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咸安县祖徽求雨,查冤案青云昭雪

    再说祖徽、黑眉等人一路东去,路上赤日炎炎,干热难当。问路人,知是咸安县境内。城门口贴着一张告示,众人围住观看。祖徽上前看了一下,原来是数月大旱,庄稼枯萎,饮水短缺,县令惶急,贴出告示,求访道术高深之人,为民祈雨,如果求雨有验,必有重谢云云。

    祖徽捏指一算,知道近日此地有雨,就上去揭了搒。守卫军士见了,就上来带祖徽等人去见县令。路上黑眉不解,问祖徽道:“老兄别开玩笑,几时听你有求雨本领?”祖徽暗笑不语,说:“好酒好肉先受用一下,到时你们就明白了!”

    三人听祖教主这么以说,想必不会诓人,就随他而去。见了县官,县令问他来历,祖徽说:“我乃巫山奇人,受神仙传授法术,能通天彻地,预知人间祸福。”县令问他怎么祈雨,他说;“需建斋坛一座,各位官绅都得沐浴斋戒,在坛下侍侯,本人自有法术求得雨露。”

    县令不敢怠慢,立即吩咐差役建一座祭坛。这里安排祖徽等人住下,天天酒肉款待。全县百姓焦渴难耐,纷纷前来探问。祭坛建毕,祖徽掐指算了一下,今日午后三时一刻会有雨,

    午饭后,祖徽峨冠紫袍穿戴一新,仗剑上了祭坛,手下两个童子,一个是白无常,手持电字令旗,另一个是黑无常,手持风字令旗,侍立左右。黑眉坐在祭坛上,道袍披身,两条黑眉低垂,闭目诵咒。坛下站满了沐浴斋戒的士绅官吏,周围是黑压压的一群百姓。祖徽装模作样,在坛上持剑作法,看看时辰已近,把案上挑木一拍,用手指向黑无常,黑无常把风字令旗朝空中挥动,黑眉见了,暗暗吸气呼气,立刻狂风怒吼,昏天黑地,祭坛边伸手不见五指。祖徽又把桃木一拍,指向白无常,白无常领命,把手中电字令旗向空中挥动,黑暗中电闪雷鸣。祖徽见时辰到了,手捧玉瓶,用柳叶枝醮水洒向坛下,倾刻,暴雨如注,纷纷而下。百姓们欢呼雀跃,沐浴在雨水之中。黑眉佩服祖徽神机妙算,黑白无常也敬佩教主神通广大。

    县令设盛宴款待祖徽等人,祖徽说:“我和上天对过话,神灵说此县冤狱事颇多,所以无雨,以示惩罚。”县令听了,心中惶恐,说:“下官不知有哪些冤案,望高人指点。”祖徽说:“好,你把历年案宗拿出来,让我仔细查一查。”县令唯命是从,叫师爷把历年案宗拿出让祖徽细查。

    其中有一案,说得是本县儒生屈青云杀死汪员外之女秀茹,谋财害命事。案例记载屈青云在汪员外家延馆教书,和汪秀茹相识,两人私订终身,被汪员外发觉,逐出家门。后来,屈青云拐骗汪秀茹和他私奔,夺财害命,在家门口杀死汪秀茹。屈青云招认不讳,判处死刑,秋后处斩。

    祖徽看了觉得此案疑点重重,肯定有冤情。疑点其一:既然两人私订终身,约好私奔,怎会图她财物,将她杀害?疑点其二:如果真是屈青云所杀,怎会阵尸家门口,让人知道是他杀人?

