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五
“许久未见了，太子殿下。” 孟辰安收了手中的竹竿。
段玉书想要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问他为什么如今会在这教书。
想问他为什么会认出自己。
想问他为什么会从太子太傅凌长风变成罗景明的老师孟辰安。
孟辰安却并没有给段玉书问出口的机会。
“外面风大，段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
段玉书还想开口，但是孟辰安以手势阻止了他，段玉书也只能先跟韩洌一起回了房。
见段玉书和韩洌离开后，孟辰安又像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衣服重新洗过又晾了起来。
等重新收拾好一切之后，孟辰安才再次来到段玉书的房中。
韩洌为孟辰安打开了门，在他进来之后又关好了大门，并守在门口。
段玉书坐在桌旁，见孟辰安进来便站起身要迎上去，但是孟辰安一撩衣摆，跪在了段玉书面前。
“草民孟辰安，参见太子殿下。”
段玉书连忙过去把孟辰安扶了起来。
“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平民，受不起师父这礼。”
“虽然我教过你，但是这声‘师父’我确实受之有愧。”
孟辰安随段玉书一起在桌边坐下。
“你说的太子太傅凌长风，是我师兄。”
“可是我只有凌长风一个师父，你既说你教过我，又说自己不是凌长风……”
“殿下可还记得，少时曾与凌长风彻夜练剑至天明？”
听了孟辰安的提问，段玉书点了点头。
“陪殿下彻夜练剑至天明的人并不是凌长风，而是我。”
没等段玉书提出质疑，孟辰安先拉开了衣领，露出了左肩。
段玉书看到，孟辰安的左肩上有一条旧伤疤。
“殿下学到北落剑法最后一招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住剑气而刺伤了我，这就是那时留下的疤痕。”
韩洌看向段玉书，用眼神询问段玉书是否真有此事。段玉书看着韩洌，点了点头。
段玉书确实记得这件事。
这原本是他与凌长风两人之间的秘密。
当初凌长风教了他北落剑法最后一招，那一招刚猛霸道，当时的他初学乍练，还控制不好手中的剑。
段玉书原本拒绝了凌长风，想要多练一阵再学这最后一招。但是凌长风觉得他一定能够控制好剑，还亲自与他套招。
但结果段玉书不但没能成功控制好手中的剑，还差点伤到自己。凌长风为了救他，不慎被他刺伤。
事后他十分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练剑不够勤奋才无法控制好手中的剑，伤到了师父。
他决定要更加勤奋的练剑，再也不能让师父被自己所伤。
只是他后来再也没有了见到凌长风的机会。
在北境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日都会偷偷练剑，就等着重新回来，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包括他一直敬重的师父。
只是回了辰国之后他才打听到，在太子府大火那一夜之后，太子太傅凌长风也失去了踪迹。
所以先前段玉书称孟辰安为凌长风，而孟辰安也并没有反驳之时，他心中是欣喜的。
不止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跟自己的过去切实有联系的人，更是因为这是在他的过去中占据了太多时光的人。
可这个人说他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凌长风。
这个人应该是罗景明的师父孟辰安。
但是这个人身上的伤疤，却又像是在说眼前的人就是他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长风曾经多次要我假扮成他去见你。”
孟辰安看着段玉书，讲述了一个李代桃僵的故事。
凌长风与孟辰安本是同门师兄弟，二人学成北落剑法之后，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凌长风一心报国，期望入朝为官，最终得皇帝赏识，成为太子太傅，教导太子殿下萧鸿烨，也就是如今的段玉书。
孟辰安寄情山水，游历天下，行侠仗义，好不快哉。
一年后孟辰安重回京城，与凌长风相见。原以为只是师兄弟相聚叙旧，却不想凌长风竟然提出让孟辰安假扮成他去教导太子。
孟辰安当下便立刻拒绝，虽然只是去见太子，但是一旦被皇帝得知，也是欺君大罪。
凌长风却说因为有要事在身，只需孟辰安替他陪太子一夜即可。
孟辰安禁不住凌长风的百般请求，又想着只是一夜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便答应了下来。
当夜孟辰安假扮成凌长风去了太子府，按照凌长风的要求，陪那位太子殿下练了一夜的剑。
孟辰安原以为太子毕竟年幼，说是练一夜，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一夜不眠。
