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这次的目标是这个女人。”
带着斗笠面目不清的男性将一张照片向身后推了过去。
猿飞菖蒲将照片接了过来。
照片里是个长相出挑的女性，她正弯下腰和一些孩子在说话。
背后的建筑门牌上写着「松野私塾」四个字。
“新宿的那个老师？她做了什么？”
猿飞菖蒲看着照片低声反问背后的人。
“有人买她的命。”
那人慢悠悠喝了口茶。
“我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猿飞菖蒲将照片朝下盖住，推了回去。
“听我说完。”
他见猿飞菖蒲将照片推回也不恼，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明，“有情报称她在秘密扶持一支倒幕势力，开私塾就是为了培训和洗脑穷人的孩子以便为她们所用。”
“这个人？”猿飞菖蒲皱眉，再次拿起那张照片仔细打量了起来，“情报来源可靠吗？”
“来找你主要就是为了验证情报的真实性。”
他补充，“委托人也清楚你的条件，所以任务是等到验证清楚后，再由你来判断是否需要下手。”
一枚小判被他推了过来。
“这是定金。无论你是否选择下手，下手又是否成功，只要调查有结果，你就能拿到剩下的钱。”
猿飞菖蒲没有贸然接过。
她低声问身后的人：“我记得我们是始末屋吧？这种委托分明只是想调查情报而已，以前你可从来没有给我过这种任务。”
“这种轻松的任务不好吗？”
那人笑了下，随意地说了句玩笑话。
他随即叹了口气，带了点私心和劝诫。
“猿飞，没有人喜欢以杀人为生。即使你坚持只杀罪人，应该也已经快到承受的极限了吧。”
“怎么？黑市中介也有体贴这种东西吗？”
猿飞菖蒲嘲讽一笑。
“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对熟人我偶尔也是会良心发现的。”
那人放下了杯子，压了压帽檐起身。
他似乎并不担心猿飞菖蒲会拒绝这次委托，没有等她的回答，就准备离开。
只是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脸似乎在离开前转了过来，留下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试一次吧猿飞，万一会有什么改变呢？”
“等——”
猿飞菖蒲迅速起身，想问清楚他的意思。
但回头时，背后已空无一人。
只留下了座位上的照片、小判，和一杯早已冷却了的茶。
***
猿飞菖蒲已经跟踪了松野葵整整一周。
她在那之后还是决定接下任务。
毕竟和中介搭档了好几年，对那个人的秉性还是清楚的。
能让他这么游说，这其中必然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但即使保持高度谨慎地调查了一周，她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松野葵如传闻中一样，是个好人。
而且还是个忙碌又无聊的好人。
天刚亮就起来晨练，然后打扫，去私塾上课到下午放学，晚饭后就一直在书房工作到深夜。
周而复始又乏善可陈。
猿飞菖蒲都差点在这种重复性的生活里丧失调查下去的动力。
但她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般的私塾老师会忙到这种地步吗？
松野私塾虽然在民间很出名，但是招收的学生比起大型学堂来说并不算多。
这种规模的私塾，事务怎么会多要让一个老师挤压睡眠时间才能完成的程度？
猿飞菖蒲放不下这种违和感。
在一周的远距离跟踪后，她决定潜进松野葵家中那间始终紧闭着的书房一探究竟。
她利用了松野葵上课时不会回后院书房的习惯，选择了这段时间潜入。
说实话潜入的过程就像之前的跟踪一样，简单得不像话。
这间书房似乎从没有做过任何的防护，进入的难度和方式都跟一间普通民宅没有什么差别。
书房里的摆设乏善可陈，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猿飞菖蒲的视线略过了空置的刀架和装饰用的书画，将注意放到了桌上未收起的文件上。
她踏着近乎无声的脚步走到桌前，开始翻看这些杂乱地堆叠着的纸张。
越是翻看，她越是心惊。
这个纸堆背后的信息量庞大且复杂。
她可以在里面找到某些知名商队的财务报表，看到几份研究对象和内容都有些难以辨认的研究报告，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类型机构的人员流通分析报告。
甚至，她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份仔细查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对江户大小势力一周内活动的简要记录。
因为她在这上面找到了自己所属的始末屋的名字。
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猿飞菖蒲立刻就将剩余的纸张放下，飞速后撤准备离开。
