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竹上学每天最困的两个时间段，一个是吃完早饭后的早自习，另外一个是午休完的第一节课。每逢这两个时候，她就强忍着睡衣，哈欠连天，直到双眼通红被挤出了泪水。
早自习的困意避无可避，幸亏午休完有抽调各班纪律委员查眼保健操的环节，于是言竹毛遂自荐，借着检查的由头可以到各个班级兜风醒神。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班级，进去之前她还特意理了理衣领和袖章，然后挺起胸膛大踏步地走进去。
眼神四处环绕一圈，先看到的是魏大北。他没有在做眼保健操，一颗鬼鬼祟祟的脑袋恨不得塞进桌柜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连前来巡查的人逐渐靠近都毫无知觉。
言竹顺着桌子之间的过道走近，透过一点小小的缝隙看不清魏大北的桌柜里究竟有什么，她弓下腰缓缓靠近魏大北耳边，声音像来自地狱般透着幽然：
“让老师瞧瞧你在看什么啊，这么认真？”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沉重而又苍老。
魏大北一听，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劈，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否认：“老师，我没有。”
结果随着起身的动作，桌柜里的红白机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晃晃悠悠，最终落在了地上。游戏机上的小人还在打斗，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梁暝飞的游戏机，数周前还得瑟着给她看，今天正好借给了魏大北玩。
言竹四处环顾，果然见刚才还假装认真做眼保健操的梁暝飞，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此处的情景。
听到这边发生了异动，魏大北他们班级的班长就要赶来，就在梁暝飞因为害怕游戏机被班主任没收，准备起身时，言竹向他狡猾地眨眨眼。
她眼疾手快，迅速捡起红白机藏进宽大的校服袖口中，又故意碰倒一支笔掉在地上，等到班长过来探问情况，言竹捡起刚才碰倒的笔，“笔掉地上了，声音还挺大。”
又安抚性地冲着魏大北说：“不好意思啊同学，碰倒了你的钢笔。”
班长回到了自己地座位上，教室内重归于一片沉寂。
言竹往前走到梁暝飞桌前时，校服的袖口被揪住，挡住她向前。
她一转头，梁暝飞用眼神示意言竹袖口里的游戏机，只开口没有出声：还我。
言竹点点头，在袖口中摸索半天，做出要将游戏机物归原主的动作，梁暝飞眼睛紧紧盯住她正在动作的手。
上一秒本该拿出游戏机的手，下一秒却灵活的翻飞到他的桌面上，然后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捏起了梁暝飞桌上的薯片，在大庭广众之下悄咪咪地带走了梁暝飞的游戏机和薯片。
出了教室门将要离开时，言竹回过头冲着梁暝飞做口型：都归我了。
-
终于挨到了下课，言竹来到学校的食堂后，窗口前大排长龙，闻到热火烹炒的饭菜香气，又感到一阵饥肠辘辘。
她正在观察到底哪个窗口队伍短一些时，就在队伍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笑着走上前去。
梁暝飞也看到了她，咬着牙假笑，“冤家路窄啊。”他伸出手，“东西呢？”
“薯片吃了呀。”言竹回答得干脆。
“游戏机也吃了？”
言竹摇头，“嗷，那个没吃。”
梁暝飞问她：“所以条件是？”
两个人从小认识，如果肯白白把游戏机还给他，那梁暝飞算是认识了个假的言竹。
言竹倒也爽快，笑嘻嘻地往前踏了几步，梁暝飞就识相地让了位置，把自己提前排好的位置给她。
因为二中食堂严禁帮忙带饭和帮忙排对，所以梁暝飞识相地跑到队尾重新排。
于是言竹比自己预想的提早了十五分钟吃饭，她端着餐盘，里面盛着三个菜和一个金灿灿的鸡腿。
梁暝飞冷冷的视线扫过来时，言竹冲他眨了下右眼，靠近梁暝飞的耳朵和他所说悄悄话，清脆的声音传来，吹得梁暝飞耳朵有点痒。
“吃完饭操场边学思路等我哦，咱俩交接一下游戏机。”
这一幕正好被姗姗来迟的魏大北看到了，他的目光在梁暝飞和言竹之间来回游走，“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言竹端着餐盘留了句“你猜”，就先落座吃饭去了。
魏大北排在梁暝飞后面，满脸八卦，“你们居然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有猫腻。”
梁暝飞恨不得给他锃光的脑袋给一拳头，他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老子的游戏机会落在言某人手里？”
