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于月圆犹豫，这人是不是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然而现在摊位前只有她一人，她不好意思直接离开，只好硬着头皮道：“可以。”
“你要问什么？事业还是姻缘？”眼镜和尚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没看出她的不情愿。
“事业。”她回答得很果决。
眼镜和尚从一众装满签条的竹筒中抽出一个推给于月圆，她迟疑地看着面前老旧的竹筒：“这个，怎么抽？摇还是直接拿？”
“随你心意。”他道。
好随便！于月圆压下心中加深的怀疑，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从竹筒内拿了一支签条，将它翻转了过来。
[上上签]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小姑娘，你最近事业运旺得很啊，”眼镜和尚立即道，“怪不得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身上带着紫气，恭喜恭喜那！”
“谢谢。”虽说之前不太相信，可这小小的签条到底给于月圆带来一丝安慰，她递上了一张十元的纸币。
她正欲离去，却被和尚叫住了：“等等，小姑娘，要不要再算下姻缘？”
“呃，还是……”见她似乎要拒绝，和尚立即伸出五根手指，“看在你未来会飞黄腾达的份上，我给你打五折。”
“好、好吧。”于月圆狠狠唾弃自己，她对算姻缘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什么就是拉不下脸拒绝别人！
眼睛和尚笑得更欢了，他又将另一签筒往前一推，于月圆照例直接从中抽出一支。
[上上签]
还是上上签？这个筒里不会只有上上签吧？签文是……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1）
如山间涓涓溪流般清朗温润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于月圆惊喜地回头，果然见到卓舟如玉的面容，他唇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下鲜红的泪痣衬得他五官越发柔和，“看来，月圆会有一个好丈夫。”
“卓舟！你怎么在这……”于月圆觉得脸颊开始微微发烫，被熟人发现自己在悄悄算姻缘这种事，也太尴尬了吧！
卓舟抬起手腕向她展示，白皙的腕间系着几根红绳，上面挂着几个形态各异的猫猫挂饰。
“这是阿白它们，还有那天我救的小流浪！”于月圆认出了熟悉的猫脸，语气兴奋起来，“你是来给它们祈福的吗？”
“是呀，”卓舟露出笑意，仿佛温和春风过境，“我给每个小朋友都求了一个平安符……当然，没有忘记粥粥。”
说着，卓舟取下腕间的一根红绳，低头细细为她系上，和玉质地的挂饰是温暖的，还带着他腕间的体温，卓舟垂下的琥珀色眼眸专注而温柔。
于月圆莫名想起山间遇见的那只赤狐，它的眼眸也是同样的色彩，只是多了一分野性与天真。
怀着莫名的直觉，于月圆突兀地提问道：“你是才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一只赤狐？”
卓舟漂亮的眸中流露出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于月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个吸小动物体质的人不可能错过任何亲近人类的毛茸茸生物。
“这是占卜吗？我们月圆真厉害。”卓舟终于系好了红绳，他放开于月圆的手腕，眼中笑意依旧。
“不是啦！”于月圆连忙否认，“我也遇见它了，它还抢走了我的一包零食，我是担心它乱吃东西，才追到这里来的。”
“啊……难怪当时它正咬着一袋小鱼干到处晃，还试图找我帮它打开包装袋。”卓舟见于月圆微微瞪大了眼睛，轻笑安抚道，“不过我跟它商量了一下，用一个猫罐头跟它交换了那袋零食。”
随身携带猫罐头原来是派得上用场的吗？
于月圆不禁为赤狐松了一口气，它还算聪明，没有直接连袋一起开吃。
“咳咳，”一边的眼镜和尚突然清了清嗓子，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小姑娘，我还没解签呢。”
“抱歉师傅，”卓舟闻言歉然一笑，“您继续。”
“刚才这位小哥不是说了吗，你和未来丈夫的感情不错，”和尚突然挥手，振奋道，“不仅如此啊，他还是个财富泼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于月圆嘴角一抽，委婉地提醒了和尚现在是法制社会，没有人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和尚的面色丝毫不为之所动：“这是夸张！总之这个人一定非富即贵。”
