌人产生任何情绪，本身潜入工作就需要谎言当作伪装，当她开始骗人的时候，她就不再是光了，她的敌人也不再是她身为光时的敌人了。他们面对其他普通人，依旧是残忍的家伙，依旧是恶魔。
她只需要完成任务，只需要杀死芝诺斯。
光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可无论如何，她的心却开始动摇了起来。
加雷马对普通人有威胁，她不能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善念就忘了自己的本职。她和加雷马从来不是同一种人，他们是恶，是敌对的，是永远无法站在光明底下的，是受人唾弃的。
光努力想要忘却，她只是在说谎而已，如果那个人得知了她的真身份，那么一定会后悔在芝诺斯面前向她伸出手。
她必须要尽快完成任务了。光想，再待下去，心理的道德谴责会令她无法沉下气，她再也无法面对那个人了。
“任务第一”。桑克瑞德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光拼命在内心呼喊那个白发男人，如果他在身边，这等问题他就可以轻松解决，可是光不一样，光更容易陷入情绪当中，所以她并不适合潜入工作。
她确信自己的任务会失败，而且是完败。
光想起了蓝发男人，曾经称她为“挚友”的男人。他是善，是友好的，是站在阳光之下的，是受人喜爱的。
“奥尔什方，我该怎么办呢。”光轻声叹息，向着早已不会回来的人寻求安慰。
于是，她只能靠着工作不断麻痹自己，时刻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工作，她受到的善意根本不存在真实。
她见到芝诺斯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原因是她工作表现过人，被提拔到芝诺斯身边工作，然而也令她的情报工作上升了一个难度。
芝诺斯身边并不安全。
他的身旁除了因恐惧不得不臣服于他的人外，更多的是对他充满恨意的家伙。
光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对芝诺斯的饭食里下毒，然而每次都能被芝诺斯精准地抓出来，当场成为他刀下的亡魂。
他在示威。他从未相信过他身边的人。
光当然不会傻到用那种方式暗杀芝诺斯——前面的人已经用生命做出例子了。光继续潜伏着，她需要摸清芝诺斯的实力，最好让芝诺斯对她产生信任，然后趁他不注意暗杀他。
卑劣，但有效。而且用在敌人、用在恶之上便不是卑劣了。
光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那个加雷马成员。然而在她沉溺工作后不知多少天，她见到了那个加雷马成员的尸首——他就僵直地躺在担架上，胸口一抹红，被子弹贯穿。
据说加雷马和其他帮派起了冲突，他被抓去做了炮灰，没能活下去。
死亡在里世界很常见。光深知这点，所以她应该非常冷静才是。可当她看清那个人的时候，只感觉到了深深的恶心。
他应该死吗？
可他是加雷马人。
他也许杀过不少无辜的家伙，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他在背后一定是另一副模样。那次出手不过是……
我不是间谍么，我的存在就是否定他们才对。
光猛地回过神，只感觉霎时间天昏地转，呼吸仿佛都成了困难。
“芝诺斯大人，我们这次损失偏重，应该减少向……”
光听不清其他人说了什么。芝诺斯将他们召集在一处空地，不光是处理尸体，更要接着去向另外的帮派示威——不，是击溃他们。
也许是她不适的模样太过明显，芝诺斯竟然无视那人的话，直直走到了她跟前。
“你害怕吗？”他问。
光努力克制喘息的声音，抬起头看向那双眼。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她张了张嘴。
“我不害怕。”
芝诺斯的眼底仿佛多了些笑意——光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芝诺斯从人堆里抓了出来。
“他是你认识的人。”
芝诺斯用力攥住她的手腕，用她的手指向其中一具尸体。
“你怕变成他的样子。”
“我不是！”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她几乎是对芝诺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是吗？”芝诺斯倒没生气，语气慵懒，并且轻轻松开了光的手。但是周围的加雷马都吓了一大跳，一个个不知所措。
“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奇怪，我的军队里面怎么多了一个女人。”
“不过你比其他废物要有趣多了，所以我才留下你，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但现在看来，你不过跟其他人一样，你让我很失望。”
