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妘姽对门口的老人微微躬身道,她从来不吝于对任何人的礼节,更何况内院藏书阁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却只有他一人看守,显然对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老人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挥挥手道:“大斗师只能在一楼挑选斗技,最多两套。”

    “明白。”妘姽应了一声,继续问道,“那敢问关于大陆历史或学院的记载在哪?我是否能够查看?”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但还是尽职尽责地说道:“在一楼转角处的隔间,任何人都有资格翻看。”

    再次对着老人行了个挑不出错的礼节,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朝着其所说的方向走去,伸手推开那个隔间,房中却是积满了灰尘,使得妘姽刚踏进去就忍不住轻咳出声,她挥着手拂开扑面而来的飞灰。

    “这是多久没人来了。”

    “我以为你会查看天焚炼器塔的制作方法。”药尘说道,毕竟她当时那模样明显就是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她是一定要去试试自己的想法的。

    妘姽的斗气从他的身体中喷涌而出,袖袍拂动间,将那无数的灰尘包裹起来,封锁到一个角落里,闻言,她脸上带了点鄙夷之色,说道:“像这种明显是机密的东西,迦南学院怎么可能让人知道,但以学院的历史来看,记载上多多少少会有点蛛丝马迹,就算没有,也能看看其他的东西。堂堂药尊者连这都想不到,你不会是徒有其名吧。”说完,在他反驳之前快速道,“不过,我想先找找看有没有阵法方面的书籍。”

    妘姽似乎不再有瞒着药尘的意思,她的灵魂力量充斥着这间小小的隔间,无数书籍映入她的脑海,最后被她归类,从而挑选出最需要的那几本,她道:“我身上的阵法有些古怪。”

    “你……”药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复述了一遍,追问道,“你身上的阵法?是六道轮回炎的封印?那是阵法?”

    “不止。”妘姽准确地从一堆书籍中抽出自己所需的东西,粗略地翻了几页,才不急不缓地回答,“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若你对此有兴趣……”不知是何意味突然停顿了一下,旋即她继续道,“在有躯体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用点手段让你看看,但现在却不行,你的灵魂会受到极大的损伤。”

    “可阵法一道已失传了上万年,我也只在几本残破的古籍里面看见过丁点提及而已,而迦南学院也堪堪才建立不过千年而已,找到的可能性极低。”药尘如实道,“或许你应该去试着去找找将六道轮回炎封印在你体内的人。”

    听见这句话,妘姽伸手按了按眉心,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我不记得是谁做的了,但好像从我有记忆开始它就在我体内,而我天生就知道该怎么运用它。”

    药尘脑海中闪过月夜下短暂的惊鸿一瞥和魔兽山脉里的茫茫沧桑,那张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庞,两次分别出现了不同的神色,唯一不变的,是那由内而外生出的属于强者的从容,她的话语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沉默片刻后,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记忆可能被人动了手脚?”

    妘姽沉吟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没想过,还是说想过也毫无作用,她转而道:“等我将这里的东西都看完之后,你便继续待在萧炎那里吧,只要不附身于他,灵魂离体的可能性都会降低很多,哪怕是将力量灌入也没关系。而我家族那边的人……他们不会主动涉足此处,其他人没有让我使用六道轮回炎的能力。”

    说完这句话后,妘姽便埋头开始急速地翻阅起了这堆积的书籍,她既然已经说了所有关于他会拒绝的事情,那药尘也不再多说什么,或许她是想做些什么不愿被他知道的事,但他如今也无意强行窥探。

    整个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隔间外时不时传来有人走动和低语的声音。

    妘姽不停地翻阅一本又一本的书籍,一道道凌乱的文字涌入她的脑海,她就像是一块不知道多深的海绵,不断地从这些文字中汲取着海水。

    不眠不休地翻阅着,足足过了数日,妘姽才将手中的最后一本书合上,伸了个懒腰,骨骼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碰撞之声,饶是以她的灵魂力量,在这样强度下也忍不住感到一阵疲倦之意。

    “累死了。”

    刚抱怨了一句,便是感到自己体内的经脉一阵蠕动,隔房间内的空气陡然波动了起来,一道道火属性能量在半空中汇聚,最后甚至凝聚成了一股股略有些实质的淡红能量,在她头顶呼啸盘旋,犹如受到了某种牵引力一般,疯狂地撞击在了她身上。

    伴随着这一道力量的催动,那盘旋妘姽头顶上空的无数能量,猛然对着她源源不断的撞击而下,然而这能量的撞击,却并未使得妘姽身体颤动分毫,反而犹如撞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黑洞一般,极为诡异的被其吞噬。

    这一动静,惊动了守卫在外面的老者,他苍老的脸上满是骇然之色:“是谁在这里突破?!”

