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福洲工会的开设进展及经费申请……
通过。
鹿乡会社安福分部的人事流动情况……
没有异常，通过，转交幸太。
江户戒毒中心的选址情况及其建设难点……
没有太大的问题，但需要转交北岛，等商队先跟幕府那边沟通过一次之后再议。
我不断翻阅着通过通讯器传送过来的文件信息，对组织各地的运转情况进行一一确认，并且在专门送到私塾需要我亲自审批的纸质文件上一一签字批复。
最近这段时间由于清平的顺利走入大众视野，再加上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也进行到了第二阶段，所以才清闲没多久，我这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又多了起来。
忙碌到根本忘记时间概念的情况下，赖在我书房悠闲地翘着脚看漫画的家伙就显得格外气人。
我忍了忍，终于忍不住拿过手边的坐垫就对着他砸了过去。
“呜——”
银毛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是、你干嘛啊突然打我？”他拿开坐垫，一脸懵。
“坂本请的木匠不是已经帮你把万事屋修好了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家具之前也买好了，你还准备在我这待多久？神乐都昨天回去住了。”
“赶我走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突然，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银时的眼神划过我桌上大叠的文件和我难看的脸色，反应了过来。
他摩挲着下巴，揶揄地看着我：
“诶——看来是某位工作狂心里不平衡了啊。”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挪了过来，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要不然我来帮你也可以啊，只要喊一声’银时哥哥’，只要你喊一声我就免费给你打工，怎么样？很划算吧？”还带着故意的坏笑。
我环着手，任由他瞎蹭，完全不为所动。
“算了吧，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还帮我，以前假发在队里推行过一段时间的口头报告都是我替你做的，这种事情你能怎么帮我？”
银时似乎有些意外，对于我的态度并没有从前那样坚决。
于是他从我身后探过头，简单打量了几眼桌上堆积的文件内容。
“我看看都有什么啊，嗯……过激浪人派系侦查与分管建议，情报传递网络改良初稿，还有，呃，宫城藩渔场收入季度报告？”
他把文件名念了出来，念着念着眉心就皱了起来，一言难尽地转头看我，“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啊，这些不会真的全都要你来管吧？”
“不然呢？”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天天都在忙什么啊。”
“这些还是北岛他们筛选下来需要我亲自做决定的事情。如果把组织所有的决策都扔到我这边的话，那我就算把私塾关了、不睡觉连轴转都不一定做得完。”
他深表叹服，伸手帮我捏起肩膀权当按摩：“看来我们松野老师还真是变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啊。”
我哼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了一些。
“既然知道了我有多忙，那你也多少给我省点心，赶紧搬回万事屋去啊。”
“我白天会回啊，晚上过来这不是还能给你做点饭什么的吗，省得你忙起来连饭都能忘了吃。”
他又看了眼桌面，在旁边分好类的几个文件堆上看到了一个展开还未合上的文件夹。
“诶，这个怎么样？”
银时伸手拿过了文件夹，看着里面我才写下的批复——“另需召集社会无关人员前往调查”。
“这个交给万事屋不是正好吗，也省得你还要另外找人了。”
他颇有兴致地向我挥了挥手里的这份文件，看起来确实是有几分意动。
我叹了口气，示意他往前翻一翻，仔细看看这份文件的内容。
“我这里说的’社会无关人员’是指虽然在我们组织的系统下面，但表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背景的一般人，如果是你的话，可能刚过去就会被发现了吧。”
他愣在了翻到前页的瞬间。
“——因为这份是对鬼兵队的监察报告。”
*
三天前。
蝮蛇工厂事件结束的第二天。
傍晚，北斗心轩。
“哦？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几松小姐啊，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位出色的女性。”
我看着柜台后正忙碌地煮面的浅发美人，轻声揶揄。