但是却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却勤奋异常，竟然真的一直练到天光乍破。
此后，凌长风隔几日便来找一次孟辰安，让孟辰安代替他去教太子剑法。
孟辰安这个假师父竟渐渐对太子殿下这个真徒弟生出了师生之情，甚至盼着代替凌长风去见太子的次数能更多一些。
直到太子府大火的那一夜。
按照凌长风之前和孟辰安交换身份的约定，那一夜陪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原本应该是孟辰安。
但是那一夜，凌长风却没有按照约定出来与孟辰安交换身份。
孟辰安原本只是想着等第二日再去找凌长风，谁知道等他第二日去太子府的时候，只看到被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
凌长风从那一日起便不知所踪。
太子太傅凌长风消失了，他这个假的太子太傅就更加没有了接近太子殿下的机会。
孟辰安从此便留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寻找不知所踪的凌长风，另一方面是希望什么时候能再看到太子。
他做不了太子太傅，便做了个教书先生，教一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识字念书。
只是他再也没把北落剑法教给任何一个人。
后来他交了很多朋友，又意外收了罗景明这个学生。
又因为罗景明这个学生，他再次见到了他一直挂念了很久的另一个学生。
只是如今这个学生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殿下。
而是罗景明的朋友——
段玉书。
“萧鸿烨早与罗景明交好，你又怎知他不是真正的太子？”
孟辰安的述说感人肺腑，但是段玉书仍然没有忘记这最关键的问题。
萧鸿烨早与罗景明交好，孟辰安也应该早就接触过萧鸿烨
从来没有任何人指出如今的萧鸿烨是冒牌货，为何孟辰安这个自述教过自己的人能够辨别真伪？
孟辰安看着段玉书，露出一个久别重逢后的欣喜的笑容。
“亲自教导过疼惜过的学生，我当然不会认错。那日我救鸟时曾不小心使出北落剑法，见到你当时看我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认得出它。”
孟辰安伸出手，轻轻抚上段玉书的脸。
“原来你长大之后，是这个模样。”
“师父……”
段玉书握住孟辰安的手。
虽然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但是段玉书还是从孟辰安的身上，仿佛寻到了另一种父子温情。
这是段玉书第一次知道，真的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的存在，真的有人曾经惦记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的名字和人生虽然被另一个人抢走，但是仍然有人在等着他。
他作为“段玉书”的人生仿佛又与他作为“萧鸿烨”的人生相连，连接着他这两段人生的人就是眼前的孟辰安。
“虽然您不是凌长风，但是您仍然是我的师父。”
“太子殿下……”
孟辰安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段玉书的右肩，眼中泪光闪烁。
“鸿烨，这一路走来，你受苦了。”
段玉书只觉得眼中一热。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叫他真正的名字。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刚醒来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名字，失去了一切。
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唯一能够留住的记忆都变得模糊。
那是他这一生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
但是当时的他却连哭都不敢哭。
他害怕自己只要流露出一丝脆弱，就会跌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背负着自己的仇恨，背负着整个辰国的秘密。
这些东西将他几乎压垮，但是他却还是要咬着牙走下去。
这些事情他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每一次受了伤却要还藏起伤口，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一路走到如今，他已经伤痕累累，数次差点失去性命。
即使已经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已经接近他最想要见的人，但是他仍然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希望仿佛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他期盼这希望真的存在，却又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所在。
