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雨都没停过，何壹壹一直坐在窗边盯着院门，她在等一个人。
临到傍晚，涟漪才一路小跑着进屋，她没撑伞，浑身湿透，尽显狼狈。何壹壹嘴角起了一抹浅笑，落下窗，回头对着正在布置晚膳的小婢女道。
“下了一整天的雨，这会冷得要命，再去热两壶酒吧，不要太烈，温和一些的。”
小婢女领命而去，何壹壹则对着一桌子饭菜，静静等待，直到门板子被人推开，一个轻柔的脚步声缓缓移至跟前。她抬起头，正对上涟漪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早上出门办事，怎么这时间才回来？你跑去玩了吗？”
涟漪朝地上一跪，额头紧贴地面，整个人僵硬得跟块木板一样。
“公主交代的事，涟漪不敢怠慢。”
“我要你抓的药呢？”
“……缺了一味，金……金大夫没在，没配到，明日我再去。”
何壹壹嬉笑一声。
“到底是缺了一味药，还是金大夫没在？你咋还没编好理由就来跟我禀报了？”
一句话戳穿谎言，涟漪瞬间抖成了筛子，用极低的声音乞求道。
“我错了……望公主赎罪……饶我一命。”
何壹壹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这一天发生的故事随便想想就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自己那日安排方姑姑去请人，偷偷埋下一根线。这个方姑姑与柴福显然是同一阵营的，她只是故意漏点风声出去，两人立马上钩。
公主平日里安排的私差，基本都是交给他们，再由他们指派下去。如今突然指了个丫头，又是去寻金大夫的，不免让人产生怀疑，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胆子恁大，直接中途拦截，堵了涟漪，这就少不了一番逼问，她弄得一身狼狈回来，跟自己原先设想的一样。
很好，如果是整整齐齐地回来，这人反而是用不得了。如今确定了人选，还差最后一把力道，她要借着柴福和方姑姑将人彻底推到自己身边来。
何壹壹笑着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干得不错，以后就来我屋里伺候，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别干了，俸银我加你三成。只要你办事认真，忠心不二，这俸银可以一直拿下去，将来我罩着你。”
这突如其来的褒奖和邀请，倒叫涟漪吓得不敢说话了，胸膛里敲小鼓，自己事情没办妥，反被提拔加了俸钱，这是何意？
何壹壹提了壶酒送到她面前。
“喝点暖暖身子，后头我还有事安排你去办。”见这丫头不肯接，她又道。“我提拔你做了府里的大丫鬟，你不与柴福他们为伍，便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你来府里虽然时日不多，但他们的手段如何，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吧。怎么样？是跟他们还是跟我，你自己选。”
涟漪脑子不笨，这话听得清楚，思考片刻，赶紧跪在地上给公主磕了个头。
“将来奴婢只伺候公主一人，忠心不二。”
何壹壹脸上的笑容渐深。
她早些时候为了查依依下落，命人将府里所有二十岁以下丫头的契书都搬了来，花了小半天读完，虽然没有她要找的人，但却也收获不小，其中便有这涟漪。
她出身并不卑微，父亲做了十几年州刺史，意图入京为官，便托关系将唯一的女儿送进宫，为自己铺路。原本是送到太后跟前服侍的，可太后嫌她年纪小没什么经验，转头赐给了公主。清河虽不是长公主，但因生得太美，宫中地位颇高，深得皇帝喜爱，留在她身边做事也是一条门路。所以当接到女儿一纸书信的时候，这个周刺史开心坏了，找了个由头，连摆了三天的宴席。
何壹壹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刚刚入府不到一个月，没根基没站队，小白纸一张，心里却也不是完全的无欲无求。
涟漪也确实冷了饿了，喝下几口酒，忽听一旁的何壹壹轻声说了句。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的公主已经死了。”
涟漪瞬间石化，她眼中慢慢凝出一层恐惧。
“什么？”
“我叫何壹壹，是个迷路的孤魂野鬼，如今附身在这具躯体内。我把这秘密告诉你，你就得帮我，不然到时候东窗事发，我们都得死。”
涟漪两眼一翻，瞬间没了意识。