他什么意思？
光完全无法理解他的话。芝诺斯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发现了却还要留下自己？
“芝诺斯大人，您……”
“没错，这个人是间谍。”芝诺斯绕过光，将背影留给了她，对着其他加雷马人说道，“拂晓的光之战士。”
“拂晓！？”
“那个拂晓？我没听错吧？”
周围躁动起来。光盯着芝诺斯的背影，武器在身，她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他，但她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缓缓放下了摸向武器的手。
“芝诺斯大人有什么证据确定我是间谍吗？难道不怀疑是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您身边可有很多不安分的人。”
是的，芝诺斯身边并非全是忠诚之人。
有不少家伙想着将他从位置上踹下去。
“我还为您解决了隐患。您现在怀疑我是间谍？不过我也能理解您，王不会愚蠢地相信所有人。”
她并不擅长说谎。即使她的谎言已经骗过了不少人。
光感觉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了，然而身体却还在颤抖。但她不害怕。
加雷马人安静了。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们也无法确定，即便芝诺斯一句话的事他们便能一拥而上当场处决掉这个人。
这个黑暗组成的世界根本不需要证据。这里只有暴力和权利。
“哦？你的意思是我故意的？”
“不敢。”光往后退了几步。她对上芝诺斯那双眼，那里面依然没有任何情感波动，连欺骗的愤怒都没有。
她讨厌这种眼神。这种不在乎一切的神色，仿佛人命只是他随时可以折断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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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知道自己不适合说谎。她早就觉得最适合潜入工作的是桑克瑞德。她太容易看到那一点点光辉——就如她被人称作带来希望的“光之战士”一样。
可是她圣母吗？
光不知道。她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她也杀过不少人了，即使她杀死的都是恶，可手上的血腥气仿佛直到现在都还闻得到。
她是一名警察。守护居民的安全、剿灭黑暗是她的责任。
可是她并非总是做的是对的。
不然，奥尔什方不会为了保护她死去。
光很讨厌自己。无法守护挚友的光之战士，算什么挚友呢。救了整个世界，却无法拯救你，算什么英雄呢。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她本该毫不犹豫向芝诺斯开枪。
在芝诺斯身边开始工作之后，她近距离接触这个大恶魔，也不是没想过尽快完成自己的职责，然而芝诺斯身上发生的事让她犹豫了下来。
芝诺斯之所以能很快抓出叛徒，是因为幼年时期，他遭受过不少暗杀。他早就明白该如何观察身边的人了。
黑吃黑的世界，下毒都是轻的，更多是环扣环，难以让人追查。
倒不是因为他有过什么悲惨的童年就无法下手。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活成这副模样理应如此。让光真正无法下手的是芝诺斯对她说过：“我们能成为挚友”。
挚友。真是戳到她痛处的字眼。
她的只有只有那个人。但可惜他早为了保护她牺牲了。
光直视起芝诺斯的眼睛。
她到底在圣母个什么劲儿？眼前这个男人可是黑手党，是她一辈子的敌人。再说了，难道因为他经历过什么，所以就可以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吗？
他是无恶不赦的恶啊。
“我看到你了。”芝诺斯见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接着说，“掉下去的那个人，我很确定是你。”
他到底在说什么？
光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个大公子的脑回路。
“您累了，芝诺斯大人。”她说。
“你忘了。”芝诺斯的表情依旧很淡然，“你已经完全忘记了，挚友。”
她以前见过芝诺斯？
光不禁在脑中搜寻起记忆，然而哪怕是她再怎么回想，唯一能确定的是她最多只接触过盖乌斯那帮人。
“也许您需要一杯咖啡。”光摇摇头，“我不确定我很您有过什么约定。”
芝诺斯靠在办公椅上，闭眼沉思了一会儿。