    祖徽到狱中探望屈青云,屈青云长得面目清秀,并非邪恶之辈。祖徽对他说明来意,屈青云一腔苦水都向他倒了出来。

    原来,汪员外有个不肖之子,名叫汪肖贵。这儿子长得壮实,生性懒惰,吃喝玩乐样样俱会,就是不想读书。汪员外气得要命,无奈之下,请了一个先生来教他读书,也好管束管束。这个先生是本地一位有名的秀才,名叫屈青云,学富五车,博学多才,可是时运不济,屡试不第,多年下来,家道衰落。此路不通,谋生第一,正在此时,汪员外找上门来,请他去给他的宝贝儿子当先生,屈青云无奈之下,就答应下来。

    那私塾设在汪家的花园内,汪家花园不大却很精致,屈青云在里面教书,也很舒心。

    私塾里除了汪家少爷以外,还有几个汪家亲戚的儿子。起初,孩子们有点怕先生,时间久了,孩子们就不怕了。再说屈青云生性和善,不大会发脾气,孩子们就想捉弄他。那天,汪肖贵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把孩子们叫来,如此这般说了一下。孩子们听了无不点头说好。

    吃过午饭,休息一下,屈秀才又去私塾开课。平时,私塾里人不齐,奇怪的是,今天孩子们都到齐了,整齐的坐着等先生进来。屈秀才见门半开半掩的,就挤进来。他刚把门挤开,说时迟,那时快,只觉得一股冷水从上倒下,淋在头上,顺着脖子流进内身,只觉得冷嗖嗖似银河倒挂,湿淋淋如公鸡落水。原来是孩子们把一盆水用木条搁在门上,门一推,木盆就会倒下。孩子们见了屈先生的狼狈相,无不哈哈大笑。

    事有凑巧,汪秀茹正送点心过来给弟弟和先生吃,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气得很。她怒冲冲走进来不等先生发话,就对孩子们喊:“是谁,是谁干的,说!”。孩子们停止了笑,一声不吭。汪秀茹把目光投向汪肖贵,汪肖贵知道姐姐严厉,平时有点怕她,这时低下了头。

    汪秀茹说:“一定是你,不长进的东西,看我告诉父亲好好收拾你。”她又转身对屈先生说:“对不起先生,我弟弟刁蛮,我向先生道歉了。先生快把衣裳脱了,让我洗洗。”屈先生本想发作,听了汪秀茹的话,气也消了一半,又见汪秀茹生得白里透红,美丽动人,一时说不出话来。汪秀茹又说:“先生快,乘着天气好,衣裳洗了干得快,等会儿就可换上。”

    屈青云经不住这般热情,只得脱下外衣交给汪秀茹。汪秀茹拿着衣服去洗,发现衣内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张纸条,仔细看上面是一首诗。汪秀茹颇通诗文,一时好奇就轻轻念了起来:“满园春色无心看,一心只读古圣书;学富五车轻世事,智深四海乐家居;头颅不信平生贱,两目无离应考疏;休看蓝衫握戒尺,金榜题名眉目舒。”汪秀茹读罢叹了一口气:“想不到屈先生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衣裳洗罢晾干天已经黑了下来,汪秀茹匆匆把衣裳送去。她来到园子内,孩子们已经散去,只有屈先生还在等。汪秀茹把衣裳递给他,他感激不已,连说谢谢。汪秀茹笑了笑说:“谢倒不必,只是以先生这样的才学和抱负,误了光阴和前程才是可惜。”屈秀才愣了一愣:“小姐何以知道我的抱负?”汪秀茹又笑了一笑,念道:“休看蓝衫握戒尺,金榜题名眉目舒。”屈秀才听了十分吃惊,问:“你怎么知道我的拙诗?”汪小姐笑指衣裳不回答。屈秀才想起来了,才恍然大悟,急道:“你把那纸还我,那诗是聊以□□,见不得人的!”汪小姐笑说;“别急,那纸谁要,当然还你,只是现在没带来,明天还你吧。”

    第二天,两人又在花园里见了面,汪小姐把那纸条递还。屈秀才拿出一本书说:“小姐,我猜你对诗也有兴趣,这里有一本《唐人诗录》,你如感兴趣就拿去看着玩吧!”汪小姐正想看些前人的诗,这下正中下怀,高兴接了下来。汪小姐说:“屈先生,你既然有心科举,何不前去应试?”屈秀才腼腆地笑了笑:“不瞒小姐,鄙人屡试不第,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再说父母去世早,家境平寒,生计都难维持,何谈赴考?”屈秀才说罢神情凄然。汪小姐见了,顿生怜悯之意,说:“我看你是个诚实的读书人,我若借你赴考盘缠,日后还我,你愿意去吗?”屈秀才听了十分感动,仔细盯着汪秀茹看,觉得汪秀茹越来越漂亮,简直像神女下凡。屈秀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借钱给我?”汪秀茹说:“因为我也是从小死了母亲,我和你同病相怜!”屈秀才不置可否,说:“明天我给你答复。”两人说好,明天晚上见面。