“什么传说中，几松殿很出名吗？”
坐在我旁边的假发一脸茫然，表情毫无破绽，看不出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哼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他们这些人都是如出一辙的臭脾气，又倔又别扭，只有等真的过了自己那道坎的时候才有可能勉强张开那张闭得死紧的嘴，说出几句还算好听的真心话。
但是在那之前？
就算你表现得再明显，再确定你们彼此心意相通，也别想能在他们那里得到半句坦诚的回答。
当初我原以为跟银时也得这么耗下去了，结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走出那个蜗牛壳的，竟然还真的同意了交往，我现在想想那天的经历偶尔都还会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真是辛苦你了，几松小姐。”
我十足真诚地对将一份拉面递到我面前的老板娘这么说道。
几松微微一愣，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谢松野小姐的关心。”
几松对我调皮地眨了眨眼，“作为回礼，今天这份就算我请您的吧，请多慢用啊。”
假发看着几松愉悦的背影，突然感叹：“我从以前就想说了，葵，你真的很讨女性|喜欢诶。”
我夹起拉面的手一顿，无语地看着他：“我说你啊，我好歹也跟她们性别相同，比起你们来说肯定更容易跟女孩子聊到一起吧。”
“哦对，差点忘了。”
假发恍然大悟地敲了下手心。
我真的很想把这家伙的脑袋砸进桌子里试一次看看会不会有海水漫出来。
但看在老板娘的份上，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呼之欲出的青筋，忍住脾气转移了话题。
“说吧，有什么事是非要你特地喊我出来才能商量的。”
假发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六天了，广场那边闹得越来越凶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收尾？”
“我不过是开头的时候起了个催化作用而已，现在的情况不是单纯靠我就能控制住的。”
我也压低了声音，严肃地回答，“还是要等幕府那边的回应才行。不过我能确定，最多不过两三天，德川茂茂就能出面声明中岛的复职。”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虽然你这次行动的效果确实是比我想象要好得多，但是跟将军合作？你确定这么做不是在反过来帮他巩固自己手里的势力吗？”
我摇了摇头：“放心，我有数，最多不过是短期的影响罢了。”
假发打量着我的神色，半晌后叹了口气。
“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连作为盟友的我也要瞒着，你这疑心病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我权当没有听见，低头吃起了拉面。
嗯，汤头浓郁、层次丰富。
是难得的好手艺。
“几松小姐的手艺确实是让人着迷。”我忍不住赞叹。
柜台后的几松转头对我骄傲地笑了笑：“这可是我们家的招牌，是我的拿手作品哦，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北斗心轩这样的店铺，实在可惜，以后我会常来光顾的，希望老板娘不要嫌弃我常来叨扰就好。”我无视假发，饶有兴致地和几松聊了起来。
“哎呀，松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这里也没有多少客人，能多一位常客过来，就算只是来聊聊天我也很欢迎的。”几松笑得温婉可人。
很快，没聊几句我们便交换了名字，“几松酱”、“葵酱”地称呼了起来。
“几松殿，我的荞麦面还没好吗？”
假发没忍住，瘪着嘴难得有点委屈似地插话。
我和几松一顿，对视了一眼。
我体贴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则抱歉地对我笑了笑，心照不宣地结束了对话。
“知道了，这不是正在给你做吗。”
几松没好气地招呼起假发，说完便转过身，默认似地给我们留出了谈话的空间。
我低头喝起了面汤。
“——可按你的说法，如果将军都还要等几天才能出面的话。”
等几松重新回头之后，假发就跳过了铺垫，直接突入正题，
“你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吧？”
我呼噜着拉面，依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也没在意我的冷处理，盯着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名叫中岛清平的小子应该是你以前的学生，虽然明面上确实查不到，但是你们之间还有一个联系，那就是鹿乡会社。
