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让你找的忍者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边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边对着放在回廊上的通讯器问道。
“找了几个目前在做始末屋的前精英，资料已经发给您了。”
那边传来模糊的回答，“我个人比较推荐猿飞菖蒲，她一直坚持只接该死之人的单子，是个意外有自己的原则的忍者。”
“该死之人吗，那我还挺好奇她的判断标准是什么的。”
我淡淡地回复，“资料里应该有她的过往记录吧？”
“有的，每一个都附上了相应的记录。”
电流声恭敬地回复。
“知道了，报酬会晚点打到你账上的。”
我将垃圾整理进了袋子，“事情结束之后会另外再给你算一笔的。”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感谢您的惠顾。”
那边笑着说完，主动挂了联络。
我将垃圾袋与扫帚都收拾好之后，走到回廊边拿起了通讯器，点开了最新传过来的文档简单浏览了一下。
到底是合作了多年的黑市商人，对我的喜好了解地一清二楚。
如果在其他的情况下遇见的话，我必定会选择与猿飞菖蒲这样的人交好，甚至会想要将她招揽至麾下，想必又会是一位理念相仿的好盟友。
但可惜，我这次想找的是一个收钱办事嘴巴又严的角色，最好没有太多自己的私人感情，更不能像服部全藏一样会临时反水。
看来是我这次要求说得不够清楚吗……嗯？等等，或许有别的方式可以更好地达成目的？
我将页面停在了猿飞菖蒲的履历上，对着她辉煌的战绩沉思了起来。
正当我在构思新的方案的时候，从私塾门外由远及近跑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回过了神，动作自然地将通讯器收进了怀里，提起了放在一边的扫帚，对着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小萝卜头笑了起来：
“五郎早上好呀，今天也依然很早呢。”
短发清秀的小男孩脸蛋红扑扑地跑到了我面前停下，兴高采烈地仰头看我：“老师早上好！老师今天我也是第一个到的吗！”
我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对呀，五郎最近都好棒诶，一直都是早早地第一个到私塾。”
他“嘿嘿”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子。
“我和启太他们在比赛啦，反正这次肯定是我赢。”
孩子间的比赛啊，我失笑地起身。
“那一定会赢的五郎同学先进教室吧，老师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哦，等会就过来可以嘛？”
五郎拖着长音：“好——”
在进教室前他又转头看我，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老师是要去扔垃圾吗？我可以来帮忙的！”
“诶？老师只是去放到垃圾房啦，今天可还没有到回收日哦。”
我有些无奈地笑着向他示意这一大袋子的落叶，“谢谢五郎的好意，老师自己来就好啦，如果五郎要帮忙的话，那可以麻烦你帮老师带后面来的同学开始早读吗？”
五郎皱了皱鼻子，很快又打起精神高兴地应了下来。
我轻笑了下，转身走向仓库和垃圾房的方向。
等我顺路将通讯器放到书房，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回到私塾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孩子。我笑着与每个尚显稚嫩的小脸打招呼，觉得这段时间的疲惫也总算消解了一些。
我站在讲台前，一边领着孩子们早读，一边等着剩下几个迟到了的小脑袋。
一直到所有孩子都来齐之后，我才逐渐开始了上午的文化课教学。
私塾里一般会在上午安排文化课，中午是休息时间，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安排他们集体参加剑道课。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喜欢一些看起来很酷的东西，所以无论男生女生，对下午的课程都相当热情。有些孩子甚至中午都不肯回家，要赖在我这里休息，好方便他们下午可以提早去道场。
不过还好文化课上起码没有人发呆或者睡觉，所以对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有反对过，还另外帮在这里午休的学生收拾出了专门的休息室。
我在私塾里和后面的宅子里分别有间书房，私塾里的书房不会放什么特别机密的文件，所以一直是不对外设防的。
因此我正在趁午休批改作业的时候，有学生带着毯子偷偷打开门溜进来的情况也不少见。
就像现在这样。
我等这次进来的这位小同学躲好躺下后才突然开口。
“启太君，这个时间怎么不在房间里睡觉呢？老师的书房睡起来可不舒服哦。”