于月圆：……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
“但是——”和尚声音一沉，“你们的感情必有劫难，如果不能度过——各别两宽……”
“但如果能度过——”他突然笑容满面，热情道，“万物回春！所以姑娘要不要考虑买一个挡劫的手链，不要688，不要188，只要88！”
这是摆明了把我当大冤种吧？！
于月圆酝酿几秒，正要开口拒绝，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卓舟，跟我过来。”
穿着古典清丽的女士双手合并站在不远处，身形削瘦而挺直，她头上绾着发髻，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医用口罩下，只有一双褐色眼眸正安静而不容抗拒地静静看着他们。
于月圆忽而想起，她便是曾在咖啡厅见过的那位女士，卓舟的母亲。
卓舟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女士忽然快速而优雅地小步向这边走来，见到她的动作，卓舟迟疑地脚步一顿，停留在了原地。
“拿好。”她话语简洁，将一道用途明显的桃花形状木制符放入卓舟手中。
见到于月圆疑惑好奇的眼神，卓舟带着几分无奈地向她解释：“母亲听说我要去珞南寺，非要一起来，说这里求姻缘最灵。”
于月圆恍然地点头，却突然察觉到女士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同于一般浅褐色眼眸的柔和，这双眼睛平静而有力量，令于月圆被看得突然有几分紧张起来，连忙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卓舟的朋友。”
她微微颔首着回应：“我姓宋，单名一个茗字。”
按理来说，向晚辈介绍自己是不必说明名字的，宋茗女士却态度平和，仿佛在面对一个平辈，与之前对卓舟那种不容抗拒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忽而一阵风刮来，吹拂起众人的鬓发和衣角，在这深秋山间的寒风中，宋茗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于月圆不禁为她有几分担心：“阿姨是戴着口罩感冒了吗？我这里有暖宝宝。”
“不用了，谢谢，”宋茗眉目舒展，语句依然简洁，“你真是个好孩子。”
卓舟替她向于月圆解释道：“她对檀香过敏，所以才戴着口罩，请不用担心。”
于月圆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味，都这样了还要坚持来寺庙，看来她的确很希望能为卓舟求到一桩好姻缘。
“我还要去神树那边看看，你们先逛。”宋茗突然抬头道，她离开的脚步同样迅捷，于月圆隐约想起，她方才分明是要卓舟跟她过去的。
“哎呀，”一边安静了半响的眼镜和尚突然感叹了一句，“自己姻缘不顺，所以希望孩子能找个好归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对了姑娘，你到底买不买？”
说着，他展示了一下他所谓的挡劫手链，晶莹剔透的粉水晶镶在手链正中央，看上去还真有些能唬人。
“哎呀可惜，我看我和它没有什么缘分，”于月圆学着他神神叨叨的口气，伸手向和尚展示自己刚刚得到的粥粥挂坠手链，“我已经有了。”
和尚遗憾地收起不知道哪批发来的手链，继续招呼着过路人：“求签吗小朋友？”
……见他又拉住了一个拖着鼻涕的吃糖小孩，于月圆默默带着卓舟离开了这里。
她其实早已注意到，卓舟在和尚莫名其妙地说了那样一句话后情绪就不怎么高，所以才尽快把他带走，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于月圆不认识寺庙中的路，只是一通乱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堪堪停下，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竟带着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人家寺庙不对游客开放的后院，一棵高耸的梧桐遮天蔽日，青灰色地砖上铺着满目金黄的梧桐树叶，四周静悄悄的。
“你看，”卓舟捡起了一片梧桐叶，纤长的手指捏住了细细的叶梗，“这上面褐色的部分，像不像一只小猫？”
“是诶！”于月圆将脑袋凑了上来，专注地察看那片奇特的图案，却不知自己的动作都被他人深深看入眼中。