“只要那些反对派有心泄愤或是想要出手警告中岛的话，那么作为北岛家边缘人物、没有任何势力支撑的养女松野葵就是他们最佳的下手对象。
“德川茂茂那边多拖延一天，你就多一份被迁怒的可能，对吧？”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放下筷子，无奈地看向他：“你就不能继续装傻下去吗。”
“放心吧，你应该也清楚，既然我会开展行动，这类风险我事先肯定是有过准备的。”
假发环起手，皱着眉，脸色难得的难看：
“我不管你有几成把握，我就问你，这件事银时知道吗？”
“就算是迁怒，多半也就是把我带走象征性地调查几天，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银时到底知不知道？”
“我说了，不会有事的，真的有事我也安排了后手的。”
“他不知道，对吧。”
“……”
“葵！”
桂压低了声音，强硬地要把我从游离的沉默里拽出去。
“你不能总是把他排除在外，又在事情发生之后扔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结果。”
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怒气，“你明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你不能这么对他。”
不能…吗……
我沉默了下来。
柜台后的几松依然在忙碌，即使是听见了桂难得的严肃语气，即使是手边的荞麦面已经糊成了一团，她也没有回头，还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重复地刷洗着同样的碗筷。
我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也像是看到了众多被这几个任性的家伙固执地护在身后的人。
“我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叹息着，“我当然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你为什么——！”桂紧抿着嘴。
“就像是你对几松一样啊，假发。”
我用近乎呢喃的音量回答他紧绷的怒火，唯恐惊扰了某些沉睡着的秘密。
“你见过银时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时候的样子吧。
“和我们这些带着陈旧烟土气的老朋友不一样，那是他亲手抓住的崭新未来。”
我想起那双与过去不同，即使在夕阳下也闪着温柔色彩的红色眼瞳，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我承认，我确实是不如你们。忍了这么多年，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对他说了真心话，还是没忍住向他伸出了手。
“但除此之外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现在的生活。”
我收敛神色，抬眼看他，
“——即便是你，即便是我。”
桂定定地看着我，怒气从他的眼神里逐渐褪去，留下了一份我不愿言明的复杂灰烬。
厨房中的水声连贯，逐渐充斥了整间餐厅。
半晌后。
“……给银时一次机会吧。”
桂开口。
“我也没打算一次就能让你改变主意，毕竟你跟银时的固执程度不相上下。”
他的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但最起码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次参与你行动的机会，给他一次主动出手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保护他，想让他远离危险、平静地继续过他万事屋老板的生活。
“但你也该记得一件事。”
桂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他亲手抓住的未来里，一定会有、也需要你的存在。”
*
“假发前几天给了我一个情报，说是高杉他们最近似乎有什么动作，让我找人去查一查。”
我观察着银时的反应，斟酌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阿明她上个月带着一队人加入了鬼兵队。
“因为我们的情报网络从当初的建立到后来的发展，阿明都跟在我身边参与过，所以我们现在的情报网络对于高杉他们来说完全就是透明的。
“上次庙会高杉不是来江户了吗，他来江户之后的动向我都没能查到，我估计是阿明跟着他一起来了。”
“所以才会有’情报传递网络改良初稿’啊。”银时突然出声。
“……对。”
我没想到只是简单瞥过一眼，他就记住了看到的文件，所以愣了一下，差点被打断刚才准备好的腹稿。
“原本我是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的，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却真的查到了奇怪的地方。