他有时被言竹捉弄得气极，也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字眼来称呼她，就会用彼此生疏的“言某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魏大北闻言再也不敢想有的没的，“飞哥我等会给你多打一个鸡腿，原谅我。”
梁暝飞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再加一个红烧狮子头。”
吃完晚饭后，距离晚自习还有将近二十分钟，言竹跑进教室，趁着同学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游戏机藏进袖口中，往和梁暝飞约定的地方带。
二中校纪森严，一旦被人看到自己带游戏机，又逃不了一次检讨，所以言竹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归还。
她到学思路的时候，梁暝飞已经蹲在那里等了许久，他无聊地折下一根狗尾巴草，在沙地上画圈圈，看到言竹到了才站起身。
他正要开口，言竹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这太危险，再往里走走。”
越往小路尽头走，植被更茂密，人也就更少，被人看到的概率越小。
“胆小鬼。”梁暝飞露出不屑的眼神，但还是顺从地挪了步子。
等到了差不多的地方，言竹才放心地撑开校服衣袖，让梁暝飞看到了游戏机的全貌，“东西给你带了吧。”
梁暝飞点点头。
接着言竹从袖口中往出拽游戏机，相比起宽大的游戏机，校服袖口稍微有些窄。
等到红色的一边手柄全部露出来时，隔着一道花坛传来几声嬉笑说话的声音，梁暝飞反应极快，上前一步紧紧靠着言竹，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她。
言竹吓得浑身一哆嗦，在梁暝飞的掩护下，把游戏机又塞进袖口中，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最后原地等了两分钟，也没有人朝这个方向来，才明白是虚惊一场。
梁暝飞抬眼看了眼自己的天梭腕表，还有十分钟晚自习打铃。
言竹一听有些着急，梁暝飞无所畏惧翘一节晚自习，但自己要是迟到了，可不得被打小报告让言母知道。
手柄的一个按键与校服内端袖口的针线挂在一起，言竹越着急越难拿出来，她索性拉开了校服拉链，把衣服脱下来拿袖口里的游戏机。
梁暝飞看到她脱下校服，里面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短袖，他急忙退后一步，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头。
脚下动的时候，梁暝飞隐隐约约地听到“咔哒”一声，还以为是踩到了枯枝落叶，结果脚底是干干净净的鹅卵石路。
他警觉地对言竹说了一句：“你先别动。”
言竹的校服还未褪到臂弯处，听到梁暝飞的话，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咳咳咳……”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附近有人，那么此时听到显耳尖细的咳嗽声，梁暝飞已经可以确定了，这附近有人，而且是个女生。
他眼疾手快，将言竹的校服向上拉回至原位。
动作还没完成，花坛里就传来错愕的一声“你们……”安初夏站起身探出头颅，手里的烟刚刚点燃。
她好不容易寻到了这么一个清净的地方抽烟，结果旁边来两个人一直叽叽咕咕的，她刚要探出头说两句，结果一瞧，居然是老熟人。
最早知道梁暝飞的时候，就知道他长得好看打架厉害，也不把谁放在眼里，觉得有个性就想和他谈对象，结果那日巷子里他带来一个妹妹头小女生威胁她，最后女生还被大人带走了。
想起这个，安初夏忍俊不禁，但此时看到熟悉的两人，她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梁暝飞比言竹高出一个头，拽着女孩的校服将人护住，从安初夏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他将人揽在怀里正在扒她衣服。
今天在学校里，安初夏穿得规矩了许多，校服系在腰间，头发也扎成了一个高马尾。虽然和那日小巷中见到的不一样，但言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此时三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还是安初夏先打破了这尴尬的一幕，她从花坛上跳下来，将烟头熄灭扔进了垃圾桶。
她向二人挥了挥手离开，“那个……你们继续。”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安初夏还是回过头向梁暝飞澄清：“我之前是有点虚荣吧，想让你当我男朋友，但我发誓对你没什么感情啊。”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伸出了三根手指，话说完就走开了。
