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指着上空的永久指针终于变了方向,漆红的龙头船向下一个岛屿驶去。

    路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酒杯出了厨房,分发给甲板上的海贼们。暖黄的浓稠汁液在阳光下泛起金光,煞是好看。宾治刚拿到就往嘴里猛灌,紧接着皱起眉:「咦,不是酒啊?」

    「喂,慢点喝!」胖胖的厨师一巴掌招呼在他的光头上,「这可是从空岛带下来的南瓜汁,只剩这么多了。」

    音乐家不满地咕哝了几句,他肩上的猛士达却一头扎进酒杯,毫不客气地大喝起来。路绕甲板走了一圈,手里只余最后一杯南瓜汁,把目光投向靠在船舷扶手上抽烟的格丽卿。他磨蹭了一会才来到女医生身旁,在杯沿放了把小纸伞后一声不吭地递到她手边。格丽卿笑着朝他道了谢,然而对方只是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就扭头躲进厨房。旁边小憩的狙击手瞥他一眼,「嘁」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船头附近,副船长正与航海士商议航线。船长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嘬着南瓜汁跟同伴吵闹,看起来毫不费心。贝克曼额角的伤口已经拆了线,新鲜的十字伤疤分外显眼。几天过去格丽卿仍然没有完全习惯,每次看到都会心里一惊,想起死神曾与他们擦肩而过。然而贝克曼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这就是海贼的生活,随时都可能丧命。他早在几十年前出海时就做好准备了。

    斯内克把眼镜推到额前,对比腕上指针的方向眯起眼看着海图:「我们的下一站——应该是七水之都。」

    那是以造船业闻名的城市,有着全伟大航路最大的造船厂卡雷拉公司。上了一万米高空再下来,船确实需要修理一下。贝克曼想起船底那个用木板勉强堵起来的破洞,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好,到了那里就先去修船。」

    ***

    「哇哦——!」

    繁华的水上都市展露在眼前,环形的城墙中心有冲天的大型喷泉,海贼们纷纷凑到船头欢呼起来。香克斯倒是少有地安静,只是站在伙伴身后微笑着,浅红眼瞳中的神情比起兴奋更像怀念。

    在市民的指点下,雷德·佛斯号沿着运河顺利地驶入了造船厂的船坞。贝克曼原本有点担心海贼船在城中不便行事,但这里的人显然已经见怪不怪,围上来的造船厂工人也神色如常,让他稍微放下心来。

    修船并非一蹴而就的事,贝克曼招手让伙伴们聚到身边,给大家发了零用钱:「天黑之前回到这里就好。」

    副船长和航海士跟船工商议着修理费用,对方显然把贝克曼当成了船长,而他对此已经懒得辩解。这时真正的船长在他身后跳下了船,小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叫:「我要去坐那个箭鱼!」

    贝克曼听到这声音,头痛地叹了口气,朝耶稣布做了个手势示意。总得有人跟着他们的老大,让他别干蠢事。狙击手嚼着口香糖,翻了个白眼追上香克斯。本乡也朝格丽卿一点头:「船上的药品该补充了,一起去看看吧?」

    ***

    三人跟着香克斯进了一家「布鲁出租店」,才知道船长所说的箭鱼原来是水都的特产「布鲁」,路上看到的那些拉着船的鱼。一只布鲁能载两人,耶稣布坐到香克斯身后,满脸带小孩的不情愿表情,让岸上的格丽卿和本乡强忍笑意。

    「布鲁通人性,很聪明的,」老板笑着把缰绳交到红发的海贼手里,简单交代了注意事项,「想要它游快点说一声就好。」

    香克斯闻言眼睛一亮,重重拍了拍布鲁的脑袋:「喂,使劲游起来啊!」

    长着斑点的动物哼了一声,埋头猛地向前冲去。水花飞溅到香克斯的斗篷上,而他身后毫无防备的耶稣布差点被惯性掀翻。船长的笑声和狙击手的惨叫声响彻整条街,惹得路人纷纷侧目。老板张大了嘴看着布鲁一溜烟消失在运河拐角,回头看向同样目瞪口呆的格丽卿和本乡:「呃……钱是你们付?」

    格丽卿应声托住自己的下巴,赶忙付了两条布鲁的钱,跟本乡一起跳上船。布鲁在黄发的青年手里稳稳向前驶去,二人向两边张望着寻找药店。格丽卿点起一支烟,没一会就愣愣地盯着沿途街景出了神。本乡偏过头瞥了她一眼,冷不丁来了句:「在想副船长吗?」