“那群家伙到底给你说了什么……”
她转身的间隙听见芝诺斯喃喃自语，但是光并没有太在意这个人。只是她的的目标而已，她现在只要装好她的身份，解决这个大公子就行了。
而且，靠近这个家伙还能得到更多有价值的情报，帮助他们拂晓更快解决这个黑手党组织。
传统的下毒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中招的。光也没愚蠢到往一杯咖啡里下药。
但看到芝诺斯没有犹豫地就拿起她放到桌子上的咖啡，连看都没看一眼就往嘴里灌了一口，光突然后悔没下毒了。
挚友？
他怎么配成为挚友？
光默默拿起文件，一边浏览一边想，能称作挚友的只有奥尔什方。这个男人他只配死在自己的手下。
突然，一张薄薄而有发黄的纸张从一叠文件里落了下来。
光捡起来堪堪扫了一眼，只瞄到一个孩子的照片。估计是他们打算绑架哪个□□首领的后代吧。
“过来。”芝诺斯突然叫了声她的假名。
即使不情愿，光还是不得不走到了他的面前。这个大公子脾气要多古怪有多古怪，不听他的话，下一秒就能在你脑门开个洞。
他是如此残忍，如此无情。光亲眼见过他射杀了一个任务失败的加雷马人。不过那个人不仅仅是任务失败，据说还出卖了家族。
当时她就站在那个人的不远处，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她还记得那个人瞪着眼睛倒在地面的场景，眼球像是要跳出来，四肢抽搐着，因失禁尿了一地。芝诺斯的枪口冒出了青烟，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味。
“你还打算装多久？我的挚友？”他毫不犹豫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强硬地摁在怀中。
光厌恶地轻哼了声。
“芝诺斯大人，你这是骚扰。”她机械般说着，一边手十分自然地摸上了芝诺斯的胸膛。
再往上，锁骨、喉结。
指尖几乎能感受到皮肤底下的跳动。
“我的东西，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芝诺斯恶劣地揪起她脸上的肉，仿佛真像是玩娃娃一样。
“您看重我，是我的荣幸。但我希望您应该多去关注一下手下的情况，近期财务那边……”
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杀死他。他的弱点是如此暴露，她的手正掐在那里。
“那些人怎样都无所谓。”芝诺斯哼了声，并未在意她触碰自己的脆弱之处，“我不是为了父亲的野心扩张来陪这群人过家家，我已经找到了我的东西，没必要再玩游戏了。”
“您在找什么？”光顿了顿，猛地收回了手。
“当然是我的挚友，你。”芝诺斯盯着她的眼睛，“可惜你已经忘了。”
光努力回想了遍，可始终不记得自己记忆里到底在哪见过芝诺斯。
“不好意思，我不记得我和您有过交际。”她推了推芝诺斯的手，“请放开我。工作还有很多，您如果真认为我是您的挚友，那请工作认真点，可以给我省下不少事。”
芝诺斯沉默着，碧眼始终注视着她。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看得光心里惶恐不已。
为什么要害怕？光说不清，她本该从容面对这个人的，可每当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她心中就莫名恐慌。
好像她真的忘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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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芝诺斯的记忆里一直有个鲜明的影子。
从诞生之起，那个人就一直陪伴着他。他们俩年龄相仿，然而那个人却不会像他一样整天接受那些变态的教育，每天只需要在他身边玩乐，逗他开心就行。
在加雷马压抑的气氛之下，那个人是基地里唯一的欢乐。
对于幼小的芝诺斯而言，也是如此。
父亲和祖父对他常常是冷漠的。芝诺斯出生起就没见过几次自己的生母，在记事之后也没有母亲的印象。父亲常年忙碌，很少有时间和他过上父子生活，于是，身边那个天然单纯的同龄人自然就成了他的知心好友。
小小的芝诺斯经常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受到了区别的对待，然而面对独一无二的小伙伴的时候，幼小的他还是非常单纯地和那个人一起做游戏。在他从父亲请来的老师那里接受教育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小朋友总是听得昏昏欲睡，连口水都能流一地。但是老师从来都不会教育那个人，甚至是将那个人当做空气。若芝诺斯也这般，不仅会被老师骂，还要被父亲和祖父教训上好一阵子。