“噫——”他原地蹦了起来，一脸被吓到了的样子，“老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我这次明明躲得很好的！”
其实是因为他被吓到的样子实在可爱，所以我没忍心戳破啦。
我放下笔，轻轻地笑着敲下他的脑袋。
“从你在门外的时候就发现了哦。”
“什么嘛。”
他嘟嘟囔囔地红着脸揉额头，
“那我不就又输了吗。”
“可以告诉老师，启太最近都在和五郎比什么吗？”
我示意他坐下后，倒了杯水递给了他。
启太是个梳着马尾、长着看人时总显得有些嚣张的样貌的男孩子，与早上第一个到的五郎是从小到大的邻居，关系一直很好。
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是憋了半天后突然双手合十低头拜托我：“老师！拜托了！就今天，就今天让我中午睡在这里好不好！”
说罢，他故意抬头，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我。
唉，总觉得我已经猜到他们在争什么了。
真是群人小鬼大的孩子。
我有些无奈地点头：“好吧，但是我们约定好就只能是今天哦。”
我起身将书房壁柜里放着的短褥拿出来铺在了房间里侧，又将刚才被启太遗忘在角落里的毯子抖了抖铺在了褥子上。
我拍了拍简单铺好的临时床铺，示意启太过来。
启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过来：“老师，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直接在榻榻米上睡就好了。”
明明很高兴地坐到了床褥上，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地跟我客套。
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中午的休息是下午充足精神的来源哦，快点睡吧。老师记得你上次输给凉子之后，不是还哭着说要赢回来吗？不好好休息的话今天可就做不到了哦。”
我看着他躺下后轻轻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那老师不用休息吗？”
“老师是大人了哦，大人总是有很多事要忙的，中午的时间也得充分利用起来才行呢。”
“不休息的话难道不会累吗？”
“老师可是很强的，不休息也不会被打倒的啦。”
“好啦，快睡吧，老师就在旁边工作，上课前一定会准时喊你起床的。”
我轻轻地顺着他的头发，止住了他的疑问，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等了一会，确定这孩子呼吸平缓后，重新回到了位子上，开始看起了刚刚的作业，继续批改了起来。
午休算得上是我一天里最悠闲的时间了，这个时候我可以先把其他的事情抛到一边，在春日的煦风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仅仅只专注于孩子们的作业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放松精神的工作了。
这也是最近我唯一能挪出来的空闲时间。
等这段时间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给大家放个假吧，顺便我自己也能休息休息。
我边写下了这段评语中的最后一个字，边这么随意地想着。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门外吹来的带着清雅花香的风里，夹杂进了一丝浅淡的血腥味。
连我都没发现的气息？
难道是那些人找上门来了？
我不动神色地停下了动作，悄悄将手边的佩剑拿了起来，轻缓地走向房间外的回廊。
踏出门的瞬间，我的刀刃便立刻出鞘刺向来人的方向。
在即将划过面前人的脖子的一刻，我停住了动作。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来人：“银时，你来干嘛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眼前是好几天没见的银时，他一脸惊悚地躲过了我刚才的剑路，听到我的话之后，立刻坐起身：“你才是吓我一跳啊！我这不是看你们在休息，不想打扰你才这么轻的啊！”
“你搞什么啊，哪有意识到有人的时候提刀就直接刺上来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用气音也要义正言辞地反驳我。
“换个人来这样都算是非法侵入了好不好。”
我没办法地叹了口气，把剑放回了原位。
我轻手轻脚地绕过启太，进屋给银时倒了杯茶，又翻出了医疗箱之后，重新到回廊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过来吧，你这又从哪里搞来的伤？”
银时扭捏着不肯说也不肯动，我只好坐了过去，直接拉开他的和服外套寻找伤口。
又是左肩受了伤，看样子应该是刀伤，但不是很深，像是意外没躲开才划到的。
不过倒是在来之前老实包扎过了，虽然从血腥味来看，估计又有点裂开了。
我勉强松了口气。