“……”卓舟低头，柔软的发丝垂下盖住了琥珀色眼瞳，他手腕一转，忽然将梧桐叶收起。
“咦？”于月圆正要疑惑地抬头，视线便被白皙手腕上的一个猫猫挂坠吸引，这只猫咪，她似乎没有见过？
“这是小松鼠，”卓舟清朗的声音响起，于月圆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将想法问了出来，“它的尾巴竖起来像小松鼠一样蓬松，所以以前才这样给它取名。”
“它是我八岁时捡到的，我十八岁时，它肾衰竭抢救无效去世。”卓舟望着那个尾巴宽大的挂坠，温柔的眼中盛满了怀念。
“如果我是医生，是不是就能救小松鼠了？”一道空灵迷茫的少年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在系统的提示中，于月圆明白过来这是卓舟想起的那一刻少年的心声。
她恍然地望向卓舟，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温柔而悲悯的少年，在他宽容柔软的眼中，这些小生命与人类的生命似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为了这一个念头，他便走上了一条不被多数人看好的路。
于月圆突然想起那个她哭得一塌糊涂的雨夜，原来卓舟承受的痛苦其实不比她少，只不过他仍着做那个支撑一切的拯救者，像平常那样细心地安抚着每一只小动物的情绪，只不过那一次，她成了小动物。
“那只小流浪，前些日子听说你它好些了是吗？”于月圆试图转移话题，用好消息缓解沉重的气氛。
卓舟想起逐渐好转的小生灵，眉眼弯了弯：“是呀，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给它找领养了。”
“啊？我以为……”于月圆有些惊讶地微微启唇，在她去看望那只小猫的短暂时间中，已经不难看出卓舟对它的喜爱，她还以为卓舟会自己收养它呢。
虽然她没有将话说完，但卓舟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不能……再养猫。”
多年前的离别已经令他清楚了一个事实，寿命不等的两个生命建立的亲密关系是易碎脆弱的，当人类决定将一只生命比自己短暂数倍的毛茸茸小动物带入家中的那一刻，便注定为自己种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他将在十余年内获得欢乐、陪伴和一双将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在他身上的懵懂眼眸，作为代价，他也不得不接受未来痛苦与离别的阵痛。
于月圆了然地默默点头，难怪卓舟一直没有给它起名字，他也担心若是取了名，自己便不舍得将它送养吧。
两人说话间，院墙边低矮的灌木丛突然沙沙响动起来，一道耀眼的赤色猝不及防出现在于月圆的视野中，令她惊喜地叫出声来：“你怎么会在这？”
赤狐机灵地歪了歪头，褐色小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它似乎不想搭理这个想抢自己食物的人类，可是又割舍不下猫罐头的诱惑，赤狐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缓缓向卓舟走来。
然而现在摊位前只有她一人，她不好意思直接离开，只好硬着头皮道：“可以。”
“你要问什么？事业还是姻缘？”眼镜和尚依旧是笑眯眯的，似乎没看出她的不情愿。
“事业。”她回答得很果决。
眼镜和尚从一众装满签条的竹筒中抽出一个推给于月圆，她迟疑地看着面前老旧的竹筒：“这个，怎么抽？摇还是直接拿？”
“随你心意。”他道。
好随便！于月圆压下心中加深的怀疑，她深吸一口气伸手，从竹筒内拿了一支签条，将它翻转了过来。
[上上签]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小姑娘，你最近事业运旺得很啊，”眼镜和尚立即道，“怪不得我一看见你，就觉得你身上带着紫气，恭喜恭喜那！”
“谢谢。”虽说之前不太相信，可这小小的签条到底给于月圆带来一丝安慰，她递上了一张十元的纸币。
她正欲离去，却被和尚叫住了：“等等，小姑娘，要不要再算下姻缘？”
“呃，还是……”见她似乎要拒绝，和尚立即伸出五根手指，“看在你未来会飞黄腾达的份上，我给你打五折。”
“好、好吧。”于月圆狠狠唾弃自己，她对算姻缘一点兴趣也没有，为什么就是拉不下脸拒绝别人！
眼睛和尚笑得更欢了，他又将另一签筒往前一推，于月圆照例直接从中抽出一支。
[上上签]
还是上上签？这个筒里不会只有上上签吧？签文是……
“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1）