    巨大的能量涌入隔间之中,将其整个人都包裹在了一圈淡红色能量的光圈之中,剧烈的能量波动犹如一圈圈的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而这些涟漪的中心点,正是原地站立的妘姽。

    但却是又有着另外一种强大而温和的力量,将整个房间都笼罩了起来,保护的同时,让这些扩散而出的涟漪,又再次反弹了回去,然后再将那些斑驳的火属性能量快速重新梳理了一遍,形成了一种比之前更加纯粹的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源源不断地渗透而进,最后在体内汇聚成极为可观的庞大能量。

    此刻的妘姽,犹如一个散发着无穷吸力的无底洞一般,将那浓郁至极的火属性能量尽数吞纳。

    这突如其来的突破,让得她也是有些猝不及防。自从狩猎赛后,她并未修炼多少时间,结束后的那几天盘坐也只是在推演,并未运转斗气,之后随着萧炎前去天焚炼器塔,那点微末的时间应是远远不足以支撑她突破,随后她又到了这藏书阁中,半点都没有修炼。

    也许现在是个好时机。

    透过窗棂远远地望了一眼那座漆黑的塔影,这个危险的念头自她心里滋生而出,沉默瞬间后,心念微动,便是将之前的想法付诸行动,调动吸纳而入的斗气自经脉之中奔入六道轮回炎的封印内。

    “轰!”

    一道旁人无法听见的响声自她体内响起,周围聚集的能量都是掀起了一阵波动,妘姽闷哼一声,终是强压不下伤势,从唇角溢出了丝鲜血,显然她这一次尝试着利用六道轮回炎复刻天焚炼器塔的行为,是以失败告终的,若非体内有着伴生异火护体,她的身体恐怕会因此而炸裂,即便如此也叫她受了不小的内伤。

    “火中取栗。”尽管他早已猜到了她的想法,但药尘仍旧未料到她会如此铤而走险,竟选择了在突破之时行动,这想法本身就无异于是在钢丝之上走高跷,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更何况如今还有着狂风呼啸而来。

    “让我再试一次。”

    妘姽低声说道,小心翼翼地催动着体内斗气运转,再度将自己的斗气朝着六道轮回炎的封印而去,但毕竟是未认主的异火,自然不可能像是伴生异火那般听从她的号令,灼热的温度以及暴烈的力量,在经脉之中胡乱的穿梭着,一切阻拦在面前的东西,都会是被它们在瞬间焚烧成一片虚无。

    即便并不是完整的异火,但在这高温的熏烤之下,原本宽敞坚韧的脉络,依旧变得扭曲了起来,妘姽却是只脸色惨白了许多,哪怕经脉不断鼓动也未见得她有多少动作。

    “嘭!”

    又是一道声音炸响,药尘脸庞急速地变了变,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冲动,仍旧急喝道:“停下来吧!待日后修养过后再继续!”

    他之所以不敢在萧炎吞噬异火时发声,却在此时出声,因为他知道,虽同样无主,但妘姽毕竟有着六道轮回炎的封印之法,即便如今情况不容乐观,却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只要不出现太大意外,她至少能够将之再次封印。

    妘姽也知道自己若是强求讨不得好处,她现在已然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了,深深在心底吸了口凉气,控制着鱼贯而入的斗气调转方向,但那暗黑色火焰竟人性化地有些不满地追击而来,妘姽还未做反应,伴生异火却是自行将之击退,宛如是一只守护着自己地盘的猛兽,威胁那外来的火焰,让其乖觉一些。

    发觉这情况,她心中闪过一丝明悟之色。或许,她应该换一个主次,并且可以变通一下,不一定非要是塔……

    念至气行,乾坤倒转,因为有着封印的存在,此时她并不需要过于担忧六道轮回炎,因而她只分出了一小部分的心神以防意外,更多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伴生异火正在构造的东西上。

    半晌后,妘姽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无极。”

    瞧见她终于是睁开了双眼,周遭的动静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药尘松了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是又放了回去,收敛紧凝不动的灵魂力量:“成功了?”

