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用彩色玻璃材质将外墙打造得光鲜亮丽的大楼以外，一前一后的两个人身旁投射出长长的影子，一辆商务车平缓驶来，带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打开车门，米佳人原地站住，等着老板先上车，抬头却发现他的身形没有动弹的意思：“你去吧。”
一瞬间，米佳人没忍住瞪大眼睛的冲动：“老板，你不回公司了？”
现在可还是上班时间！这位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卷得她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什么时候早退过？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傅闻渊微微颔首，似乎没有把她不经意的冒犯放在心上。
米佳人意识到方才的失态，连忙只是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她转身上了公司的商务车，车辆缓缓行驶离开，另一辆车紧接着驶来，停在了傅闻渊面前，是私人车，车门在他面前缓缓升起，他走近了那辆车。
“回傅家。”他的声音像山间地底涌出的清泉，清朗而冷冽刺骨。
除了司机，车中还坐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面色严肃的男人，他身形壮硕，额眉交界处烙着一道褐色的疤痕，见到傅闻渊，他沉默地低了低头算是礼节。
车内安静，纸张哗哗摩擦的声音便格外明显，良久，傅闻渊抬起头来，眸光暗沉：“确认无误么？”
“是。”男人木讷地回应道。
纸张的边缘被手指按出深深的痕迹，傅闻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得知她是因为帮助了他才会遭到这些打探与跟踪，他的心中仍升腾起难言的后悔愧意，他不该让她过早地暴露在那些人的视线下的。
宴会上某些心怀鬼胎的客人、与傅家结仇的家族、商业对手、那个对他怀有敌意的表弟……他设想过很多可能的幕后之人，却忽略唯一了一个可能的事实。
傅深，他的父亲，他的疑心病实在过于旺盛，以至于在他作出放弃继承权的誓言后，仍不肯放过哪怕一丝傅家丑闻泄露的可能，雇佣私家侦探探查到了于月圆的行踪，并在发现她与其他人的来往后，将偷拍的照片展示在他面前，似乎在高高在上地宣判：
“她背叛了你！你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是的。傅闻渊慢慢将手中的资料折叠好，带着几声嘲意地轻笑一声，傅深完全误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对她来说还算不上亲密的朋友，上次机场送行后，不明的情绪氛围在两人间蔓延，他们似乎有意在疏远彼此，两人的信息往来在那一天中止，最后的聊天记录是两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
[圈圈：我睡啦，记得去医院哦。]
[傅闻渊：好。]
[傅闻渊：晚安。]
她的习惯，是在他说“晚安”后，回复一个小兔子钻进被窝的表情包，但唯有那次，她没有回复。
那天晚上，傅闻渊似乎觉得自己哪里缺了一块，他试着放弃等待陷入睡眠，却总焦虑地惊醒，每一次惊醒，他都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打开手机，黑暗中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消息列表空空如也，她仍没有回复。
第二天，他被沉沉的倦意缠住，额角似乎弹跳不停，只好破天荒地请了病假。
“欢迎您。”
车门缓缓上升，傅家家宅外老管家浑浊缓慢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傅闻渊制止了他向自己鞠躬的动作，简洁扼要道：“我找父亲。”
老管家正领着他在花园中一路行走，听到这话顿住脚步，回身露出歉意的表情：“很抱歉，您的父亲现在并不在家中。”
