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咸阳宫出来已经是傍晚,小悠回到景府就去找江陵,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问了管家才知道,江陵又去了嫣语楼。

    小悠叫了马车,马车疾驰,不一会儿就到了嫣语楼。

    嫣语楼的小厮拦着小悠不让进,“姑娘,您知道我们这是什么地方?”

    “当然知道,嫣语楼大名鼎鼎,咸阳城谁人不知。”

    “那姑娘应该明白,我们这里没法招待您。”

    小悠将自己的衿缨拿出来晃了晃,“有没有办法招待,我说了算。”

    小厮看见沉甸甸的衿缨,笑着说:“姑娘请进,好酒好菜好姑娘,嫣语楼应有尽有。”

    小悠大摇大摆进了嫣语楼,果然还是有钱方便。

    嫣语楼里热闹非凡,大堂中央有个打扮艳丽的姑娘伴着笛声翩然起舞,周围的男子纷纷扔下赏钱。

    二楼是一个个房间,不时有男子搂着姑娘上上下下。

    江陵一定就在楼上。小悠这样想着就往二楼走去。

    老鸨见小悠上楼,拦住问:“姑娘怕是进错了地方吧。”

    小悠摆手说:“没有,哎,夭夭姑娘在吗?”

    老鸨挥一挥手中的帕子,“夭夭姑娘有客了。”

    小悠问:“可是景氏郎君?”

    老鸨撇了小悠一眼说:“哎呦,姑娘是来找情郎的吧,我可没听说过这位郎君。”

    “他不是我情郎,是朋友,我来找他玩的。他十天里得有五天在你们嫣语楼,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老鸨干笑两声,“姑娘可莫要难为我了。”

    小悠扒开老鸨就要往楼上跑,“我就上去看看。”

    老鸨在后面喊:“看什么?姑娘,您当上面的人在干什么?”

    小悠的脸唰一下红了,“我……”

    “小悠?”小悠正不知如何解释,听到有人叫自己。

    江陵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小悠,“你怎么来这儿了?”

    老鸨见他们相识,不愿多事,打着哈哈离开了。

    小悠的注意力却被江陵身旁的姑娘吸引,那姑娘长得明眸皓齿,婀娜多姿,加之一身华丽装扮,更显得花颜月貌。

    这大概是小悠见过的除兰韵外最美的姑娘了,由衷赞道:“姑娘真美,想必就是夭夭姑娘吧。”

    江陵应是喝过酒的,脸颊泛着红,双眼也有些迷离,几步路走得东倒西歪,他对夭夭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你可以叫她小悠。”

    夭夭歪着脑袋看着小悠,笑答:“小悠姑娘长得娇俏,定是不少男子眼中的佳人。”

    夭夭说话落落大方,不矫揉造作,也不故弄风情,小悠越发喜欢起夭夭来。

    江陵问小悠:“你……这是专程来找我的?”

    小悠摊着手说道:“不然我还能来找谁?”

    江陵知道小悠今天进了宫,皱眉问:“有什么要紧事?”

    小悠摆着手说:“倒也没有,只不过见你日日过来,我又没来过,也想来看看。”

    江陵有些气结,说道:“胡闹,看过了便快回去吧,你到门外等等我,我同你一起。”

    小悠不乐意道:“我还没玩够呢。”

    “你你出去出去……”江陵说着把小悠往嫣语楼外推。

    小悠悻悻地出了楼门,站在街上等候,忽然后颈剧痛,眼前漆黑一片。

    小悠昏昏沉沉的醒来,后颈的疼痛让她发出“嘶”的声音,甩了甩头,发现自己被捆在一根柱子上。

    “你醒了。”男人阴冷的声音响起。

    小悠抬起头,是个眉目俊郎的青年男子,可俊郎的眉目却难掩狠厉的神情。

    小悠环顾四周,像是在破败的道观。

    “你和白面鬼魅是什么关系?”那人又开口。

    “什么狗屁白面鬼魅,我不知道。”

    男子手中拿出一个衿缨,月白色的缎面上绣了一个柳枝。

    这是小悠上回给北晗绣的,因为绣的不好所以没给北晗,又舍不得丢掉,于是留着自己用了,想必是刚刚拿出来给嫣语楼的小厮看,被这人见到了。

    小悠说:“这是我的衿缨,和白面鬼魅有什么关系。”

    男子冷哼一声,“白面鬼魅藏在衣摆下的衿缨被我看到过,上面的枫叶和这个一样丑。”

    小悠怒道:“那是柳枝!”

    “我管你是什么,你和白面鬼魅到底什么关系。”

    小悠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口中的那个什么鬼。”

    男子拿出一把刀,抵在小悠脸上,“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学不会乖乖听话了。”

    小悠使劲往后缩着脖子,“哎你别动!我就是一个卖香膏的,那个衿缨我卖给过好多人了,我也不记得。”

    男子显然不信,“就你这衿缨也卖得出去?”

