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万事屋三人也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志村新八犹豫了很久,还是在走到五丁目之前出声,问旁边一直在低头看着什么的坂田银时。

    “银桑,刚才铁子小姐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啊?”

    坂田银时从依旧孤零零的、只有他发出去的那一条讯息的空白界面里抬起头。

    “啊?什么?”

    他掏了掏耳朵,明摆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志村新八虚着眼。

    “我说,刚才你是故意把我们支走的吧?你是不是单独和铁子小姐说了什么啊?不然为什么我们走的时候铁子小姐会是那种、那种……”

    他突然支吾了一下。

    “哪种?”坂田银时更莫名其妙了。

    那种,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或者是把什么重担交给了你的,又愧疚又感激的表情……

    志村新八咬了咬牙,却还是没能说出来。

    走在前面的神乐回过头,看到他这副纠结的样子,很是小大人地叹了口气。

    “啊啊,真是麻烦……新吧唧是想问银酱你是不是背着葵酱做什么坏事了啦。”

    “……哈?!怎么可能啊!不要随便污蔑人啊你个臭小鬼!”

    “神乐酱!你到底懂了什么啊!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两个人的反驳声一同响了起来,几乎一个音量,差点没能分清到底在说什么。

    神乐翻了个白眼:“磨磨唧唧的,真是烦死人了,想问就直接问嘛。”

    她转头看向坂田银时。

    “银酱,你不会打算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真的会去找葵酱告状的哦?”

    坂田银时把通讯器塞回怀里,揣着手,无所谓地表示:“银桑可是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有怕老婆这种软弱的坏习惯。”

    但随后又补充,“我告诉你啊,别什么屁大点小事都要找班主任,你这样的家伙在班级里可是会被同学们排挤的知道吗告状精。”

    “切。”神乐不屑地别过头,“反正你等着吧,等我们找到了葵酱,我一定要把你哭着求饶的样子录下来,每年年节都在歌舞伎町里循环播放给所有人看,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志村新八一脸夸张的畏惧:“呜哇……神乐酱,好狠。”

    神乐对他做了个鬼脸,不太高兴地打着伞自顾自快步往前走了好远。

    “啧,那个臭小鬼。”

    坂田银时咂了咂嘴,“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在葵面前那么老实,怎么就不能对同样靠谱的银桑也稍微尊敬一点啊。”

    “啊啊,所以说青春期的小孩真是难懂啊孩子他妈。”

    说着,他睁着死鱼眼叹了口气,一副十足的挫败模样。

    “谁是孩子他妈啊!”

    志村新八吐槽并及时补刀,“而且那还不都是你教的吗你个口无遮拦的大叔。”

    “诶——可不能污蔑好人啊阿八,银桑向来尊老爱幼,怎么可能会在青少年面前说这种糟糕的话嘛——”

    志村新八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你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懒得管你了!”

    他加快步子几下就追上了前面的神乐。两个人说不理就真的都气鼓鼓地离得坂田银时老远,连头也不带回的。

    坂田银时看着他们,也不追过去,只是卸了劲,没什么精神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等我们找到葵酱”吗……

    他又一次拿出通讯器点开了松野葵的信息界面。

    依然没有任何回复,他也还是没有找到那个据说能查到彼此定位的功能入口。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故意的还是真给忘了。

    ……算了。

    坂田银时收起了机器。

    他回想起刚才在铁匠铺时村田铁子对他说的话。

    志村新八的猜测没错,在旁观过两个小孩和村田铁子的对话之后,他就支走了他们,单独询问了村田铁子。

    用“红樱”和“试刀杀人狂”作为开头,很快就让猝不及防的铁匠小姐崩溃地说清了事件的全貌,包括那柄红樱的由来、以及自己的大哥村田铁矢跟着一些形迹可疑的人离开了的事。

    “抱、抱歉,当我听说您遇害之后,我以为是因为我、我以为是我大哥察觉了我想找人帮忙,所以盯上了您,想将您——”

    “把我当试刀石是吧?”坂田银时笑了笑。

    村田铁子的脸变得煞白。

    “啊啊,安心安心,我敢肯定找到我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这么想的,跟你估计关系不大,放心好了。”坂田银时揉了揉头发,随意地道,“反倒是你找过来让我们省了不少事,帮大忙了。”

    村田铁子愣住了。

    但他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弯腰抽走了那张被村田铁子攥在手里的纸片。

    看了眼上面的图示,坂田银时双指夹着纸条晃了晃:“委托,我接下了。”

    “银酱——我们回来啦——”

    两个小鬼的推门声打断了村田铁子未脱出口的犹豫,于是他们的谈话也就顺势到此为止。

    想这里,坂田银时重新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那两个看上去离得很远、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原地踏步刻意等他的小孩。

    他从胸腔里挤出了两声笑音,提高音量喊:“喂,你们两个!”