“就像这篇报告里写的那样，鬼兵队最近一直在港口附近活动，有人看到过他们在深夜向停泊的船内搬运什么货物，白天还另外有人发现他们与一位刀匠有过接触。
“虽然我怀疑可能只是单纯的武器采购，但是之前一个月都没有泄露过半点痕迹的他们，这时候一下子被我查到了这么多动向，还是在我都还没来得及在内部实施情报网络的整体改革的情况下。”
我皱了皱眉，“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要派人再仔细调查一下情况。”
“那么这个’另需召集社会无关人员前往调查’就是为了防备秋本明泄露消息的特殊情况再次发生的补丁咯？”银时补充。
“嗯…是这样没错。”
总觉得他现在微妙地敏锐了起来。
“那没问题，就交给我来办好了。”银时上下抛动起文件夹，接着又一把抓住。
“我记得你们情报岗都是由固定职位的一般人组成的不是吗？那换我这个完全陌生但是对他们来说又很熟悉的人来调查的话，他们反而意识不到是在被你监视吧？”
银时又撇了撇嘴，“更何况，除了高杉和那小鬼以外，一般成员也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吧？”
“这种活不就正好在万事屋的营业范围之内吗。”他对我眨了眨眼。
“可毕竟是要调查鬼兵队，就算还有人会掩护你，还是排除不了你会被高杉发现的风险。”
我见他一副准备接手的样子，有些着急想拦他，“到时候万一你们起了冲突怎么办，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鬼兵队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超过预期的武器的话——！”
“好啦好啦。”
他把我揽进了怀里，安抚一般，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银桑是谁，银桑可是无敌的白夜叉诶，你这笨蛋总是不知道在瞎操什么心。”
他语调上扬的声音从上方，从胸腔，一点一点传了过来，“明明以前还知道老实地躲在我背后，结果现在反而有了喜欢一个人往前跑的坏习惯，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就算不相信我，可这不是还有你松野大小姐本人亲自制定的计划吗，这总可以放心了吧？”
“……那你保证，你会没事的。”
“我保证。”
我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
“你出事的话，不光之后我不会让你碰我这里的事情，就算假发拦我，我也会直接冲进鬼兵队的据点把高杉痛打一顿的。”
“哦、哦……”
“不许食言。”
“武士不会许下做不到的承诺。”
我抿了抿嘴，勉强抑制住了不断翻涌而起叫嚣着要把他永远锁在自己身边的占有欲，放开了他的衣服，慢慢起身，准备整理一下故意为了他而打乱的桌面，继续刚才的工作。
银时突然伸手摁住了我的肩膀。
“咳、那个。”
他清了清嗓子。
“既然我答应了的话，那’银时哥哥’，喊一声试试怎么样？”
通过。
鹿乡会社安福分部的人事流动情况……
没有异常，通过，转交幸太。
江户戒毒中心的选址情况及其建设难点……
没有太大的问题，但需要转交北岛，等商队先跟幕府那边沟通过一次之后再议。
我不断翻阅着通过通讯器传送过来的文件信息，对组织各地的运转情况进行一一确认，并且在专门送到私塾需要我亲自审批的纸质文件上一一签字批复。
最近这段时间由于清平的顺利走入大众视野，再加上我们当初制定的计划也进行到了第二阶段，所以才清闲没多久，我这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又多了起来。
忙碌到根本忘记时间概念的情况下，赖在我书房悠闲地翘着脚看漫画的家伙就显得格外气人。
我忍了忍，终于忍不住拿过手边的坐垫就对着他砸了过去。
“呜——”
银毛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哼。
“不是、你干嘛啊突然打我？”他拿开坐垫，一脸懵。
“坂本请的木匠不是已经帮你把万事屋修好了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家具之前也买好了，你还准备在我这待多久？神乐都昨天回去住了。”
“赶我走啊？”他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突然，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银时的眼神划过我桌上大叠的文件和我难看的脸色，反应了过来。
他摩挲着下巴，揶揄地看着我：
“诶——看来是某位工作狂心里不平衡了啊。”
我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挪了过来，撞了一下我的肩膀。
“那要不然我来帮你也可以啊，只要喊一声’银时哥哥’，只要你喊一声我就免费给你打工，怎么样？很划算吧？”还带着故意的坏笑。
我环着手，任由他瞎蹭，完全不为所动。