现在，他心中那个二十年来一直害怕又无助的孩子好像终于隐约看到了一丝光明。
段玉书侧过头使劲眨了几下眼，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如今我还未取回我真正的身份，师父叫我玉书就好。”
“好，玉书。” 孟辰安也压下眼中的泪水，“既然我们师徒相认，那有些事我也不再瞒你。”
“师父请讲。”
“当日太子府的大火，与九王爷有关。”
“许久未见了，太子殿下。” 孟辰安收了手中的竹竿。
段玉书想要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问他为什么如今会在这教书。
想问他为什么会认出自己。
想问他为什么会从太子太傅凌长风变成罗景明的老师孟辰安。
孟辰安却并没有给段玉书问出口的机会。
“外面风大，段公子还是先回去休息。”
段玉书还想开口，但是孟辰安以手势阻止了他，段玉书也只能先跟韩洌一起回了房。
见段玉书和韩洌离开后，孟辰安又像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将衣服重新洗过又晾了起来。
等重新收拾好一切之后，孟辰安才再次来到段玉书的房中。
韩洌为孟辰安打开了门，在他进来之后又关好了大门，并守在门口。
段玉书坐在桌旁，见孟辰安进来便站起身要迎上去，但是孟辰安一撩衣摆，跪在了段玉书面前。
“草民孟辰安，参见太子殿下。”
段玉书连忙过去把孟辰安扶了起来。
“如今我也只是一介平民，受不起师父这礼。”
“虽然我教过你，但是这声‘师父’我确实受之有愧。”
孟辰安随段玉书一起在桌边坐下。
“你说的太子太傅凌长风，是我师兄。”
“可是我只有凌长风一个师父，你既说你教过我，又说自己不是凌长风……”
“殿下可还记得，少时曾与凌长风彻夜练剑至天明？”
听了孟辰安的提问，段玉书点了点头。
“陪殿下彻夜练剑至天明的人并不是凌长风，而是我。”
没等段玉书提出质疑，孟辰安先拉开了衣领，露出了左肩。
段玉书看到，孟辰安的左肩上有一条旧伤疤。
“殿下学到北落剑法最后一招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住剑气而刺伤了我，这就是那时留下的疤痕。”
韩洌看向段玉书，用眼神询问段玉书是否真有此事。段玉书看着韩洌，点了点头。
段玉书确实记得这件事。
这原本是他与凌长风两人之间的秘密。
当初凌长风教了他北落剑法最后一招，那一招刚猛霸道，当时的他初学乍练，还控制不好手中的剑。
段玉书原本拒绝了凌长风，想要多练一阵再学这最后一招。但是凌长风觉得他一定能够控制好剑，还亲自与他套招。
但结果段玉书不但没能成功控制好手中的剑，还差点伤到自己。凌长风为了救他，不慎被他刺伤。
事后他十分自责，觉得是因为自己练剑不够勤奋才无法控制好手中的剑，伤到了师父。
他决定要更加勤奋的练剑，再也不能让师父被自己所伤。
只是他后来再也没有了见到凌长风的机会。
在北境的那些日子里，他每日都会偷偷练剑，就等着重新回来，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包括他一直敬重的师父。
只是回了辰国之后他才打听到，在太子府大火那一夜之后，太子太傅凌长风也失去了踪迹。
所以先前段玉书称孟辰安为凌长风，而孟辰安也并没有反驳之时，他心中是欣喜的。
不止是因为他终于找到了跟自己的过去切实有联系的人，更是因为这是在他的过去中占据了太多时光的人。
可这个人说他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师父凌长风。
这个人应该是罗景明的师父孟辰安。
但是这个人身上的伤疤，却又像是在说眼前的人就是他心中一直挂念的那个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长风曾经多次要我假扮成他去见你。”
孟辰安看着段玉书，讲述了一个李代桃僵的故事。
凌长风与孟辰安本是同门师兄弟，二人学成北落剑法之后，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凌长风一心报国，期望入朝为官，最终得皇帝赏识，成为太子太傅，教导太子殿下萧鸿烨，也就是如今的段玉书。
孟辰安寄情山水，游历天下，行侠仗义，好不快哉。
一年后孟辰安重回京城，与凌长风相见。原以为只是师兄弟相聚叙旧，却不想凌长风竟然提出让孟辰安假扮成他去教导太子。
孟辰安当下便立刻拒绝，虽然只是去见太子，但是一旦被皇帝得知，也是欺君大罪。
凌长风却说因为有要事在身，只需孟辰安替他陪太子一夜即可。
孟辰安禁不住凌长风的百般请求，又想着只是一夜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便答应了下来。
当夜孟辰安假扮成凌长风去了太子府，按照凌长风的要求，陪那位太子殿下练了一夜的剑。
孟辰安原以为太子毕竟年幼，说是练一夜，怎么也不可能真的一夜不眠。
但是却没想到太子小小年纪却勤奋异常，竟然真的一直练到天光乍破。
