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澜敛了笑，微低了点头，又变成了稳重老成的戚总督，她给月白递了个眼色让她退出院门亲自去把守着，一众徒弟仆从也都潮水般退出，顷刻间院落里就只剩下两个人相对而视。
戚澜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说：“这事还真要请教师傅了。”
郑百工在石料上坐下来，样子是要详谈。
“这两难阁你能查到的也只要名字的来历了，贤主，嘉宾难得，古往今来都是这样，你们查不到也正常，我这样一个工匠隐于市井，谁能查我身上呢。”
“您还知道有些什么别的人吗？”戚澜问道，她没有坐，垂手而立。
郑百工看了她一眼，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戚澜笑着：“您是顶顶大的好人。”
郑百工继续说：“两难阁纳新不拘一格，但一定要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能在在关键时刻于事有补。”
“您补救乱世的时候到了。”戚澜抓住一切机会恭维郑百工。
郑百工没搭腔，继续说：“两难阁有富甲一方的商人，有悬壶济世的名医，有谋士，有书生，又杀手，藏在世间各个角落，乱世若起他们自然会纷纷出世。”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戚澜刚开始聚精会神的推论，没想到他就结束了，一口气卡在胸口差点没上来，又不好明说，只好继续问：“这么说，他们是绝对的善人喽？”
郑百工：“对。”
戚澜说：“那加入的时候，怎么考核呢？”
郑百工：“不知道，他们只是隔了一阵子，就告诉我，考核通过了。”
戚澜一阵语塞，不甘心的接着问：“那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郑百工：“不知道，我们不联络，只是恪守己心，逢乱必出。”
戚澜卸磨杀驴用完就扔，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架子又端了起来，说：“那你也没比我多知道多少啊。”
郑百工气的吹胡子瞪眼，说：“走啊，不是说入夜就走，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戚澜心情又顺了一点，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就两个亲信，一个天青被放到城墙上守着，就剩一个月白，这样就没人护送郑百工去暨北了。
他要真是个寻常工匠还好。
可是两难阁……
“不行，他们当初既要杀了崔颂，又怎么会有十成十的把握站在暨北这边，齐州如今要对暨北下手，开山就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任何差错。”戚澜在心里暗想。
她想着月白不会轻易离开她，就说了个巧话：“月白你送郑师傅一起回暨北，顺便给家里报个平安，一到家立刻返回来，用不了多久，这几天让天青跟着我。”
月白拗不过她，行李都没收拾，就被戚澜塞进了车。
“对了。”戚澜在车轮滚动前凉飕飕的开口：“崔颂的人要是跟上去，不必留情，直接杀了就是。”
月白怔了一下，看着她平静的眼睛说：“总督还是信不过他？”
戚澜没说话，拍了一把马屁股，低喝了一声：“驾。”
马车赶着初升的月光向暨北赶去。
郑百工经不起这样快马加鞭的赶路，走了一段路就扶着车轮吐的一塌糊涂，月白走出几十里才想起来崔颂赈济灾民的事已经办完了，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去登州和关怀邦汇合，这一段时间她是断断赶不回来的，戚澜坚决不让城墙上没有自己的人，那就只能是她自己出发，她稀里糊涂来不及细想就被戚澜连拉带拽的推上了车。
自己就是被她糊弄了。
月白抹去匕首上的残血，愤然的踢了一脚车轱辘，差点碾到郑百工的手指。
郑百工本来就不太想远走他乡，愤愤的指责到：“你这娃娃比你主子还没规矩，我可是你主子的师傅。”