芝诺斯的日常除了接受书本知识，更多的是学习那些肮脏大人的思想。当然，身为黑手党的技能也是缺一不可，因此他的童年几乎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满。
他甚至还要被严格控制饮食，吃多少食物都精准以克为单位记算的。
可是陪伴他的那个人呢，总是被允许吃上甜甜的糕点，喝上美味的下午茶。哪怕吃再多零食，把自己肚子都撑坏，也从不会有人教训那个人。
作为加雷马基地唯二的小孩儿，芝诺斯总是困惑，为什么其他人总是对他的小伙伴如此宽容。
他不可避免地羡慕起来这个小朋友。
但他并不嫉妒，因为他的好朋友总是会在下午茶后偷偷留下一些小零食，等到他学习完毕，悄悄把他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基地里，将零食全都交给他。
只有这时，芝诺斯才能不顾一切，大快朵颐，满足他那小孩儿贪吃的胃。
“今天的点心是巧克力蛋糕哦，还有布丁。芝诺斯，你不知道我藏了好久呢。”
小女孩变魔术一般从秘密基地里翻出了好多可爱的小零食。她的眼睛从未染上过一杂质，如同纯洁的百合，芝诺斯难以想象到底是谁将这个人保护得这么好。
芝诺斯也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孩子。整个加雷马基地只有他们两个小孩儿，放在这个黑吃黑的社会当做，他们过于渺小，过于脆弱。宛如蝼蚁。
父亲告诉过他，那些弱小的东西只能由他们去支配。
但他和这个人在一起总是能过得很愉快。
比起这个不知黑暗为何物的小伙伴，芝诺斯要早熟得多。
父亲时时刻刻提醒他的责任，老师每每灌输他扭曲的思想。
孩子的身体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即便天才如芝诺斯也是不好受的。因此每每和他幼稚的小伙伴待在一起，芝诺斯就能感觉轻松很多。
她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芝诺斯本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一直长大，她会一如既往过着如同公主般的生活，而他会接手这个庞大的组织，有朝一日站上顶端。
直到他亲眼看到她摔下了悬崖。
他怎么能忘了呢。这里可是黑手党，即使他们只是孩子，可早熟的芝诺斯早已理解了一切。
她哪里是他的好伙伴呢。
不过是大人们为他准备的替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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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诺斯究竟什么时候知道她是间谍的，光也不太确定。
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芝诺斯的一番话虽然没有给她定下死罪，但却使得她在这个组织里行动愈加困难的起来，处处都有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和拂晓联系的时间也短了许多。
“是吗……这样啊……”雅·修特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他怀疑你了……”
“是的，所以接下来的行动，我也许会死。”光冷静地回复她。她盯着脚下灰色的地砖，手心一片冰凉。
雅·修特拉叹息了声。
“不要着急，光。我们的任务是保证活着的前提下——”
“不，对付他不可能活得下来。”光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任务从一开始不就是这样的吗？”
耳边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知道我绝对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拂晓成员。”
“我当然明白。”她捂住胸口，感觉心脏因紧张跳动得极快，“但是这个任务也只能由我去做了，不是吗。”
“回来。我命令你，光。”雅·修特拉的声音突然大了几个度，光甚至听到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声响。
光掐断了联系，默默说了声抱歉。
她决定是时候速战速决。
哪怕她会死。
她很焦躁，无论是那个死掉的加雷马人，还是芝诺斯的一句“挚友”，都令她心神不宁。
从仓库里拿出武器，光几乎是一路冲到了芝诺斯的办公室。
路上没有人阻拦她，光还觉得奇怪，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光看到办公室里几个武装全备的加雷马人后便立即明白了。