越毅难得过了好几天清闲日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先几乎每晚都要去公主寝殿伺候，陪她喝酒玩乐，虚度光阴。李朝荣确实聪明，但她的聪明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变了法子地玩，要么就是折磨人，在这些方面她天赋异禀。
他痛恨她，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强颜欢笑是件极其痛苦的事，现如今这讨厌的日子戛然而止了，自打上次李朝荣白日里突然造访之后，柴福再也没带侍卫来过这座别院，每日给送膳食的人也换了。
越毅独自徘徊在绿竹之间，这突然降临的宁静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自己这是失宠了吗？李朝荣她终于玩腻了，想换个新鲜口味，也许过不了几日，他便会被这个荒唐公主扫地出门。
巨大的鸟笼终于要打开了吗？
越毅思索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踱步到了院子门口，正好与从外面赶回来的璟山相遇，对方讶异地叫了一声。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入秋了天气凉，你要多穿点。”
璟山姓赵，乃北燕已故大将军赵枚唯一的孙儿，赵家在北燕那是绝对的名门，全家挂帅，为北燕出生入死，战功显赫，可惜打到最后就只剩璟山一根独苗，北燕国君念及赵家恩情，就将赵璟山放在了越毅身边，用意明显。
越毅目光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不远处宫殿的金顶上，那是公主的寝殿。
“她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璟山顺着那道目光看去，顿时笑弯了眉眼。
“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那女魔头正在闭关修炼呢，练的定是顶级的采阳补阴之术。殿下，我劝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不然等她出来......”
话没说完，头顶便挨了一记，他缩着脖子叫了一声，越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说人话。”
璟山委屈地揉着脑袋。
“说人话你就更不信了，她把库房里的账本全要了去，连着看了四天，今天又突发奇想，安排自家钱庄店铺的管事排着队地来府里见面，这女人大字不是几个，还学人管账呢，这会不会是她想出的新花样？”
璟山本想嘲笑几声，却见自家主子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闭口不语了。
入秋了也确实有点凉，站了一会儿，越毅便觉着不舒服，连咳了几声。
李朝荣喂他吃慢性毒药的事，他入府头一个月就知道了，每日的饭食吃一半吐一半，即便如此毒素还是入侵到了五脏，身子大不如前，受不得半点风寒。
当年离开北燕之地，父皇曾许诺三年内将他接回去，如今三年之期已过，北燕使臣却迟迟不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
金国皇室的情况越毅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当朝的国君资质平庸，没有主见，被底下两派人马牵扯着来回摇摆，金国表面上看上去强盛，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下一代就更不用说了，五个皇子一个比一个废物，只知道吃喝玩乐，清河公主更是出了名的荒唐奢靡。
如果皇室一直是这般作风，他反倒觉得安全，但清河公主这几天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行事风格跟以前大相径庭，这不是个好信号。
也许真像璟山说的那般，只是一时兴起，等过段时间兴致乏了，又会被打回原形。
一个连自己都打理不好的人，又怎会想到要去打理自己的财产？越毅一声嘲笑。
“随她去吧，只要别来寻我们麻烦就好。”
这一句随她，就真的是随她了。
三个月之内，震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从公主府传出来：
No1：清河公主从家中所有的管事里挑出四个能力最强的，一人给了一大笔钱，命他们各自组建了一支百来人的商队，分别派往四个国家：北燕，东陈，南梁，西武。主要目的：做买卖。