月白满心焦虑，强硬的搀起郑百工扶进车里，说：“我也敬着您老呢，坐好吧您就。”
“走吧您？”戚澜解决了心腹大患的其中一个，心情大好，崔颂门还没出，她已经给他把马牵到了门前，暑热渐去了，别老在车里闷着，骑马走一段吧。
崔颂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惊悚的惊蛰，意思是：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别又是哪门子的阴谋诡计，戚澜看不出崔颂的别扭，把缰绳递给惊蛰，径自上马去了。
“月白呢？”崔颂看她身边空空，开口问道。
“上次在暨北给尧都守备军定的那批军马养的很壮了，月白回去料理一下，到时候让连城接着，暨北下雪早，等不到我回去了。”戚澜不大精心的说着。
崔颂不疑有他，登州有战事，两人直接去了营地，营地里只剩下几队守卫。
崔颂亮了亮腰牌，就被请了进去，态度虽然是恭敬，因为倦怠也显得没那么热情。
两人在帅帐等着关怀邦回来，帐里军报堆的乱七八糟，还堆了一叠推演战略方向的草稿纸，沙盘上横七竖八插着几个小旗，用树枝划出了几条山川河流的位置，戚澜撑在沙盘沿上看，说：“好熟悉啊，以前几乎是天天看上一遍，没有战事也当日常功课了，谁知道，这大起大落间，已经是快两年没见着了。”
崔颂知道她想家，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轻声说：“回去家里也可以摆一个。”
戚澜顺势头向后仰枕在崔颂肩上，说：“你家就适合摆些字画，摆这东西煞风景。”
崔颂偏头吻她耳后，鼻息吹的戚澜痒的不行，缩着肩膀躲着不让他亲。
崔颂在耳鬓厮磨间迁就着：“你喜欢就摆。”
戚澜痒的止不住的笑，说：“我喜欢那玩意做什么，有句话那是怎么说，但愿世间无疾病，宁愿架上药生尘。”
崔颂看着她耳垂上吊着的一颗玉珠，伸手去拨：“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戚澜不假思索的回答。
崔颂被突如其来的一句剖白震了个七荤八素，瞬间没话了
戚澜身上很少带什么装饰品，头发从来都是简简单单用发带束起来，连香囊都配在衣服里面，一眼看去干练利索，但衣服的料子极好却不落俗套，穿在身上一看就是个清贵人家。
戚澜低头看崔颂拢在自己腰上的手，她常年练武，腰间没一点多余的赘肉，但从来不觉得自己跟瘦弱沾边。
这样自上而下一眼看去，也就只有崔颂一掌的宽度，有一种整个人都被人攥进手心，整个握住了一把骨头似的。
她不自在的挣了挣，却还是没能挣出崔颂手中的方寸地带。
“你哄我，我不信。”崔颂单是抱着他的太阳，心头的阴霾就散了大半，心情莫名的愉悦，语气都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愉悦。
“我没有。”戚澜的眼伸分外真诚，心怀的鬼胎被藏的严严实实。
崔颂又笑意低沉的说：“那我的玉佩呢，你都不带。”
戚澜：“谁说我不戴，带了。”说着提起了膝盖，骑装下摆出浮出个半圆的轮廓。
她又戴在了里衣上。
“拿出来。”崔颂骑了半日马，有些疲倦，有气无力的商量。
他也不喜欢坐车了。
对惊蛰说车里闷，实际上分外迷恋和戚澜并骑而行的感觉，身侧人嘴一刻也闲不下来，不是说就是吃，让他身盘踞多年孤独烟消云散于天地间。
“行啊。”戚澜正形而维持不了一会儿，玩性就又上来，回头挑崔颂的下巴，刻意压下嗓音耳语着：“你自己拿出来不就行了。”
眼见着崔颂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变本加厉的挑逗：“打不过我没关系，我不反抗。”
几个字让她咬的暧昧，在狭小的帐篷里迅速发酵起来。
“将军！”帐外响起了惊蛰刻意抬高的声音。
紧接着帅帐门帘就被掀开，明艳的日光刷的照了进来。
“崔兄！”抱着头盔的关怀邦把一室暧昧撞了个满怀，利索的收回踏进去的半条腿，落下了门帘。
戚澜：“……”
崔颂：“……”
又过了半天，三个人才强作镇定的站在帐篷里。
关怀邦刚在交战地上下来，一脸疲倦，昨天和副将说了半夜，把作战策略整个调整了一遍，早晨就接到军情说有敌袭，脸都没洗披甲就冲了出去。