如山间涓涓溪流般清朗温润的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于月圆惊喜地回头，果然见到卓舟如玉的面容，他唇角微扬，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下鲜红的泪痣衬得他五官越发柔和，“看来，月圆会有一个好丈夫。”
“卓舟！你怎么在这……”于月圆觉得脸颊开始微微发烫，被熟人发现自己在悄悄算姻缘这种事，也太尴尬了吧！
卓舟抬起手腕向她展示，白皙的腕间系着几根红绳，上面挂着几个形态各异的猫猫挂饰。
“这是阿白它们，还有那天我救的小流浪！”于月圆认出了熟悉的猫脸，语气兴奋起来，“你是来给它们祈福的吗？”
“是呀，”卓舟露出笑意，仿佛温和春风过境，“我给每个小朋友都求了一个平安符……当然，没有忘记粥粥。”
说着，卓舟取下腕间的一根红绳，低头细细为她系上，和玉质地的挂饰是温暖的，还带着他腕间的体温，卓舟垂下的琥珀色眼眸专注而温柔。
于月圆莫名想起山间遇见的那只赤狐，它的眼眸也是同样的色彩，只是多了一分野性与天真。
怀着莫名的直觉，于月圆突兀地提问道：“你是才来的？路上有没有看见一只赤狐？”
卓舟漂亮的眸中流露出惊讶：“你怎么会知道？”
于月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个吸小动物体质的人不可能错过任何亲近人类的毛茸茸生物。
“这是占卜吗？我们月圆真厉害。”卓舟终于系好了红绳，他放开于月圆的手腕，眼中笑意依旧。
“不是啦！”于月圆连忙否认，“我也遇见它了，它还抢走了我的一包零食，我是担心它乱吃东西，才追到这里来的。”
“啊……难怪当时它正咬着一袋小鱼干到处晃，还试图找我帮它打开包装袋。”卓舟见于月圆微微瞪大了眼睛，轻笑安抚道，“不过我跟它商量了一下，用一个猫罐头跟它交换了那袋零食。”
随身携带猫罐头原来是派得上用场的吗？
于月圆不禁为赤狐松了一口气，它还算聪明，没有直接连袋一起开吃。
“咳咳，”一边的眼镜和尚突然清了清嗓子，将她的注意力拉回，“小姑娘，我还没解签呢。”
“抱歉师傅，”卓舟闻言歉然一笑，“您继续。”
“刚才这位小哥不是说了吗，你和未来丈夫的感情不错，”和尚突然挥手，振奋道，“不仅如此啊，他还是个财富泼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
于月圆嘴角一抽，委婉地提醒了和尚现在是法制社会，没有人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和尚的面色丝毫不为之所动：“这是夸张！总之这个人一定非富即贵。”
于月圆：……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
“但是——”和尚声音一沉，“你们的感情必有劫难，如果不能度过——各别两宽……”
“但如果能度过——”他突然笑容满面，热情道，“万物回春！所以姑娘要不要考虑买一个挡劫的手链，不要688，不要188，只要88！”
这是摆明了把我当大冤种吧？！
于月圆酝酿几秒，正要开口拒绝，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卓舟，跟我过来。”
穿着古典清丽的女士双手合并站在不远处，身形削瘦而挺直，她头上绾着发髻，大半张脸都隐藏在医用口罩下，只有一双褐色眼眸正安静而不容抗拒地静静看着他们。
于月圆忽而想起，她便是曾在咖啡厅见过的那位女士，卓舟的母亲。
卓舟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女士忽然快速而优雅地小步向这边走来，见到她的动作，卓舟迟疑地脚步一顿，停留在了原地。
“拿好。”她话语简洁，将一道用途明显的桃花形状木制符放入卓舟手中。
见到于月圆疑惑好奇的眼神，卓舟带着几分无奈地向她解释：“母亲听说我要去珞南寺，非要一起来，说这里求姻缘最灵。”
于月圆恍然地点头，却突然察觉到女士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同于一般浅褐色眼眸的柔和，这双眼睛平静而有力量，令于月圆被看得突然有几分紧张起来，连忙打招呼道：“阿姨好，我是卓舟的朋友。”
她微微颔首着回应：“我姓宋，单名一个茗字。”
按理来说，向晚辈介绍自己是不必说明名字的，宋茗女士却态度平和，仿佛在面对一个平辈，与之前对卓舟那种不容抗拒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忽而一阵风刮来，吹拂起众人的鬓发和衣角，在这深秋山间的寒风中，宋茗的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于月圆不禁为她有几分担心：“阿姨是戴着口罩感冒了吗？我这里有暖宝宝。”
“不用了，谢谢，”宋茗眉目舒展，语句依然简洁，“你真是个好孩子。”
卓舟替她向于月圆解释道：“她对檀香过敏，所以才戴着口罩，请不用担心。”