    小悠忍着怒意说:“重点是我的香膏,你可知最近咸阳城里女子流行的香膏?”

    男子思索了一下,确有耳闻,点了点头。

    “就是我做的!今日我刚进了咸阳宫,给宫里的娘娘们介绍我的香膏做法,那衿缨是卖香膏的时候顺便卖的。”

    男子将信将疑,刀稍稍离开了小悠的脸。

    小悠抽抽泣泣哭了起来,男子有些不知所措地说:“我又没把你怎样,你哭什么?”

    小悠边流泪边说:“我在哭我好苦命,我原本是楚国将女的爱女,楚王将我全家斩首,只有我侥幸逃脱,孤苦无依,如今只得靠卖香膏苟且偷生,没想到今日命丧于此,终于要去见我的家人了。”

    小悠越说哭得越带劲,眼泪啪嗒嗒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男子逐渐把刀放下,叹息道:“没想到你我竟是一般命运,那白面鬼魅杀了我父亲,逼我母亲自尽,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如此说来,你可要比我幸运得多,你至少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还能有机会报仇雪恨。可我全家是被楚王杀的,楚王早就死了,楚国都已经灭了,我的仇又该找何人去报?我孤苦无依,无处生根,我活着才是真真的多余。”

    “姑娘万不可这么想,天下之大,总有你我容身之处!”男子说着解开小悠身上的绳子,“罢了,你走吧。白面鬼魅身边美人无数,未必看得上你,看来是我多心了。”

    小悠心中暗暗骂了他几句,一瞬息都不敢耽搁,拔腿就要跑。

    男子的声音又在身后想起:“你若敢骗我,我化作厉鬼也不会饶你。”

    “不敢不敢,我所言句句属实。”

    出了道观天已经黑透,四处一片荒凉,小悠看着火光往城里跑,看到不远处林立的屋舍越来越多,小悠总算松了口气。

    她凭着感觉往六国宫殿的方向走,前方出现一个瘦小的身影,是怜星。

    怜星快步跑到小悠跟前,上上下下检查着小悠。

    小悠声音颤抖着说:“怜星!是你,太好了。我没有受伤,他还在后面,我们快走。”

    怜星抱住小悠安慰道:“姑娘莫要害怕,没事了。我先送姑娘回主人那里,主人在等您。”

    怜星看起来与平时有所不同,头发高高束起,右手执剑,她吹了一声口哨,小悠看到白茸在空中盘旋一圈飞走。

    小悠紧紧抓着怜星的胳膊,倏地,怜星一把将小悠拉到身前,另一只手拔出剑在身后一挥,“砰”一声,一把短刀断裂成两截掉在地上。

    “你竟敢骗我。”男子暴怒的声音传来。

    小悠将怜星拽到身后,“我没有骗你,你有什么冲我来,与她无关!”

    “你们分明是一伙的。”男子说着抽出剑奔过来,霎时间剑光耀眼。

    怜星一把将小悠推出三尺开外,身形一晃,闪到男子身后,左肘反撞,正中男子后心,男子趴倒在地,又迅速滚到怜星身后,重新站起身来。

    男子冲着怜星后背挥刀砍去。

    “你自己找死,休怪本姑娘无情!”

    怜星说完这话,竟不回头,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手中的剑向身后刺去,正中男子心脏。

    男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怜星,应声倒地。

    冷风呼呼吹着,怜星一眼都不看身后的男子,她扶起在边上看呆了的小悠。

    小悠惊魂未定,她看着眼前的怜星如此陌生。

    那个陪着她摘花,与她一起逛街市,笑起来像小孩子般干净的怜星,此刻遥远地似乎从未认识过。

    娥北晗,是否也如此。

    “姑娘,我们走吧。”怜星对着小悠笑了笑,神态自若,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怜星把小悠送回暮栖园,北晗坐在案几旁,小悠看到他的眼神中有一丝惊慌,那是小悠从未在他眼中见到过的神色。

    小悠在北晗对面坐下,“你就是白面鬼魅,对吗?”

    北晗知道,小悠迟早会发现自己的身份,可他没想到这样快。

    “你就是人们口中,无恶不作,死后也要下地狱的恶魔?”

    北晗眯了眯眼,“景江陵那边我已经送过信去,你累了,休息吧。”

    北晗说罢便走了,小悠在案旁枯坐了一夜。

    她想了很多很多,多到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

    刚刚怜星寥寥几个动作,无一不在显示着这是个绝世高手,可杀人于无形。

    不止怜星,这宅子里十几个娇娇弱弱的婢女,恐怕每个都不简单,包括那两个小门童。

    可小悠又清楚的知道,北晗没有骗她,他本就没有必要告诉她自己的一切。

    他的身份,他要做的事,他所思所想所作所为背后的一切原因。

    如今她窥见一角,相比震惊,更多的竟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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