此后，凌长风隔几日便来找一次孟辰安，让孟辰安代替他去教太子剑法。
孟辰安这个假师父竟渐渐对太子殿下这个真徒弟生出了师生之情，甚至盼着代替凌长风去见太子的次数能更多一些。
直到太子府大火的那一夜。
按照凌长风之前和孟辰安交换身份的约定，那一夜陪在太子殿下身边的人，原本应该是孟辰安。
但是那一夜，凌长风却没有按照约定出来与孟辰安交换身份。
孟辰安原本只是想着等第二日再去找凌长风，谁知道等他第二日去太子府的时候，只看到被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
凌长风从那一日起便不知所踪。
太子太傅凌长风消失了，他这个假的太子太傅就更加没有了接近太子殿下的机会。
孟辰安从此便留了下来，一方面是为了寻找不知所踪的凌长风，另一方面是希望什么时候能再看到太子。
他做不了太子太傅，便做了个教书先生，教一些贫苦人家的孩子识字念书。
只是他再也没把北落剑法教给任何一个人。
后来他交了很多朋友，又意外收了罗景明这个学生。
又因为罗景明这个学生，他再次见到了他一直挂念了很久的另一个学生。
只是如今这个学生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子殿下。
而是罗景明的朋友——
段玉书。
“萧鸿烨早与罗景明交好，你又怎知他不是真正的太子？”
孟辰安的述说感人肺腑，但是段玉书仍然没有忘记这最关键的问题。
萧鸿烨早与罗景明交好，孟辰安也应该早就接触过萧鸿烨
从来没有任何人指出如今的萧鸿烨是冒牌货，为何孟辰安这个自述教过自己的人能够辨别真伪？
孟辰安看着段玉书，露出一个久别重逢后的欣喜的笑容。
“亲自教导过疼惜过的学生，我当然不会认错。那日我救鸟时曾不小心使出北落剑法，见到你当时看我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认得出它。”
孟辰安伸出手，轻轻抚上段玉书的脸。
“原来你长大之后，是这个模样。”
“师父……”
段玉书握住孟辰安的手。
虽然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父亲，但是段玉书还是从孟辰安的身上，仿佛寻到了另一种父子温情。
这是段玉书第一次知道，真的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自己的存在，真的有人曾经惦记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的名字和人生虽然被另一个人抢走，但是仍然有人在等着他。
他作为“段玉书”的人生仿佛又与他作为“萧鸿烨”的人生相连，连接着他这两段人生的人就是眼前的孟辰安。
“虽然您不是凌长风，但是您仍然是我的师父。”
“太子殿下……”
孟辰安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段玉书的右肩，眼中泪光闪烁。
“鸿烨，这一路走来，你受苦了。”
段玉书只觉得眼中一热。
这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叫他真正的名字。
他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刚刚醒来的那一天。
他失去了名字，失去了一切。
周围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如此的陌生，他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
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唯一能够留住的记忆都变得模糊。
那是他这一生最害怕，最无助的时候。
但是当时的他却连哭都不敢哭。
他害怕自己只要流露出一丝脆弱，就会跌入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背负着自己的仇恨，背负着整个辰国的秘密。
这些东西将他几乎压垮，但是他却还是要咬着牙走下去。
这些事情他不能对任何人提起，每一次受了伤却要还藏起伤口，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一路走到如今，他已经伤痕累累，数次差点失去性命。
即使已经来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地方，已经接近他最想要见的人，但是他仍然觉得前路一片黑暗。
希望仿佛隐藏在重重迷雾之中，他期盼这希望真的存在，却又根本看不到希望的所在。
现在，他心中那个二十年来一直害怕又无助的孩子好像终于隐约看到了一丝光明。
段玉书侧过头使劲眨了几下眼，将眼中的泪水逼了回去。
“如今我还未取回我真正的身份，师父叫我玉书就好。”
“好，玉书。” 孟辰安也压下眼中的泪水，“既然我们师徒相认，那有些事我也不再瞒你。”
“师父请讲。”
“当日太子府的大火，与九王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