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之疑未解之时,阿利安娜选择暂缓对于魔法的钻研,转而捡起搁置已久的历史书,同时增加一些猎奇的成分。比如五花八门的神奇动物图鉴,从古至今巫师们奇奇怪怪的冒险旅行……

    她喜欢在小美人鱼街的甜品店的太阳伞下品尝着这里的手艺,一边沉浸在自己的书中。特别是夏天,可以享受北欧地区本就稀有的阳光。

    “阿利安娜今天又来了?”老板俨然已经认识了她,“今天还是老几样吗?加酸版的柠檬派已经放在窗棱上了,可以让你的鸟带走。”

    但是今天这里的人是尤其的多,可能开学日近的缘故,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张空闲的桌子,放下柠檬汁和焦糖布丁,开始了她的阅读。

    “妖精叛乱是一场……其起因早已不可考,但近代史学家认为这不是由单一因素引起的……”真是一团废话,她默默评论道,将那本书丢到一边。

    在通读了巴希达·巴莎特的《魔法史》后,她又阅读了许多更具评论性质的书目,但少有令她感到满意的。

    巫师对自己种族和身份重视令他们自视甚高,傲慢至极,怪不得在父亲的煽动下会有那么多人加入圣徒,她想着,又拿起了另一本书。

    但身边有一个声音传来。“小姐,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其他地方没有空位了。”

    “嗯,您自便。”她抬头看了来人一眼,瞬间便来了兴趣。

    那是一个有浅灰色眼睛的男孩,他栗色的卷发在他弯腰请示她的时候,有一绺垂在他眼前,为他好看的五官平添一份立体感。

    纵然这确实是一位俊美的少年,但阿利安娜的关注点并非在此,而是在于——

    她发现了同类,或者说,近似同类。

    他的神情是阳光的,满是一个孩子应有的坦率,在其他方面却并非如此。

    他的目光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段的平静,他弯腰时潜意识中选择的站位实际是在不自觉地压制与他对话的人。

    还有……她悄悄感受了一下他的魔力波动——一种只有凭借细致入微的魔力控制才可以做到的事情——这也是一个过早地开始探索自身魔力的小巫师。

    并且还学黑魔法,有着远超一般同龄人的魔法体量。

    以上的思考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个男孩坐到她对面,眼神也簇然亮亮,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准备开口。

    阿利安娜却抢先一步,伸出右手:“你好,我名阿利安娜。”

    “……路德维希·艾德里安,幸会。”他顿了顿,似乎没有料想对方会抢他的台词,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

    然后二人便陷入礼貌的沉默,似乎在等待着谁会先打破这种沉默。

    许多时候,初见之时的表现会对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两个孩子也是深知这一点的。

    她喝了一口柠檬汁,继续她的思索。艾德里安……确实,她想起在秘宅是画像们对这个家族的评价:“同样也是底蕴深厚的黑魔法世家,但远比格林德沃家族温和,更偏向于理论的深入而非实际的应用。”他也没有追问她的姓氏……挺有分寸。

    路德维希静静地坐了会,但目光始终集中在她桌上的书上,终究还是不甘忍受这安静的尴尬,开了口:“阿利安娜小姐,您似乎对魔法史有极为浓厚的兴趣。”

    “不算兴趣,只是想从中得出一些规律性的东西。”她回答道,等待着他的回答。

    如果你只是顺着我的话术,附和着我的意思,我是会很失望的。

    “说实话,如果我是你,我是不会采纳这些本质上是凑字数的东西的建议的。”他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他自己与这些书并不美妙的经历。

    阿利安娜微微一笑,天蓝色的眼睛像上好的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啊,恰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路德维希这才反应过来,却为时已晚,二人之间关系的主动权已经悄悄从他手中溜走,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无奈和懊恼,但主要还是为终于找到同类而感到的欢愉。

    于是,他们将这毫无意义的争锋抛至脑后,开始对真正有价值的问题进行了探讨。

    从对魔法史中重大事件的评价,到鸟类的饲养指南,他们的思维跳跃着,在许多不同的领域进行着探讨,一直到太阳西斜,他的家人来接他回家。

    而这时他们的称呼已经从“阿利安娜小姐”和“艾德里安先生”变为“阿利安娜”和“路德维希”。

    “很高兴遇见你,阿利安娜,”他向她道别,“真的,我很少可以有一场如此酣畅淋漓的谈话。”

    “我也是,”她微笑着,向他的家人点头问好。

    “孩子,我们该走了。”他的母亲在旁边适时地提醒着时间。

    他踟躇片刻,伸出手,又说道:“那么,这位小姐,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再见。”

