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离职是女人最好的医美,从前沈梨对这个话没什么感觉,如今,堪称深有体会。

    虽然还没来得及辞职,但休息在家的这几天,她整个人谈不上容光焕发焕然一新,心态倒确实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卸载微博,断掉所有网上的消息,楚韵没有工作打扰,工作室业务因为风波基本都断得差不多了,安抚过阮绯和同伴,她彻底成为无事一身轻的闲人。

    对于这些,沈梨不怎么难过,反而十分平静。

    工作室不仅养着她,还养着阮绯,她要是撑不下去,大家都会没饭吃。

    无论发生什么,人还是要往前走。

    另一方面,和谢苏年的同居生活,也远远比她想象中和谐得多。

    一开始,沈梨以为自己会很局促。毕竟是在别人家,她跟谢苏年也并不是多熟络的关系,

    结果两个人相处起来,却出乎意料的融洽。

    谢苏年是个很合格的同居舍友。话不多,每天和她没什么交流,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几乎没有她想象中的任何矛盾、摩擦、争吵。

    普通男生乱扔东西不讲卫生之类的毛病,他身上通通都没有。

    相反,谢少爷的挑剔气很重,有轻微洁癖,对住宿坏境的讲究程度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两个人都是熬夜大户,过的是美国时间,作息高度重合。有时候熬得太久,谢苏年晚上偶尔会煮个宵夜,敲门问她要不要吃。

    两个人如同认识多年的默契密友,彼此之间留有分寸,不需要过多谦让,也不需要无意义的讨好。

    日子平缓又安静地流过去。

    沈梨甚至产生了一种自欺欺人的幻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跟谢苏年认识了很久。

    一直跟他这样住下去……

    也蛮不错的。

    然而这种乐不思蜀的精神绝对不值得提倡,沉迷于眼前的安逸,只会自取灭亡。

    直至几天后,打开冰箱门的这一刻,面对空空如也的冰箱内部,沈梨才不得不接受现实。

    家里存粮已经被吃完了。

    换作平时,她直接就下楼去买了,上次见家长去过一次附近的超市,沈梨还有点印象,可以开导航。

    要说不想出门是假的,经过隔离后哪个人还想天天被关在家。可现在情况比较特殊。

    哪怕已经过了好几天,最近没什么异常,她还是不放心。

    沈梨站在冰箱边深刻沉思了几秒,思考内容从今晚吃什么到人生哲理,直到两声清脆的叩门声响起。

    厨房外的玻璃门轻轻震动,映出方寸间模糊的人影。

    滑开门,谢苏年一身黑t,垂眼看她,柔软发间传来清淡的沐浴露味。

    见他这副样子,沈梨大概也明白了∶“你要出门?”

    谢苏年嗯了声,没有否认∶“去超市。”

    沈梨知道他不是那种去哪都报备的人,何况他也没给自己报备的必要。

    果不其然,谢苏年按开手机,扫了眼时间,开口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梨犹豫了一下∶“方便吗?”

    不是她要多想,是现在这个时期确实敏感。

    谢苏年知道她在怕什么∶“超市就在楼下,这个点没什么人。”

    沈梨以为他在安慰自己,不解风情地问∶“超市为什么会人少?”

    谢苏年∶“因为收会员费。”

    “……”

    万恶的富二代。

    这年头超市割韭菜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几天没出去,闷也该闷死了。

    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聊了几句,附近好像确实很安全的样子。沈梨有些动摇。

    拉扯几分钟后,她终于决定踏出那一步,低头瞧了眼身上软塌塌的家居服∶“行。你等会,我去换件衣服。”

    夏季将至,室外气温一天天升高,沈梨换上方便出行的吊带和短裙,用皮筋将头发盘成丸子扎在脑后。

    玄关附近,谢苏年边低头看手机边等人,见她来了,目光稍稍一顿。

    沈梨身材很好,一双腿细长笔直,腰线纤细,巴掌大的小脸,干净清爽,脑后扎了丸子头,耳边垂落下几缕弯弯的碎发。

    谢苏年没动作,她走过去,主动拧开门∶“走吧。”

    过了几秒,沈梨慢半拍察觉到对方这点轻微的异样,倒退两步,试探着转过头。

    发出灵魂质疑。

    “……你不会忘了超市在哪吧?”