“是吗？”傅闻渊微微眯起墨眸，如果主人不在家中，停车场中为什么会停着客人的车辆？
老管家见状微微叹息，他早就知道瞒不过去傅闻渊，只能慢慢道：“如果您需要，我会……”
“啊！”
老管家的声音被盖过，一边的苗圃内突然传来少女的尖叫，一只长毛黑猫闪电般从中窜出，老管家平时行动迟缓，这时却敏锐地转头：“谁！”
灌木丛悉悉索索了一阵，半响，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她抬眼看了一眼傅闻渊便飞快低下头，声音嗫嚅：“堂哥早上好……”
傅闻渊以微微点头回应，既然傅远云在这，那么今天来访的客人便大概率是三叔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印象不深的堂妹身上，与她热情的父亲相反，傅远云生性怕生，常常沉默不语，才貌也并不出众，因此在傅家一众光鲜亮丽的子弟中，她像极了一处落满灰尘的角落，不起眼到许多人根本想不起傅家还有这号人物。
傅远云似乎误解了这道目光，她慌忙补充：“父亲叫我自己到处去转转，我看见这灌木丛里有奇怪的东西，一时好奇就走近去看，结果没想到是一只凶猫！”
她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自己并不是故意躲在这里偷听，傅闻渊想起来了，她似乎莫名畏惧自己，就连偶尔碰面也要绕着道走。
老管家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他挥挥手叫来一个保镖：“将这里的野猫全都赶出去，免得家主看了不高兴。”
无人注意到此话一出，傅远云面上立即露出一丝紧张。
“是！”
保镖一边对着传话筒说着什么一边小跑离开，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傅闻渊双眸凝视着黑猫逃离的方向，语气微妙：“我不知道父亲还讨厌猫。”
老管家神色猛然一变，随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您等等，我去告诉家主您来了。”
傅闻渊自然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的失态，他墨眸中闪过几丝暗光：“不必了，既然父亲有客人要招待，我也不便打扰了。”
老管家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他放弃得如此轻易：“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再坐坐吗？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说完，傅闻渊转身迈着长腿大步离开，老管家连忙快步跟上：“请让我送您出去。”
匆匆离开的两人完全无视了在场的第三人，似乎她是一团透明的空气，傅远云在原地停留了半响，没有面露不快，她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精光。
傅远云抿了抿唇，提起裙摆在灌木丛旁蹲下，低声呼唤着：“瑞瑞！”
“喵！”体型明显比一般猫大上一圈的长毛黑猫不知从哪钻出，它的毛发绸缎般光滑漂亮，明显经过主人的精心呵护，但毛尖却微微发白，似乎有些年纪了。
黑猫在傅远云掌心蹭了蹭，似乎在道歉，却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你差点坏事知不知道！下次再突然挠人，就把你丢了！”傅远云终于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揪住了黑猫的耳朵训斥它，她的手背上赫然有三道鲜红的抓痕。
懒洋洋的黑猫满不在乎地甩甩头，似乎在说“我的主人不是你，你无权处置我。”
“还好……没有被怀疑。”傅远云将它抱入怀中，有些心事重重，她低声道，“至少消息拿到手了。”
“喵呜！”黑猫抬起头，响亮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着傅远云，赶快将它带回它应在的地方。
*
《点击量破千万！黑马<云雀>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那些未完结就已封神的漫画作品》
