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当然不会想到,第二天的同一时刻,他将在自己的办公室无能狂怒——愤怒的理由是一张由邓布利多批准的小小的假条。

    没错,阿尔琳娜没有去斯内普的办公室进行义务劳动,她给出了合情合理的缘由:巨怪真的很可怕,小孩子的心灵真的很脆弱,昨天又惊又怕,早上起来身体十分不适,因此请假回家休养,归期不定。

    斯内普:我信你个鬼!卡文迪许家的人都坏得很!

    阿尔琳娜并不关心斯内普的满腔愤怒,在她看来这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况且这次可是邓布利多主动提供的假期。

    证据就是他塞给阿尔琳娜的小纸条,那上面写着邓布利多的“旅游”计划。

    “明天一起去阿兹卡班见一见小天狼星吧,之后一起去魔法部。”

    别出心裁的旅游地点。

    不过阿尔琳娜对此毫无异议,出去转转实在是比呆在霍格沃茨里面有趣的多。

    因为要外出,阿尔琳娜连夜找出了一条庄重典雅的黑色长裙和一顶漂亮的黑色的带着面纱与缎带的华贵礼帽,连带着精致的首饰和手套也准备了出来。

    第二天早上,邓布利多见到打扮得优雅奢华、戴着黑色手套和铂金指环,拿着精致女士手袋的阿尔琳娜,恍惚以为回到了很久之前,在卡文迪许家族举办的聚会上,阿尔琳娜盛装出席的场面。

    “……真是怀念。”邓布利多感慨,“从前你就是喜欢穿得老气横秋,然后露出那种不是很真诚的笑容。”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身上这种紫色的破布。”阿尔琳娜嫌弃道,“我觉得比起你,人们更愿意接受我的审美——严谨优雅而又不失华丽高贵的英伦经典款。”

    邓布利多:“……你这样说我很伤心。不过我想现在不是关于审美的批判时间。”

    他盯着阿尔琳娜头上那顶夸张奢华的帽子:“我想我们该出发了,优雅高贵的英伦‘小’淑女。”

    阿尔琳娜对他的话嗤之以鼻。

    事实上邓布利多的审美的确小众——当他们来到阿兹卡班,并成功和小天狼星会面后,阿尔琳娜从蓬头垢面的西里斯·布莱克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撼。

    最开始是因为邓布利多的紫色袍子。

    阿尔琳娜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看到小天狼星的时候还是收到了巨大的冲击——无他,她只是不能把眼前这个胡子拉碴、消瘦恐怖的家伙和印象里俊美肆意的少年联想到一起去。

    她静静注视着身陷囹圄十一年的囚徒,多年的牢狱生活和摄魂怪的亲吻已经让他癫狂而瘦削,眼睛里透露出一种腐朽诡异的光亮。

    不甘心、不甘愿的光,一种迫切想要反抗命运的力量。

    然而无能为力,至今还在阿兹卡班苦苦煎熬。

    阿尔琳娜不想相信这是宿命,可冥冥中命运却又如影随形,纠缠不清。她又想起雷古勒斯·布莱克。这两兄弟都有着黑发黑眼,都拥有纯血家族的高尚血统,可是如今一个遭受不白之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另一个慷慨离去生死不明——她隐隐觉得他死了。

    家族的凋敝就好像长堤内藏蚁穴,钝刀子一刀一刀地腐蚀根基,偷偷摸摸地腐烂,等到你反应过来,已经以不可挡之势迅速溃败,让人始料不及。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如此,高傲自负、目空一切的卡文迪许也如此。

    她这边胡思乱想着。西里斯看到她之后也吓了一跳——他在面前的小姑娘身上发现了熟悉的影子。多年的牢狱之灾让他的思维有一点迟钝。他眯着眼睛打量黑裙子的小女孩,过了好一阵才在记忆的深处搜罗出一个相似的身影。

    黑色长发,棕色眼睛,过分精致夸张的打扮,隐晦的高高在上,还有温和无害的笑容……

    凯瑟琳·卡文迪许。

    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眼前的女孩子简直就是缩小版的凯瑟琳,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活脱脱的一股卡文迪许家那种装模作样的味道——这是西里斯·布莱克一直以来对卡文迪许家族的认知。

    但他现在只关心两件事:如果眼前的孩子真的是个卡文迪许,她是谁的孩子?今天邓布利多为什么要和带她来阿兹卡班见我?

    邓布利多没有让他疑惑太久:“好久不见,小天狼星。”

    他的声音里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一切都会在这几天了结,这些年你受苦了。真相很快就会公之于众,你是清白的。”

    “我觉得您得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什么意思。”西里斯的声音嘶哑,细细听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嘲讽,“我总是糊里糊涂——不清不楚地变成叛徒和杀人犯;现在又不清不楚地洗脱冤屈。”

    邓布利多并没有因为囚徒话语里面流露出来的怨毒而生气,他用简洁的语句向他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只是把具体怎样捉住小矮星彼得的过程隐晦地一笔带过,含混成“阿尔琳娜发现了端倪”。

    邓布利多说到阿尔琳娜的名字,正好向小天狼星介绍站在他身边的老朋友:“这就是发现彼得·佩迪鲁的那个孩子,阿尔琳娜·卡文迪许。”

    小天狼星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光,他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感慨:“怪不得那么像,原来又是个卡文迪许,就是不知道她是谁的孩子……”

    邓布利多继续好脾气:“阿尔琳娜是艾德里安的孩子。”

    “嗯?”小天狼星震惊之余肃然起敬,“艾德里安那老家伙都多大岁数了?他可真行!”