为了看清他的伤口，我坐过去凑近了银时的肩膀，等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重新抬头。
银时正低头盯着我看，我抬头的动作导致我们两个脸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他吓了一跳。
我自然地起身，拉好了他的外套，重新将距离拉开到正常的安全距离。
“倒是没什么事，我还以为你又不知道好好包扎敷衍了事了。”
“只是你伤口大概又崩开了，记得回去自己重新包一下。”
“哦，知道了。”银时还有些愣神的样子，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看样子应该不是很严重，但毕竟也受了伤，所以我还是问了下。
“又是委托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今天的银时除了开场的第一句之外意外地沉默，他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着拉好了衣服，沉默着摩挲着茶杯，沉默着看着我发呆，就是不说话。
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不自在，转而叹了口气，别过了脸不再看他。
“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你自己当心就好。”
“怎么想到这个时间来私塾了？是来吃午饭的吗？”
我看着院里飘散着晚樱，只觉得自己活跃气氛的样子有点怪傻的。
“你知道我这一向是有多少人准备多少份饭的，你来得有点晚，所以大概也没法有你的份了。”
银时突然莫名其妙地低头笑了起来。
笑得奇奇怪怪的，甚至用手背捂住了脸，挡住了我的视线，笑到呛住咳了两声。
我还是没管住自己的手，看到他咳嗽就立刻坐了过去拍他的背。
“你发什么神经啊？”我有点无奈。
银时手挪了开来，带着我很久没见过的罕见笑意看着我。
“没什么，就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多少有点白痴而已。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来得有点晚了。”
我回过了神，赶忙拉开了距离。
“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你白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白痴到现在了。”
“是是，你说得对。”
银时看起来脑子真的出了点问题，竟然在被我说白痴之后依然不反驳，而是自在地捧起茶喝了一口。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不会是伤口感染了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真的开始有点担心了。
银时总算收起了那个让人恶寒的表情，无语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这个伤口也就是意外而已，过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感染啊。”
“我哪知道你怎么了，你又不肯说。”我理着头发，有点烦躁。
“你没听到最近到处在传的消息吗？说真选组要找一个银发武士算账。”
银时懒散地靠向障子门，侧过脸看我。
“你和真选组？你怎么会被他们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你不是号称全江户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吗？”银时回嘴。
我翻了个白眼：“我也有很多事要忙的，最多每天看一下报告而已，我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什么都清楚啊？”
“真选组的局长追求新八的姐姐，她托我帮她挡一挡那个跟踪狂，结果他擅自把我当成了情敌，还要硬要跟我比试。”银时挠着头发，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所以这个伤是真选组找上门来报仇的时候受的吗？”
我皱着眉想了想，“那里面应该没有能伤到你的人才对，斋藤终的性格又不像，难道是冲田总悟？”
“你还真的清楚啊。”他语气有些奇怪，“是个V字刘海的怪人，擅自扔了把剑给我就要比试，也不看看我那时候都还在工作呢。”
“如果是地位不低，又是这个特征的话，难道是’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吗。”我想了想，大致确定了人选，“我之前倒是也没看过他的剑术，没想到他竟然能力这么强？”
“喂喂，银桑可是被那个家伙给伤到了哦？都流血了哦？伤患在你眼前，你都只知道关注别人吗？”银时不满地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也不肯说吗？”我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