    谢苏年喉结轻滚了下,半边身子隐没在玄关的阴影里。

    他蹙眉∶“没有,走吧。”

    .

    这所高档小区的超市沈梨上次来过,就在楼下,离住宿区不远。

    接近傍晚,天色暗下来,小区走道人烟稀少。

    尽管她从没见这小区里出现过什么人山人海的盛景。

    住这儿的人仿佛都自带宅家属性,或者买得起这里房子的人都很有钱,不止一套住处,很难见到人。

    走进超市,视野骤然变得开阔明亮。

    走道干净宽敞,蔬菜水果排列整齐,冷藏柜散发袅袅白气。

    住了段时间,沈梨差不多能看出点谢苏年的口味,根据平时家里吃饭的习惯随便拿了点,推着手推车往里挪。

    谢苏年心安理得被安排,没对她的挑选提出任何异议,偶尔从货架取几袋包装花花绿绿的零食扔进去。

    沈梨眼尖地认出,里面还有他平时没事很爱吃的水果糖。

    这人表面高冷酷哥一枚,对零食这种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倒是情有独钟。

    超市冷藏区在最尽头,想到夜宵的食材已经被霍霍光了,沈梨准备给冰箱添点速冻饺子之类的,以备不时之需。

    谢苏年看了眼冰柜,熟练地点了个牌子∶“买这个。”

    这套动作自然到极致,没有别扭,显然说明谢少爷对生活的讲究贯彻到方方面面。

    那袋水饺离他们现在的地方至少有大半个过道,沈梨边推车边发自内心地纳闷∶“你有千里眼吗?”

    谢苏年淡淡道∶“说不定。”

    沈梨强忍笑意∶“……哦。”

    这个人总喜欢状似高冷地蹦出几句离谱回答,真的……

    有种说不上来的幽默。

    走到目标水饺附近,沈梨刚准备拿,一抬头,蓦然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不远处的男人站在原地,显然已经发现她许久,和她对视,目光惊疑不定∶“……小梨?”

    .

    沈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赵砚。

    对她来说,赵砚的事情已经是过去式,两个人很久不接触,她都快忘了有这号人存在。

    不过……赵砚怎么会在清川园?

    沈梨下意识往他身侧扫去。

    赵砚身边依偎着一位女子,手肘挽着Gucci最新款包包,长发挽起,气质害羞内敛。

    注意到沈梨的视线,赵砚主动介绍道∶“这位是我现在的女朋友,小茉。”

    前不久,程意安曾经跟她说过,赵砚跟林软分手后,找了个新的富婆女朋友。

    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名叫小茉的女子容貌意外的普通,羞涩一笑,往他怀里靠了靠,眼神不经意间直往谢苏年身上瞟。

    对此,沈梨也可以理解。

    用微博上粉丝的话来说,谢苏年毕竟长了“好伟大一张脸”,放在顶流明星也是毫不逊色的存在。

    两厢对比,赵砚明显被压下去不少。

    赵砚也意识到了这点,搂着女友,心里咬牙切齿暗骂小白脸,脸上依然含笑∶“这位……怎么不介绍一下?”

    沈梨犹豫了一下,没想好该说什么。

    法定意义上,她和谢苏年是合法夫妻,两个人住一起还得靠天灾人祸捆绑。说是朋友,似乎也有点奇怪。

    算了……还是普通朋友吧。

    沈梨把这个稳妥的万能答案丢了出去∶“这是我朋友。”

    赵砚上下打量,显然不相信∶“小梨,都这么熟了,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吧。”

    他又不傻,刚刚这两个在那儿谈情说爱的样子,别提多熟稔,那气氛,说是谈了毫不为过。

    沈梨没想跟他纠缠,反正遇上这人基本上是需要回家焚香沐浴,做法跳大神祛除霉味的程度,对方信不信她也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

    说完,她推着车准备走。

    赵砚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当即提高音量∶“这真不是你男朋友?”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变低,有些暧昧地道∶“不是男朋友,那难不成……”

    “是那种关系?”

