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到第十日,你同宫远徵早已抄完家规百遍。

    于是这一日除了不得走动,你们倒有了难得的清闲。

    一方桌案,两盏清茶,些许糕点。

    你们相对而席,窗外天正明,风正清,云卷时舒。

    宫远徵一早儿就命下人备了些竹条,油纸和浆糊等等。

    你兴致勃勃,还当他要给你做风筝呢,结果这兄控晚期却道,“上元灯节就要到了,我要亲手给哥哥制一个灯笼。”

    你:“……”

    你忍不住愁上眉梢,哀怨出声儿,冲他问了一个世纪大难题。

    “这要是哪天我和宫尚角同时掉进水里,且人事不省,无力自救————”

    “你在只能救一个人的情况下,会第一个救谁?”

    宫远徵:“???”

    宫远徵当时就被这问题问懵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你咬牙佯凶,“就有!假设!”

    话音一转,你又泄气摆手,“算了,算了,你当我没说。”

    说完你就上身一倾,趴伏在桌案,深觉无地自容。

    因为能问出这种愚蠢问题,你自己都唾弃自己,心下只道————果然恋爱使人上头,好人都要患得患失变作精!

    宫远徵只当你连宫尚角的醋都吃,还试图一碗水端平,“要不…….我也为你做个灯笼?”

    你:“…….”

    你当时就给气笑了,尾音上扬,恨不能顶穿屋顶,“———要不?”

    【你要这么为难,还不如别说出口呢!】

    你心火腾一下就着了,一脸不痛快道,“你要不给我做个长明灯呢?”

    宫远徵一下也火了,“胡说什么?”

    长明灯在「宫门」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你一下气焰又消了,萎靡不振地趴回茶案,神色恹恹道,“我是胡说,你别理我,只管给哥哥做灯就好。我又不是小孩子,要花灯作甚?”

    宫远徵:“……”

    宫远徵当即拧起眉头,抓过你的手腕就要把脉。

    你嘀咕了一句,“我不会生病的。”

    他立马“嘘”了一声,让你别打扰大夫看病。

    不过须臾,宫远徵一声轻咳,径直拿过你的茶盏,难为情道,“接下来的这几天……你别喝茶了,性寒……”

    说着他就起身走到平日惯常制药的长案前,信手拈过几把药材就开始煎煮起来。

    你一见药汤,尚未入口,一张小脸就已经苦得皱巴起来,唉声叹气道,“这郎婿是个大夫也是命苦,不过发个脾气就要惩我一碗药汤么?”又道,“而且论起坏脾气,你不该天天喝药?”

    宫远徵:“……”

    宫远徵当即白了你一眼,淡淡说了声儿,“别闹。”

    随即借着棉布隔热,提起药炉,缓缓斟了一碗色如琥珀的药汤。

    你只见茶汤如细细流瀑曳入小碗,而他边倒边说着,“我在里面多加了桂圆干和红枣儿,不会苦的。你这几日就乖乖喝这药汤,有益…..有益调和阴阳,和心绪。”

    你:“……”

    你或许认不清药材,但桂圆红枣这样的组合,还有这药效,你只能想到一件事儿,“啊…….原来是我小日子要来了么?”

    宫远徵闻言手上一顿,嘴巴一抿,好半晌才将药碗给你递过来,小声嘱咐道,“有些烫。”

    *

    也不知心理作用,还是药汤真有速效,你小口啄饮,只觉药汤甚甜,心里也发甜。

    再看宫远徵仔仔细细削竹条,绑丝线,你也不泛酸了,偶尔还会出声指点两句,跟看孩子做手工的妈似的。

    当妈的总有操不完的心。

    而你在见到宫远徵几次三番割伤指腹时,真是不能忍了,“要不还是我来吧。”

    说着你伸手就要夺过他手中的竹条和削竹刀,不想宫远徵竟是侧身一让,很是迅速地躲开了你的手。

    “不可以!”

    “我得亲自做!”

    他如是说道,断然拒绝。

    接着察觉自己语气不好,又迟疑地补了一句,“……..何况,我做这个都伤手,你来不也一样。”

    你有些不爽,眉头微蹙道,“瞧不起谁,准备这些竹条不就是将竹篾分离,再用剑门打磨边么…….别说这小小花灯,我连滚灯都能给你做出来。”

    宫远徵听得一愣,暗自嘀咕,“你怎么总在奇奇怪怪的地方,出乎我的意料。药材识不得几样,却会做滚灯?”

    你“啧”了一声,虎着一张俏脸道,“你别管,就说肯不肯我帮吧。”

    宫远徵迟疑地低头看看手中物什儿,又抬眼看看你,犹豫再三,还是摇了摇头。

    你都给他气笑了,抱着胳膊道,“你送个礼物就非得这么亲力亲为么?我们合力做难道不会显得更有诚意心意?”

    “……..”

    宫远徵嘴巴张了又张,似有难言之隐,好半晌才神情低落,坦白相告。

    “这不是礼物,而是赔礼。”

    ”所以我想亲手给哥哥做,不想……不想假手于人。”

    你闻言一怔,抱着的双臂也默默松开,放回桌案———一个花灯罢了,怎么一副讳莫若深的模样?

    迟疑片刻后,你方才小心翼翼地问,“那……是因何赔礼啊?”

    宫远徵因你的问询,思绪一下飘远。

    远到一年多前,远到那个他只以为是寻常的一天。

    却原来那天是朗弟弟的忌日。

    而他竟多管闲事,将哥哥用来睹物思人的旧花灯修补一新,以至于…….朗弟弟仅留下的痕迹,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哥哥说…….难道新的,就一定比旧的好么?”

    宫远徵强笑着说道,却不防备一颗泪勿地滴落,豆大一颗砸在桌上,也砸在你的心上。

    他一手囫囵擦过双眼,一手佯装无事地抹过桌面,可泪湿的眼角,赤红的眼眶,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难过。

    你鼻尖跟着泛酸,又闻他忽然问你,“你…….你也会觉得…….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么?”

    “呜~胡说八道!”

    你被这一问瞬间破防,兀地嚎啕大哭像个小孩儿,好半天才抽抽噎噎道,“我的……我的远徵…….明明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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