我故意给他出歪主意。
“真选组我暂时没渗透进去，倒是和他们家对头有点关系，要不要我帮你给他们下点绊子？”
“你给我等一下，怎么随便出点什么事情就能想到这个上面去啊！”
银时慌张地起身拉住我的胳膊，“冷静一点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设了？”
“说说而已，你还真以为我会做啊。”我撇了撇嘴，“真把我当成最终BOSS来看待了吗？”
“放心吧，那帮人挺对我的胃口的，不光不会下绊子，我还帮过他们几次呢。”
“哈？你什么时候又帮过他们了？不是，你不关注我的消息就算了，你怎么还关注他们的啊！”
银时莫名其妙又不高兴了。
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这人今天怎么这么麻烦。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好吗？我保证，之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关注你们万事屋的消息，行不行？”
我有点头疼。
银时不情不愿地嘟囔着：“我其实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懒得管他了。
拜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所赐，我难得的午休也快要泡汤了。
我实在没忍住疲惫，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银时眼尖发现了我的动作，突然凑了过来盯着我的脸看。
我不自在地躲了躲：“怎、怎么了？”
银时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有些严肃的拉着我问：“你多久没睡觉了？”
“没多久，也就两天左右吧？”我想了想，据实回答。
银时的表情变得有点吓人：“最近一周你休息过几次。”
“这算什么问题？除了这两天熬了点夜之外，我当然是每天都按时睡觉的啊。”
我直觉地瞒下了答案，自然地笑着回他。
银时的视线反复巡视着我的表情，没说话。
没多久，他突然一言不发地把我揽进了怀里，接着轻轻地把我脑袋放到了他的腿上，用手掌盖住了我的眼睛。
一连串动作下来，我枕着成年男性温热又紧实的大腿，感觉有点发蒙。
反应过来后，我有点紧张地试图拉下他挡在我眼前的手，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出乎意料地坚持，我一时没能拉动他。
在一片黑暗和让人充满安全感的体温里，我听见他懒散的声音带着奇妙的温柔响起。
“就算是很强的大人也还是人类啊，只要是人就必须要休息。放心，我知道你上课的时间，现在还早，你先睡会，我到点就叫你，那个小鬼我也会记得喊的。”
我抓着他的手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他的坚持下，缓缓松开，拘谨地挪了挪身体，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我边打扫着院子里的落叶，边对着放在回廊上的通讯器问道。
“找了几个目前在做始末屋的前精英，资料已经发给您了。”
那边传来模糊的回答，“我个人比较推荐猿飞菖蒲，她一直坚持只接该死之人的单子，是个意外有自己的原则的忍者。”
“该死之人吗，那我还挺好奇她的判断标准是什么的。”
我淡淡地回复，“资料里应该有她的过往记录吧？”
“有的，每一个都附上了相应的记录。”
电流声恭敬地回复。
“知道了，报酬会晚点打到你账上的。”
我将垃圾整理进了袋子，“事情结束之后会另外再给你算一笔的。”
“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感谢您的惠顾。”
那边笑着说完，主动挂了联络。
我将垃圾袋与扫帚都收拾好之后，走到回廊边拿起了通讯器，点开了最新传过来的文档简单浏览了一下。
到底是合作了多年的黑市商人，对我的喜好了解地一清二楚。
如果在其他的情况下遇见的话，我必定会选择与猿飞菖蒲这样的人交好，甚至会想要将她招揽至麾下，想必又会是一位理念相仿的好盟友。
但可惜，我这次想找的是一个收钱办事嘴巴又严的角色，最好没有太多自己的私人感情，更不能像服部全藏一样会临时反水。
看来是我这次要求说得不够清楚吗……嗯？等等，或许有别的方式可以更好地达成目的？
我将页面停在了猿飞菖蒲的履历上，对着她辉煌的战绩沉思了起来。
正当我在构思新的方案的时候，从私塾门外由远及近跑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回过了神，动作自然地将通讯器收进了怀里，提起了放在一边的扫帚，对着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小萝卜头笑了起来：
“五郎早上好呀，今天也依然很早呢。”