    “……”

    阿尔琳娜觉得艾德里安并不会喜欢这种赞美,更不会喜欢自己这个冒名顶替的“女儿”。她不想搭理这个胡言乱语的疯子,于是轻轻扯了一下邓布利多的袖子。

    邓布利多感受到自己袖子上传过来的力道,俯身与阿尔琳娜对视:“怎么了?”

    “我觉得可以等到布莱克先生洗脱罪名,从阿兹卡班‘衣锦还乡’之后再叙旧。我们还是先去魔法部处理一下那只老鼠吧。”阿尔琳娜微笑着阴阳怪气,眼神里面全是威胁。

    邓布利多接收到朋友的不快,直起身子看向小天狼星:“……我们先去解决彼得的事情,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在霍格沃茨相见——我想你作为哈利的教父却缺席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去承担一个家长的责任了。哈利见到你一定很惊喜。”

    “哈利?!詹姆和莉莉的孩子!他现在也在霍格沃茨?没错……他可是詹姆和莉莉那样优秀的巫师的孩子……血缘是不会骗人的……”

    刚刚邓布利多已经向他提及了哈利当年活下来了的事实。小天狼星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阿尔琳娜觉得他很像一只等待开饭的狗。

    巨大的惊喜和激动击中了西里斯·布莱克,这些年对于詹姆和莉莉的亏欠与愧疚在这一瞬间全部转化为对哈利的疼爱。

    “邓布利多,哈利他……”他急切地想要再询问些什么,可是邓布利多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西里斯,你只需要静静的等待,一切都会好起来。”

    阿尔琳娜没等邓布利多的发言完毕就转身从牢房里走了出去,飞快地逃离阿不思·邓布利多凹造型的现场。

    邓布利多真是……这么大岁数还搞故弄玄虚这一套,以为自己的台词和微笑很帅吗?真不知道盖尔是怎么……

    她用力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玛德,最烦装×的人。

    邓布利多快步追上阿尔琳娜,却发现自己的老朋友突然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自己,浑身上下写满了嫌弃和“莫挨”。

    “……怎么了,阿尔琳娜?”邓布利多低声询问面色不虞的同伴。他并不知道世界上除了撞衫以外,竟然还有撞人设。更不巧的是,他的老朋友依然雄心未已,还想给自己立一个酷帅神秘的人设。

    阿尔琳娜:当然是因为一山不容二虎!你总是这样装酷都没有我发挥的余地了!

    阿尔琳娜平静地注视着邓布利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自己内心的吐槽:“……没怎么。只是一会儿我不想跟你去魔法部了,我想回卡文迪许庄园看一眼,和斯威蒂整理一下东西——不会让西弗勒斯发现的,你放心。我实在很想散散心,你也不用担心我会一去不复返,我答应了哈利去看他的魁地奇比赛。”

    “你可以多休息一阵的,阿尔。”邓布利多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在霍格沃茨里呆着很没意思,你完全是为了帮助我。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竟然会答应哈利去看魁地奇比赛,我记得你对那项活动深恶痛绝,小时候甚至不许我们把自己的扫帚拿出来。”

    阿尔琳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人都是会变的。现在我也想围观一下,开拓一下眼界,老当益壮。”

    邓布利多:“……”虽然我有证据你在胡扯,但我不还是微笑着把你原谅?

    离开了阿兹卡班,辗转多时,他们在离魔法部两百米左右的路口分道扬镳。

    “我会在魁地奇比赛之前回到霍格沃茨——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我的魔力不是很稳定,回家让艾德里安替我疏导魔力去了。”阿尔琳娜嘱托。

    邓布利多颔首,挥了挥手,之后走向魔法部。

    阿尔琳娜找了个僻静地方召唤出斯威蒂。

    “尊贵的阿尔琳娜小姐,斯威蒂随时为您效劳。”小精灵快活地尖叫。

    阿尔琳娜拍拍她的头:“带我去庄园。我的庄园。”

    “是。”斯威蒂打了一个响指,两人的身影一下子从寂静的街道上消失。

    阿尔琳娜在自家庄园的某个黑洞洞的地下室成功着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斯威蒂已经贴心地使用了照明魔法,把整间屋子照得明晃晃。

    于是阿尔琳娜刚适应了刺目光线就对上了一张惨白的大脸。

    阿尔琳娜往后退了一步,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她跟这间屋子可真是有缘。

    又是那间金碧辉煌的、挂着历代“凯瑟琳”画像的屋子,她面前这张惨白的脸,正是一幅画上的。

    万分熟悉的面孔。

    是她自己,阿尔琳娜·卡文迪许。画像的边角还有用拉丁文书写的小字:命运是意料不到的巧合,妙不可言。

    巧合吗?妙不可言?

    凯瑟琳站在相同的地点,仰头凝望凯瑟琳。阿尔琳娜觉得一切诡谲无常,令人窒息,恍惚以为真的回到小时候,只不过壳子里多了无处安放的沧桑和这些年侵染的苦楚,让阿尔琳娜产生了一种对诅咒和宿命的生理性恶心。

    时隔多年自己与自己的亲切会面?呵。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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