“猿飞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什么人？！
她立刻转过身向声音的来源掷出了苦无。
门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影。
来人侧过身，轻巧地躲过了袭来所有的苦无。
光线照亮了那张抬起的脸，赫然是本该正在上课的松野葵。
松野葵无视了猿飞菖蒲拔出匕首的戒备姿态，步履轻缓地走向了书桌。
她拿起了刚才被翻看过的报告，不疾不徐地整理了起来。
“猿飞小姐不满意自己看到的东西吗？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
她理好桌子后，抬头，笑着看向猿飞菖蒲：“小姐跟踪我一周，为的不正是这些东西吗？”
猿飞菖蒲强自镇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的？”
松野葵还是笑眯眯的，似乎从进来开始表情就没有变过：“从一开始哦。”
“我都跟了一整周了你才过来拆穿，难道你是有什么喜欢被偷窥的恶趣味吗？”
猿飞菖蒲越发戒备，一边随口转移注意，一边暗自挪步，想退向身后的窗户。
“诶，你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松野葵点了点脸颊，“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猿飞小姐对待任务的态度而已啦。”
但松野葵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歪头看向猿飞菖蒲。
“嗯…小姐最好还是不要再后退了哦，不然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没法保证的。”
猿飞菖蒲皱眉正想反问时，直觉却突然报警。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空翻，一枚子弹在她离开的下一秒就袭向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惊魂未定时，她的余光察觉到了窗外来自远处瞄准镜的反射光。
……被困住了吗？
她缓缓站直，将自己稳步藏匿进阴影中，看向松野葵。
“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猿飞菖蒲想到了那张活动记录。
想必从最初接下任务开始，这一切就被松野葵看在了眼里，甚至这个奇怪的任务都可能是在她的默许或是示意下递到她手里的。
松野葵到底有什么目的，来找她又为的是什么？
“嘛，不要紧张啦，我没有恶意的，小姐跟我坐下来聊一聊怎么样？”
松野葵还是那张笑脸，她走到一边开始泡茶，示意猿飞可以先到旁边的垫子上坐下。
“我在这里就可以。”
猿飞菖蒲没动。
“这可是难得的好茶呢，真可惜，猿飞小姐不愿意品尝吗。”
松野葵遗憾地笑了笑，“不过我也能理解，小姐是被他们吓到了吧？”
她随意地抬了抬手，似乎是对着窗外做了什么手势。
猿飞菖蒲发现，那种被人如影随形地盯着的感觉，消失了。
松野葵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他们也只是担心我而已啦，这样可以让猿飞小姐安心一点了吗？”
猿飞菖蒲嘲讽一笑：“阁下真是好手段，如果我不照做的话，子弹随时都会重新向我飞过来的吧。”
她并未收起匕首，而是提着它缓步走到了坐垫前，将它放在了随时可以拿起的地方，坐了下来。
随后，猿飞菖蒲抬起头，尖锐地看向另一边的松野葵：“你想聊什么？”
松野葵捧着托盘，慢慢走了过来，将上面的两个茶杯分别放好后，才在猿飞面前落座。
她端着温柔的仪态，像个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捧起了茶杯开始细品。
过了一会，她才重新抬头，笑着看向猿飞。
“我以为，我才是那个被入室搜查跟踪的受害者呢。猿飞小姐总是这么戒备，不就显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了嘛。”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打招呼到这里为止。”
松野葵放下了茶杯，收起了脸上违和感极重的温柔笑意，露出了真正拥有獠牙的野兽般的眼神，“猿飞小姐看过桌上的那些东西了吧？”
猿飞菖蒲暗自提起了警惕。
“怎么？要杀我灭口吗？你应该是故意让我看的吧？”
“猿飞小姐很聪明呢。”
松野葵抚摸着杯沿，缓缓开口，“那你也该知道，如果要灭口的话，我一开始就会动手了吧。”
“其实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刚才就说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任务的态度而已。”