    不怪他多想。因着夏天到了的缘故,沈梨穿得不多,窈窕的身材毕现无遗。

    而且……几个月不见,她似乎变得更漂亮了。

    跟现女友黎茉谈恋爱本来就是图她有钱,天天对着这女人的脸,赵砚都有些食不知味。

    不提沈梨,之前的林软也算很漂亮的。如今为了阶级跃迁,他却不得不凭借外貌优势,主动去舔富婆。

    还好这个富婆性格内向社恐,平时朋友圈子又窄,自己随便发誓哄几句,很快就上手了,对自己百依百顺。

    如今看到沈梨,他怎么能不眼馋。

    不过他也明白,沈梨这人在感情上断得很干净,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和她复合了。

    只好在口头占占便宜。

    这股浓浓的x骚扰气息直冲天灵感,震得沈梨后退半步,下意识按了按太阳穴。

    一时失语。

    能在自己女朋友面前说这么露骨的话,真挺离谱的。

    赵砚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自信心膨胀过头,掩饰不住的普信味儿都快爆炸了。

    分手这么久,几次遭遇早已让沈梨看清赵砚的真面目。她毫不怀疑这人会回去拿自己和谢苏年的事情乱说。

    她握紧购物车扶手,刚想采取措施挽救,脑海飞速闪过几个平时在某书练习的高情商反驳例子。

    正在这时,手背传来一阵温热。

    被人用不清不重的力道按住了。

    这点微弱的动作很像安抚,沈梨没忍住抬头望了过去。

    谢苏年个子很高,这个角度,只能瞥见线条清晰的下颚线和形状漂亮的喉结。

    在黑色衣料的衬托下,皮肤冷白通透。

    出乎意料,对方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对面的赵砚。

    那双如同清水洗过、常常带着淡漠的眸子此刻一眨不眨。

    但沈梨却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他为什么不高兴?

    另一侧,口嗨完的赵砚见沈梨没有反驳,还以为说中了,心里暗暗得意。

    “没事儿,可以理解。你年轻漂亮,有这个需求发展点别的什么金钱交易关系也很正常……”

    他算准沈梨是个体面人,不会在公共场合冲他发火,说话口无遮拦,然而,这一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打断。

    一道冷淡的嗓音贴着沈梨耳畔响起——

    “我是她丈夫。”

    沈梨猝然瞪大眼睛∶“……????”

    这句话宣示主权的意味太重,一时间,几个人都像被按了静音键。

    没有一个人讲话。

    赵砚一愣,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拽出声音,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梨:“你结婚了??”

    沈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听到谢苏年说这种话,她受到的震撼不比赵砚少,心脏莫名跳得特别快。

    连握着手推车的指尖都僵透了。

    严格来说,谢苏年说的也是实话。

    就是有点儿……太突然了。

    赵砚还在眼前喋喋不休,沈梨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的脑子在合理推测,猜谢苏年大概是听不下去,被赵砚烦到,故意这么说给她解围的。

    但无论替对方贴心脑补多少个理由,都还是。

    太犯规了。

    谢苏年的右手还贴在她手背上,似乎不想她就这么直接走掉,两个人的距离因此拉得很近,跟一对亲密的小情侣没什么区别。

    对方身上刚洗过澡的淡淡柑橘气味弥散在鼻尖。

    她不敢去看谢苏年的表情,局促且保守,整个人都很不自在。

    谢苏年也知道自己今天有点冲动。

    他不是喜欢凑热闹的性格,也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或者惹事,他觉得那样很傻逼。

    所以习惯把让渡权一次次交给别人,做一个冷静理智的旁观者。

    但今天还是忍不住说了。

    因为他发现,只要沈梨被对方怼得说不出话来,自己就会很心烦。

    二人亲密无间的场景极大刺激到赵砚,他脸色难看,输出一大通后,意识到对面没人听自己的,指着沈梨道∶“你什么意思?”