    「啊……欸?」格丽卿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心虚地瞪大了眼睛。本乡知道自己猜中了,叹了口气。他这位搭档自从离开空岛就跟从前不太一样,好几次被他撞见盯着贝克曼的背影发呆。「如果是你们在空岛的森林里发生的事……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喉咙微微发紧,格丽卿没有答话,强迫自己把目光转向一边。黄发的青年手握缰绳直视前方,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的吧?男人天生就有把性和爱分开的能力,我们副船长更是这方面的翘楚。」女人相对来说就不那么擅长这个,她这样敏感的性格尤其不擅长。「就算你们发生了那种事,也不能代表什么。」

    普通的一//夜//情过去之后就是永别,但他们偏偏是同一条船上需要并肩作战的伙伴,事情因此变得更加复杂。格丽卿趴在前排的椅背上咬着烟蒂,想起每次上岸贝克曼身边总是轮番换着不同的女人,论姿色随便哪个都能甩自己一条街,而她连主动投怀送抱都没能让他跟自己真正做上一次。她自嘲地笑了笑,搭档说的这些她心里都清楚,或许只是需要有人在她面前说出来。「我知道的,谢谢你。」

    本乡微微点了下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二人保持着诡异的沉默,直到格丽卿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伸手指向右前方:「那里有药店。」

    水都果然是大城市,医疗用品种类齐全。格丽卿抱了些药品到收银台前排队,见闻色霸气突然捕捉到门外某人的低语:「啊,老大说沙之国那个历史正文的拓本……」

    她思索片刻,转念上前几步到本乡面前,把他怀里的东西都接到自己手上,悄声耳语:「去跟门口那人打听一下历史正文的事。」

    「欸,要我去吗?」本乡突然空了手,似乎有些意外。格丽卿站回结账的队伍里,拖长了声音:「你忘了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

    他想起在霜月村的武器店里那个少年被他戳穿心思后涨红脸的样子,咧嘴一笑挥了挥手:「知道了,等我回来。」

    ***

    日落时分,船员们如约在雷德·佛斯号前聚首,唯独不见船长和狙击手的踪影。路给众人做了晚饭,直到大家酒足饭饱,两个落汤鸡似的人影才姗姗而来。

    「笨蛋!笨蛋老大!」头带往下滴着水,耶稣布伸出手刀气急败坏地乱劈香克斯;同样湿淋淋的后者笑着躲到伙伴中间。二人追打间他们断续拼凑出了事情的经过:香克斯让布鲁跑得太快,二人都被掀进河里,钱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只好一路走回造船厂,所以才回得这么晚。

    格丽卿把留给他们的食物推到桌子另一边,简单讲了刚刚打听到的情报。香克斯看样子是饿急了,一把抓起盘子里的火腿狼吞虎咽,不假思索地回道:「唔,历史正文啊……那就去抢过来吧!」

    抢掠是海贼的本职,这没什么好惊讶的。但本乡摇了摇头:「那些人是本地□□,根据地在附近的另一个岛屿,叫圣法鲁多的地方。我们的船停在这边,没法过去。」

    「喔,这个倒不用担心,」耶稣布往嘴里塞着东西,把一张宣传单拍在桌上,「回来的路上收到的,说是有火车直通那个岛呢。」

    「海上哪来的火车?」海贼们疑惑地围到桌前去看那张纸页,上面赫然写着:「嘉年华镇」圣法鲁多,七水之都海上列车直达,假面舞会活动长达一月……听着伙伴们的惊叹,香克斯把盘子里最后一点东西扫荡干净,大笑起来:「汤姆先生到底把那个海上列车建成了啊!」

    「船工说指针在这里存满记录需要一周时间,」斯内克皱起眉头思索着,「我得留在七水之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

    「美食镇?」拉基·路看到宣传单下方列出的站点,眼睛一亮,「我想去那边!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特别的食材……」

    旁边的耶稣布剔着牙啧了一声:「我跟你一起走,再也不想陪着这个笨蛋老大了。」

    香克斯嘿嘿笑着挠了挠后脑勺:「那就决定了,我们其他人去圣法鲁多,把历史正文弄到手!」

    贝克曼点起烟来哼了一声,一句话戳穿了船长的小心思:「你只是想去嘉年华上玩吧?」

    「这个,两不误嘛。」香克斯丝毫不恼,笑着挥了挥手,「大家都休息吧,明天我们去坐海上列车!」

    听了船长的话,海贼们三两结伴进了船舱,只有贝克曼转身像是要下船。格丽卿回头一瞥,话语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你要去哪里?」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晚上出门还能有什么别的事。贝克曼身形顿了顿,给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出去消遣一下。」

    格丽卿应了一声,尽力维持着平常的声线:「晚安,副船长。」

    贝克曼略微点了下头,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去。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船坞大门后,格丽卿在空荡荡的甲板上点了支烟。昨天刚开的一盒烟已经半空,她心知这大概又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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