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恭喜小许医师了。”

    沈半夕闻言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陶医师现在应该是在衡门做人质吧?”

    陶砚景只是不太在意地笑着,左手却已经拿过许药手里的药瓶:“嗯?居然还放了‘岩酒’,你怎么会有?”取出瓶中药丸,他才回答沈半夕的话,好似才听见一般:“三少主不必在意,这只是我的分身。”他自顾自坐到到许药的旁边,苍生意的气息越发浓郁,甚至隐隐有些“无主”的气息,他摊开手,看着这粒带着“死气”的药丸,试探地问许药:“这是……养神芝?”

    沈半夕正在想所谓“分身”,许药却变得蔫蔫的:“陶医师怎么会知道?”

    他还以为自己用神草来做丹药别人都看不出来呢。

    陶砚景向他解释:“三少主的第十三毒是养神芝解的,我听奕泽少爷提过。”

    “这丹药的功效是?”

    许药正欲开口说明,浮舟上的六人几乎是同一时刻感觉空间被撕裂。

    许药锦囊里原本无形的“无主”在这个瞬间凝出实体,语气轻快:“小主人。”

    许药听见了,沈半夕也听见了。

    她听见这声音愣了片刻,就是这一念之间的插曲,六人从一个入口进入了古母万象。

    陶砚景是最先醒过来的那个。

    眼前的世界弥漫着“死”的气息,浓郁的死气里藏着新生的“无主”之息,夜归山上,潭中“邪”从中探出身子,嗅了嗅那诱人的气息,勾唇一笑。

    如溪族长好像同他提起过一个地方,那里有永不消散的死气,有世间最邪,以及四怪。

    古母万象。

    “啊?这里…..”许药语气有些颤抖,“这是什么地方?”

    “师弟,这里死气很重,你不是还带了‘吹生丹’吗?给我们一人一个。”

    芙昕皱眉,看向那座不见山巅的夜归山,莫名感到难过。

    沈半夕站在蒋奕泽身旁,也同样被夜归山所吸引。

    “古母万象。”蒋寻澈看着死死抓着手中锦囊的许药,脸上多了些笑意,“许师弟,姑姑应该与你说过。”

    许药没听清,在储物袋里找着“吹生丹”,找了一会儿,无奈叹气:“师姐,上个月好像就都给大师姐了。”

    “二少主叫我?”

    蒋寻澈朝他点点头,却没回答他,反而看向了陶砚景。

    陶砚景:“二少主见多识广,应该是古母万象,看来你们之中有人身上有‘钥匙’啊,不过……”

    “运气好像不太好呢。”

    陶砚景见蒋寻澈似乎并不打算让其余的人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恰好他陶砚景这个人并不在意这些,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模样,打开折扇,为自己轻轻扇着风:“如果我没有猜错,这里大概是某一处已死之神留下的神迹——古母万象。”

    这话解释得莫名其妙,蒋奕泽不仅听不懂,还不敢说出来,挠了挠头,侧身偷偷问芙昕:“什么鬼啊?”

    芙昕记忆里她的父亲似乎同她讲过一个故事,关于太虚冤死之神阿湘的故事。

    她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常回想起有关父亲的记忆,此刻突然想起一定是有原因的。

    她压低声音,往蒋奕泽身边靠了靠:“湘水之神?”芙昕怕自己弄错,又补了一句,“母亲曾告诉我,神是不死的,这世上应该不会有已死之神留下的神迹,在我所了解的范围内,只有一个关于‘冤死神’的传说,那就是湘水之神。”

    陶砚景夸她:“这位很聪明。”

    他以风化形,四周有什么声音瞒不过他。

    芙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蒋奕泽拍拍胸口对陶砚景说道:“陶医师,我的未婚妻。”

    陶砚景只是笑笑:“我不知,但也许是呢?”