民众：？？？这公主当真愚蠢，自己一窍不通，还学人家做游商。她不知道吗？游商最多也就在本国境内转悠，哪有会越境的。边境上贼人土匪众多，就算是侥幸入得他国，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商事一般都是掌控在国家或地方手里的，哪能允许别人在自己土地上赚钱？官府在边境上看得可紧了，抓到一个杀一个，敢私自入境的那都是边境上胆子大的老手，路子熟了也得偷偷摸摸地干，像她这般大张旗鼓，简直就是送钱又送命。
何壹壹：国际贸易那是经济全球化的必然趋势，这帮庸民，哪里跟得上本公主的思路和节奏，到时候定要叫他们惊掉下巴。
No2：清河公主终于按耐不住，将她养在外面的一众面首统统招进府里，在寝殿里待了三天三夜后又给送了出来，他们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憔悴，都是一副被榨干的模样。谁知这些人刚走，第二天清河公主又一纸文书，要给自己招几个幕府之臣，年龄不限，男女不限，身高长相都没要求，只要有学识有谋略的，来了公主现场面试，合格者可当即搬入府，吃穿住行都由公主安排，还有丰厚的俸银拿。
民众：！！！妈呀，这公主精力也太旺盛了，三十多个精壮男子居然满足不了她一个，难道是个妖怪转世吗？这还不够，还要发布公文招天下人入府伺候，年龄不限，身高长相不限，就连男女都不限了吗？好可怕！
何壹壹：多读书少八卦，这些人我是真的服了，平时都太闲了吗？就知道叨叨叨，我招团队为自己出谋划策怎么了？有错吗？
众面首：公主太狠了，连着考了三天，文武皆有，我们平日里都好吃懒做惯了，一不读书二不写字，哪会这些东西？最后给了一笔遣散费，直接扫地出门，可咱们只能讨好公主，其他啥都不会，以后可怎么活呀？
No3：清河公主以千金求医，入府瞧病，目的不详。
民众：哈哈哈，聚众淫/乱终于得病了吧，活该，这个厚颜无耻大逆不道的公主，不知道得的什么病，千金求医，肯定是不治之症吧，太好了，大快人心！
何壹壹：……
越毅独自待在远山居，听着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一点都不觉得轻松。民众的笑骂也传进了公主府，杂役们经常一边在院子里干活，一边议论，清河公主的不管不顾成了一道默许，下人们的议论变得肆无忌惮，这些声音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们口中的妄举也曾是他的设想，北燕地处北境偏僻之地，资源匮乏，想要强盛，光靠本国人民的努力远远不够，他要向强国取经，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打破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阻隔是第一步。没想到有人会想在他前面，而这个人居然是李朝荣。
不仅如此她还招贤纳士，唯才是用。这些荒诞不羁的行为背后有着相当深远的意义，平常人当笑话看，越毅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这都是他想要做的事，在回到北燕之后……
终于他坐不住了，打算主动找上门去。
整个公主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朝晖公子和福大人是唯二有特权随意出入公主寝殿不用通报的人。仆从们见越毅找来了，毕恭毕敬地行礼，没有一个敢上去阻拦的。李朝荣虽然变相地将他囚禁，但在吃穿用度上均是按皇室标准，没让他吃过什么苦。
越毅刚跨进公主的别院，就见李朝荣与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站在门口，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朝荣听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与男人亲密，还当着满院奴仆的面，不知廉耻！
越毅心中暗骂了一句，人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待到了近处，何壹壹才瞧见是他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何壹壹看了看越毅，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璟山。