“对面分不清是匪是兵，每次出来冒一下头打一会儿就缩回山里，山里地形错综复杂还埋伏了各种陷阱，时不时就落进挖好的深坑，或是冷不防射出一阵冷箭。”
“不是说剿匪很顺利？”崔颂道。
“错觉，纯属错觉。”关怀邦无可奈何的说。
“一开始他们脆的很，根本不禁打，我本来以为照这个形式很快就能解决的。”关怀邦没了寒暄的心情，开始大吐苦水:“结果后面虽然没多大的交锋，兵力都被这样消磨完了。”
“地图呢？”戚澜找到了老本行，对着关怀邦比对着那些文官顺心一百倍，轻车熟路走近沙盘，又拿起了在沙盘划线的树枝，那树枝光秃秃的，偏偏顶端生了一朵花，粉嫩嫩的立在枯枝上。
尴尬的气氛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被抵消掉了。
“没有山里的地形，他们防的太严，没逢可插针，派了几批人进山，连骨头没寻回来。”
正值夏末，登州还没走出大旱，又热又干，关怀邦披着甲，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头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有苦没处说，急的抓耳挠腮，这几天就等着戚澜这个大救星呢。
“敌暗我明，那些人在山里是闭着眼都能找到路，我们是睁眼瞎，就当靶子给人打呢。这今天出去，又折了三百来人。”
关怀邦想起这些英灵，痛的心都揪成一团，登州当地的军队早就因为饥荒无法供养，逃的逃，散的散，这批人是常年跟着他和他爹征战的军队里拨出的五千人，已经损失了有一小半了。
这些人他谁也不认识，可看个个都眼熟，折一个他都肉疼。
“真不能拖下去了。”关怀邦痛不欲生的说着，抹了把汗，甩了一把手背上的汗珠。
戚澜已经在沙盘里划了几个版图，关怀邦刚要凑上去看，却叫戚澜啧了一声挡开：“你先省省心吧，冲个澡睡一觉。什么事醒了再说。”
关怀邦舔了舔干的一片一片的嘴唇，连连答应：“好，好。”
一边头重脚轻的往外走一边对崔颂说：“咱们俩明天再聊，再聊。”
崔颂嘴角噙着笑点头。
关怀邦转了一圈又绕回来，惭愧的笑了笑说：“太激动都忘了，还没吃饭呢，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也没顾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崔颂看着他头顶的树叶，忍着笑说：“你先沐浴更衣，饭什么的都来得及。”
……
戚澜拱手弯腰，恭恭敬敬的说：“这事还真要请教师傅了。”
郑百工在石料上坐下来，样子是要详谈。
“这两难阁你能查到的也只要名字的来历了，贤主，嘉宾难得，古往今来都是这样，你们查不到也正常，我这样一个工匠隐于市井，谁能查我身上呢。”
“您还知道有些什么别的人吗？”戚澜问道，她没有坐，垂手而立。
郑百工看了她一眼，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戚澜笑着：“您是顶顶大的好人。”
郑百工继续说：“两难阁纳新不拘一格，但一定要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能在在关键时刻于事有补。”
“您补救乱世的时候到了。”戚澜抓住一切机会恭维郑百工。
郑百工没搭腔，继续说：“两难阁有富甲一方的商人，有悬壶济世的名医，有谋士，有书生，又杀手，藏在世间各个角落，乱世若起他们自然会纷纷出世。”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
戚澜刚开始聚精会神的推论，没想到他就结束了，一口气卡在胸口差点没上来，又不好明说，只好继续问：“这么说，他们是绝对的善人喽？”
郑百工：“对。”
戚澜说：“那加入的时候，怎么考核呢？”
郑百工：“不知道，他们只是隔了一阵子，就告诉我，考核通过了。”
戚澜一阵语塞，不甘心的接着问：“那怎么才能找到他们？”
郑百工：“不知道，我们不联络，只是恪守己心，逢乱必出。”
