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微震,从画展回来便沉默已久的账号再次在于月圆的通知栏中闪动。

    [star]:在吗?

    [star]:demo做好了。

    [star]:(音频消息)

    于月圆播放了黎星织发来的音频,音符一个个从扬声孔中流泻而出,曲调轻快,带着青春的气息,却又有一丝离别的哀伤暗含其中。

    哪怕是外行人,于月圆也能毫不费力地听出黎星织的作曲水平之高超,不愧年纪轻轻就被奉为音乐圈大佬的天才。

    [圈圈]:太棒了吧?!有完整版吗?

    [star]:完整版目前还不能以音频的形式泄露给任何人。

    过来几秒,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

    [star]:是那边的要求,不是不相信你。

    于月圆在看见第一句话时就隐约明白了黎星织只发片段的原因,看着第二句像是解释一样的话,她不禁失笑。

    现在他的话似乎变多了,居然还费这么多口舌解释,如果是初次见面的黎星织,大概只会对她的要求回一个“不行”吧?

    正这样想着,黎星织的消息在下一秒送达。

    [star]:你来。

    这小子怎么经不起夸?于月圆没能从这短短两个字里理解他的意思,只好回了几个问号。

    [star]:(地址消息)

    噢,这意思是让她去找他?

    [圈圈]:这是什么地方?

    [star]:……

    [star]:我家。

    [star]:你来,听现场的。

    *

    糊里糊涂站在黎星织的房门口的时候,于月圆还处于一种缓滞的震惊状态。

    她身处一对国际上都久负盛名的影帝影后夫妻的居所,甚至还在某档综艺节目中见过这栋花园别墅。

    来的路上,于月圆既激动又有些紧张,担心遇见偷拍的狗崽,她全副武装狗狗祟祟,还险些被巡逻的保安当成可疑人士抓起来。

    于月圆试着推了推房门,是虚掩的,她怕打扰到黎星织可能正在进行的创作,放慢呼吸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房间中厚厚的遮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天花板的灯光却没有打开,只有桌边的一个月球似的摆件发出微弱的光线,桌角边随意地摆放着种式齐全的乐器,吉他、电子琴、贝斯……甚至架子鼓,应有尽有,整个空间看起来像极了某个童话中暗无天日的音乐王国。

    少年本背对着她敲着键盘,似乎听见她脚步,他回过头来,蔚蓝的眼睛在皎白月华般的摆件光线下反射着水色,雪白的发丝边缘处根根泛着亮色。

    “你坐这里吧。”黎星织站起身来将一边的电竞椅摆正,动作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紧张僵硬。

    于月圆点点头,走向他腾出来摆正的电竞椅:“我打扰到你了?我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黎星织不看她的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很轻的声音……也能听见的。”

    就连她独一无二的呼吸频率,也能被少年倾听和记忆。

    “要开灯吗?”他注意到于月圆不慎被电竞椅绊住小腿的声音。

    “不用了,”于月圆小心翼翼在电竞椅上坐好,“这样的光线对你来说才是最舒适的吧?”

    微弱的月球摆件光线下,黎星织似乎轻轻嗯了一声。

    “好多乐器……”于月圆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忍耐已久的感叹,“你一个人简直就是一支乐队。”

    “没、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是感兴趣,”黎星织双颊泛红,“而且有些还在学……”

    说着,他随手拿起了脚边的吉他:“说好的完整版,听好了。”

    少年的手指随意而熟稔地拨了两下吉他弦试音,随即便如身经百战的舞者般在木质乐器上跃动起来,轻盈的音乐声充满了整个房间,白发少年微微垂着头,神情专注而虔诚得如同正在弹奏一曲颂歌。

    他淡色的薄唇轻微地翕动,随着曲调不时低声地哼唱出声,少年声线纯澈动听,哪怕只是偶尔的低吟,也令人心驰神往。

    一曲终了,余音却仿佛还意犹未尽地缭绕在耳边回响,黎星织放下吉他,神情紧张又期待地看着她。

    于月圆情不自禁道:“你弹得好棒,曲子也好听,刚才你是不是还唱……”

    黎星织才注意到自己入神时不自觉的跟唱,他猛然抬起头来,蓝眸惊慌地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你听错了!”

    见他反应这么大,于月圆也有点犹豫要不要往下说了:“我是想说你声音好听,唱歌也好听,你怎么没发布过任何自己唱的曲子?”

