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徊这一夜并没睡好。清晨起来时,山中起了雾,尤其弥漫在山顶。窗子支起来,外面一片乳白的世界。

    宋文昙被玉徊一夜的翻来覆去扰得也没睡好,现在正浅眠着。玉徊不想再吵她,便静悄悄爬起来,侍女也心领神会,跟到外间,帮玉徊更衣。

    正巧降真公主来寻白玉徊玩,两人便携手往梅花山上声称能滴下梅露的一片梅园去。

    走到一半,却撞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降真,仁乐?你们起得这么早,真是难得。”

    大皇子妃与大皇子同行漫步,看见两位公主,便主动笑着打趣,“你们要去哪里?”

    知道她们要去的地方后,大皇子妃有些诧异:“这可巧了,我与殿下也正要去那边呢。不如我们同行,如何?”

    两位公主自然没有理由说不,四人便向高处走去。

    白玉徊捡了空朝大皇子道谢:“多谢大哥送我药,都怪我昨日睡得太早,倒叫大哥跑一趟。下回大哥有事就喊我宫中的人便可,也免得劳动大哥。”

    大皇子笑了下,看不出是听明白了玉徊的意思还是没有,只颔首:“你我兄妹,何必多礼。”

    大皇子妃在一旁没有说话。

    降真性格活泼,不一会儿就拉着白玉徊跑到了大皇子夫妇前头,叽叽喳喳地摘起花来。

    大皇子妃也不以为忤,反而掩口笑:“天真烂漫,两位妹妹倒是可爱。”

    大皇子从遇见降真和玉徊起就没怎么开口过,此时闻言也只挑唇笑了笑。

    大皇子妃以为他对这事不在意,又换了件事和他说。大皇子却揭开眼皮,眼神落在前面那道纤纤的背影上。

    山上的雾气愈发大了,间歇夹杂着零星雪粒,不时落在人身上,把宫装浸得颜色变深,头发也渐渐潮湿起来。

    大皇子目光从玉徊身上一寸寸下挪。看着她身上的锦缎衣料逐渐贴在身上,眼神也深下去。

    大皇子妃随着大皇子视线看着玉徊,心下复杂难言。

    大婚嫁给大皇子之前,母亲就给她专门讲过,嫁给皇子,一定要接受他身边不同的女人。作为未来的王妃,甚至可能是更高一步的…不管是什么,她都必须要大度。

    其实不用母亲说,她多年耳濡目染,也早就学会了手段。

    但千算万算,谁能想到,深宫中竟还藏了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偏这美人还是他名义上的妹妹,是位公主,并不是她想整治就能整治的。她不能,不会,也不敢。

    大皇子此刻却并没空去考虑大皇子妃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沿着玉徊水嫩的小脸上划过,看向宽松的脖领,柔软饱满的胸口,一寸寸下挪,目光一点点露骨起来。

    看得玉徊越来越躲避的眼神,大皇子愈发觉得兴奋难忍。他简直现在就想在这山上将她…

    大皇子猛地转头。

    内侍小心翼翼上前:“殿下?”

    “今日雾太大了,有些不舒服。”宋怀璋道,“斗篷给我。”

    玉徊此时却一样不好受。

    出来前,她并没想到山上的雾会大到这样的地步。此时她的里衣因为轻薄,所以反而发潮地粘在她身侧,像块冷冰冰的湿帕子塞在她衣服里。

    “我需得换衣裳了。”

    连打三个喷嚏后,她朝降真小声道,抻开后脖领黏在肌肤上的湿漉漉的衣料,“你去不去?”

    降真的衣服厚,没怎么发潮,便不用去。但她的侍女带了备用的衣服,她便赶忙让侍女递给翻鱼,让她帮白玉徊换上。

    “徊徊,别站着不动啦,你快回院子换上...”说到这里,降真却一愣,环顾四周,也发现了个致命的问题,“咦,咱们怎么已走出这么远了?”

    周围一片梅园,倒没有什么可遮蔽的地方。

    大皇子道:“既如此,你去我的别苑吧。”他也有一处别苑,只不过这次新婚,所以陪着大皇子妃一起住在众人所居的附近。

    玉徊想拒绝:“大哥哥,不必如此。我现在回去院子就是了,不必在这里换...”

    但大皇子怎么能允许人来人往的看去白玉徊的样子:“外面那样冷,走得远冻病了可不好。仁乐别任性。”说着手便过来压在她的肩上。

    白玉徊几乎立刻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宋怀璋看了她一眼,手停在原地,没有动。

    玉徊心里害怕,不得不握紧点鹭的手才能顺畅说话:“大哥哥,这附近就有苑子,我去问问就是了。何必搅扰大哥,舍近求远呢?”她看见一旁面无表情的大皇子妃,满含希望:“大嫂,你说是不是?”

    就算宋怀璋想要把她带去自己的院子,可哪个女人会眼睁睁容忍。她不相信大皇子妃会不管。

    但大皇子妃却微微顿了顿,垂下了眼,友善又若无其事地抚了抚玉徊的肩:“傻妹妹,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不会打扰,你只管去吧。”说完便像被梅花吸引了注意力似的,走了两步,去一旁赏梅去了。

    白玉徊震惊地瞧着大皇子妃的背影,无法推脱,被大皇子半带半迫着朝苑子中走去。

    远处隐隐有和乐而歌的声音,搅在风雪里,远远地传来。

    “那是东宫豢养的歌姬在作乐。那场面你不好见,咱们绕道走吧。”

    大皇子没再碰玉徊,却也并不放她走,视线牢牢盯着她,“来,这边。”

    周围空无一人,侍女也被远远拦在了远处。

    玉徊轻轻呼吸着,心跳加快。极慢地随着大皇子走。

    有水井处皆能歌柳词。这是前朝对一位词人的赞誉。词与歌,二者相辅相成,打市井中兴盛,却被视作难登大雅之堂。尤其大永开国皇帝便以戏子起家,词歌便愈发成为宫廷中的禁忌。在民间,词歌也常与风月相关联。词秾艳,乐浮丽,勾栏花楼的乐姬便常以此揽客。

    玉徊犹豫着,一边听远处的声音。

    真不愧是天家的歌姬,远处唱着词歌的人着实的有一把清而水的好嗓子,款款唱前朝周邦彦的蝶恋花。其绰约多情,宛转悠扬,远非寻常市井乐师可比。

    宋怀璋眼底慢慢浮上些不快,他微笑看着白玉徊:“仁乐?”

    听到远处唱完“翠壁粘天”这一句时,玉徊终于下了决心,猛地挣开了大皇子的手。

    “大哥哥,我觉得实在是冷,不如我先进太子哥哥院子里求借件大氅披着。也免得还要劳动大哥哥陪我走一遭。”

    她说,眼睛亮亮的,说完这一句便致歉似的福了福,不顾大皇子发黑的脸色,拔腿朝乐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太子脾气好,必会借她衣服。而等到她借来了大氅,想必侍女也该来了。她也便能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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