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大亮,空气中氤氲着浓浓雾气,小悠在隐昭阁外来回踱了几圈后回了景府。

    江陵见小悠回来,急道:“昨晚到底怎么回事,娥北晗说你是被土匪抓了,这咸阳城里哪来的土匪?”

    小悠一夜没睡,这会儿困劲儿上来了,打着哈欠说:“不重要,我现在必须要去睡一觉,以后再跟你解释。”

    这一觉就睡到了午后。

    小悠在院子里做起了香膏,心烦意乱的时候,花香总能让她平心静气。

    不知不觉做到了天黑,小悠伸一个大懒腰,坐在石阶上看星星。

    婆婆说,星空里藏着一切,而它们却不会说话。所有的一切就那么明晃晃的摆在天上,可人们却看不懂。世间万物,本可以很简单,有了人心,才变得复杂。

    第二日,是公主荷华和小悠相约来取香膏的日子,小悠带着做好的香膏来到铺子里,煮了一壶柑橘水,热乎乎的在炉子里冒泡泡。

    小悠的香膏供不应求,凡是来买香膏者都需要排队等候,公主荷华是个例外,如果没有荷华最开始在贵族女眷中的宣扬,小悠的香膏怕是要烂在家里了。

    接连几天都没休息好,小悠有些懒懒的,拖着腮发呆。

    “这就是人人抢着买的香膏?我闻着不过如此。”少女傲气的声音传来。

    小悠懒得抬头,打着哈欠说:“不喜欢就不买。”

    “哎,你这是什么态度!”少女显然是生气了。

    小悠这才缓缓抬起头,眼前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姑娘,看发饰还未及笄,相貌平平,神态娇纵跋扈,正掐腰站着,身旁还跟着个小婢女,两人都怒气冲冲看着自己。

    小悠不想惹事,放软语气说:“姑娘,我的香膏入不了你的眼,我也没办法,你不买就是了。”

    少女“哼”一声说道:“你可知本姑娘是谁,我能来买你的香膏是你的荣幸。”

    小悠有些不耐烦,“不管姑娘是谁,你不喜欢,难道我还能求着你买?”

    “你就该求着本姑娘买!”

    还有这种事?

    小悠被气笑了,“我求着姑娘,姑娘就能买了?”

    那少女双手环抱,说道:“笑话!你当本姑娘是什么人,你求一求我就买了?”

    小悠摊手说:“那我求你做什么?”

    少女被噎住。

    小悠不嫌事大地继续说:“何况我这香膏,你求着我买都买不到,我还求你了?”

    少女气急,“哪来的不知规矩的野丫头,我就替你父母教训一下你!”说着解下腰间的鞭子朝着小悠抽过来。

    小悠也不是吃素的,身子向后侧闪,正好躲过鞭子。

    少女怒道:“你居然还敢躲!”

    小悠莫名其妙道:“你打我我不躲?”

    少女更加生气,打不到人就冲着香膏去了,一鞭子将小悠的香膏全部抽翻,瓶瓶罐罐碎了满地,香味扑鼻而来。

    小悠见到自己的心血被糟蹋,也生了气,决心要教训这小毛丫头一番,她随手拿起一根木棍,朝少女抡过去。

    少女没想到小悠会动手,猝不及防间没躲过去,肩膀挨了一棍。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竟然敢打我,竟然敢打我!”

    说话间,少女的长鞭一下接一下挥向小悠,小悠后退着躲闪,将长棍举起。少女看准时机,用鞭子卷住小悠的长棍,小悠顺势抓住鞭子,两人互相较着劲,谁都不肯让步。

    少女的婢女见自家姑娘没占到便宜,也拿了一块大石头朝小悠跑过来。

    小悠被少女牵制无法脱身,正准备开口骂人,却听到少女的声音响起:“阿碧,滚开!本姑娘还打不赢这野丫头了?”

    被叫做阿碧的婢女举着石头定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少女夺不过鞭子,便忽然放手,诓的小悠摔了一个屁股蹲。

    小悠捂着自己的胯骨刚要起身,少女跑过来将小悠按倒在地,小悠抓起少女的头发使劲薅,疼的少女松了手,小悠右腿蹬地,一个翻身又把少女压在地上。

    少女也抓起小悠的头发,小悠喊道:“你学得倒快。”

    “你们这是在干嘛!”

    小悠和少女同时抬头,荷华正讶异地看着她们。

    “公主。”

    “阿姐!”

    两人同时唤道。

    铺子里安安静静,柑橘水已经糊成了一锅黑乎乎的浆糊,两个鼻青脸肿的姑娘扭着头对坐,中间坐着荷华。

    少女气呼呼说:“阴沟里翻船,我蒙瑶瑶堂堂将军之女,竟然打不过你这么个野丫头。”

    小悠惊讶地问:“你是将军之女?”

    蒙瑶瑶心中暗暗得意,“怎么,怕了?”

    小悠撇嘴道:“怪不得这么任意妄为胡搅蛮缠。”

    蒙瑶瑶拍案而起,“你说什么呢,是不是还想再打一架!”