芝诺斯在等她。
“终于来了，挚友。”
金发男人垂眼看着她，神色毫不意外。
“我不是你的挚友”
敌人动起来了。
她大吼了一声，拔出枪来一阵扫射。
火药和血的味道顿时充盈了整个房间。
警察应该如此吗？光不知道，自从加入拂晓以来，她总是在黑暗里默默守护居民的安全，总是干一些见不得光的活儿。
她在做正确的事情罢了。
手上沾满了犯罪者的鲜血，光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罪。这是她的工作，她的职业，她的任务……她能为这个和平的小地方唯一做的事。
即使他们其中有人真的还存在一点点“善意”又怎样？他们还是罪犯，他们害死的无辜人太多太多，他们的“善”并不能得到救赎，他们该下十八层地狱。
如此转换想法后，光感觉自己每一枪都在为死去的无辜者呐喊、都在为他们复仇。
就是因为有这群罪犯，才会使那么多人的生命消逝。就是因为他们，奥尔什方才会死去。就是因为他们，这个世界才如此不安定。
因为你的错。
因为你们是恶。
因为她是光。
很快，她全身上下就满是汗水和血液了。
“挚友，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你应该做的？你看看啊，警察，呵。你杀死了这里多少人，你私自处决了他们。”芝诺斯推开一具尸体，他的办公桌已经伤痕累累了，然而他本人却像是与世隔绝了般，一丁点儿伤都看不到。
“闭嘴！”光大喝一声。
他们厮杀起来，枪中的子弹和备用的全部用尽，墙壁上、桌子上、椅子上全是弹孔。玻璃窗和灯泡也被击碎，满地是扎人的碎屑。
他们倒在地上，满身是伤。
冷兵器甚至都变钝了，这里简直成了屠宰场，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光努力举起刀刃，打算给眼球这个人来上最后一击。
她简直杀红了眼，宛如修罗。芝诺斯只是用那双通彻的双眼看着她，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能看到她过去所经历过的事物。
啊，原来她也是恶。
余光瞥到周围不成样子的恐怖画面，光不禁笑出了声。
但那又怎么样，她的任务可是杀死芝诺斯。
她的所作所为只是在保护更多无辜人免受“恶”的侵害而已。
“就是这样，我的挚友。”芝诺斯缓缓说道，“这才是你……”
她又将刀刺进去，然后拔出来。就这样重复了好几遍，直到她感到手腕发酸，身下的人已经一动不动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这是犯罪吗？
她是恶人吗？
手中的武器落下了。光勉强站直身子，浑身肌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光试着走动，然而始终抵不过身体的痛感，刚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地。额头磕碰到桌子脚，她感觉瞬间额头处流下了血液。
“芝诺斯、芝诺斯……芝诺斯……芝、芝诺……”
她轻声呼唤着名字，然而死亡之人不会再回应她了。
……
光在加雷马的基地里找到了一份不可思议的文件。
那是一个被夹藏在深处的老旧的文件，边角甚至还沾染了些血迹。血迹已经发黑，上面的文字是手写的，几乎已经褪色看不清了。
不过，有几笔的痕迹还是崭新的，是被人刻意补充了。
就这样单薄的一页纸，为什么要如此保存？上面既没有什么关乎整个家族的重要信息，也没有敌方的信息，而是非常简单的一页报告。
是关于一个人的。
姓名看不清了，而本应该贴上照片的地方也只留了个痕迹。
光于是将视线放在了那新的几笔痕迹上。
想必是主人非常珍重这份文件，那几笔写得极为清晰。
“加雷马继承人死于……”
光心一跳。
加雷马继承人不是芝诺斯吗？可他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不过黑手党家族通常为了保护继承人的安全会为他们准备替身，对外公布的一般是替身的信息，替身和继承人过着同样的生活，这样子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将替身推出去，真正的继承人就可以逃过一劫。
这份信息估计就是写的那名替身的经历了。
可光还是不明白，一个小小的替身的信息文件为何要被如此保存呢。
她将文件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锁好，决定不去管太多。
反正这信息上面的人也已经死了，对她的工作帮助不大，也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个文件上面。
她的任务是杀掉芝诺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