短发清秀的小男孩脸蛋红扑扑地跑到了我面前停下，兴高采烈地仰头看我：“老师早上好！老师今天我也是第一个到的吗！”
我弯腰摸了摸他的头：“对呀，五郎最近都好棒诶，一直都是早早地第一个到私塾。”
他“嘿嘿”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地揉了下鼻子。
“我和启太他们在比赛啦，反正这次肯定是我赢。”
孩子间的比赛啊，我失笑地起身。
“那一定会赢的五郎同学先进教室吧，老师先去收拾一下东西哦，等会就过来可以嘛？”
五郎拖着长音：“好——”
在进教室前他又转头看我，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老师是要去扔垃圾吗？我可以来帮忙的！”
“诶？老师只是去放到垃圾房啦，今天可还没有到回收日哦。”
我有些无奈地笑着向他示意这一大袋子的落叶，“谢谢五郎的好意，老师自己来就好啦，如果五郎要帮忙的话，那可以麻烦你帮老师带后面来的同学开始早读吗？”
五郎皱了皱鼻子，很快又打起精神高兴地应了下来。
我轻笑了下，转身走向仓库和垃圾房的方向。
等我顺路将通讯器放到书房，收拾完所有的东西回到私塾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孩子。我笑着与每个尚显稚嫩的小脸打招呼，觉得这段时间的疲惫也总算消解了一些。
我站在讲台前，一边领着孩子们早读，一边等着剩下几个迟到了的小脑袋。
一直到所有孩子都来齐之后，我才逐渐开始了上午的文化课教学。
私塾里一般会在上午安排文化课，中午是休息时间，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安排他们集体参加剑道课。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总喜欢一些看起来很酷的东西，所以无论男生女生，对下午的课程都相当热情。有些孩子甚至中午都不肯回家，要赖在我这里休息，好方便他们下午可以提早去道场。
不过还好文化课上起码没有人发呆或者睡觉，所以对这件事我也一直没有反对过，还另外帮在这里午休的学生收拾出了专门的休息室。
我在私塾里和后面的宅子里分别有间书房，私塾里的书房不会放什么特别机密的文件，所以一直是不对外设防的。
因此我正在趁午休批改作业的时候，有学生带着毯子偷偷打开门溜进来的情况也不少见。
就像现在这样。
我等这次进来的这位小同学躲好躺下后才突然开口。
“启太君，这个时间怎么不在房间里睡觉呢？老师的书房睡起来可不舒服哦。”
“噫——”他原地蹦了起来，一脸被吓到了的样子，“老师！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啊！我这次明明躲得很好的！”
其实是因为他被吓到的样子实在可爱，所以我没忍心戳破啦。
我放下笔，轻轻地笑着敲下他的脑袋。
“从你在门外的时候就发现了哦。”
“什么嘛。”
他嘟嘟囔囔地红着脸揉额头，
“那我不就又输了吗。”
“可以告诉老师，启太最近都在和五郎比什么吗？”
我示意他坐下后，倒了杯水递给了他。
启太是个梳着马尾、长着看人时总显得有些嚣张的样貌的男孩子，与早上第一个到的五郎是从小到大的邻居，关系一直很好。
他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只是憋了半天后突然双手合十低头拜托我：“老师！拜托了！就今天，就今天让我中午睡在这里好不好！”
说罢，他故意抬头，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我。
唉，总觉得我已经猜到他们在争什么了。
真是群人小鬼大的孩子。
我有些无奈地点头：“好吧，但是我们约定好就只能是今天哦。”
我起身将书房壁柜里放着的短褥拿出来铺在了房间里侧，又将刚才被启太遗忘在角落里的毯子抖了抖铺在了褥子上。
我拍了拍简单铺好的临时床铺，示意启太过来。
启太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过来：“老师，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直接在榻榻米上睡就好了。”
明明很高兴地坐到了床褥上，偏偏还要装作不在意地跟我客套。
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中午的休息是下午充足精神的来源哦，快点睡吧。老师记得你上次输给凉子之后，不是还哭着说要赢回来吗？不好好休息的话今天可就做不到了哦。”
我看着他躺下后轻轻将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那老师不用休息吗？”
“老师是大人了哦，大人总是有很多事要忙的，中午的时间也得充分利用起来才行呢。”
“不休息的话难道不会累吗？”
“老师可是很强的，不休息也不会被打倒的啦。”
“好啦，快睡吧，老师就在旁边工作，上课前一定会准时喊你起床的。”
我轻轻地顺着他的头发，止住了他的疑问，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我等了一会，确定这孩子呼吸平缓后，重新回到了位子上，开始看起了刚刚的作业，继续批改了起来。