    大概是一直在等他叫住,神乐和志村新八两人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迅速回过了头,眼里俱带着可能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强烈期待。

    见状,坂田银时的笑意更深了。

    但他并没有将它表现出来。

    而是——

    “那个啥,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东西落在锻造屋了晚上就不用等我吃饭了我去去就回啊——”

    转身就跑,那速度,简直堪称一骑绝尘。

    等两个小孩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家伙就已经跑得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了,快得像是生怕他们看不出他的逃避会硬要跟上去一样。

    “……”

    “啊!那个混蛋!又想把我们丢下自己跑吗!”

    “喂!可恶天然卷!你给我站住——!”

    就在两人正跳脚、准备不管不顾追上去之际,身后不远处的万事屋有人拉开门探出头。

    “怎么好像听见——诶?神乐酱、新八君?”

    两人愣住,转身望去。

    ***

    “是吗……银时又自己一个人跑掉了啊……”

    “对啊!一个礼拜没回来也不解释,只是接了个委托就又跑了,银酱这次真的太过分了!葵酱你一定帮我们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我揉了揉怀里神乐的头发,没说话。

    新八大抵也看出了什么,但或许是这一次银时的做法真的惹到他了,比起以前在我面前说话总是要斟酌几次才开口的样子,这次他一反常态,坚定地看向我。

    “松野姐,如果真的是没办法告诉我们的事情、不能让我们参与的事情,其实只要你们说了,我们就一定不会再多插手了。但你们总是什么都不说,总是躲过我们的问题,然后又在下一次遇见明显的危险的时候,还要我们继续一无所知地、乖乖地缩在你们身后。”

    “我们已经不是小孩了,松野姐。”

    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有些难过,“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踏入危险。你们没有想过,这对于被你们保护的人来说,是多残忍的一件事吗?”

    神乐从我怀里退了出来,有些怔忡地看着他:“新吧唧……”

    我定定地看着他半晌。

    “……即使知道了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你也不会后悔吗?”

    新八一愣。

    “即使朝不保夕,即使会受伤、会绝望,也还是能一直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吗?”

    “这不是轻易的决定,新八君。”

    “或许你现在还能坚定自己的做法,相信银时前进的方向,但未来你还能这么确信吗?”

    “在可能失去同伴,失去亲人和朋友的情况下,你还能这么信任他、信任我们,信任你自己吗?”

    “我知道这么说对现在你们的关心来说,是非常过分的质疑。”

    “只是新八。”

    我看着他眼里将散未散的些微怒意,缓和了神色,也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我不想让你们也重蹈我们的覆辙。”

    “松野姐……”新八顶着稍显凌乱的发型,怔怔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又把他的头发慢慢理顺。

    “我知道银时的意思,也能理解他的做法,但我不否认,他这个人在有些事情上偶尔会有些别扭,处理方式确实会偏颇一点。毕竟你们对他来说很重要,越是重要的人,他越不敢直接开口,我也没法说他,因为这是我们共同的坏习惯。”

    “如果只是关心的话,等这次事情结束以后,我会拉着他一起跟你们好好道一次歉的。”

    我微微弯下身,扶着膝盖,温和地看着他们,“到时候让他大出血一次怎么样?我们一起,带着婆婆和凯瑟琳,还有阿妙小姐,一起去叙叙苑吃烤肉如何?”

    我又兴致勃勃地补充,“对了,还可以拉上桂,让他也好好——”

    “松野姐。”

    新八打断了我。他脸色难辨地闭着眼,似乎在忍耐什么。

    “你知道,我们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如果——”他攥紧了拳头,“如果你们,你们都受伤了、甚至是…的话,那这种道歉对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我们就这么幼稚、就这么不可靠到了,即使在你们身上拖着那么多负担的情况下还得分出神来安慰我们的程度吗!”

    他愤怒地抬起头:“这种敷衍,松野姐你真的觉得我们能高兴起来,然后坦然地接受吗!”

    神乐欲言又止地走过去,拉住他的袖子:“新吧唧……葵酱也不是这个意思——”

    “神乐酱明明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新八抬高了音量,他盯着神乐,明明在表达愤怒,眼里的难过却好像越来越多,“明明上次银桑失忆的时候那么固执地守在万事屋,明明这次银桑和松野姐都不见的时候那么担心,每个白天都要出来找他们、都要在万事屋等他们。”

    “——明明平时那么肆意那么开心的神乐酱,为什么偏偏要在你们面前忍住不说话,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原因吗!”

    神乐缩回手,慢慢低下了头,我逐渐开始看不清她的神色。

    “这些在乎,你们真的就看不到吗!”新八抬头,语序越发混乱,语气也越发偏激,“还是说,只有我们在把你们当成同伴来看,你们其实根本就不在乎是吗!”

    我安静地听着他的发泄,一言不发。

    他喘了几口气,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一样,突然被冻住似地,一个激灵看向我:“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惊慌地转头看神乐:“神乐酱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用你的、不是我是想说,我——”

    神乐重新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脸上有些风雨欲来地样子:“你,说完了?”

    她迅速狰狞了脸色,凶狠地拎起新八的领子凑近拳头:“我没说话你就当我不存在越说越起劲了是吧!区区眼镜说话还这么嚣张,看我今天就替银酱好好收拾你一顿!”

