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齐姝缓和过来,绘月才继续:“他说想见你。”

    见她,就是想明确她的心意。

    齐姝低眉沉默半天,应了个“嗯”。

    第二天下午,齐姝编了个出门的理由,就坐车去约好的地点。

    那是一片盛开着许多野花的小草原,位置不偏不闹,齐姝就是在这里学会骑马的。

    现在这里并无他人,齐姝便坐在一块比较平的石头上,看着脚边的小蚂蚁走过一棵又一棵的草。

    “绘月,你说他真的想通了吗?会不会哪天又犯了执拗?”齐姝有些不安地问。

    绘月也不知如何回答,她抬眼望去,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往这边走,便说:“郡主不如自己问他。”说着就指了指那两个人。

    齐姝抬眼看去,心跳逐渐加速。她目不转睛,看着那两个人的面孔逐渐清晰。

    当江欣和游欢走到她们身边,绘月才把齐姝搀了起来。齐姝和江欣就那样四目相对,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都一言不发。

    还是游欢打破宁静:“别来无恙?”

    齐姝看向游欢,说:“还好。你好吗?”

    游欢笑了笑,说:“也还好。”

    齐姝又看向江欣,问:“你也还好?”

    江欣:“还好……你声音真好听。”

    齐姝别开脸,说:“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听见呢。”

    江欣急忙说:“怎么会?做梦都想听……”话一出口,他就有些脸红地低下了头。

    游欢拉了拉绘月的衣袖,很识趣地一起走开了。

    也许是听多了那些追求者的话,齐姝倒没有他那么大的反应。

    江欣又连忙说:“阿姝,我知道你肯定生我的气,我确实错了。你怎么罚我都可以!只要你肯原谅我。”

    齐姝:“请你不要叫得那么亲切,你现在只是我前夫而已。”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浇在江欣的心头,他觉得自己的手脚都变凉了。他只得改称她“郡主”,声音都低了几分。“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他声音里带着哽咽。

    齐姝皱眉:“是你当年不要这个的机会的。难道我就应该让你伤害两次吗?”

    江欣连忙摇头:“不应该,我也不会!我发誓:我不会再辜负你!”他说着,拉起齐姝的手紧紧握住。

    齐姝试图挣开,他却越握越紧。齐姝不得已推了他一把,才挣脱了。

    “你要是能取得我父母的原谅,我就给你机会。”齐姝落下这句话,就跑开了。

    梁王妃不止一次劝导她:“你值得更好的。”可她就是忘不了他。她不是不想给他机会,而是她知道,她父母这关才是最难的。而且,她总要知道他这次是不是真的会好好珍惜她。

    在回家的路上,她久违地害怕母亲会责备她。她让车停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抱着膝坐着一动不动,苦思着怎么跟梁王妃提这件事。直到太阳快下山了,她没办法,只好回家。

    没想到刚进家门,已然久等的费妈妈急忙上前吩咐:“王妃正在正厅等着郡主呢。”

    齐姝不明所以,虽心中忐忑,但还是快步跟着费妈妈前行。。

    一到正厅,她就被跪在地上的江欣惊得目瞪口呆。

    这也太快了吧?!

    江欣看到她时,一副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的神情。他微笑着,眼神变得坚定,也想让齐姝放心。

    但齐姝哪里放心得下?

    一脸严肃的梁王妃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但她刚坐下,梁王妃就在桌案下握着她的手,低声说:“你跑哪里去了?阿娘担心你呢。”

    齐姝的心为之一暖,也低声说:“在外面逛了逛。”

    梁王妃看向江欣,叹说:“真是冤家!”

    说得齐姝低下了头。

    梁王妃把江欣的来由说了一遍,又说:“这是你的终身大事,阿娘想听听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给他机会,那就送客。”

    齐姝的红唇抿了几次,才小声说:“给他机会也不是不行。”

    梁王妃倒也不意外,她看着有些欢喜的江欣,说:“你也别开心得太早。既然是在昭国,就要按我们昭国的规矩办。在昭国,抛弃了妻子的男人,要想获得妻子的原谅,就得挨三十法鞭。”

    齐姝听了立刻就很紧张。执行法鞭的人是受过专门训练的,细皮嫩肉的,一鞭子下去便皮开肉绽;就算皮糙肉厚,三鞭子下去也得见血。

    他怎么受得住!

    然而,江欣却掷地有声地应道:“行!”然后开始宽衣解带,准备受刑。

    齐姝望向梁王妃,想请她高抬贵手,可她还没开口,就被梁王妃堵了回来:“你要是看不得,就到后面去。”

    江欣连忙安慰齐姝:“三十鞭而已,一下子就过去了。”

    梁王妃:“我丑话说在前头:挨了这三十鞭,你也不过是获得一个竞争的机会。”

    江欣:“这就可以了。”

    很快就有人将受鞭专用的长凳搬了上来,执鞭人的壮汉也站在旁边。江欣躺了上去,两个人正要绑他的手脚,他却说:“不必绑!我会好好受完这三十下!”