    第二天晚上,屈秀才如约而来,两人见了面。汪小姐问:“先生想好了吗?”屈秀才一脸兴奋,说:“这样吧,我家有个传家宝,那是一个珍珠象牙塔,塔上有一颗夜明珠,晚上幽幽发光,据说价值连城。我家从未给人看过,今天我把它拿来给你看。”说着,他果真拿出一个象牙塔来,一尺来长,塔顶镶嵌一颗葡萄大的夜明珠,在暗处发光。他又说:“如果你真的要借我钱,我就把这作为抵押,您看如何?”汪小姐说“不必了,钱您尽管拿去。”屈秀才说:“这不行,您不拿象牙珍珠塔我也不拿您的钱。”汪小姐见他固执,只好接过象牙珍珠塔,说:“好吧,暂且放我这里保管,等您回来就交还。”不料此事被汪肖贵看见了,他去告诉了他妈。他妈早对汪秀茹不顺眼,只是老爷护着她不好对她怎么样,现有了这件事,以为抓到了把柄,立刻就去告诉了汪员外。

    汪员外听了大怒,又半信半疑。汪肖贵的妈说:“老爷您若不信,那秀才有个象牙珍珠塔送给小姐,您去查看一下就明白了”汪员外立即去女儿的私房里,翻箱倒柜,果真有象牙珍珠塔。这下汪员外真是气疯了,想不到女儿会干出这种丢人的事来。他把女儿叫来,问她这珍珠象牙塔的来历?汪秀茹无法回答,默不作声。汪员外厉声说:“是不是那屈青云给你的,他为什么要送你这个,你们倒底有些什么?快说!”女儿被逼,只得说了实话。汪员外大怒,第二天就要屈青云交回女儿借给他的钱,并把他辞退了。屈青云是个老实人,乖乖地把钱交还给汪员外,以为汪员外也会把珍珠象牙塔还给他,谁知汪员外只字不提,他也不好意思向汪小姐索要。

    汪秀茹知道后心里十分不安,她想无论如何也要将珍珠象牙塔还给屈先生,这是他家的传家宝。汪小姐把此事和贴身丫环雁儿商议,雁儿说:“今日是初一,莫不叫屈先生明天晚上来这里,小姐亲手将珍珠象牙塔还他?”汪小姐点头称是,就写了一封信,交给雁儿,让她设法把信送给屈先生。信中约他在本月二日晚半夜子时来她家花园后门相会,并把珍珠象牙塔交还给他。

    二日晚半夜,小姐带着珍珠象牙塔和一些盘纏出去后就出事了,第二天发现小姐被杀死在屈青云家门口。

    祖徽了解了案情之后,就问屈青云:“当时你收到汪小姐的信没有?”屈青云说:“收到。她在信中要我三日晚去她家花园后门相会,可三日早晨就发现她死在我家门口。”祖徽又传唤汪小姐丫环雁儿,问她汪小姐说几日和屈秀才约会?雁儿说是二日晚子时。祖徽觉得不解,既然汪小姐口头上和雁儿商议是二日晚子时,为何屈秀才收到的信却说是三日晚子时?莫非汪小姐写错了日期。祖徽转尔一想,不可能,这么重要的日期不可能写错!