“我还没告诉任何人呢，你们咋知道的？涟漪那丫头出卖我。”
越毅没理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直接回身望向一旁的男人，这家伙长相及其普通，眼睛小鼻子大，个头才到他肩膀，除了有些许儒气，就没其他可取之处了，怎地李朝荣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谁都可以了吗？
越毅心中冷冷一笑，刚要开口，却被何壹壹一把拽了过去。
“可巧，刚要去寻你，你自个找上门了。这位是神医汪辞汪大夫，我派人从光华山请来的，在药理方面颇有建树，让他给你瞧瞧先。”
临到傍晚，涟漪才一路小跑着进屋，她没撑伞，浑身湿透，尽显狼狈。何壹壹嘴角起了一抹浅笑，落下窗，回头对着正在布置晚膳的小婢女道。
“下了一整天的雨，这会冷得要命，再去热两壶酒吧，不要太烈，温和一些的。”
小婢女领命而去，何壹壹则对着一桌子饭菜，静静等待，直到门板子被人推开，一个轻柔的脚步声缓缓移至跟前。她抬起头，正对上涟漪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早上出门办事，怎么这时间才回来？你跑去玩了吗？”
涟漪朝地上一跪，额头紧贴地面，整个人僵硬得跟块木板一样。
“公主交代的事，涟漪不敢怠慢。”
“我要你抓的药呢？”
“……缺了一味，金……金大夫没在，没配到，明日我再去。”
何壹壹嬉笑一声。
“到底是缺了一味药，还是金大夫没在？你咋还没编好理由就来跟我禀报了？”
一句话戳穿谎言，涟漪瞬间抖成了筛子，用极低的声音乞求道。
“我错了……望公主赎罪……饶我一命。”
何壹壹将人从地上扶起来，这一天发生的故事随便想想就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自己那日安排方姑姑去请人，偷偷埋下一根线。这个方姑姑与柴福显然是同一阵营的，她只是故意漏点风声出去，两人立马上钩。
公主平日里安排的私差，基本都是交给他们，再由他们指派下去。如今突然指了个丫头，又是去寻金大夫的，不免让人产生怀疑，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胆子恁大，直接中途拦截，堵了涟漪，这就少不了一番逼问，她弄得一身狼狈回来，跟自己原先设想的一样。
很好，如果是整整齐齐地回来，这人反而是用不得了。如今确定了人选，还差最后一把力道，她要借着柴福和方姑姑将人彻底推到自己身边来。
何壹壹笑着在她肩膀上拍了拍。
“干得不错，以后就来我屋里伺候，其他杂七杂八的事别干了，俸银我加你三成。只要你办事认真，忠心不二，这俸银可以一直拿下去，将来我罩着你。”
这突如其来的褒奖和邀请，倒叫涟漪吓得不敢说话了，胸膛里敲小鼓，自己事情没办妥，反被提拔加了俸钱，这是何意？
何壹壹提了壶酒送到她面前。
“喝点暖暖身子，后头我还有事安排你去办。”见这丫头不肯接，她又道。“我提拔你做了府里的大丫鬟，你不与柴福他们为伍，便是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你来府里虽然时日不多，但他们的手段如何，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吧。怎么样？是跟他们还是跟我，你自己选。”
涟漪脑子不笨，这话听得清楚，思考片刻，赶紧跪在地上给公主磕了个头。
“将来奴婢只伺候公主一人，忠心不二。”
何壹壹脸上的笑容渐深。
她早些时候为了查依依下落，命人将府里所有二十岁以下丫头的契书都搬了来，花了小半天读完，虽然没有她要找的人，但却也收获不小，其中便有这涟漪。
她出身并不卑微，父亲做了十几年州刺史，意图入京为官，便托关系将唯一的女儿送进宫，为自己铺路。原本是送到太后跟前服侍的，可太后嫌她年纪小没什么经验，转头赐给了公主。清河虽不是长公主，但因生得太美，宫中地位颇高，深得皇帝喜爱，留在她身边做事也是一条门路。所以当接到女儿一纸书信的时候，这个周刺史开心坏了，找了个由头，连摆了三天的宴席。
何壹壹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刚刚入府不到一个月，没根基没站队，小白纸一张，心里却也不是完全的无欲无求。
涟漪也确实冷了饿了，喝下几口酒，忽听一旁的何壹壹轻声说了句。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的公主已经死了。”
涟漪瞬间石化，她眼中慢慢凝出一层恐惧。
“什么？”
“我叫何壹壹，是个迷路的孤魂野鬼，如今附身在这具躯体内。我把这秘密告诉你，你就得帮我，不然到时候东窗事发，我们都得死。”