留下言竹和梁暝飞在原地不尴不尬，此时周围一片寂静，校服袖子也不再和言竹作对了，她顺畅地将游戏机拿出来。
“给你。”她把东西递给梁暝飞。
梁暝飞点点头，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开口道：“快上课了，得快点跑。”
早自习的困意避无可避，幸亏午休完有抽调各班纪律委员查眼保健操的环节，于是言竹毛遂自荐，借着检查的由头可以到各个班级兜风醒神。
走廊尽头的最后一个班级，进去之前她还特意理了理衣领和袖章，然后挺起胸膛大踏步地走进去。
眼神四处环绕一圈，先看到的是魏大北。他没有在做眼保健操，一颗鬼鬼祟祟的脑袋恨不得塞进桌柜里，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
连前来巡查的人逐渐靠近都毫无知觉。
言竹顺着桌子之间的过道走近，透过一点小小的缝隙看不清魏大北的桌柜里究竟有什么，她弓下腰缓缓靠近魏大北耳边，声音像来自地狱般透着幽然：
“让老师瞧瞧你在看什么啊，这么认真？”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沉重而又苍老。
魏大北一听，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劈，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他脸色煞白，下意识否认：“老师，我没有。”
结果随着起身的动作，桌柜里的红白机随着他起身的动作，晃晃悠悠，最终落在了地上。游戏机上的小人还在打斗，发着微弱的光芒。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梁暝飞的游戏机，数周前还得瑟着给她看，今天正好借给了魏大北玩。
言竹四处环顾，果然见刚才还假装认真做眼保健操的梁暝飞，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此处的情景。
听到这边发生了异动，魏大北他们班级的班长就要赶来，就在梁暝飞因为害怕游戏机被班主任没收，准备起身时，言竹向他狡猾地眨眨眼。
她眼疾手快，迅速捡起红白机藏进宽大的校服袖口中，又故意碰倒一支笔掉在地上，等到班长过来探问情况，言竹捡起刚才碰倒的笔，“笔掉地上了，声音还挺大。”
又安抚性地冲着魏大北说：“不好意思啊同学，碰倒了你的钢笔。”
班长回到了自己地座位上，教室内重归于一片沉寂。
言竹往前走到梁暝飞桌前时，校服的袖口被揪住，挡住她向前。
她一转头，梁暝飞用眼神示意言竹袖口里的游戏机，只开口没有出声：还我。
言竹点点头，在袖口中摸索半天，做出要将游戏机物归原主的动作，梁暝飞眼睛紧紧盯住她正在动作的手。
上一秒本该拿出游戏机的手，下一秒却灵活的翻飞到他的桌面上，然后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捏起了梁暝飞桌上的薯片，在大庭广众之下悄咪咪地带走了梁暝飞的游戏机和薯片。
出了教室门将要离开时，言竹回过头冲着梁暝飞做口型：都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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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挨到了下课，言竹来到学校的食堂后，窗口前大排长龙，闻到热火烹炒的饭菜香气，又感到一阵饥肠辘辘。
她正在观察到底哪个窗口队伍短一些时，就在队伍里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笑着走上前去。
梁暝飞也看到了她，咬着牙假笑，“冤家路窄啊。”他伸出手，“东西呢？”
“薯片吃了呀。”言竹回答得干脆。
“游戏机也吃了？”
言竹摇头，“嗷，那个没吃。”
梁暝飞问她：“所以条件是？”
两个人从小认识，如果肯白白把游戏机还给他，那梁暝飞算是认识了个假的言竹。
言竹倒也爽快，笑嘻嘻地往前踏了几步，梁暝飞就识相地让了位置，把自己提前排好的位置给她。
因为二中食堂严禁帮忙带饭和帮忙排对，所以梁暝飞识相地跑到队尾重新排。
于是言竹比自己预想的提早了十五分钟吃饭，她端着餐盘，里面盛着三个菜和一个金灿灿的鸡腿。
梁暝飞冷冷的视线扫过来时，言竹冲他眨了下右眼，靠近梁暝飞的耳朵和他所说悄悄话，清脆的声音传来，吹得梁暝飞耳朵有点痒。
“吃完饭操场边学思路等我哦，咱俩交接一下游戏机。”
这一幕正好被姗姗来迟的魏大北看到了，他的目光在梁暝飞和言竹之间来回游走，“你们两个偷偷摸摸说什么呢？”
言竹端着餐盘留了句“你猜”，就先落座吃饭去了。
魏大北排在梁暝飞后面，满脸八卦，“你们居然有我不知道的秘密，有猫腻。”
梁暝飞恨不得给他锃光的脑袋给一拳头，他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你，老子的游戏机会落在言某人手里？”