《版权改编的春天？疑有多家投资方意向大热漫画<云雀>IP》
……
于月圆刷着娱乐软件的话题榜，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上周发布的《云雀》高光片段反响热烈，短短几天她的笔名话题度飙升，已经上了好几次热搜，就连某博粉丝都跟着水涨船高，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场面，于月圆却有些提不起劲。
她只顾酣畅淋漓地将想画的东西表达出来，没想到会获得这么高的热度，也担心会辜负读者的期望，为此，她将下一话改了又改，精神上承受了不小的焦虑和压力。
她长吁一口气，试图静下心来，她的手指刚划到娱乐软件的退出界面，余光便突然在角落中看见一篇不起眼的文章：
《疗愈心灵的天然氧吧，带你的家人去珞南山走走》
于月圆手指一顿，她是不喜欢运动没错，可最近无处安放的躁动心灵总要找到方法疗愈，尝试一下新鲜事物，也许是疗愈的一环？而且地方就在A市郊区，好像也不远。
想到这里，她突然跳下床铺，小跑到衣柜前翻找起来，半响，一件闲置已久的爬山套装终于出现在眼前，于月圆抚平了衣领上的褶皱，似乎从中提前感受到了融入自然的治愈。
……
才怪！
一场秋雨过后，珞南山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微冷的空气中竹叶被雨水洗得发亮，如此清新美景对眼睛倒是极好，但——
山间石阶踩上去又湿又滑，于月圆光是爬山就耗去了大部分体力，还要小心翼翼不被青苔滑倒，看着望不到尽头的空荡石阶于月圆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被骗了的感觉。
爬山对普通人是减压了，但对她这种平时不爱动弹的人其实是增压吧……？
于月圆垂头丧气地在台阶衔接处一处较宽的石台上停下，就地开始休息，她刚放下背包准备喝水，从护栏间隙中突然钻出来一只赤色的狐狸，皮毛红得像火焰一般，在山间青灰的色调中显得格外耀眼。
“啊……”于月圆无意识地发出惊讶的单音节，她一时忘记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这城市中少见的野生动物，直到赤狐轻盈地小碎步跑到她面前，睁着暖褐色的眼珠静静看着她。
都不怕人的吗？于月圆有些犹豫地站起身，如果是只亲人的流浪猫猫，她肯定已经上手了，但对于这种不知危险程度的野生动物，她还怀着几分警惕。
一人一狐僵持了几分钟，赤狐似乎不耐烦了，它直接跳上了于月圆方才放置背包的石凳，黑色的爪子抓挠着防水材质的背包，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泥痕。
于月圆瞬间明白过来它的意图：“你要吃的？”
她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只赤狐肚皮圆润，尾巴蓬松，哪有半点野生狐狸瘦骨嶙峋的样子，显然是被游客们投喂惯了。
短短几秒之内，赤狐已经从拉开的背包中扒拉出了一包鱼仔零食。
“这个你不能吃！是辣的！”
赤狐充耳不闻于月圆的惊呼，它叼起包装袋便向山间小路跑去，对于身后慌慌张张上前的人类，它只当是要跟它抢食，奔逃的动作反而越发快速。
于月圆担心赤狐连塑料包装袋也一齐吃下危害性命，随手扯起背包向它追去，奈何她运动不足，连一只肥肥的小狐狸都跑不过，这场追逐战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便以于月圆的体力不支结束。
“不行了。”她气喘吁吁地半蹲下身子，险些干呕起来，山间那一小点赤红的颜色早不知钻去了哪里，于月圆只好勉强直起身子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被赤狐带到偏僻的地方。
黄绿色的树木之后，高大的红墙青瓦若影若现，隐隐还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香火味，有悠长的钟声穿透高墙传来，于月圆不禁惊讶地微微启唇，她竟被赤狐带到一座寺庙前了。
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想起，珞南山上确实有一座寺庙，似乎在本地还因为灵验而格外有名。