松野葵重新笑了下，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在你看来，正在做这些事的我，有没有被只杀罪人的杀手取走性命的资格呢？”
“那个混蛋中介早就已经被你收买了吗。”
猿飞菖蒲叹了口气，卸了劲，不再绷着戒备的姿态。
确实如松野葵所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在松野葵的掌握之内，如果要灭口，犯不着特地给她看过那些东西之后才下手。
“’收买’这个词比较重，我和他合作了很多年了，不如说我是他的大主顾比较好。”
松野葵歪了歪头，“我已经回答小姐很多问题啦，小姐呢？愿不愿意解答一下在下的小小疑惑？”
猿飞菖蒲双手环胸，哼笑。
“以你的势力范围来说，还需要在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杀手的想法吗？”
松野葵失笑：“原御庭番众的精英可算不上是名不见经传啊，和你有联系的不少幕府势力，可是连我都要忌惮的存在哦。”
猿飞菖蒲推了推眼镜：“这些都能被你查清楚的话，那你也应该明白，让我看到那些东西还不对我下死手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吧？”
“嗯…私塾被查封，组织被挖起，我和学生都被全国通缉？”
松野葵用开玩笑式地语气说着糟糕透顶的后果。
“你……”猿飞菖蒲皱了皱眉。
“你听过有关’原御庭番众被现将军暗中雇佣，为其活动’的说法吗？”
松野葵突然话锋一转，“我发现有些传闻能被散布出来的话，果然多少还是有点依据的诶。”
“谢谢你验证了我的猜想哦，猿飞小姐。”她狡黠一笑。
“哈？你在说——”猿飞菖蒲睁大了眼睛。
“放心啦，猿飞小姐并没有露出破绽哦。我原本就已经有了点猜测，只是现在正好灵感迸发地合上了最后一块拼图而已啦。”
松野葵笑了下。
等等，这个有恃无恐的态度……她不会跟幕府那边有关系吧？
猿飞菖蒲皱眉，严肃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要让我下判断的话，起码得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行吧？”
“刚才你看到的那些还不够吗？应该大致就能推测出来我想干什么了吧？”
松野葵疑惑地看着她。
“开公司、做研究、收集情报，我看到了，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猿飞菖蒲盯着她，“一般的攘夷志士我也有过了解，即使没有你这种程度的能量，有些人只是集合起一帮乌合之众，就能打着天诛的旗号到处闹事。”
“但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打出过自己的旗帜行事，甚至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一号势力的存在。难道你就一直只是在做准备吗？我不相信。”
“诶？”
松野葵眼睛亮了下。
她上身些许前倾仔细打量了一下猿飞菖蒲，脸上带起了有点渗人的笑，似乎突然兴致高昂起来了的样子：“猿飞小姐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敏锐呢，哎呀，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我当然可以回答小姐的这个问题，但是我得知道你这么问的前提哦。”
松野葵轻快地笑着竖起了食指，“猿飞小姐这么问，是站在审判者的角度上对恶人的好奇呢，还是站在忠臣的角度上，对潜在的叛乱分子的好奇呢？”
“这个问题不仅决定了我的回答，而且决定了猿飞小姐最后离开这个房间的方式哦。”
猿飞菖蒲瞳孔微缩，捏紧了手。
面前这个人笑得亲切，和看她学生时候的表情差不多。
但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杀气和压迫感几乎要逼出猿飞的应激反应。
她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身边的匕首。
幸而松野葵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威吓，很快便收回了那身慑人的气势。
也因此，猿飞菖蒲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战斗本能，找回了理智。
她镇定了下来，开始思考她刚才的疑问和松野葵的问题之前的联系，思考松野葵出现这个反应的原因。
松野葵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审判者，一个是忠臣。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她之前那个所谓的“说法”，显然已经对御庭番众和现任将军之间的联系心知肚明，那么这个选择难道是……