    然后,他便跟上他的家人,离开了甜品店。

    阿利安娜目送着他们迎着夕阳的余晖,向小路尽头走去,长长的影子摇曳着,眼底满是怅然若失与不易察觉的艳羡。

    “一个完整和睦的家庭……是很幸福的吧,即便是在黑魔法世家。”她喃喃道,不只是在询问还是在感慨。

    “是的,但失去时也会承担更大的痛苦。”罗伊娜不知何时在她身边显形,幽幽叹道,似乎想起一些久远的记忆。

    在一人一魂不知道的地方,路德维希若有所思地望向原来的方向。

    “交新朋友了吗?”他的母亲问他。

    “是呀。”但不知道是否可以再见面。

    “也好,省的你一天窝在书房里,或者和你父亲混在一起。”……

    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忧伤只会持续一小段时间,便会随着第二天太阳的升起蒸发的无影无踪。

    阿利安娜起床之后先是在餐桌前给盖勒特写了一封信,让伊西斯送过去,她欣然接受了这项任务。对于有天空之王美誉的鸢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战胜世间最狂的风更有趣的了,自从她的伙伴委托了第一项任务,她便爱上了那座高塔周边的疾风。

    然后她简单地吃了一些早饭,便准备去练习几个魔咒。

    但似乎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却在告诉她,让她今日再次前往小美人鱼街。她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妥,正好还有必要采购一些草药,她便动身前往。

    然而令她惊喜的是,她在书店里又遇见了路德维希。

    “阿利安娜!”她昨日新认识的伙伴也十分高兴,“真巧,你常来这里吗?”

    “嗯。”

    男孩浅灰色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淡淡的欢愉:“我也是,我每个暑假都要来这里,陪我哥买上学要用的东西。”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不觉中又来到了甜品店。

    “到那儿坐坐吧。”阿利安娜朝着那边点点头,路德维希欣然应允。

    吃着点心,他们继续着昨日的话题,但是更加深入和具体。

    越是谈论,二人越是感觉相恨见晚,均是罕见地早慧,均是沉迷于魔法的研究,并在此方面有着较为宽泛的道德意识和长辈限制。

    于是,他们约好了每天在此见面。

    于是,每天都有新的快乐和惊喜。

    “就是说,假若,假若,你可以在爆破咒的末尾加上一个小小的动作,那么理论上来说,它的威力便会增大一倍。”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但她已经看穿了他的把戏。

    “骗子,”她冷哼一声道,“不要再装了。”

    他的目光显得迷茫而又困惑。“装什么?”随即他又瞪大眼睛,“我说的都是真的,经过严格的理论推导的……”

    “你绝对用过这个咒语,艾德里安先生……”

    他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彼此彼此,阿利安娜小姐。”

    随即又提议:“要不,去练练?反正十一岁以下又没有踪丝。”

    “好啊。”她早就想看看这位同类的实力了。

    他们来到街道尽头一个隐蔽的决斗俱乐部,进入一个包间。“这是我们家族专用的,”他有些骄傲地说道,“不会有外人进来。”

    他们摆好架势。“先掏魔杖……”

    “希望你用的不是儿童魔杖。”

    “那当然不是。这是家里收藏的,虽然有些不趁手。”

    “巧了,我也是。”

    “再鞠躬……三,二,一——开始!”

    “Expelliamus!”

    “Po!”

    “Stupify!”

    “Reducto!”

    ……

    从简单的魔咒开始,有默契地逐渐变难,他们的眼神中满是跃跃欲试与兴奋的光,但由于还是孩子的缘故,不一会儿,他们便已经气喘吁吁。

    但此时,他们的好奇心已是无法抑制的了。

    “那么,再来最后一次?”阿利安娜问道。

    “好呀!”路德维希体会到了这背后的暗示,笑了笑,风光霁月,但眼中是不断加深的战意。

    他挥舞魔杖,口中的咒语变得晦涩难懂,他面前的空气也开始扭曲,破碎。

    或者说,是空间。她瞳孔骤缩,眼中兴味更甚。

    “咒语是所有人都可以念的,但魔法是特殊的,属于个人的!”他的笑意愈发浓重。

    但她却不再高兴的起来,因为……空间的扭曲并没有停止,它的范围在不断扩大,不受控制地向她蔓延。

    随着她神情的不断凝重,他眼底的笑意也消失了,开始试图归拢这个魔法,但是收效甚微。

    焦急,而非恐惧,逐渐浮现在他的脸上:“怎么办?”

    阿利安娜闭了闭眼,将魔杖尖插入地板,将所有可以调动的魔力聚集与此——

    “Finitate!”

    一道金光逐渐顺着她的魔杖蔓延,包围了空间碎片所在的位置,然后不断缩小,缩小……她的额侧满是汗珠,她的手开始颤抖,她的魔杖已经开始冒烟……

    路德维希也不太好受,魔法的释放已经将他的体力消耗殆尽,魔法的归拢则是让他眼冒金星,双膝跪地……

    “小兔崽子!”一道怒喝从空中传来,随即便是一道强横的魔法,抹除了空间碎片,两个孩子的魔法也瞬间被打断,他们歪倒在地上。

    “小兔崽子!”见到二人大体上没事,那个声音再次怒吼,“让你进来不是让你欺负女生,毁灭城市的!”

    瘫倒在地的路德维希脸色愈发惨白,嘴唇微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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