    谢苏年身上锐利又克制的戾气其实很淡,不是太明显,但能察觉到。

    以至于他下意识避开这个“不好惹的”,再次将矛头指向沈梨。

    谢苏年轻扯了下嘴角,说不上讽刺还是什么,刚想开口,被沈梨强行施法打断。

    “啊,你说的是结婚这件事吗,好像是。”

    沈梨敏锐地感觉,如果真让他开口,会有不太妙的事发生,及时拦截,对着赵砚力挽狂澜∶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普通朋友”,她莫名有点儿心虚,只能硬着头皮打配合。

    她刚刚拦得挺急,谢苏年垂下眼,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没有说话。

    赵砚∶“?????”

    结婚这玩意儿,还能好像的吗?

    他站在原地,足足半分钟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分手几个月,你就结婚了?”

    沈梨头脑飞速运转,紧急找补,已经顾不上自己说话是否有逻辑性这个东西存在了。

    “呃,我们现在呢,比较流行的就是这种,闪婚。你懂的吧。”

    赵砚大受震撼,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她的所作所为十分愚蠢。

    “我懂不了一点。”

    人一心虚,说话就容易越描越黑,沈梨继续道∶“你不用太惊讶,这个都是很常见的……”

    一声轻笑自身后逸出。

    谢苏年的声音自带冷感,这一笑却好像控制不住似的。沈梨看也不用看就知道对方肯定是被自己胡编乱造的鬼话打动了。

    “小梨。”赵砚的语气变得婉转,仍然藏不住那股说教的意味,“你怎么能因为分手,就随意委身于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呢?”

    沈梨:“………………”

    半晌,似乎是觉得好笑,谢苏年很直白地道∶“你凭什么觉得,她跟我是委屈?”

    此言一出,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平心而论,赵砚事业无成,在颜值上算个清秀帅哥,普通人的中上水平,弄点时下最流行的微分碎盖冲锋衣什么的,带出去并不丢人。

    然而,站在谢苏年面前,这碾压级别的惨烈对比,实在无需多言。

    他们几个人僵持不下,宛若互扯头花的精彩剧情,吸引了超市不少群众好奇地驻足围观。

    众人默契地压下声音,等着继续看戏。

    毕竟这种两个帅哥为了一个女人雄竞的场面太难得了,这不比晚间偶像剧好看?

    被这么多如有实质的八卦目光注视,实在是太难忽略了,赵砚左右环顾,屈辱感直线上升。

    在酒吧和拘留所丢脸的痛苦回忆情不自禁涌上脑海。

    都说经历过某些不愉快事件的人会变得敏感,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很敏感,敏感得过了头。

    他开始怀疑,沈梨是不是天生跟他不对付,不然怎么每次碰到她都倒大霉。

    这段时间,被女朋友带去参加各种场合,赵砚见了些世面,胃口也撑大不少。

    他觉得自己之前一个劲儿舔沈梨,简直要多蠢有多蠢,完全是被美色冲昏头脑。

    沈梨家世再好又怎么样,她不肯跟自己结婚,就不会分一分钱给自己,还玩柏拉图,两个人谈得跟他妈白开水一样,一点滋味没有。

    到头来钱色双失,什么都得不到。

    这日子也太苦逼了。

    酒吧见面的那次经历他还记得,但当时场面太混乱了,被自己女朋友亲的是谁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跟现在的女朋友去过几次上流酒会,压根没见过这号人。

    八成是个穷小子,看上沈梨家里有钱,骗婚,靠着一张脸吃软饭。

    只是在心里暗恨,同样是靠脸上位,凭什么这人能找到沈梨这么漂亮的富婆。

    赵砚窘得满脸通红,一心想从其他地方泼脏水找补,看着谢苏年的脸,这股窘迫又变成了被狠狠比下去的羞惭。

    刹那间,难以控制的冲动注入四肢百骸,下一刻,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恼羞成怒的控诉。

    “这人——这人不就有张脸吗。”

    眼看这人脸色难看,沈梨有点担心,下意识挡在谢苏年前面∶“你别发疯。”

    谢苏年本来在欣赏赵砚的破防,准备等机会怼回去,看到沈梨的动作,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动作也刺痛了赵砚∶“你竟然这么护着他。”

    谢苏年∶“……”

    沈梨∶“……”

    她本来想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话还没说出来,又咽了下去。

    以她的经验来看,这话没有必要,改变不了任何,只会给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再添上一把火。

    于是干脆闭嘴。

    不过,某人显然没有这种以和为贵的想法。

    谢苏年上前,握住沈梨的手腕,顺势将她往后轻轻一扯。

    他微微挑眉,一派正宫气度∶“合法夫妻这样不正常吗?”