于月圆抽了抽鼻子，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气味，都这样了还要坚持来寺庙，看来她的确很希望能为卓舟求到一桩好姻缘。
“我还要去神树那边看看，你们先逛。”宋茗突然抬头道，她离开的脚步同样迅捷，于月圆隐约想起，她方才分明是要卓舟跟她过去的。
“哎呀，”一边安静了半响的眼镜和尚突然感叹了一句，“自己姻缘不顺，所以希望孩子能找个好归宿，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对了姑娘，你到底买不买？”
说着，他展示了一下他所谓的挡劫手链，晶莹剔透的粉水晶镶在手链正中央，看上去还真有些能唬人。
“哎呀可惜，我看我和它没有什么缘分，”于月圆学着他神神叨叨的口气，伸手向和尚展示自己刚刚得到的粥粥挂坠手链，“我已经有了。”
和尚遗憾地收起不知道哪批发来的手链，继续招呼着过路人：“求签吗小朋友？”
……见他又拉住了一个拖着鼻涕的吃糖小孩，于月圆默默带着卓舟离开了这里。
她其实早已注意到，卓舟在和尚莫名其妙地说了那样一句话后情绪就不怎么高，所以才尽快把他带走，让他眼不见心不烦。
于月圆不认识寺庙中的路，只是一通乱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才堪堪停下，她一抬头，发现自己竟带着人不知不觉走到了人家寺庙不对游客开放的后院，一棵高耸的梧桐遮天蔽日，青灰色地砖上铺着满目金黄的梧桐树叶，四周静悄悄的。
“你看，”卓舟捡起了一片梧桐叶，纤长的手指捏住了细细的叶梗，“这上面褐色的部分，像不像一只小猫？”
“是诶！”于月圆将脑袋凑了上来，专注地察看那片奇特的图案，却不知自己的动作都被他人深深看入眼中。
“……”卓舟低头，柔软的发丝垂下盖住了琥珀色眼瞳，他手腕一转，忽然将梧桐叶收起。
“咦？”于月圆正要疑惑地抬头，视线便被白皙手腕上的一个猫猫挂坠吸引，这只猫咪，她似乎没有见过？
“这是小松鼠，”卓舟清朗的声音响起，于月圆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将想法问了出来，“它的尾巴竖起来像小松鼠一样蓬松，所以以前才这样给它取名。”
“它是我八岁时捡到的，我十八岁时，它肾衰竭抢救无效去世。”卓舟望着那个尾巴宽大的挂坠，温柔的眼中盛满了怀念。
“如果我是医生，是不是就能救小松鼠了？”一道空灵迷茫的少年音突然从脑海中响起，在系统的提示中，于月圆明白过来这是卓舟想起的那一刻少年的心声。
她恍然地望向卓舟，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温柔而悲悯的少年，在他宽容柔软的眼中，这些小生命与人类的生命似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是为了这一个念头，他便走上了一条不被多数人看好的路。
于月圆突然想起那个她哭得一塌糊涂的雨夜，原来卓舟承受的痛苦其实不比她少，只不过他仍着做那个支撑一切的拯救者，像平常那样细心地安抚着每一只小动物的情绪，只不过那一次，她成了小动物。
“那只小流浪，前些日子听说你它好些了是吗？”于月圆试图转移话题，用好消息缓解沉重的气氛。
卓舟想起逐渐好转的小生灵，眉眼弯了弯：“是呀，再过些日子，就可以给它找领养了。”
“啊？我以为……”于月圆有些惊讶地微微启唇，在她去看望那只小猫的短暂时间中，已经不难看出卓舟对它的喜爱，她还以为卓舟会自己收养它呢。
虽然她没有将话说完，但卓舟理解了她的意思，他眼睫微垂，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不能……再养猫。”
多年前的离别已经令他清楚了一个事实，寿命不等的两个生命建立的亲密关系是易碎脆弱的，当人类决定将一只生命比自己短暂数倍的毛茸茸小动物带入家中的那一刻，便注定为自己种下了一颗悲伤的种子，他将在十余年内获得欢乐、陪伴和一双将全部注意力都倾注在他身上的懵懂眼眸，作为代价，他也不得不接受未来痛苦与离别的阵痛。
于月圆了然地默默点头，难怪卓舟一直没有给它起名字，他也担心若是取了名，自己便不舍得将它送养吧。
两人说话间，院墙边低矮的灌木丛突然沙沙响动起来，一道耀眼的赤色猝不及防出现在于月圆的视野中，令她惊喜地叫出声来：“你怎么会在这？”
赤狐机灵地歪了歪头，褐色小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它似乎不想搭理这个想抢自己食物的人类，可是又割舍不下猫罐头的诱惑，赤狐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缓缓向卓舟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