    “这世界上有无数的古母万象,它们是互相连通的。”

    “其内有五大仙山,仙山之首万长山,位于古母万象的中心。”

    “万长之北曰夜归,万长之南曰白宿,万长之东曰皇腾,万长之西曰堂喧。”

    “夜归又名晚夜归处,上有九大仙门,夜归山上有一潭,内集古母万象之中所有的‘邪’,统称之‘晚夜’。”

    “方才浮舟已经行近玄水消的南药国,离寒山虽然还很远,但我们一直是北行的。”

    “所以——”

    芙昕跟着陶砚景的思路,不禁出声:“我们大概在万长之北。”

    “也许,”陶砚景将目光转向夜归山,“你们都看到了那座不见不见山巅的仙山了吧?”

    几人点点头,蒋寻澈不明所以地笑了笑,看得出他心情不错。

    芙昕抢答:“夜归山?”

    “也许,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寒山对古母万象的了解不多,良门应该也一样。”

    沈半夕扯了扯蒋奕泽的衣袖:“我没懂他在说什么。”

    蒋奕泽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听见她问的是什么之后整个人低落起来:“我……那个……”他挠头思考着,其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芙昕微微一笑,主动与沈半夕说起来:“意思大概是,在‘玄都’之内,有很多的‘入口’可以来到这个‘秘境’,但是无论是哪个入口都需要有‘钥匙’才能打开,我们现在应该在这个‘秘境’的北边。”

    沈半夕点点头,但是她还是不太理解。

    不过这不怪芙昕,她解释地很清楚了。

    沈半夕毕竟来自异世,这修真世界的人解释得再浅显易懂她也还是似懂非懂。

    蒋奕泽:他也没有想到岁岁这一失忆连着脑子都不好使了,偏生他也解释不清楚。

    他就觉得这样会被许药嘲笑。

    他还在组织语言,陶砚景扇着风就凑过来了:“奕泽少爷讲不明白,不如我来为三少主解惑?”

    沈半夕与陶砚景靠的很近,两个无比相像的人目光相触,勾起陶砚景藏在记忆深处的珍宝。

    那股强烈的毒流不断攻击着被“无尽生机”护住的心脉,毒素强悍,“无尽生机”产生一丝裂痕,心脉被这道裂痕引进的毒流侵染,强行读取了他的记忆。

    记忆开始回溯,一如他与沈凤栖对视后。

    少女轻笑,发丝随风摆动着。

    少年化作人形,装作生气的模样:“我们已两月未见。”

    少女摸了摸腰间的剑,似是苦恼:“兄长旧疾复发,这两月梨江舟的教学都由我负责。”

    见他不说话,沈半夕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记忆的回溯被截停。

    这一瞬的眨眼,打断了良毒术,陶砚景才回过神。

    再次开口,他明显有了怒意:“二少主,你的小妹不是还未开始修炼吗?”

    此时,几人的四周都被陶砚景的本源之气围绕,这些“风”引导此界死气一点一点攻击几人的生脉:“若是不实话实说,今日你们便会死在古母万象。”

    蒋奕泽不明所以,身体却先一步做出行动,他伸手把沈半夕拉到自己身后,并举剑指向陶砚景:“不要伤害岁岁。”

    “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的。”芙昕的右手被一层薄薄的毒流覆盖,她上前与蒋奕泽站在一起,一同护着沈半夕。

    许药悄咪咪躲到沈半夕身后:“白露,你刚刚做了什么吗?”

    沈半夕摇头:“我怎么知道?”她刚刚只是看到了一段——“记忆”?

    那个少女她没见过,另一个少年她却是认识的——是陶砚景。

    沈半夕给了陶砚景一个白眼,想着:这人发什么疯。

    陶砚景没有收回本源之气,死气对几人的攻击越发强烈,蒋寻澈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动如山。

    陶砚景冷笑一声:“三少主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你的母亲我不可随意杀了,你一个小小少主,就是死在古母万象,想来也无人怀疑我。”

    “毕竟,这古母万象可不是随便可以进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出去的。”

    “神”似乎放弃伪装,急切地告诉沈半夕:“你身上继承有良毒术,刚刚,毒眸自发对陶砚景下毒了,强行读取了他的记忆。”

    “三少主再想什么呢?是身上不够痛吗?那就……”