“算了吧，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还帮我，以前假发在队里推行过一段时间的口头报告都是我替你做的，这种事情你能怎么帮我？”
银时似乎有些意外，对于我的态度并没有从前那样坚决。
于是他从我身后探过头，简单打量了几眼桌上堆积的文件内容。
“我看看都有什么啊，嗯……过激浪人派系侦查与分管建议，情报传递网络改良初稿，还有，呃，宫城藩渔场收入季度报告？”
他把文件名念了出来，念着念着眉心就皱了起来，一言难尽地转头看我，“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啊，这些不会真的全都要你来管吧？”
“不然呢？”我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天天都在忙什么啊。”
“这些还是北岛他们筛选下来需要我亲自做决定的事情。如果把组织所有的决策都扔到我这边的话，那我就算把私塾关了、不睡觉连轴转都不一定做得完。”
他深表叹服，伸手帮我捏起肩膀权当按摩：“看来我们松野老师还真是变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人了啊。”
我哼了一声，顺着他的力道放松了一些。
“既然知道了我有多忙，那你也多少给我省点心，赶紧搬回万事屋去啊。”
“我白天会回啊，晚上过来这不是还能给你做点饭什么的吗，省得你忙起来连饭都能忘了吃。”
他又看了眼桌面，在旁边分好类的几个文件堆上看到了一个展开还未合上的文件夹。
“诶，这个怎么样？”
银时伸手拿过了文件夹，看着里面我才写下的批复——“另需召集社会无关人员前往调查”。
“这个交给万事屋不是正好吗，也省得你还要另外找人了。”
他颇有兴致地向我挥了挥手里的这份文件，看起来确实是有几分意动。
我叹了口气，示意他往前翻一翻，仔细看看这份文件的内容。
“我这里说的’社会无关人员’是指虽然在我们组织的系统下面，但表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背景的一般人，如果是你的话，可能刚过去就会被发现了吧。”
他愣在了翻到前页的瞬间。
“——因为这份是对鬼兵队的监察报告。”
*
三天前。
蝮蛇工厂事件结束的第二天。
傍晚，北斗心轩。
“哦？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几松小姐啊，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确实是位出色的女性。”
我看着柜台后正忙碌地煮面的浅发美人，轻声揶揄。
“什么传说中，几松殿很出名吗？”
坐在我旁边的假发一脸茫然，表情毫无破绽，看不出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哼笑一声，懒得搭理他。
他们这些人都是如出一辙的臭脾气，又倔又别扭，只有等真的过了自己那道坎的时候才有可能勉强张开那张闭得死紧的嘴，说出几句还算好听的真心话。
但是在那之前？
就算你表现得再明显，再确定你们彼此心意相通，也别想能在他们那里得到半句坦诚的回答。
当初我原以为跟银时也得这么耗下去了，结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走出那个蜗牛壳的，竟然还真的同意了交往，我现在想想那天的经历偶尔都还会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真是辛苦你了，几松小姐。”
我十足真诚地对将一份拉面递到我面前的老板娘这么说道。
几松微微一愣，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多谢松野小姐的关心。”
几松对我调皮地眨了眨眼，“作为回礼，今天这份就算我请您的吧，请多慢用啊。”
假发看着几松愉悦的背影，突然感叹：“我从以前就想说了，葵，你真的很讨女性|喜欢诶。”
我夹起拉面的手一顿，无语地看着他：“我说你啊，我好歹也跟她们性别相同，比起你们来说肯定更容易跟女孩子聊到一起吧。”
“哦对，差点忘了。”
假发恍然大悟地敲了下手心。
我真的很想把这家伙的脑袋砸进桌子里试一次看看会不会有海水漫出来。
但看在老板娘的份上，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呼之欲出的青筋，忍住脾气转移了话题。
“说吧，有什么事是非要你特地喊我出来才能商量的。”
假发正了正脸色，压低声音：“六天了，广场那边闹得越来越凶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收尾？”
“我不过是开头的时候起了个催化作用而已，现在的情况不是单纯靠我就能控制住的。”
我也压低了声音，严肃地回答，“还是要等幕府那边的回应才行。不过我能确定，最多不过两三天，德川茂茂就能出面声明中岛的复职。”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虽然你这次行动的效果确实是比我想象要好得多，但是跟将军合作？你确定这么做不是在反过来帮他巩固自己手里的势力吗？”