    赵砚∶“………………”

    这踏马几个意思啊?????

    他被雷得不轻,神色变来变去,整个人都写着窝火。

    沈梨脾气这么好,也是没想到,偏偏找了个说话这么冲的。

    不仅冲,还很欠。

    简直毫无廉耻!!

    身边女子察觉情况不对,拽了拽他的衣角,勉强笑道∶“怎么还生起气来了?”

    黎茉家世摆在那,赵砚纵是不甘心,脸上挂不住,也不敢对她造次。

    见他神色松动,黎茉继续细声劝道∶“待会儿还要去晚宴呢,别耽搁了,啊。”

    她本来就是个胆子小的,心惊胆战观战半天也不敢插嘴,赵砚深呼吸几次,忍了下去,阴郁地点了点头∶“听你的。”

    这二人的相处模式几乎印证了之前程意安所说的“谣言”,富婆×小白脸的经典模板。

    只是富婆性子软,小白脸脾气大。

    谢苏年将一切看得明明白白,耐心等赵砚平复心情,看准时机,冷不丁重复∶“金钱交易关系?”

    沈梨∶“………………”

    如此精准的火上浇油、如此及时的有仇必报。

    映衬着黎茉惊恐的神色、赵砚即将爆发的表情。

    场面之灾难,已经让她无暇想太多,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能不能来个人把自己拖走啊啊啊啊!

    .

    前任当着现任的面发疯,这种事情哪怕放到网上也是要被吐槽死的,直至二人离开超市,沈梨还沉浸其中,久久无法回神。

    局面即将平定之际,谢苏年及时拱火,气得赵砚差点没当场动手——当然,也只是差点而已。

    真要动手,难看的指不定是谁。

    沈梨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但是,面对过于棘手的麻烦,会选择采取相对委婉的方式处理。

    被社会毒打过的正常人一般都会这样。

    而谢苏年这个人,仿佛天生不知道“委婉”俩字怎么写。

    自己和黎茉是怕矛盾闹大,他是生怕说的话不够戳人肺管子。

    也不知道漠然清冷的皮相里怎么塞了这样一颗缺德心。

    总之,在富婆女友的百般劝阻下,赵砚终于缩回去,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该说不说,这样做虽然很挑衅,但……

    真的有被爽到。

    她本来想提醒这个姑娘,不过刚说了一两句,就在对方带着歉意的目光下哑火了。

    愿意替破防的不争气男朋友对她道歉,这得是什么级别的无怨无悔。

    夜晚的走道安静无人,沈梨心绪漂浮,谢苏年也没说话。

    其实她想跟谢苏年说点什么,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目睹过自己跟赵砚分手闹得很难看的场景,那会儿自己还很罕见地哭了。

    现在看到真人,想法也十分好猜。

    估计觉得,她前任,就这?

    这个认知让沈梨的心情有点儿轻微的诡异。

    谢苏年跟她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虽然对自己并没有意思,但陡然遇到前男友,两人关系摆在这,还是很奇怪。

    她不愿让这个无关紧要的插曲影响到两个人接下来的相处,心不在焉地盯着不远处路灯映照下的投影。

    月夜静谧,走道冷清无人,只有为了迎接夏至而拖长音调叫唤的蝉虫。

    晚风扑面而来,皮肤泛起轻微的凉。

    沈梨没由来地开口了∶“今天的事……”

    卡壳。

    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她该说什么?

    今天的事不好意思牵扯到你,还是赵砚瞎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都不合适。

    谢苏年不需要解释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不用她多此一举、画蛇添足。

    她之所以开口,只是因为今晚月色很好,被前任骚扰后她也罕见地没有心情低落,所以单纯地想跟谢苏年说说话。

    谢苏年半晌没等到沈梨的下半截,偏头看向她,很轻地道∶“嗯?”