戚澜卸磨杀驴用完就扔，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架子又端了起来，说：“那你也没比我多知道多少啊。”
郑百工气的吹胡子瞪眼，说：“走啊，不是说入夜就走，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戚澜心情又顺了一点，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就两个亲信，一个天青被放到城墙上守着，就剩一个月白，这样就没人护送郑百工去暨北了。
他要真是个寻常工匠还好。
可是两难阁……
“不行，他们当初既要杀了崔颂，又怎么会有十成十的把握站在暨北这边，齐州如今要对暨北下手，开山就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任何差错。”戚澜在心里暗想。
她想着月白不会轻易离开她，就说了个巧话：“月白你送郑师傅一起回暨北，顺便给家里报个平安，一到家立刻返回来，用不了多久，这几天让天青跟着我。”
月白拗不过她，行李都没收拾，就被戚澜塞进了车。
“对了。”戚澜在车轮滚动前凉飕飕的开口：“崔颂的人要是跟上去，不必留情，直接杀了就是。”
月白怔了一下，看着她平静的眼睛说：“总督还是信不过他？”
戚澜没说话，拍了一把马屁股，低喝了一声：“驾。”
马车赶着初升的月光向暨北赶去。
郑百工经不起这样快马加鞭的赶路，走了一段路就扶着车轮吐的一塌糊涂，月白走出几十里才想起来崔颂赈济灾民的事已经办完了，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去登州和关怀邦汇合，这一段时间她是断断赶不回来的，戚澜坚决不让城墙上没有自己的人，那就只能是她自己出发，她稀里糊涂来不及细想就被戚澜连拉带拽的推上了车。
自己就是被她糊弄了。
月白抹去匕首上的残血，愤然的踢了一脚车轱辘，差点碾到郑百工的手指。
郑百工本来就不太想远走他乡，愤愤的指责到：“你这娃娃比你主子还没规矩，我可是你主子的师傅。”
月白满心焦虑，强硬的搀起郑百工扶进车里，说：“我也敬着您老呢，坐好吧您就。”
“走吧您？”戚澜解决了心腹大患的其中一个，心情大好，崔颂门还没出，她已经给他把马牵到了门前，暑热渐去了，别老在车里闷着，骑马走一段吧。
崔颂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惊悚的惊蛰，意思是：她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
别又是哪门子的阴谋诡计，戚澜看不出崔颂的别扭，把缰绳递给惊蛰，径自上马去了。
“月白呢？”崔颂看她身边空空，开口问道。
“上次在暨北给尧都守备军定的那批军马养的很壮了，月白回去料理一下，到时候让连城接着，暨北下雪早，等不到我回去了。”戚澜不大精心的说着。
崔颂不疑有他，登州有战事，两人直接去了营地，营地里只剩下几队守卫。
崔颂亮了亮腰牌，就被请了进去，态度虽然是恭敬，因为倦怠也显得没那么热情。
两人在帅帐等着关怀邦回来，帐里军报堆的乱七八糟，还堆了一叠推演战略方向的草稿纸，沙盘上横七竖八插着几个小旗，用树枝划出了几条山川河流的位置，戚澜撑在沙盘沿上看，说：“好熟悉啊，以前几乎是天天看上一遍，没有战事也当日常功课了，谁知道，这大起大落间，已经是快两年没见着了。”
崔颂知道她想家，从身后轻轻环住了她，轻声说：“回去家里也可以摆一个。”
戚澜顺势头向后仰枕在崔颂肩上，说：“你家就适合摆些字画，摆这东西煞风景。”
崔颂偏头吻她耳后，鼻息吹的戚澜痒的不行，缩着肩膀躲着不让他亲。
崔颂在耳鬓厮磨间迁就着：“你喜欢就摆。”
戚澜痒的止不住的笑，说：“我喜欢那玩意做什么，有句话那是怎么说，但愿世间无疾病，宁愿架上药生尘。”
崔颂看着她耳垂上吊着的一颗玉珠，伸手去拨：“那你喜欢什么。”
“喜欢你。”戚澜不假思索的回答。
崔颂被突如其来的一句剖白震了个七荤八素，瞬间没话了
戚澜身上很少带什么装饰品，头发从来都是简简单单用发带束起来，连香囊都配在衣服里面，一眼看去干练利索，但衣服的料子极好却不落俗套，穿在身上一看就是个清贵人家。