这难道其实是一种指引吗？于月圆是唯物主义者，可人在情绪不好时，往往也想要找到一些寄托。
犹豫片刻，她拍了拍登山服上沾的碎草叶，抬脚向那堵高高的庄严红墙走去。
一踏入寺庙，于月圆便被庙中来来往往的人流震惊了，难怪山路上都没什么人，原来人都到这来了。
烟雾缭绕，庙中央一棵古树上缠满了丝丝缕缕的红线，看起来跟刻板印象中的姻缘树颇为相近，古树四周则围着些求签许愿的设施，每个黑底金字的牌匾前都围了一圈水泄不通的香客，这是个香火很旺的寺庙。
于月圆被人流裹挟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求签的摊位前，奇怪的是，这个摊位的人气却不像其他地方鼎旺，只有寥寥几人在此来往。
“小姑娘，求签吗？”摊位后坐着一个面善的微胖和尚，还戴着一幅造型厚重的黑框眼镜，他一开口，笑嘻嘻的洪亮声音便吓了于月圆一跳，“十块钱一次，不准不要钱。”
一瞬间，米佳人没忍住瞪大眼睛的冲动：“老板，你不回公司了？”
现在可还是上班时间！这位每天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卷得她都不得不甘拜下风，什么时候早退过？
“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傅闻渊微微颔首，似乎没有把她不经意的冒犯放在心上。
米佳人意识到方才的失态，连忙只是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她转身上了公司的商务车，车辆缓缓行驶离开，另一辆车紧接着驶来，停在了傅闻渊面前，是私人车，车门在他面前缓缓升起，他走近了那辆车。
“回傅家。”他的声音像山间地底涌出的清泉，清朗而冷冽刺骨。
除了司机，车中还坐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面色严肃的男人，他身形壮硕，额眉交界处烙着一道褐色的疤痕，见到傅闻渊，他沉默地低了低头算是礼节。
车内安静，纸张哗哗摩擦的声音便格外明显，良久，傅闻渊抬起头来，眸光暗沉：“确认无误么？”
“是。”男人木讷地回应道。
纸张的边缘被手指按出深深的痕迹，傅闻渊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得知她是因为帮助了他才会遭到这些打探与跟踪，他的心中仍升腾起难言的后悔愧意，他不该让她过早地暴露在那些人的视线下的。
宴会上某些心怀鬼胎的客人、与傅家结仇的家族、商业对手、那个对他怀有敌意的表弟……他设想过很多可能的幕后之人，却忽略唯一了一个可能的事实。
傅深，他的父亲，他的疑心病实在过于旺盛，以至于在他作出放弃继承权的誓言后，仍不肯放过哪怕一丝傅家丑闻泄露的可能，雇佣私家侦探探查到了于月圆的行踪，并在发现她与其他人的来往后，将偷拍的照片展示在他面前，似乎在高高在上地宣判：
“她背叛了你！你的选择是错误的！”
不是的。傅闻渊慢慢将手中的资料折叠好，带着几声嘲意地轻笑一声，傅深完全误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对她来说还算不上亲密的朋友，上次机场送行后，不明的情绪氛围在两人间蔓延，他们似乎有意在疏远彼此，两人的信息往来在那一天中止，最后的聊天记录是两句再简单不过的对话：
[圈圈：我睡啦，记得去医院哦。]
[傅闻渊：好。]
[傅闻渊：晚安。]
她的习惯，是在他说“晚安”后，回复一个小兔子钻进被窝的表情包，但唯有那次，她没有回复。
那天晚上，傅闻渊似乎觉得自己哪里缺了一块，他试着放弃等待陷入睡眠，却总焦虑地惊醒，每一次惊醒，他都下意识地第一时间打开手机，黑暗中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芒，消息列表空空如也，她仍没有回复。
第二天，他被沉沉的倦意缠住，额角似乎弹跳不停，只好破天荒地请了病假。
“欢迎您。”
车门缓缓上升，傅家家宅外老管家浑浊缓慢的嗓音将他的思绪拉回，傅闻渊制止了他向自己鞠躬的动作，简洁扼要道：“我找父亲。”
老管家正领着他在花园中一路行走，听到这话顿住脚步，回身露出歉意的表情：“很抱歉，您的父亲现在并不在家中。”