“果然，那些报告里的根本不是全部对吧？”
猿飞菖蒲锐利地看向松野葵，“你想告诉我你的所有布局？为什么？仅仅只为了一个是否’有罪’的判断吗？”
“小姐的关注点真是有趣，也就是说如果我的答案让你满意的话，你就有可能选择不告诉上面那位吗？”
松野葵又开始挂上那个虚假又有强烈违和感的温柔笑容。
猿飞菖蒲哼笑了一声，放下了匕首。
“有趣？我看是你这女人更有趣一点吧。明明自己说自己是个倒幕分子，但却笃定告诉我所有的布局之后，不光你的势力不会有事，而且我还会心甘情愿地帮你隐瞒我的主君。”
“喂，你提的两个选项，根本就没有让我决定的意思吧？”
松野葵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竟然被猿飞小姐你看穿啦。”
“既然这样，那你还要不要选择继续听下去呢？”
松野葵放松了下来，笑得随意又真诚。
“当然。”
猿飞菖蒲也勾起了嘴角，“求之不得。”
带着斗笠面目不清的男性将一张照片向身后推了过去。
猿飞菖蒲将照片接了过来。
照片里是个长相出挑的女性，她正弯下腰和一些孩子在说话。
背后的建筑门牌上写着「松野私塾」四个字。
“新宿的那个老师？她做了什么？”
猿飞菖蒲看着照片低声反问背后的人。
“有人买她的命。”
那人慢悠悠喝了口茶。
“我不会对无辜的人下手。”
猿飞菖蒲将照片朝下盖住，推了回去。
“听我说完。”
他见猿飞菖蒲将照片推回也不恼，不急不缓地继续说明，“有情报称她在秘密扶持一支倒幕势力，开私塾就是为了培训和洗脑穷人的孩子以便为她们所用。”
“这个人？”猿飞菖蒲皱眉，再次拿起那张照片仔细打量了起来，“情报来源可靠吗？”
“来找你主要就是为了验证情报的真实性。”
他补充，“委托人也清楚你的条件，所以任务是等到验证清楚后，再由你来判断是否需要下手。”
一枚小判被他推了过来。
“这是定金。无论你是否选择下手，下手又是否成功，只要调查有结果，你就能拿到剩下的钱。”
猿飞菖蒲没有贸然接过。
她低声问身后的人：“我记得我们是始末屋吧？这种委托分明只是想调查情报而已，以前你可从来没有给我过这种任务。”
“这种轻松的任务不好吗？”
那人笑了下，随意地说了句玩笑话。
他随即叹了口气，带了点私心和劝诫。
“猿飞，没有人喜欢以杀人为生。即使你坚持只杀罪人，应该也已经快到承受的极限了吧。”
“怎么？黑市中介也有体贴这种东西吗？”
猿飞菖蒲嘲讽一笑。
“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对熟人我偶尔也是会良心发现的。”
那人放下了杯子，压了压帽檐起身。
他似乎并不担心猿飞菖蒲会拒绝这次委托，没有等她的回答，就准备离开。
只是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脸似乎在离开前转了过来，留下了一句奇怪的话。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试一次吧猿飞，万一会有什么改变呢？”
“等——”
猿飞菖蒲迅速起身，想问清楚他的意思。
但回头时，背后已空无一人。
只留下了座位上的照片、小判，和一杯早已冷却了的茶。
***
猿飞菖蒲已经跟踪了松野葵整整一周。
她在那之后还是决定接下任务。
毕竟和中介搭档了好几年，对那个人的秉性还是清楚的。
能让他这么游说，这其中必然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但即使保持高度谨慎地调查了一周，她也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松野葵如传闻中一样，是个好人。
而且还是个忙碌又无聊的好人。
天刚亮就起来晨练，然后打扫，去私塾上课到下午放学，晚饭后就一直在书房工作到深夜。
周而复始又乏善可陈。
猿飞菖蒲都差点在这种重复性的生活里丧失调查下去的动力。
但她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般的私塾老师会忙到这种地步吗？
松野私塾虽然在民间很出名，但是招收的学生比起大型学堂来说并不算多。
这种规模的私塾，事务怎么会多要让一个老师挤压睡眠时间才能完成的程度？
猿飞菖蒲放不下这种违和感。
在一周的远距离跟踪后，她决定潜进松野葵家中那间始终紧闭着的书房一探究竟。
她利用了松野葵上课时不会回后院书房的习惯，选择了这段时间潜入。
说实话潜入的过程就像之前的跟踪一样，简单得不像话。
这间书房似乎从没有做过任何的防护，进入的难度和方式都跟一间普通民宅没有什么差别。
书房里的摆设乏善可陈，一眼望去几乎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猿飞菖蒲的视线略过了空置的刀架和装饰用的书画，将注意放到了桌上未收起的文件上。
她踏着近乎无声的脚步走到桌前，开始翻看这些杂乱地堆叠着的纸张。
越是翻看，她越是心惊。
这个纸堆背后的信息量庞大且复杂。