    他声音很平和,和刚才在超市里怼赵砚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沈梨只能继续∶“刚刚那个,是我前男友。”

    谢苏年说∶“我知道。”

    也是。上次在酒吧,他们见过的。

    只是上次都过了多久,那天在场的人又都喝上头了,赵砚都忘了,谢苏年这种叠加了脸盲buff的人竟然还记得。

    沈梨面上讪讪的∶“我还以为你记性很差。”

    谢苏年扫了她一眼,似乎有点嘲讽∶“那种事记性再差也忘不了。”

    “……”

    对了。

    酒吧那次。

    她还胆大包天地亲了这人一口来着。

    以谢苏年的脾气,她现在还活着,很难说不是一个奇迹。

    当时的感觉沈梨已经忘记了,但人就在旁边,稍微一脑补就能……

    草。

    这种奇怪的想法能不能快从她脑子里滚出去!!!

    谢苏年为了初恋守身如玉,绝对没被谁这么对待过,印象深刻很正常。

    听他的语气,也不像要算账。沈梨定了定神,凭借多年圆场功力,不忘初心,把话题强行拽了回来∶“总之,谢谢你肯帮忙。”

    “帮什么?”

    沈梨组织措辞∶“……他那样说我的时候,你主动澄清了。”

    尽管只是从“金钱交易关系”澄清到合法夫妻,以赵砚的为人,如果谢苏年不开口,他回去指不定要怎么在朋友圈里乱说。

    她不会闲到报复赵砚,也不眼红他可以吃软饭。但赵砚对她有意见,想要诋毁她,却非常简单。

    只需要造谣就可以。

    她不在乎、无所谓赵砚的那帮朋友怎么看她,可现在是风口浪尖的特殊时期,万一赵砚像上次那样,发到网上,事情就麻烦了。

    现在她的一言一行都与楚韵牢牢捆绑,犯事不止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从前沈梨没觉得赵砚会做这种事,分手后,赵砚却仿佛换了个人,撕破伪装,显露出被掩盖下的真实面孔。

    仔细想想,恋爱期间工作室刚刚起步,她每天忙着开拓客源,也很少关注赵砚本身,只是在机械履行作为女友的职责。

    她身上名为“爱”的情绪很早就剥离了一部分给其他人,自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赵砚。

    这些涉及到自我剖析的东西太过深奥,沈梨的神色难免有些凝重。

    谢苏年看了她一眼,语调闲散∶“想什么,这么入神?”

    他随口一说,没觉得沈梨会回。然而沈梨愣了愣,没过脑子,竟然真的下意识交代了∶“在想赵砚。”

    谢苏年∶“……”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真是不行。眼看对方神色不虞,沈梨及时贴心附上补充∶“不全是他。还有之前谈恋爱的一点事情。”

    见到以前的人,很容易勾起一些回忆。

    人之常情罢了。

    “哦。”

    谢苏年转回视线,拎着塑料袋状似无意道∶“挺好的。”

    沈梨∶“……”

    不知为何,她从中听出了一丝凉飕飕的味道。

    点到为止。沈梨准备换个话题问谢苏年晚上回去要不要吃宵夜,琢磨半天,一片安静中,对方清凌凌的声音却陡然响起。

    “——比如什么?”

    她怔了一下。

    路灯闪烁,谢苏年碎发外侧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连睫毛低垂的弧度都被照得一清二楚。

    平白增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静。

    光听内容,其实很难听出他是认真还是随口一问,她没想到的是谢苏年居然会好奇自己的事情。

    毕竟这人看上去就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把别来沾边写脸上的人。

    ……可他今天也主动出头了。

    这样的环境,似乎特别容易勾起人的情绪。

    沈梨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其实也没什么。可能因为赵砚跟我初恋很像吧,现在想想,我其实没有多喜欢他。”

    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说出来的瞬间,像是闷了很久的黑夜撕开一道口子,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谢苏年皱了下眉,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这个∶“初恋?”

    “嗯。”

    这种话一开个头,剩下的就很顺其自然了,沈梨没有太多顾虑,转头看向他∶“很巧。他也是摄影师。”

    喉咙莫名有些干涩,谢苏年移开视线,拇指抵在手机侧边摩挲了几下,心头微微一跳。

    他说不上自己这阵莫名其妙的心悸来源于什么。

    只听到自己问。

    “什么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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