    “star”只为各类当红明星歌手作曲,自己却没有发布过任何一首歌曲,不少粉丝连他的声音都没听过。

    “我不会唱歌。”他微微别过脸,声线有些不自然。

    明明唱得很好听啊……?

    于月圆疑惑地眨了眨眼,她看出来黎星织不太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视线道:“我也学过一段时间吉他的。”

    “你会弹?”闻言,少年感兴趣地歪了歪头。

    “不怎么会,”于月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高考完的暑假心血来潮学的,最后……半途而废了。”

    黎星织突然笑了,银白的发丝在微芒中像一根根发着光,他说:“没有毅力。”

    这种带着淡淡傲气的语调于月圆只在初次见面时听过,再次听到竟有种久别重逢的恍惚感,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不服气。

    见女孩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朝他伸手,黎星织有些意外:“你要干嘛?”

    “吉他让我弹弹。”于月圆伸着手,她向来性情比较温和,此时胜负欲被激发起来,倒也带上几分不服输的傲气。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黎星织很是怀疑,他伸手向随手放在身侧的吉他,女孩却嫌他动作慢了,前倾身体越过他去拿。

    “喂!你……!”黎星织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躲瘟神似的迅速向后仰着身子,两人的腿脚相绊,黎星织的电竞椅在一瞬之间翻倒,痛呼声和碰撞声同时响起。

    一切寂静后,光线熹微的黑暗中,只余两道呼吸声响起,于月圆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双臂撑地,将少年压倒在地,少年宽松的卫衣随着惯性向上撩起,衣角被她的一只手死死压住,露出腰腹部漂亮的线条。

    黎星织的银发散乱地在木地板上铺开,他澄澈的蓝眼透露出几分迷茫,轻轻眨了眨,随即突然惊慌地微微睁大。

    “你的头!!!没事吧?”于月圆紧张地一把捞起眼前不知所措的白毛脑袋。

    完了,撞到后脑勺了!不会变傻了吧??

    黎星织抓住她揉着自己后脑勺的手腕,另一只手臂撑地慢慢坐起身,将撩起的衣角整理好,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吐字:“我、很、好。”

    于月圆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黑暗之中,她看不见少年脸上的绯色,也意识不到两人如今的姿态,而在少年缺乏黑色素的眼瞳中,一切都无比清晰。

    肌肤几乎相贴,女孩仍不知情地继续靠近,柔软的吐息似乎还喷洒在他的颈间,令他一阵颤栗,只能尽快地将不安的源头从身上推开。

    “先……起来。”他艰难地吐出字句,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后,折磨着他神经的柔软热源终于离开了他的身前。

    “咳,这次应该不能怪我。”于月圆想起两人初遇时的意外,也是她绊到椅子腿摔倒让黎星织无辜受了连累,她尴尬地低声道,“是你突然乱动,把我绊倒了。”

    黎星织没有露出什么责怪的神情,只垂眼道:“是我动作幅度大了。”

    ……见到“受害人”包揽责任,于月圆没有如释重负,反而觉得突然生出一股“我真该死啊”的愧疚。

    她俯身拿起翻倒在地的吉他,清了清嗓子道:“虽然本来就是要弹的,但是作为补偿,我再额外唱一唱吧。”

    女孩回身坐在椅上,有些生疏地拨了拨吉他弦,她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却被黎星织超乎寻常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有点忘记怎么弹了。”

    空气寂静了一秒,随后,纤细的手指动了起来。

    “I'm /trapped in /a sleepless night/In a spell/ and I can't break out”(1)

    她的面颊被月亮摆件照得莹白,声音犹如林间跳跃的小鹿,轻轻咬住一个个英文单词,青涩的乐声如同倾泻的月光般从吉他弦上流下,与女孩别无仅有的气息吐字一起在少年的心脏中跳动。

    于月圆只弹唱了一小段,便停了下来,她实在不记得后面该怎么弹,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了。

    这种东西在眼前这位音乐天才耳中简直是杂音吧,看,已经污染耳朵到他都不想对此作出任何点评了!

    黎星织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突然移开视线,在于月圆的目光中不自然道:“还行吧。”

    他这个表现,是强行安慰的意思吧?

    黎星织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突然移开视线,在于月圆的目光中不自然道:“还行吧。”

    他这个表现,是强行安慰的意思吧?

    于月圆默默将手中的吉他递还,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不说话,黎星织也不会主动开口,他低头拨着吉他弦,女孩静静地听着。

    吉他的曲调时而雀跃时而犹疑,充斥着不平缓的心绪,莫名能从中听出一点忐忑慌乱。

    这个曲调!于月圆眼前一亮:“这个曲子叫什么名字?”