我摇了摇头：“放心，我有数，最多不过是短期的影响罢了。”
假发打量着我的神色，半晌后叹了口气。
“总是说一半藏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连作为盟友的我也要瞒着，你这疑心病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我权当没有听见，低头吃起了拉面。
嗯，汤头浓郁、层次丰富。
是难得的好手艺。
“几松小姐的手艺确实是让人着迷。”我忍不住赞叹。
柜台后的几松转头对我骄傲地笑了笑：“这可是我们家的招牌，是我的拿手作品哦，不错吧？”
“岂止是不错。以前竟然没有发现北斗心轩这样的店铺，实在可惜，以后我会常来光顾的，希望老板娘不要嫌弃我常来叨扰就好。”我无视假发，饶有兴致地和几松聊了起来。
“哎呀，松野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们这里也没有多少客人，能多一位常客过来，就算只是来聊聊天我也很欢迎的。”几松笑得温婉可人。
很快，没聊几句我们便交换了名字，“几松酱”、“葵酱”地称呼了起来。
“几松殿，我的荞麦面还没好吗？”
假发没忍住，瘪着嘴难得有点委屈似地插话。
我和几松一顿，对视了一眼。
我体贴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则抱歉地对我笑了笑，心照不宣地结束了对话。
“知道了，这不是正在给你做吗。”
几松没好气地招呼起假发，说完便转过身，默认似地给我们留出了谈话的空间。
我低头喝起了面汤。
“——可按你的说法，如果将军都还要等几天才能出面的话。”
等几松重新回头之后，假发就跳过了铺垫，直接突入正题，
“你的处境现在很危险吧？”
我呼噜着拉面，依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也没在意我的冷处理，盯着我继续说了下去。
“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名叫中岛清平的小子应该是你以前的学生，虽然明面上确实查不到，但是你们之间还有一个联系，那就是鹿乡会社。
“只要那些反对派有心泄愤或是想要出手警告中岛的话，那么作为北岛家边缘人物、没有任何势力支撑的养女松野葵就是他们最佳的下手对象。
“德川茂茂那边多拖延一天，你就多一份被迁怒的可能，对吧？”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放下筷子，无奈地看向他：“你就不能继续装傻下去吗。”
“放心吧，你应该也清楚，既然我会开展行动，这类风险我事先肯定是有过准备的。”
假发环起手，皱着眉，脸色难得的难看：
“我不管你有几成把握，我就问你，这件事银时知道吗？”
“就算是迁怒，多半也就是把我带走象征性地调查几天，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银时到底知不知道？”
“我说了，不会有事的，真的有事我也安排了后手的。”
“他不知道，对吧。”
“……”
“葵！”
桂压低了声音，强硬地要把我从游离的沉默里拽出去。
“你不能总是把他排除在外，又在事情发生之后扔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结果。”
仿佛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怒气，“你明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你不能这么对他。”
不能…吗……
我沉默了下来。
柜台后的几松依然在忙碌，即使是听见了桂难得的严肃语气，即使是手边的荞麦面已经糊成了一团，她也没有回头，还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似地，重复地刷洗着同样的碗筷。
我看着她的背影，就像是看到了自己，也像是看到了众多被这几个任性的家伙固执地护在身后的人。
“我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叹息着，“我当然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你为什么——！”桂紧抿着嘴。
“就像是你对几松一样啊，假发。”
我用近乎呢喃的音量回答他紧绷的怒火，唯恐惊扰了某些沉睡着的秘密。
“你见过银时和那两个孩子在一起时候的样子吧。
“和我们这些带着陈旧烟土气的老朋友不一样，那是他亲手抓住的崭新未来。”
我想起那双与过去不同，即使在夕阳下也闪着温柔色彩的红色眼瞳，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我承认，我确实是不如你们。忍了这么多年，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对他说了真心话，还是没忍住向他伸出了手。