他有时被言竹捉弄得气极，也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字眼来称呼她，就会用彼此生疏的“言某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魏大北闻言再也不敢想有的没的，“飞哥我等会给你多打一个鸡腿，原谅我。”
梁暝飞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再加一个红烧狮子头。”
吃完晚饭后，距离晚自习还有将近二十分钟，言竹跑进教室，趁着同学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将游戏机藏进袖口中，往和梁暝飞约定的地方带。
二中校纪森严，一旦被人看到自己带游戏机，又逃不了一次检讨，所以言竹才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归还。
她到学思路的时候，梁暝飞已经蹲在那里等了许久，他无聊地折下一根狗尾巴草，在沙地上画圈圈，看到言竹到了才站起身。
他正要开口，言竹做了个“嘘”的噤声手势，“这太危险，再往里走走。”
越往小路尽头走，植被更茂密，人也就更少，被人看到的概率越小。
“胆小鬼。”梁暝飞露出不屑的眼神，但还是顺从地挪了步子。
等到了差不多的地方，言竹才放心地撑开校服衣袖，让梁暝飞看到了游戏机的全貌，“东西给你带了吧。”
梁暝飞点点头。
接着言竹从袖口中往出拽游戏机，相比起宽大的游戏机，校服袖口稍微有些窄。
等到红色的一边手柄全部露出来时，隔着一道花坛传来几声嬉笑说话的声音，梁暝飞反应极快，上前一步紧紧靠着言竹，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她。
言竹吓得浑身一哆嗦，在梁暝飞的掩护下，把游戏机又塞进袖口中，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
最后原地等了两分钟，也没有人朝这个方向来，才明白是虚惊一场。
梁暝飞抬眼看了眼自己的天梭腕表，还有十分钟晚自习打铃。
言竹一听有些着急，梁暝飞无所畏惧翘一节晚自习，但自己要是迟到了，可不得被打小报告让言母知道。
手柄的一个按键与校服内端袖口的针线挂在一起，言竹越着急越难拿出来，她索性拉开了校服拉链，把衣服脱下来拿袖口里的游戏机。
梁暝飞看到她脱下校服，里面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短袖，他急忙退后一步，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头。
脚下动的时候，梁暝飞隐隐约约地听到“咔哒”一声，还以为是踩到了枯枝落叶，结果脚底是干干净净的鹅卵石路。
他警觉地对言竹说了一句：“你先别动。”
言竹的校服还未褪到臂弯处，听到梁暝飞的话，紧张地一动也不敢动。
“咳咳咳……”
如果刚才只是怀疑附近有人，那么此时听到显耳尖细的咳嗽声，梁暝飞已经可以确定了，这附近有人，而且是个女生。
他眼疾手快，将言竹的校服向上拉回至原位。
动作还没完成，花坛里就传来错愕的一声“你们……”安初夏站起身探出头颅，手里的烟刚刚点燃。
她好不容易寻到了这么一个清净的地方抽烟，结果旁边来两个人一直叽叽咕咕的，她刚要探出头说两句，结果一瞧，居然是老熟人。
最早知道梁暝飞的时候，就知道他长得好看打架厉害，也不把谁放在眼里，觉得有个性就想和他谈对象，结果那日巷子里他带来一个妹妹头小女生威胁她，最后女生还被大人带走了。
想起这个，安初夏忍俊不禁，但此时看到熟悉的两人，她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梁暝飞比言竹高出一个头，拽着女孩的校服将人护住，从安初夏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他将人揽在怀里正在扒她衣服。
今天在学校里，安初夏穿得规矩了许多，校服系在腰间，头发也扎成了一个高马尾。虽然和那日小巷中见到的不一样，但言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此时三人都显得有些尴尬。
还是安初夏先打破了这尴尬的一幕，她从花坛上跳下来，将烟头熄灭扔进了垃圾桶。
她向二人挥了挥手离开，“那个……你们继续。”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妥，安初夏还是回过头向梁暝飞澄清：“我之前是有点虚荣吧，想让你当我男朋友，但我发誓对你没什么感情啊。”
说着，还煞有其事地伸出了三根手指，话说完就走开了。
留下言竹和梁暝飞在原地不尴不尬，此时周围一片寂静，校服袖子也不再和言竹作对了，她顺畅地将游戏机拿出来。
“给你。”她把东西递给梁暝飞。
梁暝飞点点头，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开口道：“快上课了，得快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