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没有,我可以理解,能做到这个程度我相信也已经是猿飞小姐努力的成果了。”

    我拿着通讯器走向游船的窗边。

    “就算你这么说,这个结果也已经超过我心里的预期了哦。”

    “……那小猿也用葵来称呼我吧。”

    我望着细细的雨丝,对着通话另一端的人轻轻地笑了一下。

    “庆祝开国的祭典吗……我明白了,茂茂公确实思虑周全。”

    “诶?原来在小猿眼里我是这样的变态吗?”

    “不会的啦,在经过你的允许之前我不会窥探你的生活的。”

    “有紧急情况的话随时欢迎小猿来我家私塾做客哦,放心吧,这次不会再弄那么大阵仗了。”

    “好,保持联系。”

    我挂断了通话,看着通讯器上显示的代号开始斟酌起接下来的计划。

    ******

    一处宅邸。

    猿飞菖蒲动作生疏地关闭了之前临走时松野葵给她的通讯器。

    “怎么说?”

    房间阴影处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她同意了。果然是和将军大人猜测的一样,没有解释就理解了意思。”

    猿飞菖蒲看向那个角落。

    “真是惹了件不得了的事啊,猿飞,你到底怎么想的?”

    服部全藏悄无声息地走出阴影,声音慵懒又困惑。

    猿飞菖蒲看着手上的通讯器,神色有些复杂地想起了前几天见面时松野葵的自白。

    在那个傍晚时昏暗的室内,松野葵平静地陈述着一切的来龙去脉。

    她语气平淡,仿佛正在述说着的是无关者的人生。

    【猿飞小姐觉得这间私塾怎么样?应该还可以吧?】

    【’松野私塾’是我家家传的名号,从祖上受封武士开始就一直传到了现在。十五岁之前,我的最大梦想就是接任这间私塾。】

    【这间不论身份和年龄、只论求学之心的私塾,一直都是我的骄傲。】

    【但小姐应该也知道吧,现在的这间私塾是我八年前来江户后开的,因为旧址早在我十五岁那年就在战争中被大火烧成了灰烬。】

    【我的父亲并不是传统意义上会被人称颂的那类武士。】

    【他将家传剑术和家主的位置交给了我这个女儿,不在意立场身份和背景广收门徒,四十年如一日地坚持自己的’道’。虽在权贵中不被接纳,但他也从不在意,更不会为此改变自己的原则。】

    【无论外界评价如何,他都是那个始终让我引以为傲的父亲。】

    【但也偏偏是这样的人,被朋友出卖,被我们这些学生拖累,在战争的末尾死在了没有人知道的角落,最后连尸体都要被人利用侮辱。】

    【所以我不喜欢战争,尤其是像二十年前那样、前所未有地残酷的战争。】

    【在那个战场上,压倒性的火力让所有人都像是牲畜一样无知无觉地成片死去。那些前一个晚上还在嘻嘻哈哈地谈论着家乡的年轻人,第二天就可能轻而易举地在炮弹下化为毫无价值的肉泥。】

    【没有人不会痛恨和恐惧那样的人间炼狱。】

    【但尽管如此,在那个十年间依然有大量的志士带着将侵略者驱逐出我们家园的决心,前赴后继地选择将自己鲜血泼洒在那片充满硝烟的战场上,拼尽全力用肉身挡住了那些来自舰队的炮火。】

    【很值得敬佩对吧?】

    【只可惜,端坐于朝堂之上的虫豸们,并不会因为这份信念有半分动摇。】

    【不过是几次施压,他们就可以枉顾万千战士们的抗争和鲜血,卑躬屈膝地将民众未来的命运轻而易举向外星来客双手奉上。】

    松野葵的用词轻蔑又狂妄,但表情却没有半分波澜。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的同志和长辈们会毫无尊严地死去,寄生虫们却依然可以坐在那里,靠着吸食民众的血肉,继续体面地生活呢?】

    【我用了十年来思考这个问题。】

    松野葵将几份陈旧的文件递给她,那双抬起的眼里,倒映着窗外火红的夕阳。

    【我的答案,就是这些。】

    【如果上等人们听不见民众的哭嚎,那我就用他们听得见的’政治’和’利益’来告诉他们所谓的忍辱负重有多么浅薄可笑;如果高贵的外星来客们用二十年把控舆论,告诉所有人我们地球人生来就该低人一等,那我就再用四十年重新告诉他们什么叫做平等和尊严。】

    【猿飞小姐不是问我为什么什么都不做吗?】

    【我并非只会空谈和坐以待毙,不过是我不喜欢提前惊动猎物罢了。】

    只是回想,猿飞菖蒲就感到一阵战栗。

    那种眼神……

    “猿飞?”

    服部全藏见猿飞没有回答,有些奇怪地追问。

    猿飞菖蒲回过神,收起了通讯器。

    她犹豫了片刻,抬眼看向全藏:“全藏,御庭番众的解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你有想过往后要怎么办吗?”

    “难道就真的打算一直以被雇佣为生,作为各方的工具四处飘荡吗?”

    猿飞菖蒲看着服部皱起的眉心,轻声道,“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朋友被禁锢在那种城堡里做个精致的人偶任人操纵的时候,你不会想做点什么吗?”

    “…喂,你在说什么呢?”