    黎星织手指一顿,垂下的白发遮挡住视线:“没有名字,随手弹的。”

    随便一弹,就能写出这么好的曲子吗?天赋真是件可怕的东西,于月圆感叹着,又道:“它和《青柠檬树》的基调还挺适合的,像暗恋。”

    “你……”黎星织突然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黑暗中接触,能看见对方瞳孔中反射的微光,良久,最终还是少年微微偏过头躲开了视线,他道,“嗯,有点道理,我看看能不能把这段加进去。”

    于月圆为莫名其妙的对视正疑惑着,听见这话连忙解释道:“不是要你改方案的意思,只是,突然觉得有这种风格,随口说的。”

    “好。”黎星织放下吉他,轻轻吐了一口气,有这么明显吗?

    他听出女孩唱完歌的嗓音有些干哑,便起身准备为她去拿饮料:“要喝什么?”

    于月圆不大好意思让他跑腿伺候,也起身跟在他身后:“果汁就好。”

    黎星织淡淡瞥她一眼:“没有。”

    “那有什么?”于月圆看着他打开了冰箱门,其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满满的巧克力奶,除此之外竟看不到别的东西。

    “……所以,你问我要喝什么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黎星织将一盒巧克力奶递给她,面色不变:“显得比较礼貌。”

    清凉的甜牛奶带着巧克力的浓香,不得不承认确实很合她的口味,于月圆嘴里含着吸管,眼睛终于有空到处观察:“这么大个房子,怎么好像就我们两人啊?”

    “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会每隔3天给所有保姆放带薪假,只有这天我才出房间。”黎星织给自己也拿了一盒巧克力奶,却不急着喝,只是淡淡看着她喝,“好喝吗?”

    这种带薪假属于什么?社恐老板专属福利吗?

    于月圆暗笑一声,捧场地回应道:“把它的品牌告诉我,我回去也买点。”

    黎星织的嘴角极快地弯了一下,又很快收敛起来,他这才插入吸管:“有品。”

    于月圆弯弯眼睛表示感谢,随即问道:“你的父母呢?他们不回来吗?”

    “他们很忙,”黎星织雪色的睫毛微微垂下,遮盖住蓝色的眼瞳,“进组的时候半年不回家是常态。”

    “都不偶尔回来看看你吗?”于月圆顿时对眼前这个才满18岁的少年起了怜爱之心,她丰富的想象力已经脑补到了黎星织早上在空荡荡的餐桌上独自用餐完,又孤零零去上学的场景。

    黎星织对她莫名慈爱起来的眼神有点抗拒,他皱了皱鼻子思索道:“可能是不想看到我吧。”

    少年说出这句话的语气平静缓慢,像经过认真思考得出的结论而非气话。

    在于月圆惊诧的眼神中,他喝了一口巧克力奶:“有什么奇怪的?任是谁寄予演员厚望的孩子,生出来却是个相貌异于常人的怪胎,都会对这孩子感到失望,以至于不想天天看见他吧?”

    于月圆有心安慰黎星织,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地陪他喝着巧克力奶,少年却走过来用手中的牛奶盒与她的轻轻相碰,做出一个类似碰杯动作:“我做音乐……他们不喜欢,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他们的看法了。”

    “为什么?”于月圆微微一愣,不禁脱口而出,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句话是在询问黎家父母不喜欢音乐的原因,还是黎星织释然的真相。

    黎星织握紧手中的牛奶盒,声音突然放柔:“你……还记得那天吗,在会议室那天。”

    “那天?”于月圆翻找着模糊的记忆,当天,她好像给生闷气黎星织展示了魔法哄他开心?

    “嗯,你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我的天赋不在魔法上,”黎星织似乎也陷入了回忆,他的蓝眸微微闪动着,“因为这句话,我觉得一直困扰我的事情好像突然不那么重要了。”

    于月圆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为别人人生导师的一天,她轻笑着摇摇头:“是你自己放下了,跟我没有很大关系的。”

    “也是吧,”黎星织将空牛奶盒扔入垃圾桶,表情轻松起来,“他们不在家还更好,自由多了。”

    “他们这次大概要多久回来?”

    “还早,”黎星织语气随意而确信,“没有十天半个月回不来。”

    下一秒,他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侧了侧耳朵道:“我好像听见了汽车引擎声。”

    黎星织的表情突然凝固了:“好像,真的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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