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乔松,隰有游龙。——《诗经·郑风·山有扶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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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信回咸阳,把那封信交到她手里!”赵高口中的那个她,指的是李乔——李斯的女儿,扶苏的妻子。

    李乔是李斯来到秦国后生的第一个孩子,从小被哥哥们宠着。扶苏在军中与李由交好,所以他跟李家的关系其实并不算远,只是李斯忌惮明月与他政见不一,总觉得她的孩子不堪大用,但又无奈王上对他们母子十分重视。当年嬴政看两个孩子玩得好,便直接跟李斯定下了这桩娃娃亲。扶苏一直记得李由把妹妹带到军中,李乔躲在李由身后叫扶苏哥哥的情景。

    “阿乔不得无礼,这是公子——”李由纠正道。

    “哦——是公子哥哥呀!”阿乔笑的很干净,让年少的扶苏感觉很轻松。

    扶苏微微弯下身,展露出自带柔光的笑容:“没关系——不用像李大哥这么严肃,阿乔称呼我扶苏就好!”

    “扶苏哥哥你知道吗,我们的名字出自同一首诗呢!”阿乔拿着竹简指给扶苏看。

    后来明月身死,年仅十一岁的扶苏难过了好一段时间,任谁劝都没有用。蒙恬蒙毅没办法,只好把阿乔接到府上。

    阿乔记得,扶苏曾带她到韶华阁玩耍,夫人总会做一些好吃的点心给他们,教他们读书识字,踢毽子打雪仗。也是见到夫人后才发现,扶苏那让人温暖的笑容原来是是随了她,充满着母性与神性。阿乔抹抹扶苏脸上的泪珠道:“扶苏哥哥放心,夫人她一定会回来的,在这之前,阿乔会陪着你的!”

    待他们又长大一些,李斯便跟嬴政提了子女的婚事,说阿乔与扶苏公子从小一起长大,如今阿乔已过了十六岁,应让两个孩子早日成婚才是。

    嬴政只是叹了口气,说这些年不提扶苏的婚事,只是想等明月回来,她已错过了孩子的成年礼,不能再错过他的婚礼。李斯却说若是夫人还在,定不愿耽误孩子,他是看透了嬴政对明月的思念和对扶苏的重视,如今扶苏已经成年,或许离被立为储君不远了。这一次嬴政没有反对,立即下令为扶苏筹办婚礼。

    洞房里,扶苏俯身看着躺在身边的女孩,抚上了她的脸庞。“从前我看母亲和父王在一起,就觉得他们是在生弟弟或是妹妹。”

    阿乔脸一红道:“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生育子嗣吗?”

    “我从刚从韩国回来的那几年,应该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日子,那时候父王和母亲还很相爱,恨不得每日都在一起,父王也很少去其他妃子那里。”扶苏摇摇头:“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们表达爱的方式,父皇心怀天下,母亲心系苍生,他们都活的太累了,只有跟彼此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放松下来,去索取仅属于他们的东西,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去取悦对方,同时也让自己愉悦。我和阿乔在一起,只是因为我心悦于阿乔。母亲生妹妹的时候,差点失去性命,我才知道,母亲是冒着多大的危险才把我生下来,所以我不想让阿乔也受这样的苦。”

    阿乔低眉道:“公子的心意阿乔明白,只是公子不说,怎么知道阿乔不愿意呢。我自跟着哥哥去军营见到公子的时候开始,就决心要陪着公子一辈子了。”

    “只是我不懂,他们为何会生了嫌隙,母亲走后,父王对我多有疏远,也更加严格。”提到父母的感情,扶苏有些落寞。有时他会觉得,母亲是不要他了才会离开,而父王是因为母亲的离去才会疏远他。

    她知道扶苏是又在思念母亲,于是抬眼看着他的眼睛道:“在阿乔看,夫人与王上都没有少爱公子一点,公子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将来可能要继承大秦的基业,他们自然对公子寄予厚望。阿乔既然嫁给了公子,就会做好公子的妻子,公子不会逃避责任,阿乔也不会。”

    成婚后,小夫妻生活十分美满,这种幸福终止于扶苏给父亲的一道上书,就是那道为儒生说话的上书,惹得父亲不悦,他直接被贬去了上郡监军。阿乔本应陪同,但因为当时怀有身孕便被留在咸阳养胎。

    接到信后,阿乔竟真的以为那封信是父亲写来,因为那上面盖着父亲的私印。她马上安顿好孩子,收拾行装,挑了几个家人陪她去上郡,此刻她的心里只是挂念着夫君不要出事。马车奔驰在直道上,她万万没想到有人敢在大秦直道上截杀,家人全部殒命,自己好不容易被护着逃了出来。

    赵高已经认定了明月是他计划的阻碍,而嬴政是他灭国的仇人,他就是想清除所有相关的人。

    蒙恬发现她的时候,是在军营门口,扶苏摇晃着她的肩膀:“阿乔,阿乔你醒醒——”

    “公子——不——不要碰我!”阿乔本能的缩了缩,却撞在辕门的柱子上。

    “阿乔别怕——有我在这!”扶苏把她拥进怀里,“阿乔没有对不起扶苏,无论发生了何事扶苏都不会丢下阿乔的!你忘了吗,山有扶苏,山中亦有乔松!”

    “山有扶苏,山有乔松!”阿乔念了一遍,紧紧搂住扶苏的脖子不撒手,“山有扶苏,山有乔松——”

    后来阿乔留在上郡养病,虽然条件有限,但总归不会再为人所害,但精神一直无法恢复如初,嘴里一直念叨着,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山有乔松,隰有游龙这几句诗。

    看着阿乔坐在院子里安静的绣着花子,蒙恬道:“其实这样对她来说未必不是好事!”

    “师父?”扶苏疑惑。

    “要变天了啊!”蒙恬看看天上久久不散的乌云,“公子,带阿乔回屋吧!”

    他的预感没有错。后来,扶苏奉诏自裁,阿乔没有哭,只是趴在他的尸体上说了句:“扶苏哥哥,你食言了哦——”

    后来徐福带荷华来,蒙恬知徐福医术高超,便央求他为阿乔诊病。

    后来,蒙恬回咸阳之前,特别交代了王离,要妥善照顾公子的遗孀。

    后来王离也被调走了,听长城附近的百姓说,阿乔被一位女子接走了,那女子自称是蒙家人。

    几十年后,秋骊与关山离开长城后,又有两人前来祭拜,苏子齐墓边,多了一座新坟。

    “我们终于替一个人完成了心愿,又该去完成另一个人的心愿了!”

    “但总觉得完成了她们的心愿之后,才能开始我们的人生,或许,她们的心愿也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呢,你说是吗师姐?”

    二人谈笑着,又开始了一段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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