戚澜低头看崔颂拢在自己腰上的手，她常年练武，腰间没一点多余的赘肉，但从来不觉得自己跟瘦弱沾边。
这样自上而下一眼看去，也就只有崔颂一掌的宽度，有一种整个人都被人攥进手心，整个握住了一把骨头似的。
她不自在的挣了挣，却还是没能挣出崔颂手中的方寸地带。
“你哄我，我不信。”崔颂单是抱着他的太阳，心头的阴霾就散了大半，心情莫名的愉悦，语气都带了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愉悦。
“我没有。”戚澜的眼伸分外真诚，心怀的鬼胎被藏的严严实实。
崔颂又笑意低沉的说：“那我的玉佩呢，你都不带。”
戚澜：“谁说我不戴，带了。”说着提起了膝盖，骑装下摆出浮出个半圆的轮廓。
她又戴在了里衣上。
“拿出来。”崔颂骑了半日马，有些疲倦，有气无力的商量。
他也不喜欢坐车了。
对惊蛰说车里闷，实际上分外迷恋和戚澜并骑而行的感觉，身侧人嘴一刻也闲不下来，不是说就是吃，让他身盘踞多年孤独烟消云散于天地间。
“行啊。”戚澜正形而维持不了一会儿，玩性就又上来，回头挑崔颂的下巴，刻意压下嗓音耳语着：“你自己拿出来不就行了。”
眼见着崔颂耳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变本加厉的挑逗：“打不过我没关系，我不反抗。”
几个字让她咬的暧昧，在狭小的帐篷里迅速发酵起来。
“将军！”帐外响起了惊蛰刻意抬高的声音。
紧接着帅帐门帘就被掀开，明艳的日光刷的照了进来。
“崔兄！”抱着头盔的关怀邦把一室暧昧撞了个满怀，利索的收回踏进去的半条腿，落下了门帘。
戚澜：“……”
崔颂：“……”
又过了半天，三个人才强作镇定的站在帐篷里。
关怀邦刚在交战地上下来，一脸疲倦，昨天和副将说了半夜，把作战策略整个调整了一遍，早晨就接到军情说有敌袭，脸都没洗披甲就冲了出去。
“对面分不清是匪是兵，每次出来冒一下头打一会儿就缩回山里，山里地形错综复杂还埋伏了各种陷阱，时不时就落进挖好的深坑，或是冷不防射出一阵冷箭。”
“不是说剿匪很顺利？”崔颂道。
“错觉，纯属错觉。”关怀邦无可奈何的说。
“一开始他们脆的很，根本不禁打，我本来以为照这个形式很快就能解决的。”关怀邦没了寒暄的心情，开始大吐苦水:“结果后面虽然没多大的交锋，兵力都被这样消磨完了。”
“地图呢？”戚澜找到了老本行，对着关怀邦比对着那些文官顺心一百倍，轻车熟路走近沙盘，又拿起了在沙盘划线的树枝，那树枝光秃秃的，偏偏顶端生了一朵花，粉嫩嫩的立在枯枝上。
尴尬的气氛就这么不轻不重的被抵消掉了。
“没有山里的地形，他们防的太严，没逢可插针，派了几批人进山，连骨头没寻回来。”
正值夏末，登州还没走出大旱，又热又干，关怀邦披着甲，里衣都被汗水浸透了，头顶着鸡窝一般的头发，有苦没处说，急的抓耳挠腮，这几天就等着戚澜这个大救星呢。
“敌暗我明，那些人在山里是闭着眼都能找到路，我们是睁眼瞎，就当靶子给人打呢。这今天出去，又折了三百来人。”
关怀邦想起这些英灵，痛的心都揪成一团，登州当地的军队早就因为饥荒无法供养，逃的逃，散的散，这批人是常年跟着他和他爹征战的军队里拨出的五千人，已经损失了有一小半了。
这些人他谁也不认识，可看个个都眼熟，折一个他都肉疼。
“真不能拖下去了。”关怀邦痛不欲生的说着，抹了把汗，甩了一把手背上的汗珠。
戚澜已经在沙盘里划了几个版图，关怀邦刚要凑上去看，却叫戚澜啧了一声挡开：“你先省省心吧，冲个澡睡一觉。什么事醒了再说。”
关怀邦舔了舔干的一片一片的嘴唇，连连答应：“好，好。”
一边头重脚轻的往外走一边对崔颂说：“咱们俩明天再聊，再聊。”
崔颂嘴角噙着笑点头。
关怀邦转了一圈又绕回来，惭愧的笑了笑说：“太激动都忘了，还没吃饭呢，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也没顾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崔颂看着他头顶的树叶，忍着笑说：“你先沐浴更衣，饭什么的都来得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