    那两个人看了看梁王妃,见她点头便退到一边。

    执鞭人熟练地手起鞭落,随着一声响亮的“啪”,江欣白皙的背上立刻红了一道,隐隐有些出血。江欣在挨鞭的瞬间痛得大喊一声,俊秀的五官扭曲在一起,额头上出了细小的汗珠。

    这可比当年在周国天牢挨的鞭子疼几倍。

    执鞭人并没有继续。按照规矩,是要给受鞭之人一些思考空间的。于是就听见梁王妃问江欣:“还继续吗?”

    江欣调整好呼吸,大声应道:“继续!”

    第二鞭应声而落,又是一声响亮,又是一道红印。只是这次,江欣咬紧了牙关,没有再喊出来。

    梁王妃又问:“还继续吗?”

    江欣依然大声应道:“继续!”

    第三鞭应声而落,这次打在第一鞭的位置,痛上加痛,江欣的身子不由得一震,汗珠沿着他发白的脸颊滑落。

    齐姝看着已经沾血的鞭子,不禁双眉紧皱,双眼盈盈。她拉了拉梁王妃的衣袖示意,可梁王妃只是握过她的手,依然问江欣:“还继续……”

    江欣抢答:“不用问了,继续!死都继续!”

    掷地有声。

    鞭子一下下地落在他的背上,一道道血印交错纵横,甚至有一两处在往下淌血。江欣的反应越来越小,最后几鞭甚至没有反应。

    当最后一鞭落下,已经哭成泪人的齐姝立刻扑了上去。江欣的脸已经没有半点血色,只有夹杂着泪水的汗水。“火辣辣地痛”已经不足以形容后背的伤口,他觉得连呼吸都痛。

    听到齐姝喊他,他才勉强睁开双眼,十分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他牙齿上的肌肉高度紧张,以至于嘴巴无法张开。他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我没事……”

    齐姝握他的手,发现他指甲缝里全是木屑。

    梁王妃走到江欣面前,说:“希望记住今日之痛,以后都不要再生抛弃之念!”

    确实刻骨铭心。

    齐姝让人把江欣抬到客房休息,梁王妃却说:“还是直接送回驿馆吧。府里最好的药也一块儿送去。”

    这是要他俩保持距离。

    很快,齐姝有前夫的事就在京师里风传,不少求亲者听见便打了退堂鼓。

    程昇急急切切地跑来问齐姝,齐姝很直率地回答:“是真的。”

    一脑补她和别的男人亲昵的样子,程昇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了一起。他盯着案上绘月给他端的茶,许久才挤出一句:“我不能接受。”

    齐姝一点也不意外,毕竟这种事情是常态。她很平静地微笑着说:“没事。你若是就此告辞,我送你。”

    二人起身往外走,程昇不时地看一眼身旁安之若素的齐姝,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光芒,让他自觉形秽。他心里有些后悔刚刚说出的话。正纠结时,忽然听见齐姝笑着对他说:“一路平安。”

    原来已经到门口了。

    他只得说:“留步。”然后出门上车,然而步伐走得缓慢,还不时地回头看齐姝,只是也没有走回齐姝身边说后悔的话。

    齐姝看他上了车便转身回去。

    开始她听见追求者众多还觉得头大,现在人少了大半,她反倒轻松起来。吃饭吃得津津有味,烤羊排都吃了好几根。

    一家人看着她这样子,倒也放心了——原本还担心她会因为追求者减少而受打击呢。

    以善忍不住开口:“姐姐,烤羊排给我留两根吧,阿娘要我吃完了这些饭菜才能吃羊排。”

    梁王妃笑道:“谁让你挑食的?”

    梁王笑着对齐姝说:“就给他留两根就好,多了他也吃不完。”

    齐姝笑着点头。

    以善终于可以放心吃饭了。

    梁王妃打趣道:“开心的不止咱们姝儿一个,只是那位吃不得烤羊排。”

    她说的是江欣。

    齐姝装傻:“阿娘说谁呢?”

    梁王妃也打哑谜:“说你阿爹明天要去看望的人,以善也去。”

    以善:“就是你那位……”

    梁王妃看了他一眼,他连忙笑了笑,低头吃饭。

    齐姝便撒娇:“阿娘,我能去吗?”

    梁王妃:“你上次见怎么不用问阿娘呀?”

    齐姝红了脸,知道之前偷见的事被发现了。

    梁王妃看着梁王笑道:“还真是。”

    齐姝后知后觉:“阿娘,你诈我!”

    梁王妃:“面对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你的反应还是太小了。所以我就有此怀疑。”

    齐姝撒娇:“那我明天能跟阿爹去看他吗?”

    梁王妃笑道:“你要是不去,你阿爹也懒得去!”

    齐姝开心地喊:“谢谢阿爹!谢谢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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