午休算得上是我一天里最悠闲的时间了，这个时候我可以先把其他的事情抛到一边，在春日的煦风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仅仅只专注于孩子们的作业这件事，对我来说已经算是放松精神的工作了。
这也是最近我唯一能挪出来的空闲时间。
等这段时间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给大家放个假吧，顺便我自己也能休息休息。
我边写下了这段评语中的最后一个字，边这么随意地想着。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门外吹来的带着清雅花香的风里，夹杂进了一丝浅淡的血腥味。
连我都没发现的气息？
难道是那些人找上门来了？
我不动神色地停下了动作，悄悄将手边的佩剑拿了起来，轻缓地走向房间外的回廊。
踏出门的瞬间，我的刀刃便立刻出鞘刺向来人的方向。
在即将划过面前人的脖子的一刻，我停住了动作。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来人：“银时，你来干嘛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眼前是好几天没见的银时，他一脸惊悚地躲过了我刚才的剑路，听到我的话之后，立刻坐起身：“你才是吓我一跳啊！我这不是看你们在休息，不想打扰你才这么轻的啊！”
“你搞什么啊，哪有意识到有人的时候提刀就直接刺上来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用气音也要义正言辞地反驳我。
“换个人来这样都算是非法侵入了好不好。”
我没办法地叹了口气，把剑放回了原位。
我轻手轻脚地绕过启太，进屋给银时倒了杯茶，又翻出了医疗箱之后，重新到回廊外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过来吧，你这又从哪里搞来的伤？”
银时扭捏着不肯说也不肯动，我只好坐了过去，直接拉开他的和服外套寻找伤口。
又是左肩受了伤，看样子应该是刀伤，但不是很深，像是意外没躲开才划到的。
不过倒是在来之前老实包扎过了，虽然从血腥味来看，估计又有点裂开了。
我勉强松了口气。
为了看清他的伤口，我坐过去凑近了银时的肩膀，等发现没什么问题之后，这才重新抬头。
银时正低头盯着我看，我抬头的动作导致我们两个脸之间的距离突然拉近，他吓了一跳。
我自然地起身，拉好了他的外套，重新将距离拉开到正常的安全距离。
“倒是没什么事，我还以为你又不知道好好包扎敷衍了事了。”
“只是你伤口大概又崩开了，记得回去自己重新包一下。”
“哦，知道了。”银时还有些愣神的样子，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虽然看样子应该不是很严重，但毕竟也受了伤，所以我还是问了下。
“又是委托吗？你什么时候才能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啊。”
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今天的银时除了开场的第一句之外意外地沉默，他看着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着拉好了衣服，沉默着摩挲着茶杯，沉默着看着我发呆，就是不说话。
我被他的态度搞得有些不自在，转而叹了口气，别过了脸不再看他。
“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你自己当心就好。”
“怎么想到这个时间来私塾了？是来吃午饭的吗？”
我看着院里飘散着晚樱，只觉得自己活跃气氛的样子有点怪傻的。
“你知道我这一向是有多少人准备多少份饭的，你来得有点晚，所以大概也没法有你的份了。”
银时突然莫名其妙地低头笑了起来。
笑得奇奇怪怪的，甚至用手背捂住了脸，挡住了我的视线，笑到呛住咳了两声。
我还是没管住自己的手，看到他咳嗽就立刻坐了过去拍他的背。
“你发什么神经啊？”我有点无奈。
银时手挪了开来，带着我很久没见过的罕见笑意看着我。
“没什么，就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多少有点白痴而已。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来得有点晚了。”
我回过了神，赶忙拉开了距离。
“你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你白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白痴到现在了。”
“是是，你说得对。”
银时看起来脑子真的出了点问题，竟然在被我说白痴之后依然不反驳，而是自在地捧起茶喝了一口。
“你是不是发烧了啊，不会是伤口感染了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我真的开始有点担心了。