    “侥幸。”妘姽拭去唇角的血渍,眉宇间依旧喜色未减,显然是有所收获,不过造成的动静也是有些大,好在,她的隐匿之术非同寻常,再加上有药尘相助,虽闹出了一些动静,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侥幸?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药尘知道,她刚刚遭受的,是比萧炎吞噬异火时还要剧烈的疼痛,因为萧炎那时尚还有着血莲丹与冰灵寒泉的辅助,而刚才的六道轮回炎却是直接在妘姽体内灼烧而起,并且更是要危险千倍有余,因为它封印之处,乃是心脏!

    但凡是一丝差错,她的心脏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被焚烧成虚无,而心脏被焚烧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这偏爱剑走偏锋的性子真是,这么多年了都没一点改变。”药尘叹息一声在心中暗道。

    待再次梳理了一遍体内的情况,从纳戒中拿出几枚丹药服下,脸色再次恢复往常,妘姽将隔间的陈设重新恢复成来时的模样,轻抚了下黑色的纳戒,这才推开房门,看向了门外的老者。

    她欠身道:“抱歉,长老,我也不知为何突然突破,但我能保证没有伤到里面的任何东西。”

    “突破是好事!你也不用太担心,斗技不会受到损伤,至于那些东西,除了你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老人上下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少女,笑了笑,随后认真地说道,“但你应该没照着记载里面的做吧,很多年前有一个人试了试,竟差点废掉,所以里面的东西可是当不得真的。”

    “多谢长老关心。”妘姽目光一闪,躬身道:“叨扰长老了,晚辈想先回去稳固境界,斗技便下次再来挑选。”

    “去吧去吧。”老人再次恢复了之前的懒散样,朝着其挥了挥手道。

    妘姽在离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巍峨的藏书阁,金顶石壁,雕刻的花纹与其本身呼应,衬托得这阁楼庄重中又带着典雅之意,在其周围隐隐有着波纹动荡,只偶尔露出些许错乱之感,却是无人在意,脚下的青砖上绘着几朵艳红色的火焰,仿若是在燃烧一般,无数学员忙忙碌碌地从她身旁走过,没有人停下脚步。

    “人类,真是万物中最为奇怪的存在。”妘姽突然道,“所有人都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不断前进,无数的先行者撑起了当今发展到巅峰的斗气修炼,但现在除去直接的利益使然,却很少有人再去关注那些几近腐朽的事物。”

    “这些东西真的只是无聊的记载,毫无作用,甚至是错的吗?那它们为什么会流传多年?斗帝的消失之谜,被遗失的上古时代,辉煌的鼎盛之期,先辈们的斗气起源……人类已经开始遗忘,不再去探究这些事了。”妘姽话到此处却又是摇了摇头,像是在嘲讽自己的愚蠢:“但也许,现在这些暂时都不重要。”

    她此番喃喃自语后便不再言语,或许也并不想被谁听见,只是自己走在路上天马行空的想法而已,妘姽直接去了最开始时内院准备的阁楼,坐了没多久便见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从萧炎口中得知,他刚解决了药帮的事情,从此之后磐门都会有稳定的火能来源了,妘姽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将一些药材交给她,正好她在后山修炼,抽空炼好了会给他们送过来。

    萧炎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因而,妘姽的行动轨迹就变成了:在后山修炼半月时间,下山将堆积的丹药交给磐门,再在擂台上打个几场,去天焚炼器塔修炼,然后又回到后山,如此重复。

    在此期间,药尘也会来给她普及一下内院最近发生的情况,美其名曰,免得她下山后显得自己无知,以及时不时跑过来跟她斗斗嘴,闲着无聊给她指指药材,这情况在萧炎也进山寻找地灵丹所需的药材,以及顺路修炼的时候,变得尤其的频繁,而且还有着愈演愈烈的倾向。

    萧炎都麻木了,明明这俩人分开的时候,都是个顶个的靠谱。

    他的老师,高瞻远瞩,见多识广,各种收藏数之不尽;妘姽也是,跟一个老妖怪似的,斗技层出不穷,战斗果决狠辣,性子虽沉了点但行事也叫人挑不出毛病。

    所以,谁能告诉他,他面前两个像小孩斗嘴一样的人是谁!

    老师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妘姽你都被带歪了你知道吗!你们吵吵能不能不要牵扯别人!怎么还联手给他下套,你们什么时候通的气!不要以为他没看见那一模一样的得逞的眼神!

    哪怕他实力却是增长不少,但他还是想说,神仙打架殃及池鱼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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