涟漪两眼一翻，瞬间没了意识。
越毅难得过了好几天清闲日子，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原先几乎每晚都要去公主寝殿伺候，陪她喝酒玩乐，虚度光阴。李朝荣确实聪明，但她的聪明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变了法子地玩，要么就是折磨人，在这些方面她天赋异禀。
他痛恨她，在自己厌恶的人面前强颜欢笑是件极其痛苦的事，现如今这讨厌的日子戛然而止了，自打上次李朝荣白日里突然造访之后，柴福再也没带侍卫来过这座别院，每日给送膳食的人也换了。
越毅独自徘徊在绿竹之间，这突然降临的宁静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自己这是失宠了吗？李朝荣她终于玩腻了，想换个新鲜口味，也许过不了几日，他便会被这个荒唐公主扫地出门。
巨大的鸟笼终于要打开了吗？
越毅思索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踱步到了院子门口，正好与从外面赶回来的璟山相遇，对方讶异地叫了一声。
“殿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入秋了天气凉，你要多穿点。”
璟山姓赵，乃北燕已故大将军赵枚唯一的孙儿，赵家在北燕那是绝对的名门，全家挂帅，为北燕出生入死，战功显赫，可惜打到最后就只剩璟山一根独苗，北燕国君念及赵家恩情，就将赵璟山放在了越毅身边，用意明显。
越毅目光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不远处宫殿的金顶上，那是公主的寝殿。
“她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璟山顺着那道目光看去，顿时笑弯了眉眼。
“说出来你都不敢相信，那女魔头正在闭关修炼呢，练的定是顶级的采阳补阴之术。殿下，我劝你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吧，不然等她出来......”
话没说完，头顶便挨了一记，他缩着脖子叫了一声，越毅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说人话。”
璟山委屈地揉着脑袋。
“说人话你就更不信了，她把库房里的账本全要了去，连着看了四天，今天又突发奇想，安排自家钱庄店铺的管事排着队地来府里见面，这女人大字不是几个，还学人管账呢，这会不会是她想出的新花样？”
璟山本想嘲笑几声，却见自家主子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闭口不语了。
入秋了也确实有点凉，站了一会儿，越毅便觉着不舒服，连咳了几声。
李朝荣喂他吃慢性毒药的事，他入府头一个月就知道了，每日的饭食吃一半吐一半，即便如此毒素还是入侵到了五脏，身子大不如前，受不得半点风寒。
当年离开北燕之地，父皇曾许诺三年内将他接回去，如今三年之期已过，北燕使臣却迟迟不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多久。
金国皇室的情况越毅已经摸得一清二楚，当朝的国君资质平庸，没有主见，被底下两派人马牵扯着来回摇摆，金国表面上看上去强盛，私底下却是暗潮汹涌。下一代就更不用说了，五个皇子一个比一个废物，只知道吃喝玩乐，清河公主更是出了名的荒唐奢靡。
如果皇室一直是这般作风，他反倒觉得安全，但清河公主这几天却好像变了一个人，行事风格跟以前大相径庭，这不是个好信号。
也许真像璟山说的那般，只是一时兴起，等过段时间兴致乏了，又会被打回原形。
一个连自己都打理不好的人，又怎会想到要去打理自己的财产？越毅一声嘲笑。
“随她去吧，只要别来寻我们麻烦就好。”
这一句随她，就真的是随她了。
三个月之内，震惊的消息一个接一个从公主府传出来：
No1：清河公主从家中所有的管事里挑出四个能力最强的，一人给了一大笔钱，命他们各自组建了一支百来人的商队，分别派往四个国家：北燕，东陈，南梁，西武。主要目的：做买卖。
民众：？？？这公主当真愚蠢，自己一窍不通，还学人家做游商。她不知道吗？游商最多也就在本国境内转悠，哪有会越境的。边境上贼人土匪众多，就算是侥幸入得他国，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商事一般都是掌控在国家或地方手里的，哪能允许别人在自己土地上赚钱？官府在边境上看得可紧了，抓到一个杀一个，敢私自入境的那都是边境上胆子大的老手，路子熟了也得偷偷摸摸地干，像她这般大张旗鼓，简直就是送钱又送命。