她可以在里面找到某些知名商队的财务报表，看到几份研究对象和内容都有些难以辨认的研究报告，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类型机构的人员流通分析报告。
甚至，她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一份仔细查看。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对江户大小势力一周内活动的简要记录。
因为她在这上面找到了自己所属的始末屋的名字。
看到那个名字的瞬间，猿飞菖蒲立刻就将剩余的纸张放下，飞速后撤准备离开。
“猿飞小姐这就要走了吗？”
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什么人？！
她立刻转过身向声音的来源掷出了苦无。
门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身影。
来人侧过身，轻巧地躲过了袭来所有的苦无。
光线照亮了那张抬起的脸，赫然是本该正在上课的松野葵。
松野葵无视了猿飞菖蒲拔出匕首的戒备姿态，步履轻缓地走向了书桌。
她拿起了刚才被翻看过的报告，不疾不徐地整理了起来。
“猿飞小姐不满意自己看到的东西吗？怎么这么着急就要走？”
她理好桌子后，抬头，笑着看向猿飞菖蒲：“小姐跟踪我一周，为的不正是这些东西吗？”
猿飞菖蒲强自镇定：“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我的？”
松野葵还是笑眯眯的，似乎从进来开始表情就没有变过：“从一开始哦。”
“我都跟了一整周了你才过来拆穿，难道你是有什么喜欢被偷窥的恶趣味吗？”
猿飞菖蒲越发戒备，一边随口转移注意，一边暗自挪步，想退向身后的窗户。
“诶，你看起来是这样的吗？”
松野葵点了点脸颊，“其实我只是想看看猿飞小姐对待任务的态度而已啦。”
但松野葵也没有继续解释下去，而是歪头看向猿飞菖蒲。
“嗯…小姐最好还是不要再后退了哦，不然之后会发生什么，我也没法保证的。”
猿飞菖蒲皱眉正想反问时，直觉却突然报警。
她条件反射地向后空翻，一枚子弹在她离开的下一秒就袭向了她刚才站立的地方。
惊魂未定时，她的余光察觉到了窗外来自远处瞄准镜的反射光。
……被困住了吗？
她缓缓站直，将自己稳步藏匿进阴影中，看向松野葵。
“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猿飞菖蒲想到了那张活动记录。
想必从最初接下任务开始，这一切就被松野葵看在了眼里，甚至这个奇怪的任务都可能是在她的默许或是示意下递到她手里的。
松野葵到底有什么目的，来找她又为的是什么？
“嘛，不要紧张啦，我没有恶意的，小姐跟我坐下来聊一聊怎么样？”
松野葵还是那张笑脸，她走到一边开始泡茶，示意猿飞可以先到旁边的垫子上坐下。
“我在这里就可以。”
猿飞菖蒲没动。
“这可是难得的好茶呢，真可惜，猿飞小姐不愿意品尝吗。”
松野葵遗憾地笑了笑，“不过我也能理解，小姐是被他们吓到了吧？”
她随意地抬了抬手，似乎是对着窗外做了什么手势。
猿飞菖蒲发现，那种被人如影随形地盯着的感觉，消失了。
松野葵对她温柔地笑了笑：“他们也只是担心我而已啦，这样可以让猿飞小姐安心一点了吗？”
猿飞菖蒲嘲讽一笑：“阁下真是好手段，如果我不照做的话，子弹随时都会重新向我飞过来的吧。”
她并未收起匕首，而是提着它缓步走到了坐垫前，将它放在了随时可以拿起的地方，坐了下来。
随后，猿飞菖蒲抬起头，尖锐地看向另一边的松野葵：“你想聊什么？”
松野葵捧着托盘，慢慢走了过来，将上面的两个茶杯分别放好后，才在猿飞面前落座。
她端着温柔的仪态，像个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捧起了茶杯开始细品。
过了一会，她才重新抬头，笑着看向猿飞。
“我以为，我才是那个被入室搜查跟踪的受害者呢。猿飞小姐总是这么戒备，不就显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了嘛。”
“好啦好啦，不跟你开玩笑了，打招呼到这里为止。”
松野葵放下了茶杯，收起了脸上违和感极重的温柔笑意，露出了真正拥有獠牙的野兽般的眼神，“猿飞小姐看过桌上的那些东西了吧？”
猿飞菖蒲暗自提起了警惕。
“怎么？要杀我灭口吗？你应该是故意让我看的吧？”
“猿飞小姐很聪明呢。”
松野葵抚摸着杯沿，缓缓开口，“那你也该知道，如果要灭口的话，我一开始就会动手了吧。”
“其实我的目的也很简单，刚才就说了，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任务的态度而已。”
松野葵重新笑了下，很轻地勾了下嘴角。
“在你看来，正在做这些事的我，有没有被只杀罪人的杀手取走性命的资格呢？”
“那个混蛋中介早就已经被你收买了吗。”
猿飞菖蒲叹了口气，卸了劲，不再绷着戒备的姿态。
确实如松野葵所说，从一开始这一切就在松野葵的掌握之内，如果要灭口，犯不着特地给她看过那些东西之后才下手。