    服部全藏脸色不太好看,“你不会是想帮我们这些工具的主人做决定吧?这可是僭越,猿飞。”

    猿飞菖蒲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还真的在打这种主意啊,真是败给你了……”

    服部全藏挠了挠头发,疲惫地叹了口气。

    “你今天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到,猿飞,我们不过是拿钱办事罢了,别考虑你不该考虑的东西。”

    服部全藏直起身,向外走去。

    “藏好你的心思,别在帮到朋友之前,又让你自己送了命。”

    猿飞菖蒲坐在原地,沉默看着服部在楼宇间跳跃着离开。

    ******

    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考。

    “就是这里吗?葵,你在吗——”

    假发到了。

    他边嘟囔边拉开了包间的门。

    “居然定在这种地方见面,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铺张浪费,真是不懂节俭。”

    “我可是难得想在高级点的地方招待你诶?真的这么不满意的话,那现在换个地方?”

    我收起了通讯器,靠着窗台,挑眉看向他。

    “没有没有,哪里好意思再麻烦你,就这里吧。”

    他闻言假咳了一声,又收起了那副唠唠叨叨的样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快步走向了对面的座位。

    桂坐下之后,正了正神色,直接说起了正事。

    “你应该收到我让敦也传过来的消息了吧?”

    才没派过去多久就已经可以直呼名字了吗,看来确实是没选错人。

    “你是想说转生乡的事情对吧?”

    我顺着他的意,也从窗边坐回了原位,“我确实是有所关注,但是之前派敦也去你那里的时候我也说了吧?我们两边的情报是共享的,敦也不清楚的事,你来找我也没什么用处的。”

    桂正色:“我知道,我也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但也因此我才想来问你。”

    “从情报看,你都已经调查出背后的那个春雨在中央的势力范围了,又为什么会放任转生乡在江户暗处流通近两个月都不出手?”

    他严肃地看着我:“那些人要不是看在幕府的面子上不好太过张狂,他们都能向小孩子兜售那些东西,你以往根本不会容忍这种可能存在,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清楚的事情?”

    “‘看在幕府的面子上’?怎么可能,那群猪猡一听到放开限制后能获得的额外利益眼睛都能放光了,没有阻拦的话,他们都恨不得立刻就把全国的市场双手奉上。”

    我揉了揉眉心,“你看到的情况虽然依然不乐观,但也已经是我动用了所有能用的手段后的结果了。”

    桂皱了皱眉:“一个国家没有国民不过是空壳而已,他们难道不清楚这件事吗?”

    我冷笑了一下:“你觉得那群满脑子肥肠的家伙眼里能看得到这些吗?你信不信把利益再往上抬一个台阶,他们能把自己儿女的命都殷勤地献给那群强盗。地球的人命挥霍完了,换个星球就是了,他们怎么可能在意这些。”

    “……你说得对。”

    桂紧绷着脸,表情也不太好看。

    “一个宇宙海盗竟然能猖狂到这种程度,甚至天道众都没有阻拦这种可以说是跟他们抢人的行径,难道他们之间都另有合作吗?”

    “我也有过这种猜想,但这段时间光是抑制他们继续扩张就已经用了我不少人手,我们另外一些布置又占据了剩余的人力,导致我实在是没有余力再派人潜入搜查。”

    我叹了口气,“其实你不来找我,我也是准备接下来要联系你帮忙的。”

    “既然我们开始合作了,那有困难的时候你自然是可以来找我分担的。”

    桂揉了揉眉心,整理了一下情况。

    “我有个想法。”桂抬眼看向我确认,“现在中央那边是暂时动不了的对吧?”

    “是,算是僵持住了,这种强利益集团我没法在短时间内根除。”

    我有点烦躁地长出一口气。

    “没事,暂时动摇不了根基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先从外部下手,转移他们的注意。”

    桂富有深意地笑了下,“你那里不是有他们分销网络的各个结点吗?反正攘夷志士和炸|弹魔对哪里下手都很正常的,对吧?”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感觉眼前一亮:“这个可行!”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抑制他们的扩张,还可以减缓中央的压力,制造突破口,我也能抽出空继续派人调查。”

    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我有些兴奋地看向桂。

    “你实行起来有什么困难的地方尽管和我提,就算是要武器支援,我也可以帮你办到。”

    桂看起来也挺高兴地笑了笑。

    “看来见不得光的身份还是有好处的,我的部下们这次也算是能出口恶气了,他们从查到转生乡开始可就一直憋闷得很。”

    不过虽然桂面上看上去并不在意,但若不是我的无力,他们也没有必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来,这让我在兴奋之外又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这个办法虽说是能缓解僵局,但只是对我们而言的,对桂他们来说反倒是加重了负担,让春雨和中央的目光集中到了他们的身上。桂的势力本身就是幕府的重要通缉对象,再加重一层的话,怕是之后行事会越发受限。

    我带着歉意看向他:“抱歉啊,这件事还是得麻烦你们来出面。”

    “隐蔽准则虽然成功让我们壮大至今,但是这种时候却反而会成为我们的枷锁……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也在想我们是不是该开始考虑换种行事方式了。”

    我轻轻地叹了口气。

    桂摇了摇头:“你的做法也有你的道理,说到底若是无法根除这个组织,无论对外围做多少破坏,终究都还会有下一例同样的事情再次出现,现在转到明面上还是太早了,怕是会打草惊蛇。”

    他举起酒杯向我示意:“既然你信任我,与我共享情报,那这段时间内,任何需要出面的事你都可以放心地交给我。一明一暗才能真正做到蛇打七寸,不是吗?”

    看着他直白清澈的眼神,我明白是我低估了他。

    我抛开了一时的惆怅和迷茫,笑着对他回举酒杯:“是我多虑了。果然,选择与你合作是我这段时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这杯敬你,敬合作,也敬地球的黎明。”

    桂也笑着与我碰杯:“敬同志,也敬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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