何壹壹：国际贸易那是经济全球化的必然趋势，这帮庸民，哪里跟得上本公主的思路和节奏，到时候定要叫他们惊掉下巴。
No2：清河公主终于按耐不住，将她养在外面的一众面首统统招进府里，在寝殿里待了三天三夜后又给送了出来，他们看上去一个比一个憔悴，都是一副被榨干的模样。谁知这些人刚走，第二天清河公主又一纸文书，要给自己招几个幕府之臣，年龄不限，男女不限，身高长相都没要求，只要有学识有谋略的，来了公主现场面试，合格者可当即搬入府，吃穿住行都由公主安排，还有丰厚的俸银拿。
民众：！！！妈呀，这公主精力也太旺盛了，三十多个精壮男子居然满足不了她一个，难道是个妖怪转世吗？这还不够，还要发布公文招天下人入府伺候，年龄不限，身高长相不限，就连男女都不限了吗？好可怕！
何壹壹：多读书少八卦，这些人我是真的服了，平时都太闲了吗？就知道叨叨叨，我招团队为自己出谋划策怎么了？有错吗？
众面首：公主太狠了，连着考了三天，文武皆有，我们平日里都好吃懒做惯了，一不读书二不写字，哪会这些东西？最后给了一笔遣散费，直接扫地出门，可咱们只能讨好公主，其他啥都不会，以后可怎么活呀？
No3：清河公主以千金求医，入府瞧病，目的不详。
民众：哈哈哈，聚众淫/乱终于得病了吧，活该，这个厚颜无耻大逆不道的公主，不知道得的什么病，千金求医，肯定是不治之症吧，太好了，大快人心！
何壹壹：……
越毅独自待在远山居，听着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一点都不觉得轻松。民众的笑骂也传进了公主府，杂役们经常一边在院子里干活，一边议论，清河公主的不管不顾成了一道默许，下人们的议论变得肆无忌惮，这些声音让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们口中的妄举也曾是他的设想，北燕地处北境偏僻之地，资源匮乏，想要强盛，光靠本国人民的努力远远不够，他要向强国取经，要借助他们的力量，打破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阻隔是第一步。没想到有人会想在他前面，而这个人居然是李朝荣。
不仅如此她还招贤纳士，唯才是用。这些荒诞不羁的行为背后有着相当深远的意义，平常人当笑话看，越毅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这都是他想要做的事，在回到北燕之后……
终于他坐不住了，打算主动找上门去。
整个公主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朝晖公子和福大人是唯二有特权随意出入公主寝殿不用通报的人。仆从们见越毅找来了，毕恭毕敬地行礼，没有一个敢上去阻拦的。李朝荣虽然变相地将他囚禁，但在吃穿用度上均是按皇室标准，没让他吃过什么苦。
越毅刚跨进公主的别院，就见李朝荣与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站在门口，两人脑袋挨着脑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李朝荣听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与男人亲密，还当着满院奴仆的面，不知廉耻！
越毅心中暗骂了一句，人已经快步走了过去，待到了近处，何壹壹才瞧见是他来了，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何壹壹看了看越毅，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璟山。
“我还没告诉任何人呢，你们咋知道的？涟漪那丫头出卖我。”
越毅没理会这没头没脑的一句，直接回身望向一旁的男人，这家伙长相及其普通，眼睛小鼻子大，个头才到他肩膀，除了有些许儒气，就没其他可取之处了，怎地李朝荣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谁都可以了吗？
越毅心中冷冷一笑，刚要开口，却被何壹壹一把拽了过去。
“可巧，刚要去寻你，你自个找上门了。这位是神医汪辞汪大夫，我派人从光华山请来的，在药理方面颇有建树，让他给你瞧瞧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