“’收买’这个词比较重，我和他合作了很多年了，不如说我是他的大主顾比较好。”
松野葵歪了歪头，“我已经回答小姐很多问题啦，小姐呢？愿不愿意解答一下在下的小小疑惑？”
猿飞菖蒲双手环胸，哼笑。
“以你的势力范围来说，还需要在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杀手的想法吗？”
松野葵失笑：“原御庭番众的精英可算不上是名不见经传啊，和你有联系的不少幕府势力，可是连我都要忌惮的存在哦。”
猿飞菖蒲推了推眼镜：“这些都能被你查清楚的话，那你也应该明白，让我看到那些东西还不对我下死手的话，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吧？”
“嗯…私塾被查封，组织被挖起，我和学生都被全国通缉？”
松野葵用开玩笑式地语气说着糟糕透顶的后果。
“你……”猿飞菖蒲皱了皱眉。
“你听过有关’原御庭番众被现将军暗中雇佣，为其活动’的说法吗？”
松野葵突然话锋一转，“我发现有些传闻能被散布出来的话，果然多少还是有点依据的诶。”
“谢谢你验证了我的猜想哦，猿飞小姐。”她狡黠一笑。
“哈？你在说——”猿飞菖蒲睁大了眼睛。
“放心啦，猿飞小姐并没有露出破绽哦。我原本就已经有了点猜测，只是现在正好灵感迸发地合上了最后一块拼图而已啦。”
松野葵笑了下。
等等，这个有恃无恐的态度……她不会跟幕府那边有关系吧？
猿飞菖蒲皱眉，严肃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要让我下判断的话，起码得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行吧？”
“刚才你看到的那些还不够吗？应该大致就能推测出来我想干什么了吧？”
松野葵疑惑地看着她。
“开公司、做研究、收集情报，我看到了，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猿飞菖蒲盯着她，“一般的攘夷志士我也有过了解，即使没有你这种程度的能量，有些人只是集合起一帮乌合之众，就能打着天诛的旗号到处闹事。”
“但你呢？你做了这么多，却从来没有打出过自己的旗帜行事，甚至在今天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你这一号势力的存在。难道你就一直只是在做准备吗？我不相信。”
“诶？”
松野葵眼睛亮了下。
她上身些许前倾仔细打量了一下猿飞菖蒲，脸上带起了有点渗人的笑，似乎突然兴致高昂起来了的样子：“猿飞小姐真是出乎我意料的敏锐呢，哎呀，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我当然可以回答小姐的这个问题，但是我得知道你这么问的前提哦。”
松野葵轻快地笑着竖起了食指，“猿飞小姐这么问，是站在审判者的角度上对恶人的好奇呢，还是站在忠臣的角度上，对潜在的叛乱分子的好奇呢？”
“这个问题不仅决定了我的回答，而且决定了猿飞小姐最后离开这个房间的方式哦。”
猿飞菖蒲瞳孔微缩，捏紧了手。
面前这个人笑得亲切，和看她学生时候的表情差不多。
但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扑面而来的杀气和压迫感几乎要逼出猿飞的应激反应。
她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身边的匕首。
幸而松野葵似乎只是一瞬间的威吓，很快便收回了那身慑人的气势。
也因此，猿飞菖蒲勉强抑制住了自己的战斗本能，找回了理智。
她镇定了下来，开始思考她刚才的疑问和松野葵的问题之前的联系，思考松野葵出现这个反应的原因。
松野葵给出了两个选择，一个是审判者，一个是忠臣。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她之前那个所谓的“说法”，显然已经对御庭番众和现任将军之间的联系心知肚明，那么这个选择难道是……
“果然，那些报告里的根本不是全部对吧？”
猿飞菖蒲锐利地看向松野葵，“你想告诉我你的所有布局？为什么？仅仅只为了一个是否’有罪’的判断吗？”
“小姐的关注点真是有趣，也就是说如果我的答案让你满意的话，你就有可能选择不告诉上面那位吗？”
松野葵又开始挂上那个虚假又有强烈违和感的温柔笑容。
猿飞菖蒲哼笑了一声，放下了匕首。
“有趣？我看是你这女人更有趣一点吧。明明自己说自己是个倒幕分子，但却笃定告诉我所有的布局之后，不光你的势力不会有事，而且我还会心甘情愿地帮你隐瞒我的主君。”
“喂，你提的两个选项，根本就没有让我决定的意思吧？”
松野葵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
“哎呀哎呀，竟然被猿飞小姐你看穿啦。”
“既然这样，那你还要不要选择继续听下去呢？”
松野葵放松了下来，笑得随意又真诚。
“当然。”
猿飞菖蒲也勾起了嘴角，“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