    祖徽问雁儿,是你亲眼见小姐出去的吗?雁儿说:“是的,那天天黑,来人雇了一辆车在花园后门,小姐只想把东西交给来人就回来,谁知那人招手让小姐上车,小姐一上车,车子就如飞而去。”祖徽问:“你看清那人是屈秀才吗?”雁儿说:“天黑看不清。”

    来人肯定不是屈青云,因为屈青云收到的信是三日约会,二日晚不可能去和汪小姐约会。那么二日晚到汪家花园后门的会是谁呢?祖徽陷入沉思中。

    祖徽想送信人是谁就成了关键。祖徽问雁儿信是谁送的?雁儿说,那天她有事走不开,就求一个小厮胡三送去。祖徽又传唤胡三,问他送信经过。胡三说:“我拿了信,就朝屈秀才家走去,路上碰到一个旧时朋友,说许久不见,叫我一起喝杯茶,聊聊旧情。”祖徽问胡三,他叫什么名字,干啥的?胡三说,他叫魏二鬼,平时喜欢赌钱,无家无业。

    祖徽点了点头,又问,你给他看过信吗?胡三说:“没有,信一直放在我衣兜里。”祖徽又问,信的内容你知道吗?胡三摇了摇头说不知道。祖徽又问,你脱过衣服吗?胡三想了想,说,脱过,因为茶博士不小心把茶洒在他身上,茶博士让他把衣裳脱下挂在椅子上晾。祖徽拍了下腿,问:“此时你离开过吗?”胡三想了许久,说:“好像去方便过。”祖徽听了,点了点头,暗说:“这就对了!”

    祖徽派黑无常暗中监视魏二鬼,黑无常找到魏二鬼住处,把自己装成收购古董的,在魏二鬼门前转来转去,口中高喊:“收古董了,一文不值变千金!”魏二鬼听了,心里痒痒的。黑无常喊了几天,魏二鬼忍不住了,出来朝黑无常招手。黑无常见了,就走上去问:“有古董吗?”魏二鬼轻轻说:“有个东西,你看看值多少钱?”黑无常说:“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魏二鬼朝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黑无常。黑无常一看,正是‘珍珠象牙塔’。黑无常心中暗喜,朝街上拍了三下手,街上冒出三个捕快,如飞而来,将魏二鬼锁住。黑无常拿起‘珍珠象牙塔’,带着魏二鬼一同回到县衙。

    祖徽和县令一起升堂,衙役吆喝一声,将魏二鬼带上堂来。祖徽问魏二鬼这‘珍珠象牙塔’从何而来?这魏二鬼知道事情已败露,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就一一招供。

    原来,那天魏二鬼请胡三喝茶,因为赌输了钱,想向胡三借点钱,谁知胡三一毛不拔,说没钱。他乘胡三出去上茅坑之机,偷偷摸了胡三挂在椅子上的外衣,以为总有些碎银,谁知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封信。他把信拆了,看到内容,急中生计,就把信中的日期二日改为三日,又把信封好,放回胡三的外衣中。

    到了二日晚上,魏二鬼雇了一辆车,到了汪员外家花园后门,等到半夜子时,果见后门开了,走出汪小姐和丫环雁儿。魏二鬼乘天黑看不清是谁,就向汪小姐招手。汪小姐深信不疑,就过去了。魏二鬼顺势把她拉上车,叫车夫快走,车夫就驾车走了。汪小姐不明白屈秀才要干什么?刚想问个明白,魏二鬼用毛巾一把捂住汪小姐的嘴,说:“别叫,叫就杀了你!”汪小姐已听出这人不是屈秀才,知道遇上了歹人,拼命挣扎。魏二鬼怕事情败露,就紧紧揑住汪小姐的脖子,直至汪小姐气绝而死。

    魏二鬼搜了汪小姐的行囊,发现了‘珍珠象牙塔’和许多钱,就收买了车夫,叫他把车拉到屈秀才家门口,把汪小姐的尸体放下来,就逃走了。后来魏二鬼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不久听说屈秀才被判了死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事情过了好久,他一直想把这‘珍珠象牙塔’脱手,又不知倒底值多少钱?正在犯愁,有个收古董的人来家门口吆喝,就想给他看看值多少钱?谁知这收古董的人就是黑无常扮的,他一拿出‘珍珠象牙塔’就被抓了。

    县令佩服祖徽的高明,就把魏二鬼打入死囚牢,放出屈青云。屈青云从牢里出来,面目憔悴,头发零乱,眼无表情。他痛惜汪小姐的死,恨透了这个十恶不赦的魏二鬼。他长笑一声,向荒山野领走去,不知去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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