“但除此之外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现在的生活。”
我收敛神色，抬眼看他，
“——即便是你，即便是我。”
桂定定地看着我，怒气从他的眼神里逐渐褪去，留下了一份我不愿言明的复杂灰烬。
厨房中的水声连贯，逐渐充斥了整间餐厅。
半晌后。
“……给银时一次机会吧。”
桂开口。
“我也没打算一次就能让你改变主意，毕竟你跟银时的固执程度不相上下。”
他的眼神里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但最起码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次参与你行动的机会，给他一次主动出手的机会。”
“我知道你想保护他，想让他远离危险、平静地继续过他万事屋老板的生活。
“但你也该记得一件事。”
桂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放在桌上推到我面前。
“他亲手抓住的未来里，一定会有、也需要你的存在。”
*
“假发前几天给了我一个情报，说是高杉他们最近似乎有什么动作，让我找人去查一查。”
我观察着银时的反应，斟酌着说出口的每一个字。
“之前没来得及跟你说，阿明她上个月带着一队人加入了鬼兵队。
“因为我们的情报网络从当初的建立到后来的发展，阿明都跟在我身边参与过，所以我们现在的情报网络对于高杉他们来说完全就是透明的。
“上次庙会高杉不是来江户了吗，他来江户之后的动向我都没能查到，我估计是阿明跟着他一起来了。”
“所以才会有’情报传递网络改良初稿’啊。”银时突然出声。
“……对。”
我没想到只是简单瞥过一眼，他就记住了看到的文件，所以愣了一下，差点被打断刚才准备好的腹稿。
“原本我是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的，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却真的查到了奇怪的地方。
“就像这篇报告里写的那样，鬼兵队最近一直在港口附近活动，有人看到过他们在深夜向停泊的船内搬运什么货物，白天还另外有人发现他们与一位刀匠有过接触。
“虽然我怀疑可能只是单纯的武器采购，但是之前一个月都没有泄露过半点痕迹的他们，这时候一下子被我查到了这么多动向，还是在我都还没来得及在内部实施情报网络的整体改革的情况下。”
我皱了皱眉，“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要派人再仔细调查一下情况。”
“那么这个’另需召集社会无关人员前往调查’就是为了防备秋本明泄露消息的特殊情况再次发生的补丁咯？”银时补充。
“嗯…是这样没错。”
总觉得他现在微妙地敏锐了起来。
“那没问题，就交给我来办好了。”银时上下抛动起文件夹，接着又一把抓住。
“我记得你们情报岗都是由固定职位的一般人组成的不是吗？那换我这个完全陌生但是对他们来说又很熟悉的人来调查的话，他们反而意识不到是在被你监视吧？”
银时又撇了撇嘴，“更何况，除了高杉和那小鬼以外，一般成员也不知道我跟你的关系吧？”
“这种活不就正好在万事屋的营业范围之内吗。”他对我眨了眨眼。
“可毕竟是要调查鬼兵队，就算还有人会掩护你，还是排除不了你会被高杉发现的风险。”
我见他一副准备接手的样子，有些着急想拦他，“到时候万一你们起了冲突怎么办，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鬼兵队运送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是超过预期的武器的话——！”
“好啦好啦。”
他把我揽进了怀里，安抚一般，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银桑是谁，银桑可是无敌的白夜叉诶，你这笨蛋总是不知道在瞎操什么心。”
他语调上扬的声音从上方，从胸腔，一点一点传了过来，“明明以前还知道老实地躲在我背后，结果现在反而有了喜欢一个人往前跑的坏习惯，真不知道是怎么养成的。
“就算不相信我，可这不是还有你松野大小姐本人亲自制定的计划吗，这总可以放心了吧？”
“……那你保证，你会没事的。”
“我保证。”
我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服。
“你出事的话，不光之后我不会让你碰我这里的事情，就算假发拦我，我也会直接冲进鬼兵队的据点把高杉痛打一顿的。”
“哦、哦……”
“不许食言。”
“武士不会许下做不到的承诺。”
我抿了抿嘴，勉强抑制住了不断翻涌而起叫嚣着要把他永远锁在自己身边的占有欲，放开了他的衣服，慢慢起身，准备整理一下故意为了他而打乱的桌面，继续刚才的工作。
银时突然伸手摁住了我的肩膀。
“咳、那个。”
他清了清嗓子。
“既然我答应了的话，那’银时哥哥’，喊一声试试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