    沈半夕没选择对陶砚景解释,反而伸手抢过蒋奕泽的剑。

    蒋奕泽不对沈半夕设防,手中剑立马脱手。

    这是沈半夕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握剑。

    还算顺手,很有意思。

    她举剑对准陶砚景,眼里没有一丝惧意,陶砚景以风化形,对人情绪的波动是很敏感的。

    他从第一次见到沈半夕起就从未在她身上感到过“惧”。

    而现在,他感受到的只有止不住的兴奋。

    “作为一个有求于人的强者,你杀现在举剑对准你的我,那么我们是一样的人。”

    她突然又把剑还给蒋奕泽:“我们是无比相像的人,可现在我没有剑了,你呢?”

    一旁的几人听的云里雾里,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打断二人。

    陶砚景面对没有一丝惧意的沈半夕,在看看轻易动怒的自己,如溪族长说他总是被情绪支配,总是意气用事,果真不假。

    他逐渐冷静下来,收回本源之气,几人周身的死气渐渐散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看来你看到的更多,她没有剑了,我也自由了。”

    沈半夕看到的确实比陶砚景看到的更多。

    她看见少女在火光中走出来,右手握着一柄剑,左手扶着一个人,那人的右手搭载她肩上且眼里满是绝望。

    而少女的身后,是血色的江水。

    是倒地不起的死人。

    是消散的生机。

    沈半夕用过不死草,对生机敏感,并且良毒术的记忆回溯相当于置身现场,她能感受到少女扶着的人身上就像她看见过的东海祖洲一样毫无生机。

    可少女的剑气是无尽的生机。

    “我不认为她会放弃剑,而你——”

    “自由可不是说说就有的。”

    蒋寻澈靠近陶砚景。

    青年没关心自家小妹:“小妹年十七,从未修习过任何术法。”

    陶砚景:“哦?”

    “命族常游,一样年十七,却是命族第二强者,你的小妹为何还不开始修炼,莫非你们衡门心里有鬼?”

    蒋奕泽骂骂咧咧:“听他瞎说。放你的狗屁去吧蒋寻澈。”

    “岁岁天赋异禀,爷爷最喜欢她了。岁岁十五岁生辰那天爷爷就说过没有人可以阻止她修炼,并且允了她想要前往寒山历练一事。”

    “是你非要说让你来带她去,一拖再拖,直到四月前才带她去。”

    “真不明白你一个……”废物二字被他收回,他无声叹了口气。

    “芙昕、许药,别理蒋寻澈这个伪君子。我和我哥、安绕还有岁岁都快一年没见爷爷了,爷爷肯定是被蒋寻澈气到了。”

    陶砚景放弃对沈半夕的试探,继续解释着古母万象:“古母万象的入口哪里都有,内里危险至极,我以往也只吧这当传说,据我所知,还有(姐姐)……族长提过的,古母万象是为‘罪’,太虚有神,不会放任这‘罪’残害世人,这‘罪’寻常是沉睡的。”

    “只有身怀‘钥匙’之人才能打开古母万象的入口。”

    “并带着‘罪’要找的人进入古母万象。”

    “湘水之神……”

    陶砚景的话还没说完身体便化作一缕风消散,毕竟只是风化作的分身,刚刚放出本源之气已经几乎耗尽了这个分身残余的力量,分身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谁也想不到古母万象会找上他们。

    出发前蒋成梧派了数百名弟子暗中保护沈半夕,可古母万象没有把那些弟子一同带进来。

    也好,这样起码有陶砚景告诉蒋成梧和沈凤栖他们进入了古母万象。

    沈半夕来自异世,对修真界的危险没什么定义,此刻依旧兴奋,并且对那夜归山产生了兴趣。

    此地正处黑夜,夜空中只有几抹诡异的红光。

    她回头,这才发现蒋寻澈也不见了。

    蒋奕泽显然也发现了,他虽然和岁岁一样讨厌蒋寻澈,可不代表希望他消失。

    芙昕见二人好像有点担心,开玩笑道:“古母万象有时候会带错人吧,它应该不需要陶医师和二少主,送他们走了。”

    许药觉得有道理,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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