    “诶——!!神乐酱?!!!”

    新八惊恐地挣扎起来,却根本无法撼动夜兔的力道,扑棱的动作和一条无助的鱼没什么区别。

    他们很快就像往常一样闹了起来。

    嘴里互损着什么“眼镜”什么“大胃姑娘”,却没人再提刚才的话。

    他们背对着我,就好像如果我没有回答、没有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的话,一切都还可以和之前一样,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谁都没有逼迫,谁都没有质问,大家都还是和以前一样,可以没心没肺地笑笑闹闹。

    但我看着他们。

    看着刻意背对着我的神乐,看着脸上带着明显讨好的新八,看着他们刻意回避的僵硬背影。

    我卸下了始终维持着的笑容。

    “神乐,新八。”我平静地开口。

    他们两个的背影一顿,立刻僵硬了起来。

    但我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只是慢慢走过去,轻轻环住了两个倔强的后背。

    我低下头,三个人互相抵着额头。

    “对不起。这段时间,你们辛苦了吧。”我声音放得很轻。

    两个稚嫩的肩膀顿了一下。

    我感觉到了颤抖。

    像是幼鸟出生时的颤栗,又像是人类在面对寒冷时的本能反应。

    我紧了紧手臂。

    “谢谢你们,愿意一直耐心地等着这么不像话的讨厌大人。”

    “擅自质疑你们,很混蛋吧?对不起啊,如果不是你们今天说出来了的话,我大概还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呢。”

    我轻轻地松开手,看着两张眼泪汪汪的小脸。

    “也是,能包容我这样总是占着大人的身份自说自话的家伙,你们怎么会不可靠呢?”

    我笑了笑,伸手擦了下神乐的眼尾。

    “下次赔罪,还是由我来吧。”

    新八愣了愣,似乎想说什么。

    但我弯了弯眼,笑着补充,“不过我的钱包大概比银时还要紧张一点,所以我们大家一起到私塾吃一顿怎么样?我来下厨哦。”

    “所有人,大家一起去,平平安安地大家一起吃一顿火锅怎么样?”

    我望进他们的眼底,认真问:“好不好?”

    “葵酱……”神乐睁大了眼睛。

    通讯器在袖子里震了几下。

    我顿了顿,叹了口气。

    “抱歉,虽然我还想继续说下去的,但看起来时间好像不太够了。”

    我直起身,拿出了通讯器。

    新八皱了皱眉,却又很快松开。

    他像往常一样温和地笑着看我:“不要紧的松野姐,我们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有事要忙的话可以先去,不用顾忌我们的。”

    我愣了下,随即失笑着用力揉了把这小子的头发,直接把他那副强装镇定的表情揉得稀碎。

    “想什么呢臭小子,合着我刚才说的话还不够是吧?还在这跟我客套,我看着像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吗?”

    他大概从来没见过我这幅模样,一时间呆愣愣地看着我,倒是比刚才那样像个小孩了。

    我没好气地把刚打开的通讯器反了过来,让他们看到了上面显示的信息。

    “我的意思是,港口那群家伙已经开始打起来了,我们动作再不快一点,等会就连揍人都要赶不上趟了,所以刚才剩下的,我们可以路上再说。”

    “这回总该听明白了吧?”

    我收起机器,看着傻小子的表情哼笑了一声。

    “定春?”

    白色大狗听见了我的喊声,灵活地拉开侧室的门,探头出来,歪了歪脑袋,似乎在问喊他干什么。

    我笑了笑:“抱歉,港口有点距离,定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出去散散步吗?”

    定春真的低下头做出了一副思考的表情。

    很快,他又抬起头。

    “汪!”

    神乐刚才一直安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这时候才突然出声:“葵酱,那个电话一样的东西,我们也可以有一个吗?”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直白的期待。

    过了会,见我没说话,又多了点倔强。

    “银酱有,假发也有,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有嘛。”表情不太高兴,但很可爱。

    新八也看着我,在等着我的回答。

    我定定地看了他们一会,突然伸手给了神乐一个脑瓜崩。

    “眼光倒还挺高。”

    我收起故意吓唬他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知道了,过两天就给你们申请总行了吧?”

    “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再不走,我们万事屋的老板可就得一个人被一艘战舰痛扁了,你们还真是不着急啊。”

    刚才还憋着一股得意劲的两个小家伙一下子就慌了。

    “诶——!!!松野姐你怎么不早讲!!!”

    “快走快走快走!定春快过来!我们要出门了!”

    定春顶着我的背,直把我往外推。

    “汪!汪!汪!”

    “好好好,走了走了,哎呀,急什么,这点程度还难不倒银时的啦。”

    “……松野姐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实话实说嘛,就算要独立偶尔也还是要相信一下大人的啊小鬼们。”

    大概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前面小声吐槽的两人一狗不再紧绷。依然着急,但不至于过分担忧。

    我落在最后,关上了万事屋的大门,始终笑得平静且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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