    荷华拉住蒙瑶瑶,“瑶瑶,别闹了,让蒙将军知道你惹是生非,又该挨罚了。”

    蒙瑶瑶委屈地噘着嘴说:“荷华阿姐!我都被她打成这样了!应该把她抓起来扔进牢里,让她尝尝冷汤嗖饭的滋味!”

    荷华揉着眉心说:“你不是也打她了,你还把人家一铺子香膏都打翻了,你没吃亏。”

    “阿姐!你怎么向着外人!好啊,你们都不给我撑腰,等我做了长公子夫人,自然有人给我出气!”

    蒙瑶瑶走前还不忘用鞭子指着小悠说了一句:“你等着!”

    长公子夫人?小悠抓住了刚刚蒙瑶瑶话里的重点。

    荷华见小悠一直盯着蒙瑶瑶离开的方向,对小悠说:“瑶瑶从小到大娇纵惯了,你别生气,她打翻了多少香膏,我赔给你,回头再给你送些治疗擦伤的药来。”

    小悠摇头说:“她闯的祸,怎么能让你赔?我是断然不会要的!你的香膏今天也拿不成了,你若着急用,可以跟我去六国宫殿取。”

    “如此甚好。”荷华答应地很痛快,甚至有些惊喜。

    小悠带着荷华到了自己暂住的院子,给荷华倒了热茶,让荷华在案旁稍坐,自己进了内屋取香膏。

    景江陵不知此刻小悠房中里有旁人,大步流星推门进来,“小悠,你不是说要跟我解释昨天的事,快说啊!”

    看到荷华时,江陵飞扬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转而换上一副冷淡恭敬的神色,注备给荷华行礼。

    荷华忙拦住,“景郎君不必多礼,今日来的只是小悠的朋友,不是公主。”

    “公主是君,在下是臣,无论身处何处,礼不可废。”

    到底是行完了大礼,荷华脸色渐露不悦,略带嘲讽地说:“景郎君随性洒脱,见了公子们也不拘礼节,见了我倒是循规蹈矩起来了。”

    江陵有些尴尬,欲言又止了几次,荷华等着他说话,他叹了口气才说:“在下不打扰公主了。”

    荷华心中生起烦躁,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小悠拿着香膏在一旁看着,脑中迅速飞过两人关系的假设。

    荷华喝了一杯子水,小悠挪过去问:“他得罪过你?”

    荷华说:“我倒希望他能得罪一下我。”

    小悠轻笑着说:“这还不简单,你去找事儿不就得了,我不就是这样把蒙瑶瑶得罪了。”

    荷华噗嗤笑了,“瑶瑶那般我可做不出,那得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里放纵才能有的性子。”

    荷华拉着小悠问:“景郎君文采斐然,才华绝冠,又已加冠多年,为何还不娶妻成家?”

    小悠当然不能透露兰韵的事,于是说:“也许是经年战乱,他无心于此吧。”

    荷华试探着问:“是不是已有意中人?”

    小悠打岔说:“公主看上他了?”

    荷华与小悠对视了一会儿,那眼神像是在做思想斗争,最终泄了气一般,娓娓道来:“三年前,有一天我到六国宫殿玩儿,看他坐在房梁上一动不动,就呆呆坐着,很好看,也很孤独。我大声问他是不是想家了,他看到了我,从房梁上跳下来,告诉我他已经没有家了。

    “我说,你可以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家就是家,没了就是没了。我躲开,生气地对他说:放肆!我是公主,休得无礼!

    “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什么也没对我说,又跳回到房梁上,继续呆呆坐着。

    “后来我四处打听,知道他叫景江陵,知道他能写诗,会作画,知道他习武弄剑,知道他弹琴下棋。可这些,他来了咸阳以后却再也不做了。我当时就想,我一定要让他变回以前的样子,于是总是纠缠他。”

    小悠静静地听着,淡淡说:“可一个人一旦变了,就很难再变回去了。”

    荷华眼神黯淡下去,“这么多年我早就不指望了。可是小悠啊,这么多年,我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我花的心思越多,就越放不开。”

    小悠问:“那你珍惜的到底是那个人,还是自己为那个人花的心思?”

    荷华点了一下小悠的脑袋,“傻瓜,这是分不开的啊。”

    小悠揉着脑袋替荷华委屈,“可你毕竟是个姑娘,又是公主,总是这么主动找他,不会觉得吃亏吗?”

    荷华叹了口气,“可是如果我不找他,我们就会失去联系,离得越来越远,终究成为陌路。”

    小悠感叹道:“公主也有这么多烦心的事。”

    “有些事情会因为我是公主而变得容易,还有许多事会因为我是公主而变得更难。”

    小悠说不出安慰的话,只好陪着一起叹气,两人长吁短叹喝完了一壶茶。

    小悠反复思索着荷华的话:一旦两个人失去了联系,就会离得越来越远,终究成为陌路。

    小悠决定,明天要去找北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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