“是吗？”傅闻渊微微眯起墨眸，如果主人不在家中，停车场中为什么会停着客人的车辆？
老管家见状微微叹息，他早就知道瞒不过去傅闻渊，只能慢慢道：“如果您需要，我会……”
“啊！”
老管家的声音被盖过，一边的苗圃内突然传来少女的尖叫，一只长毛黑猫闪电般从中窜出，老管家平时行动迟缓，这时却敏锐地转头：“谁！”
灌木丛悉悉索索了一阵，半响，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少女才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她抬眼看了一眼傅闻渊便飞快低下头，声音嗫嚅：“堂哥早上好……”
傅闻渊以微微点头回应，既然傅远云在这，那么今天来访的客人便大概率是三叔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印象不深的堂妹身上，与她热情的父亲相反，傅远云生性怕生，常常沉默不语，才貌也并不出众，因此在傅家一众光鲜亮丽的子弟中，她像极了一处落满灰尘的角落，不起眼到许多人根本想不起傅家还有这号人物。
傅远云似乎误解了这道目光，她慌忙补充：“父亲叫我自己到处去转转，我看见这灌木丛里有奇怪的东西，一时好奇就走近去看，结果没想到是一只凶猫！”
她结结巴巴说了半天，其实想表达的意思只是自己并不是故意躲在这里偷听，傅闻渊想起来了，她似乎莫名畏惧自己，就连偶尔碰面也要绕着道走。
老管家听着听着便皱起了眉，他挥挥手叫来一个保镖：“将这里的野猫全都赶出去，免得家主看了不高兴。”
无人注意到此话一出，傅远云面上立即露出一丝紧张。
“是！”
保镖一边对着传话筒说着什么一边小跑离开，只留下一个越来越小的背影，傅闻渊双眸凝视着黑猫逃离的方向，语气微妙：“我不知道父亲还讨厌猫。”
老管家神色猛然一变，随即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您等等，我去告诉家主您来了。”
傅闻渊自然没有错过他一瞬间的失态，他墨眸中闪过几丝暗光：“不必了，既然父亲有客人要招待，我也不便打扰了。”
老管家微微一愣，倒是没想到他放弃得如此轻易：“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再坐坐吗？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说完，傅闻渊转身迈着长腿大步离开，老管家连忙快步跟上：“请让我送您出去。”
匆匆离开的两人完全无视了在场的第三人，似乎她是一团透明的空气，傅远云在原地停留了半响，没有面露不快，她眼中飞快掠过一丝精光。
傅远云抿了抿唇，提起裙摆在灌木丛旁蹲下，低声呼唤着：“瑞瑞！”
“喵！”体型明显比一般猫大上一圈的长毛黑猫不知从哪钻出，它的毛发绸缎般光滑漂亮，明显经过主人的精心呵护，但毛尖却微微发白，似乎有些年纪了。
黑猫在傅远云掌心蹭了蹭，似乎在道歉，却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你差点坏事知不知道！下次再突然挠人，就把你丢了！”傅远云终于伸出一直藏在背后的手，揪住了黑猫的耳朵训斥它，她的手背上赫然有三道鲜红的抓痕。
懒洋洋的黑猫满不在乎地甩甩头，似乎在说“我的主人不是你，你无权处置我。”
“还好……没有被怀疑。”傅远云将它抱入怀中，有些心事重重，她低声道，“至少消息拿到手了。”
“喵呜！”黑猫抬起头，响亮地叫了一声，似乎在催促着傅远云，赶快将它带回它应在的地方。
*
《点击量破千万！黑马<云雀>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那些未完结就已封神的漫画作品》
《版权改编的春天？疑有多家投资方意向大热漫画<云雀>IP》
……
于月圆刷着娱乐软件的话题榜，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上周发布的《云雀》高光片段反响热烈，短短几天她的笔名话题度飙升，已经上了好几次热搜，就连某博粉丝都跟着水涨船高，本来是应该高兴的场面，于月圆却有些提不起劲。
她只顾酣畅淋漓地将想画的东西表达出来，没想到会获得这么高的热度，也担心会辜负读者的期望，为此，她将下一话改了又改，精神上承受了不小的焦虑和压力。