银时总算收起了那个让人恶寒的表情，无语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
“这个伤口也就是意外而已，过两天就好得差不多了，怎么可能感染啊。”
“我哪知道你怎么了，你又不肯说。”我理着头发，有点烦躁。
“你没听到最近到处在传的消息吗？说真选组要找一个银发武士算账。”
银时懒散地靠向障子门，侧过脸看我。
“你和真选组？你怎么会被他们盯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你不是号称全江户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吗？”银时回嘴。
我翻了个白眼：“我也有很多事要忙的，最多每天看一下报告而已，我又不是机器，怎么可能什么都清楚啊？”
“真选组的局长追求新八的姐姐，她托我帮她挡一挡那个跟踪狂，结果他擅自把我当成了情敌，还要硬要跟我比试。”银时挠着头发，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所以这个伤是真选组找上门来报仇的时候受的吗？”
我皱着眉想了想，“那里面应该没有能伤到你的人才对，斋藤终的性格又不像，难道是冲田总悟？”
“你还真的清楚啊。”他语气有些奇怪，“是个V字刘海的怪人，擅自扔了把剑给我就要比试，也不看看我那时候都还在工作呢。”
“如果是地位不低，又是这个特征的话，难道是’鬼之副长’土方十四郎吗。”我想了想，大致确定了人选，“我之前倒是也没看过他的剑术，没想到他竟然能力这么强？”
“喂喂，银桑可是被那个家伙给伤到了哦？都流血了哦？伤患在你眼前，你都只知道关注别人吗？”银时不满地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不是也不肯说吗？”我翻了个白眼，真是个反复无常的家伙。
我故意给他出歪主意。
“真选组我暂时没渗透进去，倒是和他们家对头有点关系，要不要我帮你给他们下点绊子？”
“你给我等一下，怎么随便出点什么事情就能想到这个上面去啊！”
银时慌张地起身拉住我的胳膊，“冷静一点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设了？”
“说说而已，你还真以为我会做啊。”我撇了撇嘴，“真把我当成最终BOSS来看待了吗？”
“放心吧，那帮人挺对我的胃口的，不光不会下绊子，我还帮过他们几次呢。”
“哈？你什么时候又帮过他们了？不是，你不关注我的消息就算了，你怎么还关注他们的啊！”
银时莫名其妙又不高兴了。
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啊，这人今天怎么这么麻烦。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
“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好吗？我保证，之后我一定第一时间关注你们万事屋的消息，行不行？”
我有点头疼。
银时不情不愿地嘟囔着：“我其实倒也没有这个意思。”
我疲惫地叹了口气，懒得管他了。
拜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所赐，我难得的午休也快要泡汤了。
我实在没忍住疲惫，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银时眼尖发现了我的动作，突然凑了过来盯着我的脸看。
我不自在地躲了躲：“怎、怎么了？”
银时似乎确定了什么事情，有些严肃的拉着我问：“你多久没睡觉了？”
“没多久，也就两天左右吧？”我想了想，据实回答。
银时的表情变得有点吓人：“最近一周你休息过几次。”
“这算什么问题？除了这两天熬了点夜之外，我当然是每天都按时睡觉的啊。”
我直觉地瞒下了答案，自然地笑着回他。
银时的视线反复巡视着我的表情，没说话。
没多久，他突然一言不发地把我揽进了怀里，接着轻轻地把我脑袋放到了他的腿上，用手掌盖住了我的眼睛。
一连串动作下来，我枕着成年男性温热又紧实的大腿，感觉有点发蒙。
反应过来后，我有点紧张地试图拉下他挡在我眼前的手，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出乎意料地坚持，我一时没能拉动他。
在一片黑暗和让人充满安全感的体温里，我听见他懒散的声音带着奇妙的温柔响起。
“就算是很强的大人也还是人类啊，只要是人就必须要休息。放心，我知道你上课的时间，现在还早，你先睡会，我到点就叫你，那个小鬼我也会记得喊的。”
我抓着他的手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他的坚持下，缓缓松开，拘谨地挪了挪身体，找到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意料之外，竟然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