她长吁一口气，试图静下心来，她的手指刚划到娱乐软件的退出界面，余光便突然在角落中看见一篇不起眼的文章：
《疗愈心灵的天然氧吧，带你的家人去珞南山走走》
于月圆手指一顿，她是不喜欢运动没错，可最近无处安放的躁动心灵总要找到方法疗愈，尝试一下新鲜事物，也许是疗愈的一环？而且地方就在A市郊区，好像也不远。
想到这里，她突然跳下床铺，小跑到衣柜前翻找起来，半响，一件闲置已久的爬山套装终于出现在眼前，于月圆抚平了衣领上的褶皱，似乎从中提前感受到了融入自然的治愈。
……
才怪！
一场秋雨过后，珞南山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微冷的空气中竹叶被雨水洗得发亮，如此清新美景对眼睛倒是极好，但——
山间石阶踩上去又湿又滑，于月圆光是爬山就耗去了大部分体力，还要小心翼翼不被青苔滑倒，看着望不到尽头的空荡石阶于月圆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被骗了的感觉。
爬山对普通人是减压了，但对她这种平时不爱动弹的人其实是增压吧……？
于月圆垂头丧气地在台阶衔接处一处较宽的石台上停下，就地开始休息，她刚放下背包准备喝水，从护栏间隙中突然钻出来一只赤色的狐狸，皮毛红得像火焰一般，在山间青灰的色调中显得格外耀眼。
“啊……”于月圆无意识地发出惊讶的单音节，她一时忘记了动作，只呆呆地看着这城市中少见的野生动物，直到赤狐轻盈地小碎步跑到她面前，睁着暖褐色的眼珠静静看着她。
都不怕人的吗？于月圆有些犹豫地站起身，如果是只亲人的流浪猫猫，她肯定已经上手了，但对于这种不知危险程度的野生动物，她还怀着几分警惕。
一人一狐僵持了几分钟，赤狐似乎不耐烦了，它直接跳上了于月圆方才放置背包的石凳，黑色的爪子抓挠着防水材质的背包，在上面留下浅浅的泥痕。
于月圆瞬间明白过来它的意图：“你要吃的？”
她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只赤狐肚皮圆润，尾巴蓬松，哪有半点野生狐狸瘦骨嶙峋的样子，显然是被游客们投喂惯了。
短短几秒之内，赤狐已经从拉开的背包中扒拉出了一包鱼仔零食。
“这个你不能吃！是辣的！”
赤狐充耳不闻于月圆的惊呼，它叼起包装袋便向山间小路跑去，对于身后慌慌张张上前的人类，它只当是要跟它抢食，奔逃的动作反而越发快速。
于月圆担心赤狐连塑料包装袋也一齐吃下危害性命，随手扯起背包向它追去，奈何她运动不足，连一只肥肥的小狐狸都跑不过，这场追逐战只持续了十分钟不到，便以于月圆的体力不支结束。
“不行了。”她气喘吁吁地半蹲下身子，险些干呕起来，山间那一小点赤红的颜色早不知钻去了哪里，于月圆只好勉强直起身子观察四周，看看有没有被赤狐带到偏僻的地方。
黄绿色的树木之后，高大的红墙青瓦若影若现，隐隐还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香火味，有悠长的钟声穿透高墙传来，于月圆不禁惊讶地微微启唇，她竟被赤狐带到一座寺庙前了。
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地想起，珞南山上确实有一座寺庙，似乎在本地还因为灵验而格外有名。
这难道其实是一种指引吗？于月圆是唯物主义者，可人在情绪不好时，往往也想要找到一些寄托。
犹豫片刻，她拍了拍登山服上沾的碎草叶，抬脚向那堵高高的庄严红墙走去。
一踏入寺庙，于月圆便被庙中来来往往的人流震惊了，难怪山路上都没什么人，原来人都到这来了。
烟雾缭绕，庙中央一棵古树上缠满了丝丝缕缕的红线，看起来跟刻板印象中的姻缘树颇为相近，古树四周则围着些求签许愿的设施，每个黑底金字的牌匾前都围了一圈水泄不通的香客，这是个香火很旺的寺庙。
于月圆被人流裹挟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求签的摊位前，奇怪的是，这个摊位的人气却不像其他地方鼎旺，只有寥寥几人在此来往。
“小姑娘，求签吗？”摊位后坐着一个面善的微胖和尚，还戴着一幅造型厚重的黑框眼镜，他一开口，笑嘻嘻的洪亮声音便吓了于月圆一跳，“十块钱一次，不准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